第四十章
比起沈嘉致過激的反應,桑鶴軒顯得非常平靜。他彷彿沒看見現在劍拔弩張的局勢,輕描淡寫地說:「好了,不談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了,說正事。」
「無關緊要」的話題?
這半句成功讓沈嘉致的怒火再次上升了一個層次,他怒極反笑,當著所有人的面嘲諷道:「正事?我不覺得像桑先生這樣一個需要靠女人來解決問題的人會有什麼正事。桑鶴軒,利用一個女人,你都不覺得丟人嗎?我沈嘉致就算再怎麼落魄,也不會淪落到你那個地步,你真的好卑鄙啊,你每天照鏡子的時候,看見自己裝出來的那種嘴臉,你不噁心嗎?」
沈嘉致的指責字字句句都說得很清楚,即便有雨聲干擾,但他刻意放大了聲音,要的就是讓站在桑鶴軒身後的人也聽聽他們跟的人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桑鶴軒沒有沈嘉致意料之中的憤怒和焦急,他的臉色依舊很平淡,鏡片後一雙漆黑的眸子清澈而冰冷,被逼得自亂陣腳的反而是沈嘉致。
由始至終,桑鶴軒只是朝前邁了一步,逆光站著對他說:「沈嘉致,你父母死得早,沒人教導你,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長成這樣。你需要學習這個圈子的規則,磨掉你的稜角,嚥下你的心裡話,至於你那些可笑的怒火。」他徹底激怒沈嘉致,「找個沒人的地方撒去。」
沈嘉致抬手抹掉臉上的雨水,他已經扔掉了雨傘,就算保鏢給他打傘他也推開。他一身昂貴的灰色西裝被雨水淋得狼狽不堪,臉色蒼白地望著桑鶴軒道:「桑鶴軒,你就那麼自信,殺了我的父母,還總這樣我說話,能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嗎?」
桑鶴軒從褲子口袋取出手帕輕輕擦拭著手,微垂眼瞼慢條斯理道:「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我只是沒有拒絕,我沒有主動傷害任何人。至於你父母的事,我也只能說很遺憾,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是他們的現世報。」說到這他忽然笑了,看向他用勸慰的語氣道,「有些話作為長輩我不該說,但是沈嘉致,你再這麼作下去下場會很難看,我不管做什麼都能自圓其說,沒有人會覺得我犯過什麼錯,可是你不同。」他說完將手帕輕輕擲在地上,抬腳朝前走,邊走邊道,「今天我們先說到這,最後教你一句。」講到這時他已經走到了沈嘉致身邊,側首低頭對準他的耳朵尊尊教誨道,「記住,行走江湖,永遠要掂好自己的份量。」說罷,他越過沈嘉致身畔,肩膀重重撞過他的肩膀,沈嘉致整個人被撞得踉蹌一下,因為台階上的雨水而滑到在地,狼狽地倒在草地上。
「嘉哥!」
沈嘉致的小弟一哄而上圍住了他,他粗魯地推開他們,見桑鶴軒連頭都沒回一下,啐了口口水迅速掏出槍朝桑鶴軒開槍,巨大的雷聲掩蓋了槍聲,子彈準確地穿過縫隙射向桑鶴軒,桑鶴軒在子彈即將射中他的那一刻稍稍側了側身,於是子彈便擦過他的手臂射偏了。
桑鶴軒微微低頭,抬手拍了拍手臂,回眸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廖樂山,看向沈嘉致,停頓了一會,輕聲細語地說:「沈嘉致,這條路我不想再走,你不要一直逼我,這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殺了你。」說罷,他再也沒有回頭,很快離開了墓園,也就在那一刻,雨下得更大了。
沈嘉致被小弟從地上扶起來,望著他離開的方向冷笑一聲,陰測測道:「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全身而退嗎,做了虧心事打算金盆洗手,你做夢。」他轉頭朝一邊的人說,「馬上安排我和徐以菱見面,給她找個心理醫生,我倒要看看她到底得了什麼病,這女人用處可大著呢。」
下屬聞言立刻道:「是,嘉哥!」
沈嘉致緊握雙拳,手指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整個人在雨幕中肅然森冷。
此時此刻,關注徐以菱的不止沈嘉致,還有利承澤。
利承澤已經在宏微的辦公室裡看了好久資料,他手上有全香港所有心理醫生的數據,他在等沈嘉致找其中任何一個,然後在第一時間獲得徐以菱的位置,把她找回來。
說心裡話,利承澤對徐以菱的感情不是朝夕就能消失的,他對她也有愧疚,可這麼多年來,她和他每次沒說幾句話就會轉到吵架上去,徐以菱永遠無法平和地與他對話,總是不自覺地諷刺、羞辱他,將他扁得一文不值。
儘管如此,利承澤還是一直照例每個月給她打錢,這筆錢握在她手裡,她雖然有虐待他父母的跡象,但次數並不多,錢也沒亂動,都在那張用他名字開戶的卡上,現在這張卡已經交到了利承澤父母手中,她似乎除了那天晚上很過分外,其他時候都還好。
利承澤咨詢了心理醫生,她的情況大概是得了嚴重的抑鬱症,他如果能早點察覺送她去看醫生,這些事就不會發生了。
說到底還是他的錯,如果他能多分給她一些關注,她就不會出事了。
利承澤煩躁把資料摔到一邊,進來給她送咖啡的助理被嚇了一跳,他推了推眼鏡淡淡道:「放在這裡出去吧。」
「是,利先生。」
助理放下咖啡迅速出去了,躲瘟神一樣躲他,他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幅場景,早就習以為常。
利承澤端起咖啡想要喝一口,可座機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他立馬放下杯子接了電話,是某著名心理診所的醫生打來的,醫生說,沈嘉致約了他要瞭解徐以菱的情況,對方分析了一下局勢,果斷站到了代表桑鶴軒的利承澤這邊。
利承澤放下電話立刻離開了辦公室,開車前往這間心理診所。不出意外的話,徐以菱馬上會被送到那裡去,過不了多久沈嘉致也會到,他要做的是在沈嘉致之前把徐以菱帶走。
在去診所的路上,利承澤就打電話把這件事匯報給了桑鶴軒,桑鶴軒此刻已經回了家,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因為下雨的關係天黑得更早,外面見不到什麼光,他站在窗邊朝電話那邊的人說:「接到她就一起過來吧,我等你們。」
利承澤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謹慎地答應下來,隨後掛了電話專心開車。他身後還跟著同去的兩輛車,他不會魯莽到一個人跑到那種危險的地方搶人。
另一邊,桑鶴軒打完電話便將手機塞回了褲子口袋。他一邊脫西裝一邊朝樓上走,他也是剛到家,還沒見過安思淼,他猜想她大概在臥室睡覺,進了房間後發現果然如此。
桑鶴軒走到床邊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心想著她永遠都這樣安順就好了,不需要考慮任何事,所有麻煩他都會幫她解決,她不需要為難。
他不會忘記自己現在的身份有多特殊,雖然和她一起回了香港,可依然派了心腹留守永江市,為她的父母撐一把永不合上的平安傘。他不是個會說漂亮話的人,總在默默做事不圖回報,因為他覺得他才是造成她一家不安全的罪魁禍首。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桑鶴軒到衣帽間換衣服,脫掉外套時感覺手臂有些疼,他褪下襯衣赤著上身看向右臂,有些血跡殘留在上臂,大概是躲開子彈時留下的,只是擦傷而已,不嚴重。
桑鶴軒正打算下樓去簡單處理一下,就聽見門口響起腳步聲,緊接著安思淼緊張的詢問便傳了過來:「你受傷了?」
桑鶴軒抬眼望去,安思淼已經跑到了他面前,握住他的手腕強硬地檢查著他手臂上的傷口,確認只是擦傷並不嚴重後才鬆了口氣,緊皺眉頭費解地看向他問:「你不是去看朋友了,怎麼受傷的?」她繞過他拿起他脫下的外套和襯衣,看到同一個部位的小殘缺後,深吸一口氣背對著他說,「子彈?」
桑鶴軒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道:「小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回過身問:「誰幹的?」
桑鶴軒思索了一下,如實說:「沈嘉致,但……」他要說什麼,可安思淼卻瞪了他一眼直接走人了,這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於是也沒來得及穿衣服,就那麼赤著上身就跟著走出去了。
「安安,你生氣了?」他一邊跟著她一邊問,她連頭都不回一下,也不吭聲,直接上了床蓋住被子睡覺,這一聲不響的反應讓他有些慌亂,他跟著上了床掀開被子抱住她柔聲道,「對不起,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桑鶴軒立刻開始認錯,雖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
安思淼回頭瞥了他一眼,大概是感覺到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所以繼續悶聲冷落他。
桑鶴軒望著她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忽然將她翻過來吻住了她的唇,像要故意引起她的注意一樣狠狠咬著她的唇瓣,往日的溫柔不見一絲蹤影,修長有力的雙腿緊緊桎梏著她的腿,手指在她胸前和小腹摩挲,臥室裡立刻響起了安思淼短促的呻吟和他急促的喘息。
不多時,他身下那處便堅硬起來,燥熱久散不去,他不得不醒悟,這種引起她注意的方式,簡直是在自我折磨。
「別生氣。」他強迫自己停止動作,擁著她啞聲懇求著。
安思淼現在心都融化了,哪裡還生的起氣,只能環著他的脖子柔柔地「嗯」了一聲,她雙腿不自覺夾住他的腰,用側臉摩挲了一下他帶著微微鬍渣的側臉。
桑鶴軒鬆了口氣,又吻了一下她的臉,抱著她在床上耳鬢廝磨。
安思淼還是有點不放心,覺得如果這麼輕易放過他他下次還會受傷,於是還是耐著性子道:「我不問你為什麼沈嘉致會對你開槍,也不好奇他為什麼會有槍,他又是什麼身份。我只想你注意安全,不要再讓這種事發生,你可以做得更好,我知道。」
桑鶴軒聽到她如此信任自己,不由苦笑了一聲,故意道:「我從不懷疑自己能做得更好,但老婆,我也有時需要休息一下,比如說現在。」他咬住她的耳垂,用簡直可以稱之為撒嬌的語氣說,「放過我吧,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