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林家成]卿本風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131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0:29
第130章 驚動

好一會,一個婢女上得前來,低聲說道:“夫人,他走了。”

馮宛“嗯”了一聲,道:“我累了。你們出去請大夫前來,便說我昏倒了。”

……“是。”

聽著婢女們離開的聲音,馮宛閉上了雙眼。

她借口昏倒,只是不想再迎接那第二波的客人。這一波,她還可以用趙俊的原話來打發趙俊。馮美人那里,若是硬要搬出陛下來讓她應旨,那就不好說了。

就在一個時辰后,從都城的另一頭延請回來的第二名大夫趕到將軍府門口時,盛裝打扮的馮美人在宮婢地扶持下,走下了馬車。

她目送著那大夫氣喘吁吁的模樣,蹙了蹙眉。

這時,一個宮婢在她身后說道:“看來是真的了……主子,不如我們明日再來?”

馮美人盯著衛府的大門,直過了好一會本說道:“也只能如此了。”

馮美人一走,兩名大夫也退了出來。這來是來了一會,可那昏過去的馮夫人已經醒來,還一直哭著,根本不願意見大夫,衛府的仆人無法,只好把大夫們又請了出來。

不過,幸好衛府出手大方,兩個大夫得到錢帛,也是心滿意足地回去了。

馮美人一走,大夫一走,馮宛又自由了。

令人把房間整理一番,她迫不及待地下了塌。

來到花園中,望著西邊漸漸沉下的夕陽,馮宛蹙著眉,喃喃說道:“不能再這麼磨下去了,我時間不多。”頓了頓,她尋思道:是該好好回擊一下了。

想到這里,馮宛輕聲命令道:“來人。”

兩個婢女出現在她身后。

馮宛輕輕說道:“大公主可有回趙府?”

兩婢身后出現了一個仆人,他應道:“還不曾。”

馮宛笑了笑,說道:“還真變得聽話了。”頓了頓她說道:“按她的性格,今天晚上會去趙府。你們派上幾人前去西城梁巷,那里有月娘的家人,你們知道吧?”

見那仆人果然點頭,馮宛暗暗心驚:衛子揚真不可小看,這麼短的時候內,他布下的眼線就四通八達了,連月娘父母那里也有了。

她當然知道,那是因為她的緣故,所以衛子揚才會特點關注。可饒是這樣,她也感到心驚。

呆了呆,馮宛才繼續說道:“你們急趕過去,告訴他們,月娘有難。嫵娘的家中也派人通知一下。”說到這里她慢慢笑道:“大公主性子急,等他們趕過來,怕是遲了。你就另派一人去找到趙俊的叔父,請他救一救月娘。順便找到嫵娘的叔母家,請他們前來接嫵娘回去。對了,你們便偽裝成宮里的人,便是他們一再追問,也不必理睬。”

那仆人雙眼一亮,他看著馮宛拱手道:“夫人的意思是?”

馮宛笑了笑,也不隱瞞,“你們說是宮中的人,他們就不會怠慢。再說,大公主是個口無遮攔的人,也許是她行兇之前對什麼人說起了此事呢?”反正,這事扯不到她身上去。她又不是諸葛亮哪能料事如神?連大公主還沒有做的事都算到了?說來說去,也只有說是大公主自己漏了什麼口風,或者是趙俊心下不忍安排好的。

那仆人拱手退下。

馮宛轉悠了一會又喚道:“來人。”

“是。”

“是。”

“若是大公主前往趙府,馬上稟告。”

“是。”

聽著身后之人離去,馮覺看著天邊的太陽,暗暗想道:大公主不敢白日里明著去趙府,可她性子急,只怕夜一深便會前往。

馮宛用過晚餐在院落里閑逛了一陣,又把衛子揚丟下的公務完成了一二件。這才踩著夜色,施施然朝趙府駛去。

幾乎是她的馬車剛剛準備出門,一個仆人便急匆匆過來,看到是她,連忙湊近來低聲稟道:“夫人,公主前往趙府了。”

馮宛嗯了一聲。

馬車一出府,一個護衛便湊近問道:“夫人,可要加速?”

一共十個護衛,都是衛子揚派來保護她的人,也是知情者。

馮宛搖了搖頭,她微笑道:“走快了可不好,我們可是去見證那場好戲的。”

聽到她這話,眾護衛壓低聲音一笑。便是隨行的幾個婢女,也是臉露笑容。他們或許不喜歡心機深沉,心如蛇蠍的女人,可是馮宛不同,在他們看來,馮宛是被欺凌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本來便是至理。再說,馮宛這種淡定自若,似是一切都在把握中的行事風格,讓他們想到了統帥旁邊的軍師,心下多多少少有著尊敬。

馮宛一句話,馬車便放緩了,不疾不徐地行進中,來到趙府時已過了大半個時辰。

望著緊閉的府門,聽著里面沉悶的,似是被壓抑的聲音。

馮宛垂眸說道:“且侯一側。”

“是。”

眾人趕著馬車,侯到了一側。

今天月光偏暗,他們侯在這里,特不起眼。

又過了一刻鐘不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

不一會,一輛馬車在趙府門外停下,趙俊的叔父跳下時,四個仆人大步上前,走到趙府門外用力的拍打起來。

直拍打了一陣,門內才響起一個嘶啞的聲音,“誰?”

“我是俊兒的叔父,速速開門!”

門內人愣了一下。就在他回去稟報時,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

這次的馬蹄聲,便多了些。只見飄搖的燈籠光中,駛過了四輛馬車。

雙方看到了對方,愣了愣時,大門里面傳來一個仆人的聲音,“我家郎君事情繁忙,請叔父先回,他明日再去請罪。”

趙家叔父一聽這話,心下的不安給印證了。

他臉一沉,喝道:“來人,撞開這門!”

聲音一落,四仆上前,在他們全力地撞擊下,門內人慌了,他還來不及反應,只聽得大門“滋滋一一”一聲打了開來。

開門的是趙俊。朦朧的月色下,他青著一張臉,在看著叔父等人時,先是松了一口氣,轉眼,又有點吃驚和慌亂。

趙家叔父瞪了他一眼,提步朝里面走去。見他走動,另外四輛馬車中的七八個人,也紛紛下了馬車,朝里面走去。

十幾個人這一走,不到半刻鐘,馮宛便聽到一聲震驚的婦人嘶叫聲傳來,“這是怎麼回事?天啊,我可憐的孩子!”

這聲嘶叫,似是打破了平靜。緊接著,趙家叔父的聲音傳來,“俊兒,你,你,這是怎麼回事?她們可是懷了你的孩子啊!”聲音中,滿滿都是恨鐵不成鋼。

巷道里的馮宛。見到被驚擾到的四鄰絡續有燈火升起,微微點了點頭。

她一點頭,一個仆人馬上伸手在唇邊一嘬!

隨著一聲似鳥非鳥的叫聲響起,突然間,趙府的院落里,傳來一個女子凄厲的尖叫聲,“殺人啊一一殺人啊一一”

凄叫聲突然傳來,幾乎是突然間,四鄰燈火紛紛而起,腳步聲絡繹不絕。

眼看這寂靜的夜晚變得熱鬧了,馮宛坐上馬車,低聲道:“進去吧。”

“是。”

馬車駛動,朝著趙府駛去。

馬車剛剛駛入大門,一陣亂七八糟的尖叫聲,嘶吼聲便四面而起,一個中年婦人放聲大哭道:“趙家賊子!我這孩子嫁你時,可是米糧鋪子都帶了不少的。她現在又懷了你的孩子,你這天殺的,怎麼就狠得下心,怎麼就能讓她被這賤婦如此折磨?”

這婦人的聲音一落,大公主氣急敗壞的尖叫聲傳來,“好你個賤民,你敢罵本公主是賤婦?來人,給我掌嘴!”

就在這時,馮宛的馬車混在人群中,駛入了趙府大門。

此刻,她身邊的都是左鄰右舍,當然,還有一些是她安排的路人。此刻,這些人手一個火把,直把趙府大院照得亮堂堂的。

所有人一進去,便倒抽了一口氣,而馮宛,這時也看到了,被吊著綁在樹干上,雙頰被扇得又紅又腫的月娘和嫵娘!

只是一眼,馮宛便發現,月娘和嫵娘眼神明亮,被堵著嘴的腦袋不停地轉動著,雙頰雖然紅腫,可身上不見血痕,顯然還沒有受重傷。也是,以大公主的為人,少不得也要享受享受對方痛苦的眼神,再折磨一個晚上才罷休。

在月娘和嫵娘的身后,是跪了一地的趙家婢仆,這些婢仆個個臉色蒼白,身如抖糠。而月娘帶來的老媽子和婢仆們,更是綁成了一個粽子,只能在地上無助地扭動著。

馮宛一來,便被人注意到了。當下,好幾個仆人同時叫道:“夫人?”

嗖嗖嗖,數十雙目光轉向馮宛的馬車。

大公主也轉向馬車中。此刻,她正提著血淋淋的長鞭,剛從榻上站起。

沒有想到會看到馮宛,她臉色一青,尖哨著叫道:“賤婦,你,是你弄的鬼?”

不理會她的尖叫聲,馬車內,傳來馮宛虛弱驚駭得顫抖的聲音,“這,這怎麼了?”

而在她的一側,一個婢女代替馮宛清脆地說道:“自下午趙家郎君走后,我家夫人深感不安。她憊夜前來,便是想向郎君問清楚。”

就在這時,馬車中,馮宛顫抖的聲音傳來,“回,回。”

她咬著牙,說話順了點,“郎君,我明日,明日就上。”她驚慌太甚,那折子兩字都說不出了。

聽著她牙關叩擊的聲音。對上那輛急急惶惶逃走的馬車,眾人面面相覷之余,不由同時想道:馮夫人被嚇壞了。她倒是個幸運的,有衛將軍庇護著離開了這個趙府……對懷了孕的妾室如此欺凌,只怕傳言不虛,大公主對馮氏這個主母是敢發賣,打殺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132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1:03
第131章 後續

馮宛的馬車,匆匆忙忙地駛出了趙府。眾人看著這馬車離開的架式,彷彿能看出馮氏這個主母,那恐慌到了極點的表情。

馮宛剛剛離開趙府木門。才安靜片刻的府中,又是喧囂震天。聽著里面的叫罵聲,哭鬧聲,嘶吼聲,說話聲,喊話聲,馮宛冷冷一笑,搖了搖頭。她不知道,趙府中,一直束手無策,只是被動地站在一側的趙俊,在看著馮宛的馬車離去,本想追出的。可他還沒有提步,就被旁邊一人緊緊地扯住了衣袖,同時那人正張著嘴對著他尖聲嚎哭。

馮宛的馬車越駛越遠了。隨著馬車駛入巷道中,馮宛掀開車簾,靜靜地回頭看去。

見到她眸光中的冷漠,一個婢女低聲說道:“夫人,這一下,大公主怕是不好收場了……”

馮宛點了點頭,她望著那喧囂震天的所在,淡淡地說道:“她貴為帝女,不管殺了多少人,做了什麼事,總有人掩著護著。只有這般把事情捅破,讓人無法為她遮瞞,才算有點用。”

另一個婢女笑道:“大公主這次完了……”

完了嗎?但願吧。

馮宛慢慢地抿緊唇,沒有回話。

一行人回到了衛府。這一晚,衛子揚是徹夜末歸。馮宛,也是久久無法入睡。她坐在幾前,對著燭光出著神,直到婢女們幾次來催,才慢慢走向床塌。

第二天一大早,衛子揚回府了。他眼下有點青,精神倒還振奮。一回到房堊中,便匆忙洗了一個澡,然后轉身便向馮宛所在的東院走去。他來到東院時,馮宛早就洗漱一新,正伏幾疾書,見她入神。衛子揚揮退眾人,輕步走近。這時,馮宛放下筆,低低地嘆息出聲。這一聲嘆息,有著疲憊。

衛子揚蹙起了眉,忍不住問道:“因何不快?”聽到是他的聲音,馮宛連忙抬起頭來。

對上晨光下,這張俊美得毫無暇疵的臉,馮宛反射性地一笑,這是一種放松的,愉快的笑靨。仿佛她看到他。便感到開懷。

衛子揚回以她一笑,數日來的奔波疲憊此時一掃而空。他在她對面的塌幾上施施然坐下,問道:“你在忙什麼?”

馮宛道:“我在準備給陛下上折子。”

衛子揚是聽過昨天的事的,他蹙著眉頭,徐徐說道:“你上折子?說什麼?”

馮宛垂眸,她白嫩的手指在帛書上撫過,沉吟了一會說道:“正想與你商議……”她站了起來,輕聲說道:“我昨晚,原是想上了這折子,給陛下將上一軍的。如今想來,此舉似是多和……,陛下正是惱怒之時。我再做任何事,都難免不被遷怒……”

昨晚上的事,她本是隱在幕后。可這折子一上,不管說什麼,都顯得其心可誅了。可是,她總覺得自己還應該做些什麼才好。這時,衛子揚的聲音傳來,“那便不上。”他站了起來,傾身向前溫柔地說道:“這幾日累了你了,好好歇息一日,等我下朝后把事情說與你聽。”說罷,他轉身便走。

望著他一襲朝服的背影,馮宛的心中泛起一陣溫暖。垂下眸,馮宛慢慢地把那帛書收起,順手扔入炭爐當中。罷了,還是看看戲再做打算吧。

昨晚上,大公主在趙府做的事,果然激起了整個都城的大震蕩。

幾乎是馮宛前腳剛剛離開,那一邊,被激怒的大公主,在口不擇言和鞭打之下,使得場面再次失控。而第二天一早,急急趕來的月娘和嫵娘家人,見到自家女兒慘狀,又得知她們雙雙流產后,更是一狀把大公主告到了朝堂上!

朝堂上,陛下和皇后的臉色都很難看。他們前腳才警告大公主,要她注意影響,要她不要前往趙府,要她忍耐一二,不去招惹趙俊的那些女人。可她倒好,不但一條也沒有做到,反而在對趙俊那些懷孕的女人行兇時,被撞了個正著!

子嗣,不管在哪一朝哪一代,都是大事。大公主竟然把懷孕了的妾室吊起來打,而她還不曾入那男人的門,不曾成為那男人的正妻,這等行為,可以說是無法無天到了極點。一時之間,她竟激起了都城人的憤怒。不過,在這個武力決定一切,規矩制度還不完善的陳朝,眾人雖是憤怒,倒也不敢做出什麼過激之事。只是那些閑言閑語,明諷暗罵,白眼唾沫,已令得皇室顏面大失。在這種情況下,皇室自然要遷怒。只是他們尋思來尋思去,大公主所做之事,之所以會暴露在天下人的面前,不是她口舌無當,便是趙俊那里漏了什麼。雖然這兩人一口咬定不曾泄露,可皇后等人卻是怎麼也不相信。一時之間,跟著大公主的婢仆全部被換下,而趙俊。更被皇后和陛下所不滿。在源源不斷傳進的消息中,馮宛得知。陛下本是想把大公主打入冷宮,把她幽禁一輩子的。可不知皇后與他說了什麼,終是改變了主意。

當天下午,陛下下了一道聖旨,這聖旨里明白說出,大公主行為無端,有辱皇室顏面,現將她逐出皇室,錄奪她公主身份。令她以庶民之身,嫁給趙俊為平妻。

同時,聖旨中有說,若是趙俊的妻妾再有任何損傷,唯大公主是問。

至此,一場沸沸揚揚的鬧劇,正式有了個結果。房堊中,馮宛正靜靜地翻閱著書冊時,一陣有力的腳步聲傳來。

轉眼,衛子揚的命令聲傳來,“我餓了,去置點吃食。”

“無。”

婢女一退下,他便大步走到馮宛對面。順手把朝服脫下朝馮宛一扔,他大賴賴坐下。

望著手上散發著男子氣息的朝服,馮宛低下頭,溫馴地站起來,把它掛好。這時,衛子揚已仰頭飲了一斟酒。

直把那酒喝得消滴不剩,衛子揚伸袖把嘴角一拭,道:“陛下的聖旨你可聽到了?”他蹙著眉,不高興地說道:“直到如今,那老家伙還是不願意放你脫身……”

馮宛點了點頭,道:“恩……”陛下的旨意中,無一字提到馮宛,可哪一句都在告訴她,她依然是趙俊的正妻。看來,陛下並無意讓她與趙俊和離。
匿名
狀態︰ 離線
133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1:15
第132章 幾天過去了

衛子揚與馮宛交談了一陣后,又開始忙碌起來。再有幾天他就要上戰場了,現在是整個衛府的人。都處于忙碌和緊張中。

馮宛在自己的院落里,繼續整理了一些銀糧數據后,便在院落里慢慢轉悠起來。她現在是“重病。”期間,除了這個院落,還真是哪里也不能去。不然的話,她還真想去會會不再是大公主的陳雅。

接下來兩天。馮蕓天天派人前來求見馮宛,不過還沒有入府,便被衛子揚的人擋了回去。

在難得的安靜中,又是三天過去了。

再過四天便要出征了,衛子揚忙得是喘不過氣來。此刻,他召來幕僚,就著征戰討論起來。

這時,一個仆人出現在書房門外,見他手中捧著厚厚的帛書,衛子揚命令道:“進來吧。”

“是……”

那仆人大步入內,他朝衛子揚一禮,恭敬地說道:“將軍,這是馮夫人統計出來的錢糧數據……”把那些帛書放在幾上后。那仆人從最上面拿出一卷薄薄的卷帛,恭敬地遞給衛子揚,“這上面有諸般數目……”

其實,說是把馮宛請回來做幕僚,在衛子揚來說,他主要是想幫她一幫的。這些事關重大的錢糧數據。他不止交給了馮宛。同時,也令得三個幕僚專門從事此項。

可以說,他對馮宛便沒有指望過。順手接過那帛書,衛子揚翻了翻。

便是這一翻。他動作一凝。不由抬頭瞟了那三個專管此事的幕僚一眼,衛子揚從另外一側拿出了一卷帛書。

又認真翻閱了足有一刻鐘,他把兩卷帛書同時收起。

見他神色有異。三個幕僚中的主事者上前一步,拱手問道:“將軍?。”聲音中帶著疑惑,還有些許的不滿,那麼重要的錢糧諸事,交給他們三人便已足夠,可主帥還同時交付一個婦人來處理。不知不覺中。他們都有一種被看輕,被侮辱的憤怒。不過因此衛子揚積威已久,他們的不滿,也只能藏在心里罷了。

衛子揚抬頭瞟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無事。”

這三個幕僚成天在他眼皮底下行事,他知道他們很認真很辛苦,很想把馮宛干脆的踩下去。

馮宛只是一人,還每天不是閑逛便是裝病,據他所知,她每日用在正事上,最多二個時辰。

可他沒有想到。她與這三個幕僚同天同時呈上數據,所得的結論卻是一模一樣。真要說起來。馮宛的數據還更清楚明了。她還在每一項支出后,寫出了市場上各類糧草的實價,並明白例出上浮下線。指出采購小吏從中賺了多少油水。這些油水中,他們應得是多少,不應得的,伸長了手越了界的。又是多少!

上十萬大軍,每個兵卒所需的干糧,衣物。兵器,馬匹。這所有所有的具體而微的數據,她竟是全部了然于心。至少這些密密麻麻的數目中,有幾項與衛子揚的所知是一模一樣的!

只是這麼一些帛書,她竟然能透過數字和采購情況,分析出完全符合實際的情形。

他曾經以為,她一個深閨婦人。便是有些才智,能看懂這些帛書已走了不得了。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她竟懂得這麼多!仿佛她根本就是一個行商已久的商戶,是一個資深老吏!

衛子揚明顯有點失神,這樣的他還說無事,自是沒有相信,另一個幕僚拱手問道:“將軍,可是這錢糧出了問題?”

他這話一落,那三個主管錢糧的幕僚同時瞪來。

面對眾幕僚地注目,衛子揚嘴角一揚,再次說道:“無事。”

轉過頭,他揮了揮手,道:“繼續吧……語氣堅決。

眾幕僚見狀,知他不想再在錢糧事上糾纏,便重拾剛被打斷的話題。

這一邊,馮宛把統計出來的東西送上去后。整個人更懶散了。

衛子揚趕來時,便看到的是這麼一副圖景:馮宛半綺在塌上。就著晚風,微閉著雙眼對著西沉的落日發呆。

他腳步放緩。慢慢來到她身后,徐徐說道:“阿宛好生悠閑……”

聽到是他的聲音,馮宛嘴角一揚,說出的話卻有點悶,“這般日日生病,只能悠閑了……”

衛子揚哪曾見過她像一個小女孩般抱怨過,當下哈哈一笑。

信手脫下朝服朝一側塌上扔去,他來到馮宛身后,慢慢屈身,他伸手摟住了馮宛的腰。

這般蹲著,他比她高不了半個頭,他溫意的手臂摟在她的腰間,讓猝不及防的馮宛,又是緊張,又是說不出的羞赧。

低下頭,馮宛望著抱著自己腰間的手,低聲說道:“很多人在看呢……”話一出口,她便想嘆氣:明知道他不會在乎。她還是每次都用一個借口。

衛子揚懶得回答,他伸手撫著她烏黑的秀發,輕輕一扯釵子,便令得她這秀發披泄而下。

五指穿梭在秀發間,衛子揚低沉的聲音傳來,“阿宛,你是個有才的……”

馮宛一怔,好一會她才想起自己下午令人送過去的錢糧諸數。

她垂下雙眸,微笑道:“將軍滿意,我就高興了……聲音溫柔如水,有著得到他的贊美后,由衷的歡喜。

衛子揚唇角微揚。

他透過她披泄如云的秀發,看向她白皙的側臉,一下子興奮起來。

他五指從她的玉耳,輕輕把秀發梳到后面,一邊欣賞她在他的動作下,變得越來越臊紅的臉,和那明顯不安下微抿的紅唇,衛子揚低啞地說道:“阿宛,……他吐出的氣息吹入她的耳洞,令得馮宛連頸子都紅了,“我今天向陛下說了,你身體不好,不宜搬動,我出征后,請陛下允許你繼續呆在衛府中……

什麼?

馮宛一喜,她迫不及待地轉過頭來。

這一轉頭,她正好對上緊貼著她的他,因轉得太急,四唇陡然貼在了一起。

馮宛大驚,雙眼瞪得溜圓。她正在撤離,衛子揚卻是張嘴叨井了她的唇。他雪白的牙齒微微用力,也不顧她疼痛,只是堅定地叨著,怎麼也不讓她離開。

馮宛大臊,她連忙伸出手推向他的胸膛。

雙手才伸出,衛子揚鳳眼瞇成一線,他一手扣著她的雙手,另一只手,卻定向她的后腦殼。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遠遠的,一個仆人稟道:“將軍,太子來了……”

五殿下?

衛子揚放開馮宛,帶笑的,微瞇的鳳眼,這一刻閃過一抹血光。

他施施然站起,問道:“到了哪里?”

“快到大門,將軍,可要出迎?”

衛子揚哈哈一笑,道:“太子前來,自是要出迎。”

大笑聲中,他轉過頭來看向馮宛。

對上羞赧仍在的她,他用自己冰冷的手在她的臉上流了涼,道:“當時事情繁忙,陛下也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不想理會,並不曾給我回答……

他說的,自然是那句想把馮宛繼續留在衛府的請求。

見馮宛臉色微暗,衛子揚卻是嘴角一揚,他愉快地說道:“阿宛,你不用擔心。便是你回到趙府,我也會派護衛婢女跟著,絕不會讓你受到半點傷害……

得到他的保證,馮宛當下眉開眼笑。

見她笑了,衛子揚也是一笑,他慢慢松手,人還沒有轉過身,那一臉的笑容便已冰寒。當他提步離去時,馮宛感覺到,冰寒也罷,笑意也罷,都被他收起來了。

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馮宛忖道:他好似厭惡著五殿下。

才想到這里,她便苦笑起來:我怎麼忘記了,不久之后,這些人他都會報復的……

伸手按在滾燙的臉頰上,馮宛又尋思道:他既然開了這個口。我便走到了趙府,也不用擔心了。不過,現在離他出征還有數日,我也許還能找到機會,還能再努力一把。

她畢竟不習慣依靠別人,轉眼便想通過自己的方式,來讓自己在衛子揚出征期間,安全無恙。

可惜,這個機會馮宛一直沒有找到。

轉眼又是四天過去了。

第五天來臨時,衛府已是安靜一片。因為一大早,衛子揚便領著他的人,誓師出征了。

在馮宛的夢中,這一次出征后,回來了的衛子揚,正式成為陳朝第一名將,慢慢權傾朝野……

衛子揚一走,陛下的聖旨也來了。聖旨只有一句話,那就是,五日后大公主將與趙家郎君完婚,身為趙府正妻,馮夫人該回去了。

沒有人在意她現在病得怎麼樣了,直接一句話,便讓她回去趙府!

不過接過聖旨的馮宛,心下也不慌,因為她的左右,有衛子揚留在她身邊的二十個護衛,十名婢女。甚至還有兩個她沒有見到過的暗衛。

便這般,在衛府住過一陣的馮夫人,以明顯不相信皇室信諾,不相信陳雅的態勢,潔浩蕩蕩地駛向趙府。

離去時,馮宛曾經以為,自己可能不會再回來了。她更以為。自己會找到機會展現自己,讓自己不再回來。

可世事從來都是,想集起來總是容易些。她還是回來了。

不過這一次回來,在內心深處,馮宛竟是有點期待。她想。在安全無憂的情況下,能看看昔日驕橫不可一世的大公主,變成庶民,變成趙俊的平妻后,怎麼對自己卑躬屈膝,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匿名
狀態︰ 離線
134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1:36
第133章 趙府的現狀

馮宛的馬車是直接從側門入趙府的。馬車剛剛冒頭,院落里便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喲喲,不是攀上了人家大將軍嗎?怎麼又回來了?嘖嘖嘖,我老婆子就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聲音尖酸刻薄,煞是難聽。

嗖嗖嗖,護衛和婢女們同時看向馮宛。

馮宛卻是一臉溫婉,她把車簾掀開些,任由馬車駛入院落后,這才抬頭,靜靜地掃向那個說話的婆子。

這婆子卻是個臉生的,她見馮宛朝自個看來,沉著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好大的氣派啊,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將軍夫人來咱府上做客呢。”

馮宛緩步走下馬車,向侯在旁邊一個趙府婢女問道:“她是誰?”此刻的北院中,站了六七個婢仆,大多是些生面孔,看來陳雅要嫁過來了,趙府還是添置了一把啊,連婢仆都準備了這麼多。

那婢女還沒有開口,老婆子已向咧著黃牙笑道:“勞夫人問,老婆子姓鄭,是叔父大人使來給郎君搭手的。”

原來是趙俊的叔父派來的?想來,叔父定是那天見了趙府的亂狀,有心想助一把手。

在鄭老婆子得意的目光中,馮宛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原來如此。”聲音落地,她盯著鄭老婆子喝道:“不管你是何人使來,入了趙府,見到我這個主母,便得尊一聲夫人!沒上沒下,滿口胡言,來人,掌嘴!”

這麼靜靜地站著,冷冷地喝著,那氣派,直是勝過鄭老婆子平常見過的所有夫人。她被駭得走動不得時,馮宛身后同時走出二個護衛和二個婢女。那兩個護衛只是走

出幾步,便手按劍鞘,煞氣沉沉地盯著鄭老婆子,在盯得她一身冷汗時,那兩個婢女一上前。其中一人本是準備在鄭老婆子反抗時,伸手制住她的。現在見她駭得動

彈不得,便停下腳步。另一婢女繼續上前,右手一揚,“啪啪啪——”便是幾個清脆的巴掌甩了過去!

出自衛府的,便是婢女也帶著幾分悍氣,這幾個巴掌又重又沉,瞬時便把鄭老婆子的左頰打得又紅又腫。

左頰打得紅腫了,那婢女換了一只手,朝著鄭老婆子的右頰又是幾個耳光甩去。

隨著“啪啪啪”的耳光聲,哭嚎聲中,只聽得“卟”的一聲,卻是鄭老婆子吐出了一口帶血的牙齒。

這時,馮宛慢慢說道:“可以了。”

見那婢女抽回手,馮宛淡淡地瞟了一眼伸手捂著臉,嚎得鼻涕都出來的鄭老婆子。目光掃向眾人。

她眼角瞟到,這會兒,通往主院的拱門處,二個腦袋嗖地縮了回去。

刻意地盯著拱門處,仿佛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的馮宛,在趙府的婢仆們齊刷刷低頭時笑了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上下尊卑,還是記著的好。”

她不名不譽的從衛府回到趙府,羞辱,閑言碎語,攻擊,這些都是可以想象的。再加上,馮宛在趙府時,決事雖然果斷,手腕卻透著幾分溫軟,真正怕她的人沒有幾個。

于是,她還沒有進門,這個鄭老婆子便撞上了。想來,必是有人慫恿初來乍到的她來對自己進行試探的。

鑒于此,她的回擊不但要迅速,而且要凌厲狠辣,只有這樣,才能騰出手和精力,去面對馬上就要嫁過來的陳雅。

馮宛轉身朝寢房走去。

就在馮宛走來時,她眼角瞟到房間內,好幾個身影鬼鬼崇崇地閃入了后花園中。

馮宛腳步微頓,然后,再次笑了笑才提步入內。

寢房中空空如也。

……原來擺設得齊整精致的房間,幾乎一塌一幾和幾層簾幃,便再無余物。

馮宛回過頭來。

在她回頭時,趙府放在這里的婢仆們,頭更低了。

馮宛朝她們瞟了一眼,轉身朝別的房間走去。

果然,所有的房間都與寢房一樣,變得空空如也,連庫房也是一樣,原本放滿了布帛糧食的庫房,啥也沒有了。

這一路,馮宛看得很仔細,每少一樣什麼東西,她必會在原處停留一會。

在她的身后,衛府跟來的婢仆們,一聲不吭的,跟是安靜地跟著。

望著這支浩浩蕩蕩的人馬,望著這個個氣勢不凡的,趙府的婢仆頭更低了。

直過了好一會,馮宛才退出庫房。

回頭瞟了一眼,馮宛慢條斯理地問道:“陛下的人,什麼時候離開的?”

她問的,自然是跟在旁邊的趙府婢女。

一婢朝同伴悄悄看了一眼,福了福回道:“稟夫人,他們是五日前離開的。”其實,馮宛是知道他們離開的時間的。陛下都準備把陳雅嫁給趙俊了,怎麼可能還任由屬下保護自己這個所謂的“馮夫人”?便是要監視,可以改為暗中注意。

“是麼?”馮宛淡淡地說道:“他們前腳剛走,你們便下手了?”

這話可不輕,面對著剛剛教訓了鄭老婆子的馮宛,趙府派來的婢仆同時臉一白。

馮宛頭也不回,命令道:“陛下賜給主母的東西也敢動用,留他們何用?拖下去打殺了!”

打殺了!

她竟然說打殺了!

趙府婢仆們臉色大白,也不知是誰帶頭,只聽得“撲通撲通”聲不絕于耳。

跪了一地的婢仆們同時叫起冤來。其中一個仆人最是伶牙俐齒,他伏在地上大叫道:“夫人冤枉小人們了,院里的東西,實是郎主下令搬走的啊。”

“是啊是啊。”

“夫人,真是郎主下令的。”

亂七八糟地叫嚷聲中,馮宛神色不動。

她當然知道是趙俊下的手,他都不知道垂涎這些東西多久了!她當初離開時,除了那三箱金銀首飾別的都沒帶,也有為這一日做準備的意思。

不過,知道是知道,她偏要逼著這些婢仆人自己說出。這樣,會讓趙俊有一點羞愧,少來纏她一些。會讓在這府中安插了人的陛下皇后他們,更清楚趙俊的為人,明白趙俊對自己的情意,也就那麼一丁點而已。

見馮宛沉著臉,婢仆們都磕起頭了。

好一會,馮宛揮了揮手,沉喝道:“滾!一個都給我滾!”

聲音一落,眾婢仆慌忙爬起,看著這些人倉皇離去的身影,馮宛一動不動。

直到趙府的人退了一干二凈后,她才轉過身來,朝著那個衛府帶來的護衛兼管事,馮宛福了福,溫言細語地說道:“我這里有些錢銀,有勞君子處理了。”

那護衛點了點頭,接過馮宛遞來的小袋金葉子,道:“夫人不必多禮,添置些東西不算什麼,我馬上就吩咐下去。”

這護衛是個能干的,他幾道命令下去,婢仆們都忙活起來。到得傍晚時,府上的東西已經添置一新,連熏香面脂都已準備妥當。

這時刻,趙俊也回來了。

他剛一回府,便聽到馮宛回到北院的消息。理也不理那個哭哭啼啼的鄭老婆子,他提步就向北院走去。

他走得很快,越來越快,一想到要見馮宛,他便有點迫不及待。

他想她了,是真的想她。她離開時,他恨不得扼死了她,可現在,聽到她回來的消息,涌出他心頭最多的,居然還是高興。

他想她回到自己的身邊……

現在,大公主都貶為庶民了。既然是庶民,那就意味著,她的身份能夠給他帶來的利益和威風,已所剩無幾。

她便還是公主時,他都感覺到與她相處,並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他都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回想馮宛的好處,回想著因為大公主,自己伸手把馮宛推得遠遠的,是不是得不償失。

現在倒好了,她連唯一的優點——公主身份也沒有了。那他還求她什麼?

抿了抿唇,趙俊想道:還是要留下宛娘。

只有她在,自己的心才會是安定的,自己在外面處事時,才會心平氣和。而且,她雖然鬧了大半年性子,可她要是能像新婚之時那般對自己,以她的聰慧,自己一定可以事事順利。想到這里,趙俊的腳步更急了。

就在這時,一個仆人喚道:“郎主?郎主?”

聽著仆人的叫喚聲,趙俊不耐煩地蹙了蹙眉:還有什麼事,比他去見過宛娘還要重要?

那仆人見趙俊不應,更是加快了腳步,他一個急步沖到趙俊身側,喘著粗氣說道:“郎君,剛才夫人發火了。她還要把你留在北院的人全部打殺。現在,我們都給趕出來了。”

趙俊一個急剎!

見他沉著臉瞪著自己,那仆人急急說道:“夫人進了北院,見東西都被搬空了才發火的。”

他說到這里,迅速地低下頭去,還悄悄地退后一步。

他知道,自家郎主這麼一回府,連休息也不曾便興沖沖地趕去北院。若是順利便好,若是被夫人羞辱了,回來后他少不得拿自己這些人開刀!

因此,他要攔住郎主。

趙俊一呆,他僵硬地轉過頭看向北院所在。

沒有人知道,他現在有多難。陳雅雖是貶為庶民了,可她還是皇室血脈,過幾天就要進門,不說別的,為她把整個院落整修一番,再在東邊建一個新院落給她居住,那是不可少的。

他惱恨的是,這個面子他不能丟了陳雅的,可不管是陳雅,還是給他這個暗示的人,連一片金葉子都沒有拔給他。他逼得沒法,只能把早就歸了自己私庫的,從北院

搬來的糧帛全部拿出來,甚至,還向叔父和同僚借了個遍,才勉強湊齊。他才過幾天安生日子啊?這一弄,不但手頭空空,還欠了好大一筆外債!有時候半夜想起,

趙俊直恨起陳雅來:宛娘嫁給自己后,是里里外外幫襯著,便是幾個妾室,也都是幫襯了他的。只有這個曾經的大公主,人還沒有入門,便把自己掏空了。現在,他

也只能期待她的嫁妝了……

趙俊呆了一陣,明白自己現在不能去見宛娘。那婦人,自打勾搭上衛子揚后,變得牙尖嘴利了,從前的賢惠大度連影子也沒有了。自己去了,多半會受上她一二句閑話。

暗嘆一聲,趙俊衣袖一甩,轉身向回走去。

來到忙得熱火朝天的東院處,他瞟了一眼,便不耐煩地轉過頭,繼續朝本院走去。

本院也有工匠在修整。按陳雅的要求,這本院是趙俊一人的院落,當建得高貴大氣些。至于那些婢妾,再隨便建個院落就是。

她說是說得好,可錢呢?錢又沒有見她掏上一個?趙俊想到這幾天見到陳雅時,她像個瘋婆子一樣纏著自己又哭又鬧,又是詛咒連連的,直對這些工匠都煩了起來。

回到書房,趙俊重重的在塌幾上一坐。

坐下后,他把空空如也的杯子重重一放,怒喝道:“人呢?怎麼一個都不見了?”

聲音一落,兩個婢女急急走了過來。

趙俊瞪了她們一眼,喝道:“你們進來做什麼?眉娘呢?”眉娘和絹兒,本來在十幾天前被大公主發賣了的。可緊接著便出現了那些流言。于是,幾天前,她們被人又送到了趙府。趙俊當時就知道,這必是皇室做的。

現在情形不錯。陛下在把大公主貶為庶民時,可是親口說了的:不得再動他的妻妾。算起來,眉娘等人應該松了一口氣。

讓趙俊想不明白的是,明明應該放松了,舒暢了的妾室們,怎麼從那后,見到他一個個都烏著一雙眼?唯一一個依舊獻殷勤的眉娘,笑的時候也有著勉強。

一婢女上前應道:“回郎主,眉娘說是身子不適,在房中養著。”

這話一出,趙俊更惱,他青著臉怒道:“養著養著?二個三個都養著養著!”

這府中,被陳雅鞭打了的月娘和嫵娘,一直養著傷,連面也不給他見一眼。要不是宮中有令,陳雅嫁來前后她們不得生事,只怕這二個女人都跑回娘家了。

現在倒好,連眉娘也養著了!

怒火中,趙俊拿起幾上的一個酒杯,“砰”地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后,還不解氣,伏著幾急促地喘息起來。

好一會,他的怒吼聲傳到了院落里,“要這麼多女人干嘛?就沒有一個貼心的!哼!”回音裊裊,可惜久久無人理會。
匿名
狀態︰ 離線
135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1:55
第134章 嫁

經過第一天試探后,馮宛過了兩天平靜日子。

她雖是回到趙府中,人卻沒有閑著。前陣子在衛子揚的書房中,見到的所有卷冊,還在看到過的,他行軍打仗需要整理準備的所有事務,她都在心中過了一遍。有不太明白的,便反復琢磨。

然后,她會與眾護衛們多說說話,聽他們聊一些丈夫們在外面的事,不管是行軍打仗,還是與山賊交鋒。

她想,以后跟著衛子揚,對這些事多懂一些,總沒有壞處。

在馮宛做著準備時,趙府變得更熱鬧了,整個府中,到處都是忙碌的工匠,弄得灰塵四起的。

據馮宛打探來的,來正院求見趙俊的,卻是不多。想來,陳雅被貶為庶民的事,還是讓想要攀附的人存在觀望心思。

第三天,馮宛的院落里,倒是來了兩個人:眉娘和絹兒。

望著這兩個站在自己面前,安安靜靜低著頭的妾室,馮宛微笑道:“坐吧。”

“是,夫人。”

兩女一邊輕抿著端上來的漿,一邊低著頭。她們不說話,馮宛便懶洋洋地倚著榻,半閉著眼似睡非睡地養神。

在沉默了好一會后,眉娘低聲說道:“夫人,”她抬頭看向馮宛,“還有三天陳雅便要進門了,夫人,我們,我們應該做些什麼?”

居然是來問策的。

馮宛睜開眼來,她有點詫異,自己好象不曾在她們面前顯過本事啊,怎麼這眉娘也好,月娘也好,都喜歡找自己問策?

見馮宛不答,絹兒在一側拭著淚,眉娘的聲音也有點哽,“夫人是個有福氣的,看院里的這些人便知道,便是陳雅過來了,夫人也是無恙的。只是我們……”

看來,這些女人與她一樣,也不相信陳雅真會改了性子,變得善待他人。

馮宛垂眸,她輕輕回道:“你們找我有什麼用?這種事,當找郎主才是。”

見她提到趙俊,眉娘啞了聲,便是絹兒,也止住了抽咽。

好一會,眉娘才喃喃說道:“當日月娘和嫵娘有了身子,還不是陳雅想綁就綁,想打就打,郎主在旁邊看著,一句話也不曾說?便是我們,被綁著發賣時,郎主也不曾理會的。”

聽到這里,馮宛垂下雙眸,她白嫩的手指撫著杯沿,想道:要月娘和嫵娘假懷孕,還是自己的主意呢。只可惜,她們以為自己是個好欺的,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挨那段打,也算是一禮回一禮。

沉吟中,馮宛慢慢搖頭,輕聲嘆道:“我真不知!”

眉娘也不曾指望夫人真能出個什麼主意來,來這里,一是示弱兼示好,二,也是碰碰運氣。

現在聽她這麼說,她輕嘆一聲,苦澀地說道:“我們女人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這話,沒人回答。

兩女又坐了一陣,見馮宛與自己無話可說,只能怏怏告退。

她們前腳才走,被人攙扶著的月娘,跟著走了進來。

這冬日的,陽光還照著,月娘卻包得厚厚的。她臉色有點蒼白,低著頭小心地走著,一副怕踩壞了螞蟻的樣子。這樣的她,哪里還有剛入府時的嬌憨厲害?

遠遠看到馮宛,月娘便朝她盈盈一福,顫聲道:“月娘見過夫人。”

馮宛溫柔地看著她,輕聲道:“身子可好些了?聽說你挨了大公主兩鞭,傷口現下可好了?”

她慢言細語地說得溫柔,可話里話外,壓根就只提大公主揮了鞭,不提流產之事!

月娘對上馮宛深不見底的眸子,不由顫了顫,道:“月娘大好了。”

她心下明白:便是自己與嫵娘在挨打之后,當機立斷地裝做流了產,果然還是瞞不過夫人的。

望著陽光下,馮宛那微笑的眼,望著她那白皙中,透著雍容的面容,望著她貴氣逼人的坐姿,幾乎是突然的,月娘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她有點害怕了。

害怕之余,她也有點悔了:也許,傳出那流言時,不該嫁禍到夫人身上。

她是不知道馮宛在這件事上做了什麼手腳,可是看著她的模樣,想到她永遠成竹在胸的平靜,月娘就是一陣后怕。

月娘站在那里不動,馮宛也不勸,她慢慢地抿著酒水,半閉著眼睛一臉享受。

直過了好一會,月娘軟弱的聲音才傳來,“妾,妾告退了。”

婢女扶著月娘出了北院。一出院落,左側那婢女回頭望上一眼,朝著月娘低聲說道:“聽說夫人病重了,現在看她樣子,除了臉色青白得難看,一切竟是好的。”

月娘不曾回答,另一婢女在旁應道:“聽說夫人自回府后,成天到晚地養在房中,剛才那藥味,直熏得人好難受。想這麼將養著,偶爾見幾個人,說幾句話倒是無礙的。”

說到這里,這婢女忍不住嘀咕道:“那天她還下令打殺他們呢,真不知她病好了,會怎麼行事!”

月娘卻沒有心思放在馮宛的病上,她咬著唇好一會,突然說道:“以后得注意點!”

她這句話沒頭沒尾,兩婢同時看向她。

月娘卻是閉緊了唇,沒有再說話。

轉眼二天過去了。

這天傍晚,趙俊出現在馮宛的院落外。

他站在拱門外,沒有吭聲,也沒有像往日那般急哄哄地進去。

好一會,一個仆人向他走來,拱手道:“郎君,夫人病重了,怕是不能見過。”

發著呆的趙俊,這時清醒過來。他厭惡地瞪了這個衛府派來的仆人一眼,提腳便向北院走去:她不見他,他偏要見一見。

那仆人站在后面,看著趙俊帶著兩仆步履沖沖地踏入院落,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慢騰騰地跟在后面。

趙俊入了院落,瞟了幾眼,見到到處都是馮宛從衛府帶來的人,眉頭皺了皺,直覺得整個人像吞了蒼蠅一樣的難受。

他大步踏上臺階,伸手便去推寢房的門。

一個婢女正要開口阻攔,便聽到馮宛的聲音從里面傳來,“郎君。”

是宛娘的聲音。

趙俊呆了呆,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婉,那麼寧靜,仿佛,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事。

不知怎的,趙俊喉頭發苦。

房間里面,馮宛溫柔的聲音靜靜地傳來,“明日便是郎君大喜的日子,到時會忙碌一天的,郎君還是早些歇息的好。”聲音無比溫柔,無比的慰帖。

趙俊一呆,好半晌,他喃喃說道:“你,你心里便不苦嗎?”

他這話是恍惚著說出的,仿佛他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寢房中,馮宛沒有吭聲。而外面的趙俊,這時提了提神,他放軟聲音,輕輕地說道:“宛娘,我怕你不舒服,今晚想陪陪你。”

聲音真是很溫柔很溫柔,很小意很小意。

聽著他的聲音,馮宛垂眸慢慢一笑:陪她?也是,大公主反正是要進門的,當務之急,還是先把自己籠絡住的好。

她伸手捂著嘴,壓著嗓子一陣急咳。這一陣咳,直是上氣不接下氣。

聽著里面不斷傳出的咳嗽聲,一個婢女走到趙俊身后說道:“郎君請回吧,今日大夫說了,夫人怕是會得傷寒,這病易傳染人的。”

傷寒?傳染人?

趙俊退后一步,好一會,他朝著房間里面溫柔無比地說道:“宛娘,你要相信我,我對你才是真心的。哎,我現在是沒法,我真悔了。”他本還有很多話想說,奈何身周盯著自己的人太多,有些話萬一傳到陳雅耳中,不免又是一場是非。想了想,他只得作罷。

朝房中一揖,他溫柔地說道:“宛娘好好地將養身子,為夫走了。”

說罷,他轉身就走。

聽著他離去的聲音,馮宛喃喃說道:“居然連惱恨譏嘲我都不曾……是怕陳雅入了門,再見我一面不容易吧?”

說到這里,她搖了搖頭,自失的一笑。

一晚上轉眼就過去了。這一天,馮宛起了個大早。

不止是她起了個大早,所有趙府的人,都是天還沒亮便起來了。早早的,院落便燈火通明,喧嘩聲不斷。

今天,是趙府的大日子,被貶為庶民的原大公主陳雅,將以平妻身份嫁入趙府!

還站在院落里,馮宛便聽到外面人聲鼎沸的,似乎附近幾個巷子的人,都跑來看熱鬧了。

馮宛垂著眸,傾聽著府里府外的人語聲,喧囂聲,鼓聲,慢慢揚唇一笑。

一個婢女走到她身后,低聲說道:“夫人,你昨日不是宣布病又重了嗎?還是回房吧。”

馮宛淺笑道:“無妨的,沒有人會注意我這里。”

那婢女說道:“夫人還是小心的好。新婦馬上就要進門了,若是被人看到夫人精神著,說不得會請夫人去喝新婦獻的茶。”

她這話,正是馮宛又裝病重的原因。陳雅奉的茶,她是很想喝的,可惜她不能喝,這個時候,陳雅還是受宮里的人關注的,說不定對她憐惜不忍的人也有不少,馮宛可沒有那個興趣落人把柄,讓人記掛著要處置自己。

輕嘆一聲,馮宛道:“真可惜。”說罷,她轉身朝寢房走去。

便這般坐在寢房中,馮宛傾聽著外面的鑼鼓喧天。

時辰一點一滴地流逝。

漸漸的,日出東方,漸漸的,陽光灑滿整個院落。

趙府中,從一開始的喧囂熱鬧,慢慢地安靜了一些。然后,街道中時不時地傳來一陣哄鬧聲和鼓聲。

聽著那些聲音,馮宛側過頭看向天空的日頭。

見她看得出神,一婢女笑道:“快到午時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6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2:13
第135 羞辱

另一婢女也笑道:……夫人若是真想看,不妨裝扮一下悄悔去看一眼。。,

馮宛微笑道:“不用。。,

說到這里,她問道:“可有派人出去?。。

“夫人放心,都派了四人出去了,她們必會把看到的一一告知夫人。”

聽到這時,馮宛笑了笑,她也感覺到自己現在有點無聊,竟然對陳雅的出嫁這麼感興趣。

時間一點點流逝,轉眼,午時到了,轉眼,入夜了。

這一整天,趙府都是張燈結彩,敲鑼打鼓,熱鬧非凡。

饒是這麼熱鬧著,躲在房堊中的馮宛也可以聽到,街道上,不時傳來一陣陣不合調的哄笑聲。同時,仆人們來報,今日前來慶賀的權貴寥寥無幾。說是還聽到陳雅在馬車里大發雷霆。

夜深了。

傾聽著正院處傳來的陣陣喧囂,一時之間馮宛有點恍惚。當初她嫁給趙俊時,婚禮辦得甚是草率。當時媒人也曾要求過好生操辦,可她想替趙俊省錢,便不等趙俊開口就替他拒了。

那時,媒人沁兄她傻,那媒婆說,世上的男人就是賤性,你越是替他省著,他越是認為你只值得這些。還不如硬著性子要求操辦,還說這樣要求了,成婚后他並不會因此怪責。有可能還會對你退讓三分。

這話,馮宛是不信的,她想夫妻本是一體,這里省一點,以后的日子也更好過些。

可她不知道。她替趙俊省下的那點錢。全被他用到了紅樓姑子身上。前世時也是一樣,她給他賺的錢好不容易有點剩余,他不是用到花樓應酬里,便是用來納妾了。

這事想不得,不管何時想來,馮宛總有種滄涼感。總讓她覺得,這以善養愛,實是艱難之事,只怕養來養去,養出來的不是愛,而是對方的理所當然和習慣性的忽視!

她也是女人,天下的女人,哪個不期待有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便是她不曾要求,便是她真心想替他省著,內心深處,期待也是難免的。在女人來說,總是期待著男人能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他對這場婚姻的重視。以及對她的重視吧。

一陣夜風襲來,馮宛清醒過來,她慢慢抿了一口酒,自失的一笑。

一夜喧囂,一夜無夢。

第二天,馮宛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塌。這一天,她不曾出得院落,也不曾有人來求見于她。

第三天。馮宛令婢女們放出風聲,說自己病已大好,大夫說了,再過十幾天便可完全康復。

病既大好,包得厚厚的馮宛,便可踩著冬日的寒風,少少地轉悠一下。

下午時。太陽正好,馮宛在眾人地籌擁下。慢慢順著北院通往主院的林蔭道晃悠著。

她不喜歡說話,身后的人自也是安靜著。一行人走在林蔭道上,只有腳踩落葉的滋滋聲不時傳來。

走著走著,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前方的岔道處,出現了十來個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梳著婦人發髻,一襲大紅新婦裝,赫然正是陳雅!而在陳雅的旁邊,小心扶著她,亦步亦趨地陪著笑說著話的,卻是趙俊!

一見迎面走來的是馮宛,陳雅猛然抬頭,瞪著一雙四白眼恨恨地盯來!她旁邊的趙俊,這時也是怔怔抬頭,對上馮宛時,他唇動了動,卻沒有吐出一字,只是神色復雜。

馮宛也在向他們看去,瞟了一眼趙俊,她便看向大公主。與大公主滿面戾氣不同的是,馮宛臉上含笑,溫婉如昔。

著一襲淡紫晉裳,廣袖當風,悄然而立的馮宛,含著笑,溫溫婉婉,寧靜如秋水。也許是她的笑容太明澈。也許是她的表情太悠然,這一刻的馮宛,直如姑射真人,頗有凌風之感。

而站在她對面的陳雅,卻是臉頰削瘦,因為憔悴得突然,她顴骨高突,臉色有著鉛粉也掩不住的臘黃。以前。她的姿色于三分中,另有五分的明艷張揚,現在這一憔悴,明艷渾然不見,整個人便似丑了三分,老了幾歲一般。

對比起馮宛的容光煥發,風姿佼然,直是成了一個尋常庸婦!

趙俊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慢慢的,他薄唇抿得緊緊的,神色更顯復雜了。

在他的旁邊,陳雅的臉頰肌肉猛然抽動幾下,在對上風姿更勝以往,直讓她黯然失色的馮宛時。她眼中戾氣大顯,心下更恨了!

馮宛見狀,溫柔關切地說道:“陳雅。你瘦了。”

她轉向趙俊,目光含著責怪,輕輕說道:“夫主,阿雅妹妹剛剛入我趙府的門啊,想她以往也是個尊貴的,你怎麼能讓她憔悴若此?不知情的人見了,還會以為你我輕待了她呢!”

好些日子了,她喚趙俊都是喚郎君的。現在卻喚他夫人,又口口聲聲說什麼“入我趙府的門”“你我輕待了她,。,這語氣這神態,可不自是把自己當成正妻,提醒著陳雅,自己位份在她之上?

馮宛這番話,語氣著實溫柔,可內里的意思,卻句句刻薄不中聽!

騰地一下,陳雅的臉漲得鐵青。她猛然甩開趙俊的手向馮宛沖出,沖上兩步,陳雅尖聲叫道:好你個賤女人。你好大的狗膽”。

沖到離馮宛五步處,她伸手摸向腰間,這才記起,新婚的自己。可不曾帶著鞭子同行。猛然止步,陳雅回頭瞪向眾仆,尖叫道:“殺了她!你們給本公主殺了她!。

尖叫聲中,她右手朝著馮宛一指!

不等仆人們反應過來,馮宛哧地一笑,她風度翩翩地向陳雅走上二步。來到她身前。馮宛微微低頭輕言細語的,溫軟地說道:“阿雅。你好象忘記了哦。你現在可不再是什麼公主了!。”

歪著頭,似含笑似憐憫地打量著陳雅,馮宛輕嘆道:“好好一個尊貴人,居然成了庶民,哎。”頓了頓,她又溫溫軟軟地說道:“你本應見了我行禮的,怎麼還是這般大火氣呢?”

這樣的憐憫這樣的笑容,這樣的話,實是陳雅以往做夢也不曾遇到的。此刻見到。一股難以言狀的羞辱涌上心頭。

“啊。”她扯著嗓子尖叫一聲也顧不得仆人們還沒有跟上縱身向馮宛一撲,十個指甲便掐向馮宛的臉和頭發!

就在陳雅如瘋如癲地沖過來時。嗖嗖聲中兩個護衛閃出。他們右手同時一伸。一人伸手擋下了陳雅揮過來的手,另一人,卻是一掌拍在陳雅的肩膀上。令得她重重跌退幾步后。雙膝一軟,猛然跪倒在地。臉朝下摔了個狗吃屎!

眾人萬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一幕一個個目瞪口呆地看著,便是陳雅帶來的婢仆們,這時也傻了眼。

好一會,摔在泥地上的陳雅掙扎著爬了起來。這一爬起也不知是誰帶頭,一陣忍俊不禁的低笑聲悄然傳出。

卻見此刻的陳雅,額頭上鼻子上,兩頰和嘴上都沾了泥土。她本來身著大紅艷服。臉上也是濃妝艷抹著。那樣的打扮,被這泥土一糊。再加上那一雙恨恨瞪著的四白眼,便如落入污泥中的錦雞,十分狼狽可笑。

陳雅本來氣極恨極,陡然聽到這陣笑聲。一種難以言狀的羞惱痛恨同時涌出心頭。“啊——一。。她張嘴再次尖叫一聲。騰地轉身朝著眾仆嘶吼道:“殺了那賤婦,聽到沒有?我要你們殺了那賤婦!”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馮宛。

她叫得聲嘶力竭。語氣全然是不容反駁的兇戾!

幾個婢仆一頓,相互看了一眼后,一個仆人戰戰兢兢地走了出來。他朝著陳雅一禮,結結巴巴地說道:“主,主子,我們不能。。”不等陳雅再次尖叫,他苦著臉說道:“她畢竟是趙府的主母,陛下可是下過聖旨的……”陛下下過聖旨,陳雅再不可傷害趙府妻妾!

他更是在提醒陳雅。她之所以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便是因為這個欺凌趙府妻妾的錯。現在剛剛入門。如果再犯同樣的錯,只怕后果難料!

陳雅正是怒火攻心時,她哪里願意聽這個?嘶叫一聲,陳雅厲聲喝道:“好,好!一個二個翅膀都硬了!連本公……我的話也不聽了!好。好!”一連說了幾聲好。

見陳雅一副恨不得撕裂自己的模樣,馮宛輕嘆一聲。她溫柔地看著陳雅。輕言細語地說道:“阿雅何必這麼生氣?你看,夫主都被你嚇壞了。。,提到“夫主。”兩字,她明眸如水,似含情似含笑地睨了趙俊一眼。這一眼頗見媚態,趙俊猛然見到,竟是覺得那眼波動人之極,直是勾魂蕩魄,不由看癡了去。

見他這副模樣,馮宛掩嘴而笑,表情更柔媚了這姿態,兩世以來。她經常在眉娘等人臉上看到,現在借來一用,果然效果大好。

陳雅聽馮宛提到趙俊,當下便轉頭向他看去。這一轉頭,她對上了朝著馮宛發呆的趙俊。看了一眼馮宛,又看了一眼趙俊,陳雅氣不打一處來:這兩人竟在眉目傳情!

在熊熊燃燒的怒火中,涌出陳雅心頭更多的,卻是恨苦:她在這里受了馮宛的羞辱,她新婚的夫婿,剛剛還甜言蜜語哄著她的夫婿,不但不幫著她,還在這里與那賤女人眉目傳情著!

這世間,還有比這更令女人氣恨的事嗎?

陳雅恨到了極點口氣也到了極點,她一張臉又是青又是紅又是紫,張嘴想要尖叫,卻發現聲音給哽在咽中,竟是發不出聲來。

就在她氣恨得搖晃不已。手足顫抖時,一婢女走到她身后,低著頭。輕輕地說道:“主子,還是回去吧!”,說出這幾個字后,那婢女朝著同伴瞟了一眼。說道:“愣著干什麼?還不護著主子回房!”,

得到她提醒的婢仆們連忙上前。他們籌擁著陳雅,半推半拉地扯著她。轉身朝陳雅居住的東院走去。

目送著那婢女推著陳雅離去,馮宛慢慢一笑,廣袖一甩,也準備轉身:陳雅的身邊。還是有些行事穩事的人的。這些人。便是有皇后派來保護陳雅的,又有什麼打緊?自己今天的一言一行,便是一字不漏地被轉述出去,也沒有明顯地差錯。要怪只能怪陳雅,也太經不起挑釁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7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2:33
第136章 我是不是做錯了?

馮宛回到了北院。

約摸半個時辰后,一陣腳步聲從院門外傳來。聽著那腳步聲,馮宛的眉頭蹙了蹙,坐在院落塌幾上的她欠了欠身,想就此起塌回房。

這時,那人已跨入院落。

看到扶幾而起的馮宛,他沉著聲音喚道:“宛娘!”正是趙俊。

馮宛慢慢坐下,她轉過頭看向趙俊,晃了晃手中酒杯,輕聲道:“郎主請坐。”

趙俊大步向她走來,口里則沉沉地說道:“這會又是郎主了?剛才宛娘不是叫我夫主麼?”

馮宛自是不答。

這時,趙俊已站在了她面前,他低著頭,看著刻畫深刻的馮宛的臉。這張臉,白皙如瓷,靜謐如水,從與她初見,她便是這般模樣,如今二年過去了,她依然這般模樣。變化的,只是她的態度,以前,她見到自己出現,哪次不是歡喜的起身相迎,恭敬地微笑問侯,哪像現在這般冷漠!

她現在這個樣子,倒像極了衛子揚那廝!

想到衛子揚,趙俊心頭大恨,連帶看著馮宛時,也惱恨起來。

不過轉眼,他便控制住了怒火:他不想失去她,他不能失去她!

便這般站了一會,趙俊沉聲說道:“陳雅要去見皇后娘娘。”他盯著馮宛,目光閃爍,徐徐說道:“你剛才的所作所為惱了她。”

他說得慢條斯理,雙眼則緊盯著馮宛,似乎,他在期待著她會害怕,或緊張,或向他問策。

馮宛沒有抬頭,她慢慢抿了一口酒,低頭看著杯中晃蕩的酒水,輕言細語地說道:“郎主過慮了,她只是說一說罷了。”

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會用這麼篤定的語氣說話,她甚至還安慰他!

趙俊一僵。

低著頭的馮宛,聲音娓娓傳來,“陳雅她不再是那個讓皇后寵著慣著的大公主了,她便是想,也沒有那麼容易見到皇后的。”

她抬頭看向趙俊,嘴角微笑,似諷似笑,“再說,她見了皇后,又能說我什麼?說我說話不中聽?說我讓她惱了?皇后對她也是惱著的,這種話可聽不入耳。”

人都是這樣,慣著一個人時,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刻在心里,都會在意。惱了一個人時,中聽的話也會不中聽。更何況,陳雅又不是孩子了,這麼點小事便不知輕重地鬧到皇后那里,她就不怕皇后嫌她無用,嫌她只會惹事生事?

說起來,她到希望陳雅不知輕重地闖入宮門,再這麼來個二次,只怕皇后會永遠也不想見她了。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從跟在趙雅身邊的人看來,老成執重的人多。這些人不會任著她胡鬧的。

趙俊的臉色有點發青,他總覺馮宛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含著憐憫,似是在說,自己費盡心力娶回來的陳雅,實是個沒用處,沒依仗的廢物!

他抿了抿薄唇,眉心跳了幾下,正要說話,馮宛晃了晃酒杯,溫柔地說道:“郎主何不坐下來說話?”

趙俊輕哼一聲,向旁走出一步,在馮宛的對面塌上慢慢坐下。

面對面地看著她,趙俊的目光又是一凝。好一會,他聲音溫和地開了口,“宛娘。”看著馮宛,趙俊輕嘆道:“宛娘,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和好吧。”

聲音誠摯而溫柔。

馮宛垂眸。

見她不回話,趙俊端起面前的酒杯,胡亂喝了一口后,喃喃說道:“宛娘,你知道嗎?那天知你回來,我是很高興的。”

馮宛依然沒有回話。

趙俊暗嘆一聲,又說道:“我娶陳雅,當時也是有不得已,現在,她只是平妻,你依然是我正妻。宛娘,一切如你所願,你還對為夫生什麼氣呢?”

說到這里,他伸手按上馮宛的手,輕輕說道:“宛娘,今天晚上,我宿在你這里!”

這一下,馮宛抬起頭來。

慢慢的,她抽了抽手,見趙俊不放,她也不掙扎,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含著笑,輕言細語地說道:“郎主,我已說過,你我之間,緣已盡,情已了。”她垂下雙眸,輕輕嘆道:“阿宛與郎主不同,阿宛說過的話,必是算數的。”

趙俊臉色再變。

他盯著馮宛,任由她把手抽回。這婦人的話中,不但嘲諷他說話不算數,還那麼毫無情意地說著兩人情斷緣了。

她明明還呆在自己的趙府,明明還是自己的妻子,卻連進退藏拙都忘記了!更沒有了以往的溫柔嫻慧,說話直是越來越難聽。

趙俊的手按著幾,一張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想要拂袖而去,想了想還是忍住了,想要斥責于她,罵她幾句,想一想也忍住了。

好一會,趙俊冷聲道:“那衛子揚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連夫主也不要了,連家也不顧了?”

夫主?家?

她有麼?

她沒有的,她從來沒有的。

人說,嫁漢嫁漢,穿裳吃飯,跟了他后,這裳和飯錢,都是她在掙。

也有說,依靠依靠,夫主是天,為內宅婦人遮風擋雨,跟了他后,都是他給她帶來風和雨,然后,他把她推到風雨中去,讓她擔著受著。

她沒有家。

好一會,馮宛微笑起來,她抬眸看向趙俊,輕聲說道:“郎主,你來了好一會了,陳雅她會著急的。”

幾乎是她的話音剛落,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聲音從拱門處叫道:“郎主可在?”

聽到這聲音,趙俊皺起了眉頭,他回頭對上馮宛漸漸擴大的笑容,忍不住青著臉喝道:“喊什麼喊?”忍著氣,他還是說道:“呆一會,我自會過來。”

聲音安靜了。

趙俊又轉頭看向馮宛。

被陳雅派來的人這麼喊了一聲,趙俊明顯的焦躁起來。他煩亂地舉起酒杯,仰頭喝了一口。

把那酒一飲而盡后,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連飲三杯后,趙俊把酒杯朝著幾上重重一放,然后,他手撐著頭,一臉苦澀。

好一會,有點酒意的趙俊聲音微啞地說道:“宛娘,我,我是不是做錯了?”

馮宛抬頭看向他。

趙俊嘴唇微抿,伸手搓著臉,低低說道:“只是這麼些時日,我便覺得日子很難過,便覺得,一天老過不到頭。”

他似是太久太久找不到傾訴的人,也似乎是習慣了在馮宛的面前放松自己,縱是馮宛不曾理會,他也繼續說道:“陳雅一天到晚,不是四處游玩,便是發火生氣。一個內宅婦人,老拖著我,要我終日陪著,哄著……因她的事,在我外面也聽了不少閑話,受了不少閑氣。可剛一下朝,她便出現了,便又要我哄著陪著。這一天到晚的,就沒有個放松的時候。”

重重地又搓了一把臉,趙俊低啞地說道:“宛娘,我實是累,也怕了她。”

他當然會累,當然會怕她。以往,他身邊的女人都是解語花,可有了陳雅后,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得近他的身,沒有了溫香軟玉相伴,還得沒日沒夜的陪著哄著一個驕縱慣了的陳雅。以往,他便是再累,想到陳雅是堂堂大公主,能助他青云直上,那累也是值得的,現在,大公主成了庶民,他看不到希望,還依然要侍侯一個失意的驕縱女子,自然是累了。

可惜,他還不能甩了她。陳雅便是貶為了庶民,便只是他的平妻,她也流著皇家的血,他這一生,都不能甩了她,不能冷落了她!

趙俊自是明白這些的,他說著說著,聲音一暗,便是長長地嘆息起來。一邊嘆息,他一邊搓著臉,似乎想借由這個動作,搓去滿臉的疲憊。

然后,他又安慰自己著:便是陳雅再難侍侯,至少她的嫁妝還是豐厚的,自己這一生若是不能成為權貴,成個富家翁還是可以的。

可一想到富家翁三個字,一個念頭便浮出趙俊的腦海:以宛娘在云城理財的手段,自己也可以成為富家翁的。而且,而且也她相處時,那日子是多麼舒心啊!

想到這里,趙俊猛然抬頭,他雙手同時按上了馮宛的手。

就在這時,外面又一個聲音傳來,“郎主,主子發火了,你還是去吧。”聲音有點強硬。陳雅身邊的婢仆,見慣了趙俊在陳雅面前陪笑討好的模樣,並不怎麼尊敬他。

這句話,令得趙俊把想好的說辭都卡在了咽中。微笑地看著他,馮宛抽回雙手,溫婉地說道:“郎主還是去吧,陳雅脾性大,會惱的。”

她說的是事實,可每個字入了趙俊的耳,都讓他覺得分外難聽。

他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想道再耽擱下去,光是哄陳雅便要花大量時間,當下站了起來,轉身朝外走去。

走了幾步,趙俊猛然回頭,他盯著馮宛一字一句地說道:“宛娘,你就死了那條心吧!你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與我和離的!陛下不會允許,我也不會放手!”

說到這里,他頭一昂,甩袖離去。

馮宛目送著他離開。

一個婢女走到馮宛身后,低聲喚道:“馮夫人,難不成陛下真是這個意思?”此刻留在馮宛院落里的婢仆,都是她從衛府帶來的。他們忠心于衛子揚,也知道衛子揚看重馮宛,自然便對趙俊的話上了心。

馮宛回頭一笑,她搖了搖頭,道:“不打緊的。”不理會疑惑更甚的婢女,馮宛扶幾站起,她攏了攏身上的狐裘,正在提步入內。只聽得一陣腳步聲響,一個仆人道:“稟夫人,外面有幾個人相找,他們自稱是你的弟妹。”

弟妹?馮宛回頭,是了,現在已到三個月了,馮蕓是提前半個月放出的,而他們前來,是湊夠了錢帛來還款的吧?

在她的夢中,前世那兩個弟妹回去后,也是這個時候再次進了都城。那次有馮蕓提點,他們是學了很多規矩后,準備久居于此。記得當時,馮蕓硬是讓自己掏錢給他們買了一個院落 ...
匿名
狀態︰ 離線
138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2:52
第137章 我也會裝

在那仆人傳話際,通往外面的北院大門處喧囂聲大噪,只聽得一個青年的嗓音傳來,“傳個話怎麼用了這麼久?告訴你們夫人,我是她弟弟,要她趕緊出迎。

另一個少女在厲聲尖叫著,“滾開!你這個狗奴才,便是你們夫人對上我們都恭敬著呢,還不放道?”

聽著這一聲勝過一聲的高亢腔調,馮宛慢慢站起。

那一家人性格她是知道的,看了這個院子,只怕會大大方方地住下來,從此后,把她也當下人使喚!

頭也不回,馮宛說道:“便出去說我身體不適,實不能見客,下次身體好轉了再見過。”

“是。”

那仆人剛剛轉身,馮宛喚道:“且慢。”

對上那仆人疑惑的眼神,馮宛朝四個衛府護衛使了個眼神,微笑道:“這里畢竟是官家府第,這般吵鬧著終是不好。你們也去吧,如果他們出言不遜,不妨嚇唬一番。”

“是。”

四個護衛領命走出。

幾乎是那個仆人把馮宛的話一說出,外面的尖叫聲便突然拔高三度,可就在這時,一陣清脆的拔劍聲傳來,這聲音一出,那沖天而起的尖叫便硬生生地給掐斷了。安靜中,一個護衛森寒的聲音傳來,“滾——”

急亂地腳步聲漸漸遠去,馮宛聽著那腳步聲,淡淡一笑,喃喃說道:“終是要有勢啊——”

打發了馮氏眾人后,北院又重歸平靜。這期間,馮蕓派人傳她入宮過,不過被馮宛以身體不適為由給拒了。

開玩笑,她現在因大公主嫁來之事,可是風尖浪口之人。這時段她是多做多錯,多說多錯,最好的辦法,便是閉門不出。

在馮宛病情時好時壞,雖不再加重,卻也沒有十分明顯的好轉中,五天時間過去了。

這五天中,陳雅不知是被勸服了還是怎麼的,一直沒有來找過馮宛的麻煩,甚至沒有找過趙俊諸妾的麻煩。

一晃眼間,又是十天過去了。這時,天氣不再似前陣子那麼暖和,寒風呼嘯著,天空也總是陰霾的,清晨時,外面結了厚厚一層霜,都城,正式進入了寒冬。

窩在燃燒著炭火的寢房中,馮宛出神地看著外面,想道:眼看就要下雨了,也不知衛子揚現在怎麼樣了?

說來也奇怪,自從那次對衛子揚發過誓后,她掛念他的時候明顯增多。

掛念了一會,馮宛喚道:“來人。”

一個婢女走了進來。

她進來后,久久沒有聽到夫人開口,不由有點不解,朝著馮宛看去時,卻見她眉目微斂,白凈的臉上微微泛紅,竟似有點害羞?

婢女見過從容的她,也見過謀算他人的她,卻哪曾見過這樣的她?當下給怔呆了。

這時,馮宛扇了扇長長的睫毛,低聲說道:“我畫了一些式樣,你從庫里拿些衣料,叫人照著做吧。”

這有什麼難以啟齒的?

婢女暗暗納悶,她應了一聲是,走上前接過馮宛遞來的帛書。

低頭朝帛書看了一眼,噫,竟都是些男子袍服,式樣都是利落便于奔走,又極襯身形的胡裝,可旁邊標明的用料倒都是極好極厚的,是準備過年用的麼?

又看了幾眼,婢女噫了一聲,道:“是給將軍準備的?”

只是一句平常的話,馮宛的臉卻刷地一下漲了個通紅。她低頭點了點,努力心平氣和地說道:“動作快些,這天一日冷過一日,得給將軍早點寄去。”

她以前,不是沒有動過給他準備衣裳的心思,可是那些心思剛起,便被馮宛壓了下去。只是這一次,她怎麼也壓不下去。馮宛便對自己說,他也是個孤單的,我做這些權當是籠絡他吧。

這樣一想,她才下定決心,可不知怎麼的,心里還是虛得很,都不敢抬頭看那婢女。

她在這里低著頭胡思亂想,這邊婢女已爽快地應了一聲,轉身走出。

一連陰霾數日后,給衛子揚的四種式樣,八套冬裳和二套春裳已經制好,馮宛令人寄到邊關去后的第二天,天空放睛了。陡然見到白晃晃的太陽,感覺到陽光的溫熱,馮宛直覺得整個人都松活了一樣。

她舒服地泡了一個澡,正琢磨著要不要改扮一下,到外面逛逛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一個陌生的,有點刻板的婦人嗓音響起,“夫人可在?”

一婢女應道:“在。”

“今兒是難得的睛好日子,郎主邀了貴客來府,到時夫人得出面見見。”

婢女得過馮宛的囑咐,語帶為難地說道:“可是我們夫人身體不適……”不等她說完,那婦人便打斷她的話頭,“又不是多艱難的事,只見一眼便退下……貴人們說了,想見一見馮夫人。”

婢女遲疑了一會,小心地說道:“那我問過夫人。”

“去問吧。順便告訴夫人,郎主請來了李太醫,夫人實在不適的話,不妨讓太醫看看。”

這卻是用太醫來擠兌馮宛了。

聽著這威脅的話,馮宛笑了笑。外面,那婦人的聲音還在傳來,“還請告訴夫人,她的親人也會來到府上,她若執意不肯出見,今天這場聚會改為北院舉行,也是可以的。”

哦,卻是非去不可了?

馮宛垂眸。

這時,那婢女走到門口,低聲問道:“夫人你看?”

馮宛垂眸,她微笑道:“無妨,我去便是。”

“是。”

婢女傳了話,那婦人心滿意足地走了。

聽著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馮宛暗暗想道:這一次衛子揚得勝回來后,我就可以開始著手和離或義絕之事。

轉眼間,天空已艷陽高照,外面的院落里,已是喧囂聲聲,熱鬧非凡。

在那婦人喊過二次后,第三次時,馮宛應了。

她包上厚厚的狐裘,有婢女和護衛們地籌擁下,蒼白著臉,慢騰騰地向主院走去。

一出北院的門,她便發現,外面可真是熱鬧。林蔭道中,時不時有陌生的面孔出現,不遠處,甚至還有一個少年正策著馬在花園中繞行。

被馮宛耽擱了這麼久,賓客都已到齊,那婦人來她前去的,便是陳雅所住的趙府東院。

還沒有靠近東院,一陣笑聲混合著琴聲,鼓樂聲傳來。

“夫人,請吧。”那婦人是個三十來歲的精干樣子,她在苑門口站定,雖是朝著馮宛行禮,請她先行,那表情卻是不屑和不耐煩的。

馮宛嗯了一聲,提步向前。

剛剛來到苑門口,一個四五十歲的老媽子走了出來。她一眼對上馮宛,聲音微提,說道:“夫人來了?噫,夫人好大的排場,在自家院落里走動,犯得著帶這麼多人嗎?”她嘴角一扯,不屑地扁了扁,以馮宛絕對聽得到的聲音嘀咕道:“便巴不得讓大伙都知道你有個將軍奸夫?”

這聲音一出,站在馮宛身后的護衛婢女們臉色一變。

見到他們變了臉色,老媽子卻似更得意的,她頭一昂,挑釁地瞪著眾人,一點也不畏懼。

馮宛卻是表情淡淡的,她瞟著這個老媽子,盯了一陣后說道:“原來是宮中新來的貴客?失禮了。”她朝這個老媽子福了福,若無其事地踏入了苑門。

——兩世為人,她最大的優點便是知道輕重。看這老媽子的架式,明顯是來替陳雅出頭的。她是想激怒自己,最好令自己的人當眾對她動手,然后把事情鬧到宮中去吧?

可惜,她馮宛受過的侮辱多著呢,這麼點言辭攻擊根本算不得什麼。

馮宛一進入東院,嗖嗖嗖,本來喧囂著的聲音便是靜了靜,在嗖嗖嗖盯來的目光中,連絲竹聲也小了不少。

院落里,足有二三十個權貴子女,這些人中,陳雅只是陪坐一側,在正位上坐著三四個貴女,馮蕓赫然在內。

看了一眼這些權貴,馮宛馬上明白過來,這一院的權貴,都是看在這三四個貴女的面子來的。

陳雅臉色蒼白著,形容也憔悴了不少,看著她微陷的眼眶和臘黃的臉色,馮宛想道:這樣的陳雅,哪里還有以往那神采飛揚的樣子?這模樣讓皇后陛下看了,真是會大起憐惜之心。

想以趙俊的懦弱,他必然是不會在現在對陳雅冷落或欺辱的。陳雅變成這個模樣,一有可能是受不了今非昔比的待遇,二有可能是在使苦肉計!

見眾人都盯著自己,厚厚狐裘下,馮宛縮了縮,蒼白得發青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安。

見沒有人招呼自己,她猶豫了一會后,低下頭,選了一個最角落位的位置,半側著身子坐下。看她這瑟縮的模樣,要不是身后婢仆護衛成群,眾人幾乎都要覺得,她在趙府定然受了不少的委屈。

想到這里,眾人瞟了一眼同樣形神削瘦的陳雅,心下想道:這個婦人再強,能強過陳雅去?陳雅可是一慣飛揚跋扈的,便是今日是個庶民了,畢竟有那麼個血統在,也不是別人敢惹的。

馮蕓朝眾人瞟了一眼,慢慢的眉頭微蹙,她萬萬沒有想到,馮宛只是縮了縮頭,只是坐了一個位子,便讓剛才自己幾人給陳雅經營出來的大好局勢一掃而空!這個惹人厭惡的所謂姐姐,竟然與陳雅使出一樣的招數,裝起可憐來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139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3:16
第138章 悔了

慢慢地,馮蕓冷笑一聲,她還沒有開口,另一個貴人在一側笑道:“這位便是馮夫人?”她語氣中加重了“馮夫人”三個字,側過頭看向馮蕓,那貴人笑道:“聽聞馮夫人與美人是兩姐妹,可真可假?”

要向自己開炮了。

馮宛垂眸淺笑中,果不其然地聽到馮蕓冷笑的聲音,“姐妹?我倒是想要這個姐姐的。只不過前兩天家里的兄妹來到都城,連面也見不到便被馮夫人趕走了。別看她這個體弱的樣子,可不是個易與的。”

這話一陣,立馬嗡嗡聲一片。

聽著這議論聲,感覺到眾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又有了變化,馮宛暗嘆一聲:人活在這世上,怎麼就少不了這一曲呢?爭斗爭斗,永遠都在爭斗。

這時,一個貴女不信地問道:“馮夫人,此事可真?”

馮宛抬起頭來。

對上眾人盯來的目光,馮宛長長的睫毛扇了扇,說道:“實是臥床……”

她剛說到這里,馮蕓便冷笑出聲,就要出言嘲諷。這時,馮宛抬起頭來,她直視著馮蕓,溫婉地說道:“說起來,我確實不如馮美人寬宏……三個月前,正是被弟弟妹妹連累,美人才被震怒的陛下關了禁閉。這美人剛一出來,弟弟妹妹又來了,哎,我本琢磨著過兩天,我身子好些時,使人送他們回去呢!”

她說得溫柔,誠懇,既自承不是,又處處為馮蕓考慮。而且,她當眾點明了數月前發生的那件事,頓時便讓那些不曾聽到的,或已經忘記了此事的人,都點醒了過來。

嗡嗡聲再起,眾貴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待人人都弄明白了,三個月前發生了什麼事時。她們看向馮蕓的眼神,便多了些什麼。

……那樣會惹事,又不知進退的親人,她竟然還這麼護著?馮美人就不怕徹底仇了成王一家?

對上眾人的眼神,馮蕓的臉色終于變了變。

這一次前來的權貴,因是皇后所使,大多是背景深厚的,馮蕓可不想在這些人心目中,留下自己不識大體,愚蠢護短的評價。

就在馮蕓琢磨著怎麼扳回局面時,只見馮宛突然以袖掩嘴,劇烈地咳嗽起來。聽著那一聲勝過一聲的嘶咳,看著那厚厚衣袍掩映下的蒼白面容,婢女們不由著急起來。一婢連忙上前,她一邊敲打著馮宛的背,一邊急急說道:“夫人,還是回去用藥吧!”

馮宛一邊咳嗽一邊點頭,她在婢女地扶持下慢慢站起,好不容易咳得平了些,她朝著眾人斂襟一福,嘶啞無力地說道:“實是身體不適,容告退。”

一邊說,她一邊又咳了兩聲,然后在那婢女地扶持下慢慢退下塌。

見她就這麼想起塌離開,馮蕓朝旁邊一個貴女使了一個眼色,當下,那貴女哎喲一聲站了起來,她搶先兩步擋在馮宛的面前,一邊伸手扶她,貴女一邊連連嘆道:“怎麼病得這麼重?”她回過頭去,對著兩個陳雅的婢子便命令道:“馮夫人身體不適,還不扶她進屋休息休息?快,速速喚過李太醫前來!”

一邊說,她一邊強扯著馮宛便往陳雅的屋子里走。

就在這時,馮宛卻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因咳得太劇烈,她整個人都佝僂起來,直是朝著地上蹲去。

她這樣一蹲,那貴人倒不好使力強扯了。

就在這時,站在馮宛身后的一婢女朝那貴人福了福,脆生生地說道:“貴人有心了。我家夫人已病了多日,本來用了藥已有好轉的,只不過今天受了寒才會如此。”

另一個婢子也在一側說道:“北院里,夫人用的藥都熬好了備著呢,溫一溫就可以喝的。那藥夫人是用慣了的,夫人一喝就能靈驗,實是有勞貴人掛心了。”

一邊說,兩個婢女一邊架著馮宛便向外面走去。

她們伶牙俐齒的,聲音又清脆行事又果斷,一時之間倒讓那貴人愣在當地。她有心想呵斥兩個不知尊卑的婢女,卻哪里知道,她的一個厲眼瞪去,兩個來自衛子揚府第的婢子,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眼看馮宛三人越走越遠,又見那貴人束手無策地站在當地,陳雅臉色一青,她騰地一聲站起,站在她身后的一個婢女連忙扯了扯。被提醒的陳雅,強行壓下怒火。

饒是重新落坐,她瞪向馮宛的眼神中也滿是不甘。今天的這些貴人,光是請來便費了她不少心力。不能這麼便宜了那個賤婦!

可是,她看著馮宛佝僂成一團的身子,又覺得束手無策。怎不能像以前那樣不管不顧地把她留下吧?

走出東院后,身邊的婢女慢慢松了一口氣,被她們扶持著的馮宛,腰背也挺直了些。

回頭見左右無人,一婢低聲說道:“總算出來了。”

另一婢也笑道:“是啊,這些人一看就是不懷好意的。夫人現在出來,她們很多打算都要落空了呢。”

聽著兩婢的嘀咕聲,馮宛笑了笑,她垂眸說道:“回去后,我就上塌休息吧。”

一婢問道:“夫人是擔心她們又過來相找?”

馮宛點了點頭,道:“不錯。”

這時,眾人已來到了北院的拱門外,馮宛等人一跨進去,“吱吱——”一聲,苑門便給關了起來。

一入院,馮宛便甩開兩婢,她在自個的塌上一倒,便一動不動。

兩婢見她疲憊的模樣,幫助她凈了手面,慢慢退了出去。

處置馮宛不成,陳雅馮蕓等人又是不甘,又有點意興索然。如此一個時辰后,便有人告辭離去。有人帶頭,接下來的人都一一離去。

直過著馮蕓出了府門,大公主才沖回東院。

趙俊一回府,便聽到東院處“砰砰砰砰”地響個不停。他停下腳步,皺起眉頭有氣無力地問道:“又是誰惱了她?這麼拿著府里的物事出氣?”

語氣中,有著掩飾不了的厭煩。

一仆走上前,低聲把事情跟趙俊說了說。

趙俊怔住了,良久卻是長嘆一聲。

轉過身,他朝著本院走回,“回吧。”

“郎主不去看望主子了?”

趙俊冷冷地說道:“等她氣消了再去不遲。”

哪知他剛剛提步,一個婢女便從東院探出頭來,見到趙俊,她歡喜地喚道:“是郎主回來了!主子,郎主回來了!”語氣中,是迫不及待的歡喜和解脫。

不止是她,這婢女一叫出聲,東院里面便是好幾個歡喜地聲音傳來,“主子,郎主來看你了!”

聽著婢女們歡喜的聲音,趙俊的臉色青了青,暗暗恨道:都把我當成專門給你們主子敗火的奴才了?

想是這樣想,他還是在臉上擠出一個笑容,盡量腳步輕快地向東院走去。

趙俊從東院出來時,時辰已經不早了。他回到本院洗過澡后,悄悄地帶著一個仆人,便從另一條小路,向北院走去。

不一會,趙俊來到了北院門外,望著這緊閉的門戶,趙俊眉頭蹙了蹙,低聲說道:“上去敲一敲。”

“是。”

那仆人上前敲過幾下后,一個婢女的聲音從里面傳來,“何人?”

趙俊不耐煩地喝道:“是我,郎主!”說到這里,他不滿的又喝道:“好好的關什麼門?還不打開,我定叫人把這門拆了去!”

聽出趙俊語氣中的認真和不耐煩,里面的人沉默了一會后,“吱呀”一聲把門打了開來。

門一開,趙俊便撞開兩個婢女,提步入內。

一邊走,他一邊問道:“夫人呢?”

“夫人病又重了,正臥床休息著。”一婢女說到這里,見到趙俊徑自提步朝寢房中走去,連忙喚道:“郎主,郎主?夫人已經歇息了。”

趙俊卻不容她阻攔,伸手把她重重推開,撞入了寢房中。

寢房中很安靜,簾幕飄蕩,藥香隱隱。侯在房中的兩個婢女陡然看到趙俊闖入,顯然一驚,她們相互看了一眼后,低頭退后一步。

雖是退后,姿勢卻戒備著。

趙俊沒有心思理會她們,他幾個大步便沖到馮宛的帳前。

望著帳中隱隱的人影,他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便這般神色復雜地看著帳中人,好一會,趙俊喚道:“宛娘?”

一個婢女正要上前應話,趙俊又說道:“宛娘,你別裝了,我知道你沒有睡著。”

他直直地看著帳中,聲音轉軟轉柔,“宛娘,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陳雅她又來找你麻煩了,是不是?”

他這話一出,帳中躺著的馮宛不由一怔,她還是第一次聽到趙俊承認“陳雅找她麻煩”的事。

趙俊望著她,聲音苦澀地說道:“我已知道,她是個難相處的。她又一心針對你,你不舒服,是應該的。”

噫?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馮宛聽著這破天荒的話,不由心下大奇。

趙俊怔怔地抬起頭來,他眼神空洞地看著幃帳,喃喃說道:“宛娘,我錯了,我真錯了……當初若是不曾招惹她,若是不曾指望……我何至于此?你我又何至于此?”

他雙手捂著臉,疲憊之極地說道:“宛娘,你素來聰慧,我有了難處,你總是能想到應對的法子。現在,你能不能幫我想想法子,讓我離開她?你想想,想想怎麼才能讓我沒有損失地離開她,讓我們都回到從前那樣?”

這一個月來,對趙俊真真是度日如年。而且,隨著時日一天一天地過去,他已經覺得,如其期待被貶為庶民的陳雅,重新得到她屬于大公主的榮寵,自己又能借她之力平步青云。還不如離了她,讓宛娘回到自己身邊。相信,只要宛娘在,他的青云之路還是會有的。

這個自成婚以來,便被馮宛寵著慣著,事事順利舒暢著的趙俊,深刻地感到如今這日子太難熬了,他總是想起從前,從前那只有宛娘,沒有陳雅的日子,實在比現在快活十倍,一百倍!一千倍!

他是真的悔了,真悔了!

本來還不至于如此,實在是自打定下婚事起,便是陳雅一生最不如意的時候。她便是忍著克制著,那怒火還是會發泄到趙俊身上。而趙俊也是個被馮宛寵慣了的人,他哪里耐煩像個奴婢一樣,沒完沒了地陪著笑臉受著閑氣,這般沒有指望地挨著日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140
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3:39
第139章 傷心

聽著帳外趙俊的低語,馮宛終于忍不住掀開了床幃。

她倚在枕頭上,抬頭望著一臉疲憊風霜,又滿懷期待地看著自己的趙俊,眼睛眨了眨。

找她想法子,讓他沒有損傷地拋棄陳雅?

她怎麼可能有這個能耐?趙俊對她的信心,真是比她自己還強啊。

當然馮宛也知道,趙俊之所以這樣說,最大的原因是他無策可施,無人可求。

尋思到這里,馮宛想要笑,可她又笑不出來,整個人恍惚著,想著:怎麼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走到這一步?

前一世,這一世,他們不是都非常要好嗎?陳雅喜歡他,不顧一切地想嫁他,他也喜歡陳雅,在她面前總是百倍溫柔,百倍耐心!就算陳雅被她算計得貶為庶民時,她也只是以為,自己只是在趙俊的心里埋了一根刺。可她萬萬沒有想到,他這麼快就厭煩陳雅了,這麼快就想要擺脫她了。

前世相互扶持,數載恩愛,到頭來抵不住陳雅一笑。臨死時,她還以為這兩人情比金堅呢。卻沒有想到這一世,只是陳雅貶為庶民了,他就打了退堂鼓,他就要放棄。

見馮宛恍惚著,看向自己的目光復雜而游離,趙俊低下頭來。

不知怎麼的,此刻他有點不敢對上馮宛的目光。

好一會,馮宛低聲說道:“她畢竟是陛下的血脈,又是個素來受寵愛的,便是現在有不得志處,說不定什麼時候又恢復了往昔的光鮮。郎君萬萬不可再起離棄的念頭。”

說到這里,馮宛慢慢一笑,低低說道:“她陳雅,可不是我們這種普通庶民。她的事,開不得玩笑的。”

她的聲音有點飄忽,笑容也似是帶著嘲諷,趙俊不由想道:她是在埋怨我,是在譏諷我輕待了她!

想到這里,他唇一抿,認真地盯著馮宛說道:“宛娘,你可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休棄你。便是,便是你對我不起,我也對陛下說,我不會放棄你!”聲音鏗鏘,頗顯得理直氣壯。

沒有想過休棄嗎?是了,他曾經地打算,娶大公主為正妻,把自己貶為平妻,實是算不得休棄,算不得羞辱!畢竟,他還要她是不是?

馮宛一笑,她垂下眉眼,輕輕說道:“郎君,我累了。”

在趙俊有點怔愕的眼神中,馮宛閉上雙眼,疲憊地說道:“郎君請回吧。”

竟是下了逐客令。

可趙俊前來的目的根本就沒有達到,他都如此認真地跟她敘說了,她怎麼一點感動也沒有?

蹙著眉頭,趙俊站在原地不動。

這時,一個護衛走到趙俊身后,道:“趙家郎君,請回吧。”與馮宛的委婉不同,護衛的聲音則強硬得多。

趙俊薄唇抿成一線,他盯著馮宛一陣,不知想到了什麼,當下順從地點了點頭,溫和地說道:“我就走。”

然后,他看向馮宛,輕輕說道:“宛娘,為夫說的話,你放在心中好好想一想。”

交待完這句,他這才轉身返回。

目送著他的背影離去,馮宛好一會才收回目光。

許久后,她低低地笑出聲來。

馮宛的低笑聲,令得兩婢靠近過來。一婢好奇地問道:“夫人在笑什麼?”

馮宛還在笑,她以袖掩臉,輕輕地,似是忍俊不禁地笑著,只是這笑聲聽著聽著,怎麼都有一種悵惘。

直過了好一會,馮宛的笑聲才漸漸止息。在另一個婢女忍不住也問出聲時,馮宛低低回道:“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以前連死也怨恨著的人,竟然比我還可憐。”

“什麼連死也怨恨著”兩婢相互看了一眼,同時疑惑不解地搖了搖頭。

馮宛慢慢放下衣袖,她的臉,已恢復了往昔的平靜淡漠。垂著眸,她暗暗想道:陳雅這麼快就招他厭棄了?堂堂大公主,放棄了公主的驕傲,屈身于他一個六品小官,如今甚至連公主也做不成了……她付出這麼多,定然沒有想到,與她新婚不到一個月的夫君,已經開始厭棄她了!

舍去自己的尊嚴,舍去父母的寵愛,舍去熟悉的舒適的生活,忍受著朋友的冷眼和他人的閑話,不顧一切地選擇的這個男人,便是這個樣?不到一個月,新房泥土未干,鴛鴦枕還是暖著,男人的誓言還在耳邊縈繞,臉頰的笑靨還沒有收起,他就變了心了?絕了情了?

真是……可笑!

大可笑了!

又低低笑了一陣后,馮宛輕輕地說道:“通知下去,便說我病又重了。”

在兩婢不解地眼神中,馮宛解釋道:“我累了,不想再與這院落里的人牽扯了……待將軍得勝歸來,我再病好吧。”

卻是死心塌地地等著將軍了。

兩婢相視一笑,高興地應道:“夫人所言極是。”

兩婢把馮宛的意思一傳出去,北院馬上變得蕭條起來。裊裊升起的藥香,低著頭安靜來去的婢仆,無聲無息的院落,向所有人宣告著這北院的不吉。

接下來,都城連下了三場大雪,然后便是連續十來天的陰霾多風的天氣。

在這種氣侯中,貴族們便有馬車搭乘,也不願意走動的。于是,趙府外面車跡漸絕。

倒是東院里,不時傳來尖哨的喝罵和叫嚷聲,有好幾次,馮宛還聽到婢女們攔住了前來訴苦的婢妾。至于趙俊,也是一連來了七八次,不過都是沒有與馮宛說一句話。有幾次他強闖進來,看到的也是臥塌不起,昏昏睡著的馮宛。

今天是大年三十。

趙俊站在馮宛的塌前,已經很久了。他低著頭,呆呆的,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好一會,他抿著唇向身后問道:“夫人這樣有多久了?”

一婢女應道:“一個月又十九天了。”

“一個月又十九天了?”趙俊重復了一遍,顫聲道:“大夫可有說什麼?”

“大夫說,夫人這是爐火剛熄,余溫猶在時調養不當,以致舊病重燃,比之初病更加嚴重。”

趙俊的薄唇動了動。

他慢慢走到馮宛塌前。

在塌前坐下,他伸出手,想要撫上馮宛的臉,猶豫了半晌,卻又放下了。

好一會,他低低喚道:“宛娘?”

馮宛自是一動不動。

趙俊又喚道:“宛娘?”

一連喚了幾聲,也不見她有什麼反應,趙俊突然悲從中來。他伸手捂著臉,哽咽道:“宛娘,你不是這個樣子的……嫁我二載余,你從來不曾生過病,怎的這一不舒服,便到了這個地步?”

知道有人來,馮宛總是會在臉上涂上厚厚的白粉,會敷上青黛。房中光線不夠,任何人陡然一看,便看到一張青中透白,毫無血色和生機的臉。此刻趙俊看到的也是如此。

他似乎是真傷心了,哽咽聲聲,好久都說不出來。

又過了一會,他哽咽聲稍平,再次低低說道:“宛娘,為夫不想你病,不想你這樣……宛娘,為夫有好多時候,都宿在你曾經居住的房間里……宛娘,你起塌好不好?我,我們回到從前,好不好?”

此刻,他的說話聲倒有幾分幼稚,站在角落里的婢女悄悄伸頭向他望了望,對上那指縫中溢出來的淚水,她暗暗想道:怪不得世人都說,男人很多時候都像個孩子。原以為趙家郎君這種薄情之人會是例外,沒有想到,他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這趙俊每次來,不管他如何要求,都會有兩個婢女守在馮宛房中,堅持不肯讓他與馮宛獨處。一次又一次后,趙俊也不再堅持了。到了今天,他這般失態時,都忘記了身邊還有人在窺視著。

淚水順著指縫慢慢流下,一滴又一滴。而躺在床上的馮宛,依然臉色青白,動也不動。

趙俊抬頭看了她一眼,慢慢止住了淚水。不再哽咽的他,似是有點失神。整個人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似是看向馮宛,也似是一片空洞。

……馮宛離開后,他感覺到最多的便是孤寂,徹底的孤寂。那個總是一聲不吭地站在他身后,對他溫柔,為他想好一切的人不在了,他會在一個個夜晚,突然發現天地雖大,卻只有自己一個人。

如果他仕途順利,春風得意,也許這種感覺還不是那麼強烈,可現在,他不如意,而這種不如意,卻偏偏映襯得以前的日子如同神仙般美好。所以,他看到臥床不起的馮宛,頓時大為失態,頓時有一種,自己將變得一無所有的恐慌!

這種感覺,這種失態,這種悲傷,前世的趙俊,直到了與陳雅成婚半年后才體會到。那半年,他在陛下面前是再三出錯,又接連兩次卷入了同僚們的黨派之爭中,成為他人陰謀下的一顆棋子。那時的他,雖然只是被陛下貶了一階,由陛下信任的核心權臣中的五人之一,落到了外圍。可他和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他已是前程無幾。

這個時候,陳雅的公主身份,已解決不了他的任何難題。他需要的是馮宛,需要的是有政治智慧,能夠從細微處看端倪,能幫他提點,助他周旋,在他犯錯時及時補救的人。

可惜,馮宛早已在他的默許下,被他現在的妻子,大公主陳雅害死了!埋在遠方鄉下的她,屍骨都被蟲蟻噬咬得所剩無幾,又哪里能從土里爬出來助他一臂之力?

于是,那時候,他端著酒走入馮宛慣常居住的寢房,一邊喝著酒,一邊這般哽咽著。于是,他抱著雙臂,任由院落外陳雅的笑聲渾厚響亮,他自己卻是冷得全身發顫,只是感覺到,天地雖大,自己卻只是一人!

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在他還沒有完全明白她的重要,沒有感覺到她的珍貴時,被他害死了!

——這世間,唯一沒有賣的,便是後悔藥。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5:34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