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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卿本風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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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3:57
第140章 衛子揚的身世

俊在馮宛的塌前,足呆了一個時辰,才精神恍惚地離開。

他一走,馮宛便迫不及待地動了動僵硬的脖子。見她眼神清亮,似乎毫不感動,一婢忍不住說道:“趙家郎君對夫人,還是看重的。”

馮宛回過頭來,她笑了笑,道:“他最看重的,永遠是他自己。”

時間便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在過了一個冷淡無比的新年后,病情起起伏伏又撐了一個半月的馮宛,終于迎來了衛子揚大勝得歸的消息。

他又勝利了!他要回來了!

這一次,衛子揚接手的是陳朝一個宿臣名將的爛攤子,如往常一樣,他完美地擊潰了強大的敵人,正式確立了他陳朝第一將的大名。

衛子揚異軍時,喜歡速戰速決,喜歡從別人沒有想到的角度進攻,從而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利益。

這一戰前,他便是成了將軍,也有的是人閑話,可現在,隨著他的善戰之名在陳朝,在整個天下傳揚開來,幾乎沒有人敢輕易提起以往的事,沒有人再敢當面說他曾是男寵。

衛子揚要回來了。

隨著他大勝的消息傳來,積壓在眾人頭頂上,隨時會被戰爭籠罩地陰云正式散去,而都城內外,百姓們開始自發組織著,準備歡迎衛子揚地回府。

與衛子揚大勝得歸的消息同時傳出的還有,趙府的馮宛,在一連二十天的不再反復后,被大夫證明她已病愈,說她只需要再靜養十天半個月,便可完全恢復。

當然,馮宛病好的這個好消息,可沒有幾個人會在意。

如今立春已近一咋)月了,暖暖的春風吹在身上,軟軟的柳枝泛著新綠,自在地飄拂著,都城中的少女們,也都換上了春裳。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

久病痊愈的馮宛,坐著馬車去了一趟西郊周莊后,便掀開車簾,微笑地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

正在這時,前面一陣喧囂傳來。望著那喧囂處,一個婢女笑道:“是鮮卑使臣呢。噫,他們怎麼又來了?”

可不,眾人圍擁中,數十個高大的漢子正緩緩走來。那走在最前面的青年面目清俊,皮膚白皙,臉上掛著笑容,可不正是馮宛曾經在皇宮見過的那個鮮卑使臣?

現在,四公主都嫁過去了,又不是過年過節什麼的,他們來干什麼?

與馮宛同樣疑惑的,不在少數,竊竊私語中,一個聲音傳入馮宛的耳中,“聽說這些鮮卑使臣是為了衛將軍而來。”

衛子揚?馮宛張著耳朵傾聽起來。

那人談性甚濃,正在滔滔不絕地講著,“你們知道衛將軍是什麼來頭嗎?他可不是一般人!”

這人吊足了大伙的胃口,在一陣抗議聲中得意洋洋地說道:“衛將軍啊,他是南鮮卑的王子!是前南鮮卑王的太子!”

聲音一出,四周嗡嗡聲大響。

馮宛抿了抿蕊

她知道他身份不凡,她更知道,早兩年收伏在他身邊的八干親兵,實際上都是他族中傳下來的百戰勇士,悍勇非常。正是有了他們,才造就了衛子揚的一路輝煌!

那人繼續說道:“十幾年前,南鮮卑發生政變,王庭被血洗,不到半年,新王便被殺死,領地也被眾胡瓜分了,聽說當時只跑了前王太子。直到這一次,衛將軍才在戰場上被嫁到了尖鮮卑的大姐,也就北鮮卑皇后身邊的人認出。這不,北鮮卑的使者立馬趕過來了,這是認親啊。”

馮宛知道,南北鮮卑雖是同一族人,卻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分開,彼此之間與別的胡族一樣,有爭斗有聯盟。說是同一姓氏,實際上已形同陌路。

在那人滔滔不絕地介紹聲中,一陣鼓樂聲傳來。只見道路的盡頭,一支浩浩蕩蕩,足有千人的隊伍,正在鑼鼓聲中緩緩走近。

看到他們走近,北鮮卑的使臣們同時止步,那清俊的使臣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望著那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說了一句話。看他的口形,似是在說:敲鑼打鼓的,可真是沒趣。們是無奈,可那干人隊伍,還是鎮住了路人。不知不覺中,眾人四散退開,留下中間空曠的大道供他們通行。

漸漸的,兩隊會合,在那個清俊使臣懶洋洋地帶領下,那干人隊慢慢向皇宮駛去。

不一會,他們便來到了馮宛的旁邊。

一直專注地傾聽著的馮宛,于紛繁喧囂中聽到那清俊使臣哧笑的聲音,“那小子還在路上呢,我們這些使者便迫不及待地趕來了。陛下行事,可真是越來越性急了。”

一個中年臣子聞言笑道:“陛下不也是給皇后逼舟?她可看重這個弟弟呢。對了,清映公主人呢?”

清俊使臣哼了一聲,道:“她還在后面。”頓一頓,他冷笑道:“那小子倒是好艷福,人還沒有歸來,皇后便給他備了十幾個美貌姬妾,連心愛的三女兒也送來了。

聽說,這次被擊敗的眾胡,也都有送美人過來。再加壁罌小平府中原有的,只怕他那小小的府院都裝不下了。四蹦搖搖頭,繼續說道:“說起來也是怪事,這陳朝皇帝怎麼就不知道嫁一個女兒籠絡那小子?”

他的聲音還有傳來,馮宛的心卻是跳得又快又亂,感覺到自己臉色定然不好,她伸手按了按胸,低斂著眉眼努力地深呼吸著。

好一會,再次抬頭的馮宛,已是一臉平靜。

……以衛子揚的地位和功績,這些都是遲早的事,不是嗎?再說了,她都經過那麼多了,怎麼還能這麼激動呢?

努力壓低心底的不舒服,馮宛目送著這上干人的使臣隊浩浩蕩蕩地過去。

接下來,都城一直處于熱鬧中。在北鮮卑的使者隊過去后,又有幾個胡族小國派使臣前來。接下來幾天都是如此,那些原本與南鮮卑關系關切的小國,都有派使臣,送貴女前來。

一時之間,整個都城倒是變成了衛子揚一個人的舞臺。這種熱鬧,若是放在陳朝幾個殿下的身上,也許是理所當然的。可放在衛子揚這麼一個異姓大將的身上,怎麼聽,怎麼都有種古怪地感覺。

這種感覺不止是馮宛有,在趙府中,她甚至聽到了大公主在叫罵著。

足足過了十天,大勝得歸的衛子揚隊伍,才開始駛入都城。

這一天把他的名字,他的故事都聽煩了的眾人,早早就守在街道兩側,專心迎接他的到來。

也不知陛下是怎麼想的,他竟然下令,三品以下的官員,有府第臨街的,都需帶著家人聚集在府門外迎接衛將軍。如府第不臨街的,那就得一家大小來到街道中守著衛將軍地到來。

因為這個命令,趙府眾人一大早便聚集在街道旁,便連大病剛剛痊愈的馮宛也是如此。

這三個月來馮宛一直裝病,一直躲著陳雅等人。因此,她幾乎是剛走下馬車,十數雙目光便牢牢地盯來。

馮宛回眸,她對著趙俊福了福,便含著笑接過婢女遞來的紗帽,安靜地等候起來。

打量著如往昔一樣明澈雍容的馮宛,趙俊的臉上,先是露出一抹喜色和溫柔轉眼,他又想到她前來是迎接衛子揚的,便蹙起了眉頭。

在趙俊的身邊,陳雅青著一張臉,四白眼瞬也不瞬地瞪著馮宛。那眼神直似要把她剜了,可惜馮宛硬是沒有與她對一眼,正面交鋒一下。

月娘和嫵娘等婢妾,正畏畏縮縮,老老實實地站在后面,她們低著頭連習慣張揚了的嫵娘眉娘,這時也努力地讓自己不起眼。

陳雅嫁過來的這幾個月,馮宛自是可以借病躲起來,她們卻不得不日日面對著陳雅。這不才過了幾個月,幾妾渾然沒有了往日的好顏色,便是看到趙俊,也不敢流露出半點媚意討好。

陳雅瞪了一會馮宛后突然聲音一提,說道:

“聽說各族使者送給衛將軍的美人都超過我父皇的后宮人數了。還有那個什麼鮮卑第一美人的清映公主,是最疼他的親姐姐許給他做正妻的……衛將軍擁著嬌妻美妾,卻不知還會不會要某個他人用過的低賤之婦?”

說到這里,陳雅似是心情大好,格格歡笑起來。

聽著她的笑聲,感覺到婢妾們投來的,若有若無的目光,馮宛紗帽下的面容,微微一曬:她與別的女人都不同。她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以色待人。

她于衛子揚,有恩義,有情誼,也有用處。自己也只是想求得他的庇護,這一點,不管怎麼說衛子揚都不會拒絕。陳雅若想用這點來打擊自己,那她真錯了。

想是這樣想,馮宛的心里終是有點不舒服。

陳雅見馮宛不說話,轉向趙俊命令道:“夫主,我跟你說啊,那些被別人用得不要了的貨色,你可不能再收回了!”她說到這里,又是格格一笑。她笑得歡,倒沒有注意趙俊看向馮宛的復雜眼神。

徑自笑了一陣,陳雅又看向馮宛,見她還想出口嘲諷,馮宛安靜的聲音從面紗后傳來,“雅娘,你過慮了!”她叫她雅娘!這般冷漠的口氣,這般理也不理的神態,她還真把自己當成了趙俊的正室?

陳雅臉色一青,笑聲更是一噎。

馮宛看向她,她溫溫柔柔地說道:“我與衛將軍之間,實是姐弟情誼。這世間美人萬干,便是最恩愛的夫妻”,她目光刻意在陳雅和趙俊身上劃過,娓娓而談;

“也難免色衰愛馳,姐弟之間卻是永恒不妾。”

見陳雅青著臉要反駁,馮宛打斷她的話;

“上一次,衛將軍怕我與幾位妹妹一樣,被人凌辱了,急趕緊趕地接我去他的府中避難。這一次也會是如此。雅娘,你真過慮了。”

見她硬生生地揭開自己的傷疤說話,陳雅臉色大變。她腳步一提正準備向馮宛沖來時,前方處,突然鼓樂喧天,卻是衛子揚的人馬出現在街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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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4:19
141章 摟你於懷

群瞬時妄靜下來。衛子楊,都城中見過的人不在少數,他實在是陣子風頭太勁了,每個人都順聲望去,都看著那隊越來越清楚的身影。

馮宛也是,這片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點快,饒是她深吸了好幾口氣,也無法阻止它的躁動。她感覺到,自己似是在歡喜著。

鼓樂聲越來越響,隊伍也越來越近。

馮宛和眾人一樣,仰著頭,靜靜地看著那越來越清楚的身影。這時刻,她沒有注意到陳雅和眾稗姜時不時地朝她看了一眼,沒有注意到趙俊陰沉不快的臉色。

她只是,心跳得有點快刁

轉眼間,一個金甲荷軍出現在陽光下,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初春的陽光,暖暖地鋪在他身上,照在他臉上。這一瞬間,所有的聲音,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有那一張曠世俊美的臉,那高桃軒昂的身影,緩緩策馬而來。

衛子揚一直是風姿絕世的,可這一刻,他直如灼眼的太陽一般,把周圍萬物全部比了下去。不知不覺中,街道中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連趙俊陳雅這些心懷不滿的人,被他的氣勢和容光所懾,也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仰視于他口安靜中,只有“撻嚙撻“的奎馬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也不知是誰帶頭一聲喊,只見四面八方的人向衛子揚涌去。于是,剛剛還安靜之極的街道,一瞬間變成了歡呼的海洋。

人山人海中,衛子揚身后,傳來幾個冷漠不耐煩地喝聲,“散開!”“控一一”的一聲,護衛們拔出了佩夕!

在歡笑聲,這喝聲這夕鳴特別刺耳,不知不覺中,眾人腳步一頓。

衛乎揚策馬沖出了包圍圈。

這一轉眼間,他已出現在百步開外,望著他越來越清楚的眉眼,望著那脾魄天下,飛揚不可一世的神態,馮宛垂下了雙蟬。

就在這時,衛子揚看向了她口

扯著胯下駿馬噓溜溜一咖一聲長啼,衛子揚朝著馬腹一蹄,突然力速。

他朝著馮宛的方向狂奔而來d

這時,街道人頭聳動,嘩聲似海,他這一沖,無數雙目光隨之而動。

在馮宛不由自主地退后中,他竟是直直地沖到了她的面前。

一扯馬僵,他勒停了奔馬,然后低下頭看向馮宛。

他是何等耀眼?一舉一動那是真正的萬眾矚目,這一向馮宛望來。無數雙目光也跟著望來。生平第一次,馮宛竟是置于萬千目光中。

騰地一下,她的臉轟地一紅,又向后退出半步。

就在她不由自主地想把自己藏起來時,衛子揚那神采飛揚的血色陣子一瞇,他扯著薄唇,低啞笑道:“不要再退了。”

他向她伸出手,聲音清亮中帶著溫柔,“阿宛,過來。”

這一下,饒是本來還不信的眾人,瞬時都呆住了。

他們目不轉睛地看著馮宛,無數雙目光盯向她的身段和面容。

馮宛的身段雖是極佳,可面容與衛子揚一比,何止是熒光蟲比之酷月?饒是她帶著面紗,可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絕對不是一個絕代佳人。

更何況,她還梳著婦人的發譬。

嗡嗡聲四起。

一時之間,陳雅和趙俊的臉色變得又青又白,便是月娘等人,這時看向馮宛的眼神,也有著掩不去的妒忌和不甘。

馮宛反射性地想微笑,可笑容擠出來,她只覺得僵硬。

渾渾噩噩中,她只有一個想法:給這麼多人看到了,我躲著也沒用,不如隨他口

想到這里,她向衛子揚走出兩步,伸出小手放在他的掌心。

衛乎揚一碰到她的手,便緊緊握住。感覺到她在顫抖,衛子揚斜飛的血色鳳蟬中,蕩漾著一股笑意,和憐惜。

他右手一扯,一用力,便把馮宛扯到了馬背上。

把她摟在身前,衛子揚輕喝一聲,胯下的駿馬向前走去。

站在一側的趙俊,先是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猛然,他清醒過來,急急腳步一捉,便向兩人沖來。

才沖出一步,他便被h緊緊抓住。抓住他的,是陳雅帶來的一個老仆,那仆人聲音又輕又快地說道:“趙家郎君,你要讓整個都城的人都知道,你的妻子正倚在別人懷中嗎?”

這話一出,趙俊一凜,他倍硬地停下腳步,好一會才顫聲道:“豎子!欺我太甚!欺我太甚!”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陳雅便在一旁譏嘲道:“他可不是今天才欺你的!”

這話特別不中聽,趙俊又是惱火之時,當下他噎地回過頭來。瞪著陳雅,他右手一揚,便想一個巴掌甩去。

陳雅沒有想到過他有一天敢對自己動手,當下悟在那里。不過她身邊的人都不是吃素的,當下,便有一個青年護衛扣住了趙俊高抬的手。脖著趙俊,那護衛警告道:“趙家郎君,別忘了這是什麼地方!”

趙俊清醒過來。他忙不迭地放下手,對上陳雅牌中的傷心和惱怒,他才點悔:怎麼沒有克制住?這一下,又不得安全了。

其實,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逐著那馬背上緊緊相依的兩人,趙俊和陳雅的這一番動作,並沒有人看到。

窩在衛子揚懷中,感覺到他的盔甲摩擦著自己細嫩的肌膚,感覺到他摟著自己腰地手臂的火熱,馮宛的心跳得飛快,臉也漲得通紅。

砰砰砰急速躁動的心跳中,馮宛低下頭,饒是如此,她也能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

刪在世人眼中,她與衛子揚太不相配。以往便有再多傳聞,世人也自動地向另一個方向解釋。可觀在親眼目睹,眾人的驚俘是無法言除的。由于震驚,街道中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見馮宛恨不得把腦袋埋到胸口里,衛子揚低低一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阿宛,我不知你是如此膽小之人。”吹過來的氣息暖暖的。這般從耳洞滲入,令得馮宛身子一酥。

馮宛的臉更紅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盡量冷靜地埋怨道:“你這下,可真正把我推到風尖浪口了d“

這話一出,她想到那浩浩蕩蕩的北鮮卑眾使,想到那些小國,想到那位尊貴的公主,想到那無數美人。一對之間,荷麗少去,不安漸生。

身后,衛乎楊味地一笑,他摟緊她,把自只擱在他的秀發上,低低說道:“今非昔比。我便是想讓那些人看到,你是我心上之人。”

騰地一下,馮宛臉紅過頸,那美麗的蟬子里,不知子覺中都滴得出水來。

不過這只是一瞬間,轉眼,她又清醒過來。

她正待再說什麼,衛子揚又低低地說道:“從此后,你我都是站在風尖浪口之人。暗箭也罷,明槍也罷,生也罷,死也罷,阿宛,你只能與我一並承受了口”

他說到這里,似是很高興,鳳眼瞇成一線,把臉埋在她的秀發間,低低笑得歡。

馮宛壓住狂亂的心跳,冷靜地想道:也許他做得對。以他現在的聲勢,只要對我有一丁點的忽視,不說閑言閑話,便是那些北鮮卑的使者公主,也會尋到機會對我下手口

陛下更是會毫不在意地拋出我。

只有這樣,只有眾人見到他對我異乎尋常的看重,才會投鼠忌器,才會知道,傷害了我,便是徹底得罪了他!

想到這里母宛恍然大悟,心中不知怎麼的,竟有一種熏熏然,飄飄然的快樂。這種快樂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圓滿,直是兩世為人的她,生平第一次嘗受。

這時,街道中被驚呆了的眾人已回過神來。于是,喧囂聲嗡嗡而趙,議論聲大得把鼓樂聲都壓下去了。

哄鬧中,突然間,一個少女的尖叫聲傳來,“不是這樣,不是這樣!”

叫聲中,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從人群中一沖而出,她攔在衛子揚的馬前,伸手指向馮宛尖聲說道:“將軍蓋世風采,這個婦人她何德何能?”

少女昂起頭,目光明亮地盯著衛子揚,聲音尖哨中帶著啞咽,“這天下美人多的是,便是我,也勝過你懷中婦人多矣。郎君何等人物。怎能摟著這嫁過人的腔臟潑貨,毀了自個清名?”

少女雙手伸開,言辭但侃,聲音清脆,目光明亮。看向衛子揚的眼神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愛慕和不甘。膘過馮宛時,那眼神中的厭惡不屑和妒忌,毫無掩飾。

衛子揚沉下了臉。

他右手一伸,便按上了腰間夕鞘。感覺到他的動作,馮宛伸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在衛子揚突然凝滯的氣息中,馮宛低低說道:“只是純直女子,罪不當死!”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只有衛子揚聽得到。

衛子揚瞇著雙眼盯向她,好一會,他笑道:“這世間,不會再有一個婦人如阿宛這般知我了。”說到這里,他聲音一緩,輕輕解釋道:“無數人在盯著你,我這一夕不出,你性命難保!”

說到這里,他騰地一聲抽出了佩夕。

佩本的清鳴聲中,那少女無自昂頭瞪著馮宛,秀媚的大眼睛中盡是厭惡和恨意,她尖聲叫道:“幾那婦人,你自有家,自有夫主,干嘛要纏著衛將軍,辱他清名?你怎麼不拿著鏡子照一照自個兒的模樣?你配與將軍在一起嗎?呸!你連給他倒夜壺也不夠!”

叫罵聲中,少女朝著馮宛的臉上唾出一。痰來。

看著那團唾沫彈向自己,馮宛閉上了雙眼:你這是找死啊。

她也不是多麼偉大善良的人,知道少女的桃釁如其說是意外,不如說是有人指使。她硬要往衛子揚的夕尖上撞,她有什麼法子?

就在那少女朝著馮宛吐出一口痰,秀致的下巴抬得高高時,“叮一刪”地一聲,寒夕如虹,在陽光下劃出一個美麗的弧度,閃電般地刺向了那少女!

“滋“地一聲,那銀白的夕尖從少女諷笑著的櫻唇一穿而過,轉眼,便從她腦后透了過來!

少女鞏吸喳喳,清脆響亮的叫罵聲剛剛還在響起,這一下夏然而止。原本喧囂著的,議論紛紛的路人,都是一啞。

葉的一聲,衛子揚軼本。

隨著長夕這麼一抽,一股鮮血從少女的嘴里,后腦傷口同時噴出。她瞪大一雙原本美麗,卻再無神采的眼,硬挺挺地向后倒去。

靜默中,衛子揚撕下一側衣角,慢條斯理地把夕上的鮮血拭干。冷冷地說蓮:“我心上之人,也是你能任意辱罵的嗎?”

我心上之人,也是你能任意辱罵的嗎?

聲音明明不響,也許是現下太過安靜,也許是這一募太過驚心。于是,衛子揚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迅速地傳入眾人的耳中,迅速滲入每一個角落。

無聲無息中,不少人臉色蒼白,也有一些人在相互看了一眼后,悄悄退去。

“撻撻撻”的馬蹄聲再次響起,這一次,無人敢攔在衛子揚的馬拼了。

望著那漸去漸遠的身影,陳雅嘴一張,尖聲叫道:“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她像是瘋狂了一樣,掙扎著,用盡全力地掙扎著。可是她的護衛和稗女都把她扣得緊緊的,陳雅哪里甩得開?

這般瘋狂地掙扎著,陳雅嘴里還在尖叫,“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她憑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讓衛子揚那樣的人物對她如此愛護?憑什麼她都可以享受到自己都不曾享受過的,他人全心的呵護?

這上萬人中,幾乎所有的少女都會妒忌馮宛,可只有陳雅幾人,才這麼難以置信的,極不甘心!

馮宛那婦人,要姿色沒姿色,要背景沒背景,還是一個結過婚的婦人,她憑什麼可以得到這一份榮耀?憑什麼可以得到那麼一個絕世男子的珍愛?她那樣的人,不是生來就讓人踐踏的嗎?她憑什麼?

沒才人想得通這一點,趙俊也不能。他青白著臉,恍幟木然地看著那漸漸遠去的兩人,第一次感安到,他的宛娘,可能再也回不來了……被衛子揚這樣的男人寵過,她怎麼可能還會回來?

可越是感覺到這一點,他越是難受,越是不甘,越是心痛。如果衛子揚棄她如鄙履,如果馮宛投奔不成又回來求他對她好,也許他還會有居高臨下地施舍,有看輕,有不屑。

可現在,衛子揚居然如此看重她。這讓他心中悶痛難當,不知不覺中,竟是覺得馮宛更動人,更值得他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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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4:38
第142章 開口

這時,衛子揚低聲笑道:“看熱鬧的越來越多了。”

說到這里,見馮宛依然低著頭,臉紅紅的,似乎受不了萬眾矚目一樣。他忍著笑,低低說道:“阿宛,你現在退縮也沒用,得試著承受眾人的目光了。”

馮宛知道他說得對,可她就是有點心慌。這點心慌,也不知是在他的懷中,還是被眾人這般盯著。

好一會,她吸了一口氣,紅著臉慢慢抬起頭來。

抬頭對上眾人的目光,馮宛長長的睫毛扇了扇,好一會,她低聲說道:“見到陛下時,我當如何?”

她畢竟妾身未明,現在被衛子揚這麼一摟,與趙俊和離的事,似乎也擺到明面上了。

身后,衛子揚怔了怔,轉眼他低笑道:“阿宛,你怎地現在還在琢磨這個?”他湊近她,吹出的熱氣撲在她的后頸上,令得她臉更紅了,“阿宛,這幾個月里你有沒有想我?”

馮宛哪里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種問題?一時之間,她直覺得臉燙得都無地自容了。

見她如此,衛子揚又是一陣低笑。

就在這時,馮宛對上了好幾雙直直盯來的目光。這個時候,盯她的人是多,可眼前這一批人,個個做異族打扮,衣著高貴,氣勢不凡由不得她不注意。

她抬起頭,朝著那行人看去。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少女身材高挑,五官輪廓偏深似是胡人,可那白皙的肌膚,水靈靈的大眼睛,精致得無可挑剔的五官,卻又似一個晉人美女。

說起來她比晉人美女多了一種異域風情,比胡人又多了一份精致典雅。

不由自主地盯了這美人幾眼,馮宛才看向她身側,她身側站著的,卻是那個與她見過的北鮮卑使臣,那個長相清俊的青年!

此刻,這兩人都在抬著頭,瞬也不瞬地盯著她。少女盯了她幾眼后,便轉向她身后看向了衛子揚,而那青年,卻一直眨也不眨地看著馮宛。

在離這兩人不過五十步處也有一堆人在盯著馮宛,這些人都做異族打扮,服裝各異,他們看向馮宛和衛子揚的眼神不見驚愕,只能看到審視。

這些,多半便是沖著衛子揚而來的胡國眾使了。馮宛笑了笑,她還沒有開口,只見那北鮮卑的清俊使臣便走出一步,右手置于胸前朝著衛子揚躬身一禮后,朗聲笑道:“殿下好風采!”

這人對整個陳朝來說,都是貴客,當下,衛子揚翻身下馬,他牽著安坐在馬背上的馮宛,微笑著向那使臣走近。

衛子揚身長腿長,走起來別有一種風姿。他雖是容顏絕世,可那血色鳳眸,那一襲金色盔甲使得他整個人于絕美中,有一種慘烈的血殺之氣。這樣的氣質混合在一起,實是無人能比。看著他走近,那本來目光清明的美少女不知不覺中露出了一抹歡喜。

不等那使臣開口,美少女閃了出來,她擋在那使臣前面,仰著頭看著衛子揚脆生生地說道:“我從來沒有見過如你這樣的男兒。”說到這里,她眼波流轉快樂地說道:“我叫清映,我喜歡上你了,你呢?”

聲音悅耳之極,宛如銀鈴,神情有著七分天真率直,讓人一見便生出好感來。

衛子揚瞟了她一眼,眸光帶著一抹溫和,卻是沒有說話。

鬼他不答,美少女扁了扁嘴,她轉眸看向馮宛,打量著她,清映公主轉向衛子揚嬌脆脆地說道:“你喜歡一個人,便敢當著所有人的面抱她,這點我喜歡。”昂著小下巴,清映公主的聲音快樂如流水,“小母親說過,你小時候便是極有個性的,她還說,她家族里的人都是有血性的,我現在相信了。”

衛子揚的大姐,是十年前嫁給北鮮卑王做繼室的,清映公主的母親另有其人,因此她喚她為小母親。

清映公主的話和表情,沒有流露出半點惡意,她本身又是這麼一個純直可愛的美麗少女,衛子揚對上她,慢慢揚唇一笑,他低聲說道:“你小母親,她還好嗎?”

大姐出嫁時,他年方八九歲,這麼多年過去了,對那個姐姐,他已沒有什麼印象。不過衛子揚這些年來奔波輾轉,也明白了一些事。如他那個大姐,在自己母國顛覆,親人不存的情況下,依然坐住了她的皇后之位,說明她是個有大本事的人。

清映公主見他問起,點著頭快樂地說道:“小母親很好啊烈父皇尊她寵她,我們也喜歡她……”娜燃

說到這里,她頭一歪,扁著嘴不高興地說道:“不說我小母親了。聽他們說你叫衛子揚?你明明姓慕容的,怎麼能姓衛呢?子揚是你的名字嗎?”

衛子揚一曬,他淡淡說道:“我從前姓慕容,現在是姓衛了。以后,你只需要叫我衛子揚便可以了。”

“是嗎是嗎?”清映嬌脆脆地說道:“衛子揚這個名字很好聽呢。”

說到這里,她不知想到了什麼,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了一下,突然湊近衛子揚,小心地問道:“小母親說,你喜歡我的話,我就可以嫁給你。子揚哥哥,你喜歡我麼?”

她問得雖是小心,卻也直接。在陽光下,少女美麗的臉孔放著光,那上面,有著年少純真的美好和精靈。

見衛子揚盯著自己,清映難得的臉紅了一下,她嘟著嘴低著頭,小小聲地說道:“小母親說,陳朝皇帝老了,你又崛起得太快,只怕不能容于新主。她還說,我嫁給了你的話,陳朝新帝便會有所顧及,不會輕易動你呢。”

眨了眨眼,清映抬頭看向馮宛,又脆生生地說道:“子揚哥哥是不是舍不得這位姐姐?你也可以娶她啊。我們一起做你的妻子好不好?我父皇便有好幾個皇后呢。”

清映的話,清脆而穿透力強,嬌嬌脆脆間,把一切利害關系都說出來了。而且,還顯得那麼的誠摯。

一時之間,隨著衛子揚而來的臣下們,心下都暗暗點頭。他們同時期待地看向衛子揚,等著他點頭。

衛子揚慢慢轉頭,他看向了馮宛。

此刻,馮宛依然端坐在馬背上,清映公主所說的每一句話,她也聽到了。這個公主,有著整個陳朝都罕見的美貌,心性表情,也顯得純真可愛。她想,她要是衛子揚的話,只怕拒絕不了。

……以往,衛子揚對于除她以外的所有人的碰觸,都有厭惡感。不過自夜間來偷看她洗澡后,他那個毛病已經不藥而愈。而且,隨著那八千精衛來投,他的身邊開始有出色的陰謀家輔佐,衛子揚,已在向一個成熟的政客轉變了。

很早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他會很快成熟起來。他這一生,注定是要高高在上的。

想是這樣想,馮宛卻無法讓自己堵悶的胸口緩解一些。

因此,在衛子揚地盯視中,她垂下了眉眼,安靜之極。

望著這樣的她,衛子揚慢慢地瞇起了鳳眸。

薄唇微掀,俊美絕世的臉上流露出一抹讓清映看癡了的淺笑,衛子揚徐徐問道:“阿宛以為公主所言如何?”

心思翻轉間,馮宛慢慢抬起頭來:自怨自艾不是她的性格,他既然開口問了,那她就要阻止這樁婚事!這個公主是真可愛也罷,是假可愛也罷,前一世時,衛子揚一直孤獨終身,這一世,她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使他改變太多!

她迎上了衛子揚的目光,也迎上了清映和那些使臣們地注視。

垂下長長地睫毛,馮宛白皙的臉上流露出一慣的雍容,在眾人地緊盯中,她徐徐說道:“將軍娶了鮮卑公主,卻不知是想繼續做陳朝之臣?還是想就此帶著人馬,殺回故土去?”

一句話落地,四下鴉雀無聲!

這是她第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特別是當著當事人的面,毫不掩飾地說出自己的觀點!

這個觀點,無比冷靜,如晨鐘暮鼓一般,重重地敲在衛子揚身后眾人的心中!

是啊,衛將軍本是南鮮卑的太子,若再娶了北鮮卑的公主為妻,他還算得是陳朝之臣嗎?陳朝的皇帝,還敢用他嗎?

這樣的睿智,這樣的警醒!

好幾雙目光都贊賞地看向馮宛。

清映公主的臉,在那一瞬間白了白,她在勉強笑著時,站在她身側的那個清俊使臣,也在目光灼熱地看向馮宛。

衛子揚也在向她看來。

迎上衛子揚的目光,馮宛淺淺一笑,她繼續垂眸斂目,一副安靜無比的樣子。

她知道,她現在這番話,不止是給衛子揚提了醒,不止是讓北鮮卑的人記了恨,不止是讓眾胡國的人留了心,更會傳到陛下耳中,傳到整個陳朝的文武大臣的耳中。

衛子揚說,她現在只有站在風尖浪口,才不被人輕易宰殺……光被他這般當眾摟一摟,那份量還是不夠的。她還需要顯示出自己的才能,需要以自己的本事真正站出來。她畢竟是婦人之身,能力適當強些,也不過是聰慧些,不會招人忌諱的。何況,現在的衛子揚,已有保住她的本事了

衛子揚說,她現在只有站在風尖浪口,才不被人輕易宰殺……光被他這般當眾摟一摟,那份量還是不夠的。她還需要顯示出自己的才能,需要以自己的本事真正站出來。她畢竟是婦人之身,能力適當強些,也不過是聰慧些,不會招人忌諱的。何況,現在的衛子揚,已有保住她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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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進宮

靜默中,衛子揚慢慢一笑,他朝著死輝卑眾使者拱了拱手,告了一聲罪后,翻身上馬,再次把馮宛摟于懷中。

“嘔撻撻。”清脆的馬蹄聲,衛子揚的隊伍,繼續向前駛去。

他這一走,本來停頓了的眾人,也跟著移動了。

清映公主呆呆地看著衛子揚遠去的身影,好一會,她朝地上重重一跺腳,忍著不快,跟在眾使后面,隨著衛子揚移動。

皇宮越來越近了。

望著前方陽光下巍然屹立的宮門,衛子揚突然說道:“這地方,我真不喜歡。”他的聲音極輕,只是嘀咕。

馮宛聽到了,她垂下眉眼,仿若未聞。

這時,衛子揚摟了摟她的腰,低聲說道:“阿宛,你不喜歡清映公主?”

他的語氣中帶著篤定,也帶著隱隱的笑意。

馮宛依然垂眸,她無法回答衛子揚這句話。她是不喜歡,沒法喜哦…

衛子揚手臂收緊,好一會,他吩咐道:“她們由你接待。”這是命令,不是詢問。

馮宛一愕,正準備說些什麼,想到他身邊除了自己外,還真沒有一個得力的女人可以助手,便不再吭聲。

這一邊,衛子揚帶著馮宛大搖大擺地走入皇宮,那一邊,陳雅終于找到機會,帶著身邊的婢仆悄悄進了宮。

遠遠看到端坐在塌上的皇后,陳雅便是雙眼一紅。只不過受了幾次教訓,她也知道今非昔比,當下強忍著淚水,乖巧地朝著皇后一福,喚道:“母后。”剛喚到這里,她馬上記起自己不再是大公主了,便又改口道:“皇后娘娘。”

皇后看向她。

看到陳雅蒼白的臉,強忍著的淚水皇后心中暗嘆一聲,想幾個月前,這個孩子還是何等地光彩奪目,飛揚跋扈,才多久不見,她便成這個樣了?

畢竟是自己疼受了十幾年的孩子,雖然心中曾經有過疙瘩,現在看到陳雅,皇后還是憐憫的溫和地說道:“你這孩子……過來坐吧。”

“是。”

陳雅感覺到皇后的善意,欣喜地朝她看了一眼,連忙提步上前。

陳雅在皇后的身邊乖巧地坐下。

從旁邊拿過陳雅喜歡的糕點放在她面前,皇后溫柔地說道:“餓了吧,吃一點。”

“是。”

陳雅拈起一小塊糕點,小小吃了一口:趙俊和她身邊的人千交待萬交待說,在皇后面前,怎麼小心怎麼來,怎麼乖巧安靜怎麼做。若能博得皇后娘娘的憐惜說不定事情會有好轉。

這種話,以前得意時她是聽不進的,這嫁給趙俊的幾個月中她受盡了白眼和嘲諷,那些原本跟前跟后,對她恭敬有加的昔日跟班,現在看到她不是敷衍便是冷淡以對,背著她,那冷嘲熱諷,卓災樂禍,就更不用說了。

不說這些人,便是趙俊對她的態度也是一日不如一日。這世態炎涼幾個字,數月間,她可說是終于領受到了。

這時,皇后溫和慈愛的聲音傳來,“那個趙俊,他對你可好?”

皇后不提趙俊也罷,一提趙俊,陳雅眼眶就是一紅,她正要說幾句牢騷,一眼瞟到貼身婢子送來的眼神便又改變了主意。

見陳雅雖是搖著頭,眼眶卻是紅的,整個人更是悶悶不樂,哪里像別的新婚婦人那般提到夫主都是笑逐顏開,又羞又喜的?

騰地一下,皇后臉色一青,她沉著臉冷冷說道:“那時他為了前程提出與鮮卑二王子聯姻之策,一點也沒有想到你的難處時我就知道那不是一個好的。”她把手中的杯子朝幾上重重一放。

聽到皇后語氣中的不善,陳雅終于有點急了。這三四個月了,她才能見到皇后,可這一見面,便讓皇后對自家夫主不喜了。別的不說,要是趙俊知道這事,他一定會惱的。再說,陳雅畢竟是愛著趙俊的,私心里還真不願意他因自己而倒霉。

想到這里,陳雅連忙說道:“他還是好的,就是心念著馮宛那個賤女人。”不提馮宛還罷,一提馮宛,陳雅的怒火便不打一處來。她忍不住抬起頭來,期待地看著皇后,咬牙說道:“母”…娘娘,能不能想個什麼法子把那個賤女人給處置了?”

陳雅提到馮宛,皇后卻是蹙了蹙眉,她長嘆一聲,說道:“那個婦人啊?剛才陛下還見過她了。”搖了搖頭,皇后道:“以前陛下也對她不喜,不過剛才,陛下可是

賞了她的。陛下剛才還對著內侍說,那個馮宛是個聰慧知事的婦人,也怪不得衛子氣怎麼也要護著她。不說別的,光憑那一句‘將軍娶了鮮卑公主,卻不知是想繼續

做陳朝之臣?還是想就此帶著人馬,殺回故土去?,的警示,便不是一般人想得到,說得出的。”

皇后看向陳雅,慎重地搖頭道:“那婦人說的這句話,實是對了你父”…對了陛下的心。這處置她的事,現在千萬不能提!”

說完后,皇后卻見得陳雅臉色一青,一臉的失望。

望著憤恨中有著不甘的陳雅,皇后蹙了蹙眉,不由想道熙哦以前還真是太慣著她了,到了這個翹涉,她還不省心。那馮氏婦人再怎麼惡劣,她也沒有與阿雅爭趙俊的心思。這孩子,怎麼就想不通呢?

就在這時,陳雅說道:“哦…娘娘你不知道那賤婦多麼可惡。她今天還對我說,衛子揚一回來,就會把她又接過去,還說她是去避難什麼的。娘娘,我實在不甘心。”

不等陳雅說完,皇后已打斷她的話頭,慢慢說道:“她去衛府,正好讓你掌著趙府啊,你氣什麼?”見陳雅張口欲辯,皇后哪里還不知道,陳雅之所以說這話,是想把那馮氏留在身邊折磨著?

又是搖了搖頭,皇后疲憊地說道:“好了。本來我還準備跟陛下說,讓他成全了衛子揚和那婦人。既然你不願,這話我也不說了。你也別忙著生氣,那婦人的身份,跟了衛子揚左右不過一妾侍,她的苦日子還在后頭呢。”

皇后說到這里,看到陳雅依然一臉不甘,不由想道:馮氏如果去了衛府,正好讓趙俊把她扶為正妻啊。這才是當務之急的事,可這阿雅,卻只顧著與一個沒有必要的人爭持,連自個的大事都不關心了。

想到這里,皇后又是一陣失望。

近四個月不見,一見面,便是這般堵心,皇后無力地揮了揮手,道:“我累了,你回去吧。”直接下了逐客令。

陳雅還在想著心思,哪里知道沒說兩句皇后便要趕她了?當下急急抬頭,對上皇后疲憊中面無表情的臉,她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什麼,終是被身邊的婢女扯了出去。

出了宮門,見到陳雅還是渾渾噩噩,頻頻向回看去。那婢女想要說她兩句,卻還是住了嘴:自家主子不省事的性子,不是一天能改變的,說了也沒用。只是可惜這一次機會。哎,等了三四個月才見上一面啊!

凱旋歸來的衛子揚,在帶著幾個親衛和馮宛見過陛下后,當場便受到了陛下封為左將軍。

左將軍者,位如上卿,金印紫綬,掌都城兵衛,戍守邊隘,討伐四夷。官雖三品,卻是權力極重的職位。

然后,陛下看到站在衛子揚身后的馮宛,又說道:“衛將軍當真是重情之人,立了大功,還忘不了昔日微賤時相隨的一個婦人。也罷,便讓她先跟隨你左右。”

至于要馮宛怎麼個跟隨法,陛下沒有說,馮宛和衛子揚,自然也不會問。

于是,馮宛出宮時,雖依然是妾身未明,好歹已是衛子揚的人了。

望著那兩人離開的身影,一個老年內侍走上前來,低聲說道:“陛下何不封這婦人做公主?遣嫁衛將軍?”

不過數月不見,陛下又老了不少,他睜著渾濁昏花的雙眼看著越去越遠的兩人,搖了搖頭,道:“孤老了,這種事,得由太子來做。”這是施恩之舉,由太子做也是情理之事,老太監點了點頭。

這時,陛下喃喃說道:“還得看看,姓衛的是個有才的,可是那樣的出身,得再看看……”

馮宛跟在衛子揚的身后,向宮門走去。

剛才,陛下除了大賞特賞馮宛的一言之功后,便對北鮮卑的求親行為只字不提,也對那些胡人小國提也不提。仿佛,這數日來鬧得沸沸揚揚的,衛子揚的身世,以及那些國家想與衛子揚的結親之事,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馮宛知道,他是想看衛子揚自己怎麼處理。在這件事處理妥當之前,衛子揚剛封的左將軍位不會落到實處。

想到這里,馮宛上前一步,靠近了衛子揚。

她剛剛靠近,手心便是一暖,卻是衛子揚伸手握緊了她的手。

感覺到他手掌的溫熱,馮宛的心一陣暖暖的。她低下頭,輕輕提醒道:“宮門外,眾胡還在等著將軍吧?”

衛子揚點了點頭。

馮宛唇動了動,說道:“將軍還沒有回朝,諸胡使者便先趕到了。將軍,他們是不是想籠絡你?”

衛子揚回過頭來。

這般看著馮宛,他燦然一笑,在那宛如春日暖陽般的笑容中,衛子揚伸手撫著馮宛的臉,低聲說道:“一切我自有主張。”他秋波如水,軟軟地蕩漾著溫柔,“你

呀,就是心重,老是思前思后生恐犯一點錯。”他低嘆一聲,突然又說道:“阿宛,我看重你,從不是因你對我有用還是沒用!”

聲音溫柔有力。馮宛一怔,反射性地抬起頭來。對著春光中,盛陽下,他微笑的臉,溫柔的眼,馮宛的心砰砰地急跳了幾下,一股說不出滋味的感動和暖意,沁入她的心田。明明是暖和的,舒服的,可不知為什麼,她的眼睛有點澀。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宮門口,傳來一個嬌嬌脆脆的動聽聲音,“子揚哥哥,馮姐姐,你們怎麼才出來呀?”聲音清脆中透著親近,仿佛與馮宛相識已久,不但沒有半點敵意,反而有著恭敬和歡喜。正是那個清映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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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男裝

馮宛抬起頭來,她還不知道應該回答什公榔,旁邊衛子揚已淡淡說道:衛某累了,怕是不能招待公主,公主請回吧。

事實上,他確是一臉疲憊,臉上風霜遍布,刷下還有點青黑。

清映公主張了張嘴,她不由看了馮宛一眼,見馮宛安安靜靜地走在衛子揚身側,兩人挨得很緊,卻很自然,仿佛這般走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

怎麼她在他旁邊,他就不覺得累?

清映公主眨了眨長長的睫毛,軟軟地說道:可是子揚哥哥,人家不會煩你的啦。聲音如刁般清脆,表情也是嬌憨中帶著溫軟的。在老家時,她擺出這樣的表情,便是最忙的人,也會心情愉悅的任由她跟著。

衛子揚卻是楚著眉,他也不再多言,大步走出宮門,翻身上了馬。

見他沒有開口拒絕,清映公主臉上紅通通的,她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馮宛,嬌脆脆地喚道:馮姐姐,我這有馬車呢,與我一道坐吧。

馮宛回頭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清映公主在看什麼,不過是不喜歡自己再被衛子揚摟在馬背上而已。

本來她也沒有打算再與他共騎,來的時候還說是事出突然,回的時候再這麼來一手,很多事便不好說了。

當平,馮宛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清映公主。

兩女一上馬車,隊伍便駛動了。

坐在馬車上,清映公主雙辟明亮明亮地看著馮宛,好一會,她掩嘴笑彎了眼,馮姐姐好風姿呢,我們鮮卑的公主,都沒有幾個比馮姐姐還出色的。語氣嬌糯,有著天真和真誠。

馮宛淺淺一笑,低聲道:公主過獎了。

見她開口,清映公主挪上前來,她牽著馮宛的衣袖,嬌嬌地說道:馮姐姐你終于跟我說話了。她拍著胸口,吐著舌頭說道:真擔心姐姓不喜歡我。

你是堂堂公主,有什麼必要害怕他人不喜?

馮宛抬起頭來,從清映公主的大眼睛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影子中,有著隱隱的疲憊。

是的,疲憊。

與趙俊的碑妻和陳雅斗了一輩子,她心已疲憊。這一世,如果有一線可能,她真不想再牽涉歹這些姐姐妹妹的恩怨當中。那樣的棋局里,不管輸贏如何,沒有一個人是輕松自在的。

想到這里,馮宛掀開車簾,朝著外面的一個相識的護衛喚道:前方便是趙府,君子可否幫我拿一套男袍來。

那護衛一怔,科是他旁邊的一個幕僚笑道:馮夫人,這里離衛府不遠了。他是說,這麼去的距離,沒有必要多事。

可這不是多事。

馮宛笑了笑,溫溫柔柔卻堅定地說道:卻是想勞煩君子。

那護衛點了點頭,拱手道:夫人稍侯。說罷,他策馬朝著趙府駛去。

便這麼說話的時候,車隊緩了緩,停頓下來。卻是又一個胡人小國的使者靠上前來,正與衛子揚寒喧著。

這只是開始,轉眼間,堵截的人越來越多,哄笑喧嘩聲中,不時有人朝這輛馬車,朝馮宛看來。

馮姐姐,你在看什麼呀?清映公主挽上姬的手臂,好奇地問道:姐姐為什麼突然想到要本男袍?

馮宛回頭,她靦腆說道:將軍出征前,我便是他幕僚,也曾這般著男袍隨他左右。在清映士主眨巴眨巴的大眼中,馮宛輕輕說道:公主是尊貴人,這般喊阿宛姐姐,阿宛實是受不起。

清映公主沒有想到她會這樣說,怔了怔后,彎著雙眼笑了起來,姐姐說什麼呀?她扁嘴不怯地說道:姐姐是子揚哥哥心愛的人,怎麼會受不起呢?她暈生雙頰,小小聲地說道:我們本就要成為姐妹了!

明明馮宛剛才還向所有人陳述了衛子揚娶汪映公主的壞處,清映公主卻像是從沒有聽到一樣,依然態度堅決。

馮宛笑了笑。

見她又沉默了,清映公主眨了眨眼,依然笑容甜美著。

好一會,一陣馬蹄聲傳來,接著,一個包袱塞了進來,馮夫人,這是你要的東西。

馮宛恩了一聲,伸手接過。

她也不避忌清映公主,徑自把車簾拉好后,寬衣解帶。

便這般背著清映公主,把男袍換上,把頭發也束成丈夫裝扮,馮宛轉身跨下馬車。

清映公主大眼眨了好幾下,忍不住喚道:;姐姐。

馮宛回辟,她對上清映公主明澈明澈的雙昨,微微一笑,低頭雙手一拱,學著丈夫般喚了一聲,多謝公主收留,阿宛告退。

說罷,她縱身跳下馬車,大步走到眾護衛旁,向他們要了一匹馬后,馮宛翻身上了馬背。

盯著馮宛一舉一動的人不在少數,那個北鮮卑的清俊使臣,自從她出現,便一直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見狀,他策馬靠近清映公主的馬車,低低笑道:這個婦人是不是難以揣測?

馬車中,沒有聲音傳來。

另一側,一個胡臣也湊近自家主子說道:看這馮夫人的架式,雖得了衛將軍的寵性卻不是一個甘于內宅的。

郡主子點頭道:女人也有為將的,看她這模樣,是想與丈夫一樣行走于世了。也好,這樣的性子,怎麼也不會被衛子揚娶為妻子。

低語聲中,看向馮宛的眼神各異。馮宛唇角含笑,她慢慢策馬靠近衛子揚的身后。

這般當著清映公主換裝,她就是想讓這些人覺得,她對于衛子揚,既有男女之情,也有主臣之情,要算計她得掂量掂量。再則一個願意扮成男子,與丈夫風里來雨里去的女人想是並不日與人爭那個妻子之位。

妻室妻室,便是娶來安內宅,相夫管家教子的,與虞姬那樣跟隨在項羽身側,隨他南征北戰的,只能是妻侍。

當然,對于自從便被儒家影響的馮宛來說,直到現在她並沒有那個魄力,真正學一個丈夫般行走四方。對她來說,今日穿上男袍,只是以退為進。只是想讓那些一心把她當成對手的美人們放過她。

正與一個胡人使臣寒喧著的衛子揚,眼角一疇看到了馮宛。先是一怔,慢慢的,他雙眼一瞇。

那使臣見他發楞,也跟著轉眼看向馮宛,他雙眼微睜笑問道:這位是?

馮宛不等衛子揚開口,伸手在右胸一按微笑道:勞尊駕問,喚我馮夫人便可。

那使臣挑著眉,還在詫異地看著她,顯然不知道這問馮夫人是何方神聖。

在四下安靜中馮宛抿唇一笑,斯斯文文地說道:剛才那個勸諫將軍,還是不是陳家臣子的婦人,便是我。

那使臣恍然大悟,他哈哈一笑,道:原來你便是她。笑聲朗朗中,他轉向衛子揚說道:將軍好福氣,有這麼一個敢說敢當的同心人。哈哈。他笑得有點假,不管怎麼說,馮宛那句勸諫,把所有胡人國度派來的美人都拒了去。

衛子揚深深地看了馮宛一眼,唇角微彎。

他伸出手,便這般當著眾人撈起她的手,令是她連人帶馬退向自己身側后,在眾目瞪瞪之下,衛子揚淡淡地說道:她的才智本不輸于尋常丈夫。

說出這句肯定地話后,衛子揚轉向馮宛,清聲命令道:阿宛,這些貴客,你可要好生招待了。

聲音朗朗,便當著眾人的面,把招待眾使的權利交給了馮宛。

面對他的授權,馮宛右手在胸前一按,冊聲道:是。

接下來,馮宛站在衛子揚身側,與眾使寒喧了一陣后,便來到了衛府。

在衛再呆了一陣,馮宛帶著幾個護衛,朝趙府走去。

這一次前去,她是準備把家當搬和…與上次暫住不同,現在的她,得了陛下的同意。

現在的她,與趙俊和離已只是遲早的事,差的只是一句話罷了。

來到趙府時,馮宛並沒有走北院那個側門是從大門而入。

一一于情于理,這一次,她都跟得趙俊說一聲,再堂堂正正從這個大門走出。

遠遠看到她到來,本來安靜的宅院里一陣沸騰。稗妄們紛紛伸出頭朝外看來。

馮宛的馬車剛剛停下,堂房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趙俊,陳雅,馮蕓,還有兩個貴族少年,以及馮宛多時不見的弗兒,齊刷刷出現在她眼前。

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弗兒,馮宛一怔。見到她的目光膘來,弗兒低下頭,向馮蕓身后悄悄退出一步。

前眸子,馮蕓一直是被關在宮中的,這弗兒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居然跟了她?

膘了一眼弗兒,馮宛轉頭看向趙俊。

趙俊也在看著她。

他的臉色很難看,雙頰的肌肉不停地抽動著,薄唇抿得死緊死緊,放在腿側的雙手,也握成了拳!

不過與上一次馮宛前去衛府時,他全然的憤怒不同的是,此刻的趙俊,眼中流露出一抹迷茫和失落,仿佛,他直到現在還無法相信這個事實。

馮宛緩步上並,朝著趙俊,她躬身一禮,徐菲說道:郎主,阿宛去了。語氣平常,內容也簡單,仿佛只是一個普通的仆人,在向趙俊最后說一聲。

趙俊臉頰的肌肉,狠狠跳了幾下。

這時,站在一側的馮蕓啡地一笑,叫道:喲,大姐莫非忘記了?大姐夫還不曾休了你呢。你這麼得意干嘛?

她的聲音一落,陳雅也叫道:怎麼,人家將軍舍不得給我名份?嘖嘖,還真沒有見過正妻不做,偏要做個不明不白的妻侍的!

又提到了名份?這些人,每次便只會用這句話來對付她麼?

馮宛笑了笑,她挺直腰背,眉眼如春風般綻開,徐徐地說道:兩位過慮了。等趙家郎君下分了決心,衛將軍自會給我一個名份。一句話落地,趙俊臉色大變。

馮宛也不想與這些人多說什麼,朝著趙俊雙手一拱,道:時辰不早了,阿宛還得收拾行李,郎君,請多多保重。說罷,她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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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陳雅傷心了

”且慢!”馮宛剛剛轉身,馮蕓的暫猜便陡然傳來馮宛果然止步。

她回過頭來,微笑地看向馮蕓三人。

馮蕓雖是喝住了馮宛,卻欲言又止。如今,馮宛的風頭一時無兩,任何人都知道,她是衛子揚心上之人,衛子揚為了她,甚至想也不想便對一個有點來歷的貴女下手!這樣的情份,這樣的看重,不是她和陳雅兩句風言風語便能否定的。

剛才,馮宛說,衛子揚自會給她一個名份,這一點她們根本就不懷疑。此刻喝住馮宛,只是下意識地給想給她一個教訓,想讓她不要那麼得意。

可是喝住后,說什麼呢?現在說什麼能打擊到她呢?

馮宛微笑地看著馮蕓和陳雅,微笑地欣賞著她們變幻的臉色。這兩人,最大的愛好就是把她踩在腳底下踐踏,可偏偏,她卻不如她們的意。

見馮蕓說不出話來,馮宛拱了拱手,淺笑道:“馮美人既然無話,那阿宛告退了。”

說罷,她轉身又走。

“宛娘!”這次叫住她的是趙俊,趙俊大步走到她身后,又叫了一聲:“宛娘!”

馮宛側目而視,臉上笑容輕淺,“趙家郎君,陳雅雖為庶民,卻終究是皇家血脈。她這樣的身份,在平妻的位置呆久了,不說陛下,便是眾臣也會有看法的。以阿宛看來,郎君當務之急,還是休了我這個妻子,把她扶正的好!”

馮宛的聲音一落,陳雅氣急敗壞的尖叫道:“住口!誰讓你假惺惺充好人的?”她一臉的厭惡和氣恨。似乎馮宛的話里話外,充滿了對她的憐憫和施舍一般。

馮宛自是不會理會陳雅,她看向趙俊,溫柔說道:“茲事體大,郎君還是慎重考慮的好。”

她的聲音那麼溫柔所說的話也句句在理。可趙俊只覺得苦澀無比。

他當然知道陳雅當平妻,很多人看不過去。他也知道,他如果向陛下請求把陳雅扶正,陛下便是不願意,心里也會覺得他識大體。

可他不能這樣做。休了宛娘,扶正陳雅,豈不意味著,他這一生只能這樣了?他以后的日子,已沒有了半點盼頭了?

他盯著馮宛這個婦人,自己明明求過她,要她想法子讓自己休棄陳雅,可她不是裝病便是推拖,一點辦法也沒有拿出來。現在為了與奸夫在一起,還逼著自己休她!

她,難道對自己已無半分情意?

望著馮宛,趙俊只覺得苦澀莫明。

馮宛見他只是看著自己,也不廢話朝他再次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看到她決然的,灑脫地轉身離去趙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恐慌:今日她這一走,怕是永遠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

這種恐慌一生,他心下大亂,想也不想便伸手扯住馮宛的衣袖,求道:“宛娘,別走!”

沒有注意到馮蕓的錯愕,陳雅的氣苦,趙俊只是牢牢扯著馮宛的衣袖,眼巴巴地看著她小意的,乞求,哀哀地說道:“宛娘,你不要走。你回到我身邊,我們和以前一樣,好不好?”

因為恐慌,因為在意,也因為她是他上了心的人,此刻的趙俊,俊臉上盡是痛苦他眼睜睜地看著馮宛,眼中有點濕意,聲音也微顫著。

他是真正在乞求她,用一種緊張到害怕的語氣在乞求她留下。

沒有人見過這樣的趙俊,馮宛也沒有。

呆了呆,馮宛抬起頭,張著小嘴愣愣地看著他。

嗖地一聲陳雅沖到了趙俊身邊,她伸手揪起馮宛的衣袖把她重重一推后,猛然轉頭看向趙俊。

瞪著趙俊,陳雅的身子不停地顫抖,顫抖……

明明不是這樣的。一直以來,這個男人總是對自己說,馮氏是如何的自私不懂事,她一天到晚置著氣,她長得不如自己好,出身更是提也不能提。

每次見面,這個男人也沒有對他的妻子流露過多麼情意。她多少次當著他的面發難,也不見這個男人出面維護他的妻子。

她以為,這個男人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妻子了。

她以為,馮氏長相不如自己,出身不如自己,實在怪不得她的丈夫會厭棄。

她以為,這個在自己面前,總是溫柔著的,小意著的,時不時還有著大男子的耿介之氣的男人,是愛著自己的。

她一直以為他只愛著自己。

可現在,她卻清清楚楚地從這個男人的眼中,看到了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痛苦絕望,卑微和情意。

他竟然在乞求那賤女人留下!

他竟然都要哭出來了!

這種明明白白的深情,明明白白的眷戀,她便是想裝做看不到,也沒有辦法做到!

他竟然一直愛著他的妻子,那自己呢?自己算什麼?自己為他丟棄了大公主的位份,為他失去了權貴們的尊重和體面生活,為他忍受恥辱當了一個勞什子平妻,卻原來,他對自己,連情意也是假的!

她還有什麼?她什麼也沒有糊,姍

一時之間,陳雅只覺得腦中嗡嗡響成一片,只覺得手腳無比冰涼,只覺得眼前一陣空洞,仿佛天和地,都變成了灰蒙蒙一片。

瞪著瞪著,一股腥氣向上一涌,陳雅嘴一張,一口鮮血“卟”地噴出!

萬萬沒有想到陳雅會吐血,婢仆們亂成了一團。她們急急圍上時,陳雅依然瞪著一雙無神的四白眼,絕望地看著趙俊,神情凄楚灰敗之極。

趙俊被她的鮮血一沖,直嚇了一跳,他連忙把看向馮宛的目光收回,朝著陳雅走出一步,他扶著她叫道:“阿雅,阿雅?”

腦中的嗡鳴聲,使得陳雅什麼話也聽不到了。她只是瞪著一雙眼看著趙俊,只是唇角鮮血不時涌出。在趙俊扶住她時,她突然手指收緊,她揪著他的衣袖,仰著頭呆呆地看著他,“趙郎,你可曾歡喜過我?”

唇角的血還有不停涌出,她也在不停地問著,“趙郎,你可曾歡喜過我?”

“趙郎,你可曾歡喜過我?”

一句又一句,一遍又一遍。

凝滯的時間中,趙俊終于急急回道:“阿雅,你別說話。我當然歡喜你,我一直歡喜你的!”隱約中有著不耐煩。

所有的話中,只有這一句入了陳雅的耳。癡癡地望著他的臉,陳雅慢慢搖了搖頭,她沙啞的,低弱地說道:“你騙我……趙郎,你看她時神色不是這樣的,你沒有不耐煩。”

她喃喃說著,喃喃說著,嘴張了張,似是想笑出聲來。可不知怎麼的,卻是頭一歪,暈了過去。

看到陳雅昏倒,眾仆大驚,四下一圍而上,叫的叫喚太醫,抬的抬人。

望著前方兵荒馬亂的場地,馮宛慢慢一笑,她斂下眉眼,心神愉悅地轉過身,朝外走去。

剛剛走出一步,她回過頭來。這一回頭,馮宛對上趙俊一邊被眾人推擠著向寢房走去,一邊卻在乞求地看向她的眼神。

對上趙俊這樣的眼神,馮宛沒有什麼表情,一則的馮蕓和陳雅帶來的婢仆,卻是心中一涼:正如陳雅昏倒時所說的,趙家郎君對她沒有什麼感情。如果有感情,他怎能一點也不著急?如果有感情,他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上,還掂記著馮氏?

與此同時,馮宛深深地朝院落里看了一眼,轉身提步。

看到她又要離開,趙俊臉色一白,見他又想向馮宛沖去,馮蕓急急走來。她扯住趙俊的衣袖,含著怒意低喝道:“大姐夫,你相不相信,你敢沖出一步,便什麼也沒有了!”

這“什麼也沒有了”的話,及時提醒了趙俊。他白著臉低下頭來,怔怔地看著憤怒的馮蕓,趙俊突然沒有了一丁點力氣!

馮宛回到北院,組織眾人收拾東西時,她的唇角一直含著笑,只是眼神帶著恍惚。

她的身后,一個婢女湊近來,低聲說道:“馮夫人,趙家郎君那里?”

聽她提到趙俊,馮宛清醒過來,她晃了晃頭,低聲說道:“我與他已經沒有關系了。”

說出這句話,她腳步一提走向馬車。

北院的東西也有不少,收拾了半個時辰后,馮宛把剩下的事丟給婢仆們,自己帶著幾個護衛,朝著衛府走去。

坐在馬車中,感覺到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無法平靜,馮宛干脆拿出一件縫制了一半的衣袍,繼續縫制起來。

不知不覺中,馬車到了衛府。

不知不覺中,馬車車簾一掀而開,衛子揚絕美的臉,混著陽光一泄而入。

他盯向馮宛手中的活計。

一眼看出這是件男袍,衛子揚眉頭蹙了蹙,他伸手扯過,就著陽光一抖,他眉眼帶笑,問道:“給我的?”

馮宛直到衣袍被扯,才發現他已到來。她反射性地應了一聲,“恩。”伸手想要接過衣袍,“線頭還沒有處理好呢,你這一動會散的。”

她溫柔輕軟的聲音,如春風一般吹入衛子揚的耳中。

衛子揚抬起頭來,迎上她美麗的眼眸,他任由她搶過那衣袍。

好一會,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馮宛看來的衛子揚,低低說道:“你給我制的衣裳,我早收到了。”

“恩。”她早看到了,剛才進城時,他身上的袍子便是她給的。

衛子揚目光晶瑩,他說道:“袍子很合身……丑女人,你早就偷偷地給我量了身形吧。是什麼時候?莫不是我睡著時?”

語氣中帶著一種刻意的輕慢,往佛在責備她不告而取一樣。

可與語氣相反的是,他鳳眼亮晶晶的,唇角也在向上翹著。

馮宛抬頭看向他,對上他亮得灼人的雙眼,不知怎麼的,她的臉一紅:她也不記得是什麼時候記住的,可能是不經意間,他的身形便印在了她的腦海。很多次,她在睡夢中還給他制備了好多好看的晉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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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喝退

見到馮宛含羞低頭,衛子揚的雙眼更亮了。幾乎是突然的,他雙臂一伸,把馮宛抱下了馬車。

猝不及防之下,馮宛驚叫出聲,她臉紅過頸,瞪著衛子揚急急低嚷,“快放我下來!”

雖是嚷著,可她這模樣,分明帶著幾分嬌羞幾分臊意,衛子揚見了哪里肯放。他越發摟緊了,壓著嗓子得意地說道:“別臊,我一回城不也抱了你?現在再抱一下子有什麼打緊?”

見馮宛羞怒得說不出話來,衛子揚越發得意洋洋,他瞇著一雙鳳眼說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了,我這樣抱著你,保管見到的人,說都懶得說了。”

他說的是事實,一宅子的婢仆幕僚都看到了這一幕,只是望上幾眼,卻沒有多吃驚。

可是,馮宛卻哪里經受過這種?她紫漲著臉,想要說些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伸手在他胸口捶幾下吧,衛子揚一臉享受,仿佛她在與他打情罵俏一樣。胡亂掙扎了幾下,不但沒有掙脫,反而被他趁勢收緊雙臂,直把她整個人像抱嬰兒一樣抱在懷中。

衛子揚無比體貼地說道:“噫,阿宛的臉這麼紅了?你快把臉埋在我胸口,不看別人就不會臊了。”

說罷,他把馮宛的臉按在自己懷里,雙臂又收緊一些,直到她根本動彈不得,這才抱著她,神采飛揚地向自己的寢房走去。

一邊走,他嘴里還一邊哼著歌,歌是鮮卑語,馮宛聽不太懂,依稀是在唱著,“我為你戴上花冠,你為我披上大紅的袍子,我們趁著白云天,騎著駿馬,追逐著天邊的大雁……”歌聲輕快滿足,帶著一種純粹的愉悅。

歌聲中,一個嬌脆如水的女聲突兀地傳來,“子揚哥哥!”

似是看到了這一幕,那嬌柔的女聲一啞,轉眼,一陣小跑聲傳來。轉眼間,馮宛的前方傳來這輕快嬌憨的女聲,“子揚哥哥,你這是抱著馮姐姐?嘻嘻,你們好恩愛啊。”

少女掩著嘴,咯咯竊笑起來。

衛子揚停下了腳步,因為心情甚好,他的聲音里便帶著笑,“是清映啊。你怎麼來了?”

清映公主連忙脆脆地說道:“子揚哥哥忘記了,我一直在那花園里……”

不等她把話說完,衛子揚已清朗干脆地說道:“清映你還是先回去吧。我今天剛接回阿宛,沒時間陪你們。你叫那些人都回去,改天我自會前來陪罪。”

丟下這句話,他又哼起他的歌,腳步不停地朝寢房走去。

才來到院落里,衛子揚便大聲叫道:“快去準備熱湯。”

“是。”

這一路,衛子揚一直把馮宛抱得緊,讓她根本掙動不得。此時也是這樣,聽到他毫不知恥地當著眾人地面說什麼“準備熱湯”,馮宛又羞又氣,奈何整張臉都貼在他的胸口上,呼吸都呼吸不過來,嘴也張不開,哪里能說什麼話?

這時,清映公主從后面跑了過來。不等衛子揚不悅,她已軟軟的,善解人意地說道:“子揚哥哥,你還沒有娶回馮姐姐呢,這樣不好的。”

清映說了這麼多話,這一句,可是最合馮宛心意的了。她連忙唔唔出聲。

衛子揚腳步一頓。

他慢慢回頭盯向清映公主,在一陣沉默中,衛子揚冷笑的聲音傳來,“難不成我衛子揚行事,還要在乎他人言論?”

“可是,”清映公主的聲音細細綿綿的,“子揚哥哥,可是馮姐姐說不定在乎呢。”

這話一出,衛子揚似是啞了。慢慢的,他手臂一松。

馮宛連忙掙脫,她一踩到地面,第一件事便是大大的吸了幾口氣。

望著鬢發凌亂,暈生雙頰,美麗的眼睛水汪汪,春意橫流的馮宛,清映公主慢慢低下頭。

就在這時,衛子揚扣住了馮宛的手臂,突然說道:“阿宛,我們就去找老頭子,叫他下令趙俊休了你!”

說罷,他把馮宛手臂一扯,轉身便向外面走去。

他走得急,拖得馮宛踉蹌兩步。這時,馮宛回頭看了清映公主一眼,連忙提步,跟上了衛子揚。

轉眼,兩人走出了院落,朝著停放馬車的廣場走去。

見清映公主沒有追出,馮宛腳步一頓,低聲道:“衛將軍……”

“叫我子揚!”

“子,子揚,”馮宛紅著臉,聲音卻異常堅定,“現在還不到時候!”

她的聲音一落,衛子揚便騰地回頭,瞇著眼睛盯著她。

直直地盯了她一陣,他低聲問道:“你不願意?”

馮宛搖頭,低低說道:“真的還不到時候。”她敢保證,現在他只要一開口提到他自己與馮宛的事,陛下絕對會同意。不僅同意,他還會順水推舟多弄幾個,會在一天之內,給衛子揚的后苑塞滿了女人!

最開始,陛下不讓趙俊休了馮宛,既存了錮制衛子揚的心意,也有著讓陳雅死心的意思在內。

后來,陳雅還是與趙俊發生了關系,又出了那一系列的丑聞,陛下一怒之下把她貶為庶民,讓她做了趙俊的平妻,便含著懲戒之意。

現在,幾個月都過去了,地位再次得到提升的衛子揚,令得陛下用女人來錮制他的想法已經破產。在陛下眼中,馮宛已沒有什麼作用了。想來此時,陛下是希望趙俊請旨,休了馮宛升陳雅為正妻的。陛下也是願意順勢把馮宛賜給衛子揚的。

馮宛抬頭,見到衛子揚唇抿得緊緊的,鳳眼又是郁怒又是煩躁地瞪著自己,心下微動。

她掂起腳尖,伸出白嫩的手指,給他拭平眉間的皺紋,含羞垂眸,輕輕說道:“這麼多胡人使者在都城,此時談婚嫁之間,不妥的。”

她的聲音很低,隱約的有點澀。

心底里,馮宛為自己羞恥著。她明明都是一個嫁過人的婦人了,卻在剛剛確定自己心意的同時,便有了不與他人共夫的念頭,還把這念頭付諸行動。

——當眾向衛子揚諫言,不可娶北鮮卑公主是第一次行動。

現在,扯著他不要他入宮,便是第二次行動。

她應該賢惠的,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應該主動幫他成就大好良緣。可她做不到。她想,與前世相比,她真是自私過份多了。

不過,她的自私是擺在明處的,這一句話,她已把她的顧慮說出來,讓衛子揚自個衡量了。

衛子揚聽明白了她的話。他點了點頭,蹙眉道:“也是不妥。”每個胡人使者,都帶了幾個美女前來。他可不想自己的婚事落到不可控制,只能任由他人操縱的地步。

想到這里,他不由牙痛起來。伸手在腮幫上按了按,衛子揚嘟囔道:“好不容易盼著回了城,卻還得忍著按著……”他低下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馮宛,小小聲地說道:“阿宛,要不你幫我洗浴吧。只是洗浴,我保證不動你,好不好?”

又提到洗浴,現在馮宛是一聽到這兩個字,便羞惱得無以復加。

她紅漲著一張臉,忍不住從鼻中發出一聲輕哼,騰地轉身就跑。

望著她像個小女孩一樣溜得飛快,衛子揚先是一愣,轉眼叉腰大笑起來。

大笑過后,衛子揚得意的哼著歌,繼續朝寢房走去。

這時,熱湯已經準備好,衛子揚踏入浴殿后,便揮退眾人,一邊解去衣裳,一邊赤足朝熱騰騰的桶中走去。

一踏入熱湯中,衛子揚便舒了一口氣,他閉上雙眼朝后一仰,想著又只有自己孤零零一個人沐浴,不由嘀咕道:“阿宛對我不好!”

聲音一落,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傳入耳中。

衛子揚是習武之人,一聽,他便聽出這是婦人的腳步聲。

騰地一聲,他轉過頭來,目光炯炯地逼去。

他對上了一個容貌艷麗,身材窈窕,剛解去外袍,露出里面薄薄春衫的美人。這美人的春衫實在太薄,一眼望去,妙處若隱若現!

這美人,衛子揚有點印象,她好象是清映公主身邊的婢女。

見到衛子揚朝自己盯來,美人先是被他的容光看得癡住,轉眼她回過神來,媚眼如絲,嬌瀝瀝地向他一福,白皙高聳的胸脯隨著動作完全呈現在衛子揚眼前,“奴奴願幫將軍拭背!”聲音綿軟綿軟的,與她的人一樣,像是沒有骨頭。

真真是人間尤物!

衛子揚雙眼一陰。

“出去!”

什麼?美人一驚!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衛子揚厭惡的喝聲再次傳來,“聽到沒有,滾出去!”

“可是將軍?”美人還掙扎著。

衛子揚雙眼一瞪,盯著那美人陰沉沉地喝道:“叫你滾出去,可是耳朵聾了?”

這一聲喝,宛如炸雷,驚得里外一陣安靜。

那美人不由嚇得一瑟縮,她連忙顫聲道:“是,是,奴這就出去,這就出去。”在冰寒徹骨中,她跌跌撞撞地沖向了外面。

轉眼間,那美人消失在浴殿中。

在殿門被人重新關上時,衛子揚冷漠的聲音傳來,“摻合這事的,每人杖十下!”

三兩個聲音顫抖著應道:“是。”

不久后,院落里的角落處傳來一個聲音,“為什麼?”這聲音很動聽,含著不解和不甘。

一個男子苦笑的聲音傳來,“是屬下忘記提了,將軍他自小便容顏過人……他一向不喜歡別人碰觸,男女都一樣。這幾個月有好轉,也是因那馮氏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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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趕人

“不喜別人碰觸?”女聲極為失望,她喃喃說道:“怎麼會這樣?我時間不多啊……”

不一會,衛子揚走了出來。他一襲黑袍,披散著濕發,在書房中忙了一陣后,轉身朝馮宛所住的院落走去。

剛剛走出巷道,聽得旁邊傳來一聲低喚,“子揚哥哥。”

衛子揚腳步不停。

那人見狀,連忙加快步履,她走到他身后,弱弱地說道:“子揚哥哥,我不知道那賤婢會這麼大膽子。”見衛子揚不理,她慌得都要哭出來了,“子揚哥哥,我把她關起來了,你別生我氣!”

衛子揚這才停步轉頭。

他看著淚水汪汪的清映公主,冷冷地說道:“走吧。”

“啊?”

“你可以回去了。”對上愕然的,張著小嘴,美麗的臉上盡是惶然和委屈的清映公主,衛子揚冷漠地說道:“你呆得夠久了。帶上你的人回去吧。”

清映公主對上他面無表情地臉,眼眶中淚水直轉。她倔強地抿著唇,仰著臉,又是委屈又是傷心,又是無比痛苦地看了一眼衛子揚,突然以袖掩臉,跑了開來。

清映公主這般無聲的流淚的情景,配上她那美麗的臉,煞是動人。衛子揚卻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繼續轉身朝著馮宛的院落走去。

馮宛卻不在院落里,衛子揚問了婢仆,又尋到前院時,她穿著男子袍服,正在整理著書簡。

書房中的書冊甚多,都是厚厚一堆,馮宛低著頭,一邊擦拭一邊翻看,然后分門別類地整理著。她顯然忙了很久,額頭上隱隱有汗水滲出,左頰處還有一個墨印。

忙碌著的馮宛沒有注意到衛子揚地到來。她只是埋頭忙活著。這時,一個婢女上前,忍不住對馮宛埋怨道:“夫人,你還是歇歇吧。衛府這麼多人,也不差你一個的。”

婢女的話說得有理,四下好幾雙目光都向這邊看來,有人還暗暗點了點頭。

馮宛清雅的聲音響起,“你要累了,便下去吧。”

“可是夫人?”

不理那婢女,馮宛拿起一卷空白帛書,一邊翻著竹簡,一邊在帛書上記著什麼。

衛子揚緩步走近。

看到他走來,眾人一驚,剛要行禮,卻被他揮手制止。令得眾人退下后,衛子揚輕步來到馮宛身側。

只見空白帛書上,用一種秀麗端雅的字體記了七八十行字,最后一行載著,“丙辰日,大雨,黃參將報,折糧三十五車,病馬一百七十六匹,愈者三十有二,死而見屍者有二,另一百四十二匹馬不知去向。其間無霉米紀錄。”

看到這里,衛子揚一怔,他記得丙辰日更是回軍途中,當時是有人告訴他,折糧死馬的事。可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其中居然有疵錯?

蹙著眉,衛子揚低聲問道:“阿宛以為,這黃參將有貪腐之嫌?”

突然聽到他的聲音,馮宛嚇了一跳,她知道查核之事,向來是容易得罪的人。因此她特意挑了一個眾幕僚都不在的時候來。便是寫這個時,她也是讓眾人退遠些的。卻沒有想到,給衛子揚無聲無息地靠近了。

不過一轉眼她便想到,衛子揚武功極高,他要不想讓人發覺,那是一件容易事。

當下,馮宛恩了一聲,搖頭說道:“黃參將貪與不貪,我不知道。我只是以為,子揚既是上位者,便當明察秋豪。不管他人有什麼不當舉動,都瞞不過子揚的雙眼。”她想以她自己的方式提醒衛子揚,成大事不能只靠屬下的忠誠,要確立他的威望,維護他的權利,他必需養一幫人,專門從事這種核對查勘之事。只有這樣,他才能維持他做上位者的威嚴。

衛子揚雙眼定定地看著馮宛,看著那一行行秀麗的字體,低低說道:“這是馭下之術,是帝王手段。阿宛,你從何得知?”

馮宛眨了眨眼,好一會,她才輕聲說道:“我爺爺是飽學之士,家中藏書甚厚,阿宛自幼便喜讀史書。這種行為,史書上有教。”要知道,古往今來的政治家,哪一個都是對歷史研讀甚深的。

衛子揚還在定定地看著她,好一會,他伸出手,摟上了馮宛的腰。

把臉擱在她的秀發上,他喃喃說道:“阿宛一回府,便為我忙碌。我,我很開心。”他沒有說出,他第一次知道她有這般讓人驚愕的大才,這也很讓他意外和開心。

他的聲音有點低,有著一種滿滿的愉悅。

馮宛垂眸忖道:我不僅是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我需要讓你更重視我,更離不開我。哪怕是喜歡上了更美的美人,也不會因為我沒有了價值,而輕易把我放棄。

摟著馮宛,望著外面金燦燦的陽光,衛子揚愉快地說道:“到了明日,又得應付那些使者了。阿宛,我們現在去踏春吧。”

他把自己的臉貼在她的臉上,歡喜地說著,“剛剛進城我便注意到了,護城河處垂柳青青,路邊野花也開了,阿宛一定喜歡看的。”

踏春?

馮宛的雙眼亮晶晶的。她還沒有踏過春呢,以前跟趙俊在一起時,他哪有這個心思?不對,他便是有這個心思,也不會想到帶她去。

見馮宛點頭,衛子揚揚唇一笑,他牽著她的手朝外走去。

兩人便這般手牽著手,朝著馬廄走去。走著走著,也不知馮宛說了一句什麼話,衛子揚放聲大笑起來。

正在這時,馮宛看到馬廄前方,幾輛馬車旁站滿了人,看到他們走來,這些人都在睜著眼盯著。

馮宛抬頭,她對上了眼睛紅紅,櫻唇輕抿,美麗的臉上格外楚楚可憐的清映公主。而清映公主的旁邊,一個長相嬌媚的美人正被五花大綁著。

這是怎麼回事?

在馮宛蹙眉間,衛子揚也看到了這一幕,他鳳眼瞟過,只是淡淡一掃,便理也不理。

見他不理,清映公主美麗的臉白了白,她喚道:“子揚哥哥。”怯怯地走過來,清映公主含著淚哽咽道:“子揚哥哥,你別怪我……”這般仰著蒼白美麗的臉,這般含淚凝眸,她的樣子已不是用楚楚動人四個能形容得出。連馮宛看了,有那麼一瞬間也失了神。

衛子揚回過頭來。

他瞟了清映公主一眼,眉頭微蹙,聲音放緩,“好了,不怪你。”

一語吐出,清映公主馬上轉啼為喜。

可她的笑容剛剛綻放,衛子揚已淡淡說道:“時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說罷,他牽著馮宛的手,一晃一晃的朝著前方走去。走了幾步,清映公主聽到他溫柔的低語聲,“阿宛,這次我還得了幾匹好馬呢。有一匹我已經馴服了,呆會送給你。”

仿佛一個獻寶的孩子,正在等著大人的歡喜。

看到這一幕,清映公主臉孔又白了白。這時,一個使臣走到她身后,低聲嘆道:“真不知這婦人有什麼好的,值得衛將軍這般傾心以對。”

清映公主低下頭,放在腿邊的手握緊了。

那使臣壓低聲音,徐徐說道:“我們的人已經查明,便是在陳朝皇帝面前,衛子揚行事也是飛揚跋扈,為所欲為的。要聯姻,只需讓他答應便成。不過有這個婦人在,怕是不易。我們必須除了她!”

聯姻只是第一步,最終目的,還是讓衛子揚成為他們的人。想南鮮卑與北鮮卑,本是同一個祖先。若是能把衛子揚籠絡住,以他這個南鮮卑太子的名義收服被眾胡占領了的土地,那是名正言順,事半功倍。若能南北合一,他們鮮卑族將是天下最大的族群!將擁有遼闊的領地!

好一會,清映公主才弱弱地說道:“我想再試試。”

“好,便讓公主再試試。”

這邊,衛子揚和馮宛翻身上馬。縱騎緩緩上路時,馮宛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問道:“清映公主怎麼啦?”

衛子揚瞟了她一眼,突然嘴一扁,冷淡地說道:“沒什麼。”

馮宛察覺到了他的不悅,先是一怔,轉眼聲音放軟,柔柔地問道:“子揚,你告訴我嘛。”聲音嬌柔,竟是在撒嬌。

對上迅速望來的衛子揚,馮宛臉孔騰一紅,可饒是如此,她依然咬著唇,美麗的眼眸似羞似怯地望著他:她的人生已失敗過一次,這一次,她想盡自己的能力來經營。剛才他的口氣中明顯對自己有著惱意,她想知道自己哪里做錯了。

這樣的馮宛,衛子揚哪里見過?他癡癡地看著她,一時之間,直覺得心滿得都要溢出來了。鳳眼微彎,衛子揚低低說道:“她使了一個丑女人,在我洗澡的時候闖進來。”說到這里,衛子揚斜眼瞅著馮宛,嘟著嘴悶悶說道:“一知道我要洗澡,阿宛就溜得比誰還快……我那時還以為是你呢,白歡喜一場!”語氣極為幼稚。

馮宛先是一怔,轉眼便紅著臉慢慢啐道:當然要溜了!我便是不嫁,也不能這般沒名沒份,隨隨便便地隨了你。她知道,女人與任何男人,都有個第一次。這第一次付出得越輕易,對方便越不會珍惜。她就算是個嫁過人的婦人,也要高貴的,有尊嚴地跟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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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笑

護城河處,果然是河水清澈,垂柳處處。兩人跳下馬背,衛子揚順手便牽上了馮宛的手,朝前走去。
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他牽著手緩行,馮宛的臉不由又紅了紅。她低著頭緊走兩步,挨在了他身邊。

這時,衛子揚低低笑道:“果然!”

馮宛一怔,詫異地問道:“什麼果然?”

衛子揚慢慢說道:“幸好我聰明,那日一進城便把阿宛抱到了懷中。這下,阿宛不是習慣了,這麼多人盯著,也不羞臊了!”

這個時候她應該怎麼反應?像個小女孩般嬌羞?還是真的跺跺腳啐他一口?

不,她的心本已不再純粹,要做也做不來。她也知道他這人,將是要站在巔峰的。她想,不管結果如何,她需要做的是,讓自己始終成為他心中獨一無二的阿宛。

望著得意洋洋的衛子揚,馮宛雍容一笑,她拂了拂秀發,輕輕掙開他的手,廣袖輕揮中緩步上前。春風吹蕩中,她這一步,那屬于晉人的長袍大袖,衣履風流,盡在其中。

這是一種風姿天成,仿佛這天和地,也因她的出現變得敞亮而隨意。

衛子揚連忙上前一步,把她的手牽得更緊了。微微側頭,他含笑滿足地望著她,似乎為她的風采所傾倒,也似乎滿足之極。

兩人慢慢走著,

突然之間,衛子揚什麼話也不想說了。這幾個月中,他絞盡腦汁,于刀山屍海中奔走,無時無刻不讓自己處于緊張中。

現在,他回來了。

他的身邊,有這個丑女人伴著。

這種感覺,真是很好。

慢慢回頭,朝著馮宛看上一眼,衛子揚鳳眼微瞇,淡淡一笑:而且,他這個婦人,開始絞盡腦汁地討好他。她的心,都在他身上了!

這種感覺實在太好太好,好得他已下定決心,絕對不去拆穿她。他的婦人,本來便應該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便是她笨了些,自以為是了些,那也是有趣的。

直轉了一會,衛子揚才緊了緊馮宛的手,低聲說道:“知道我的身世,你不吃驚麼?”

馮宛抬起頭來。

她目光盈盈地看著他,溫柔地說道:“子揚鳳目鷹揚,龍行虎步,本不是平凡之人……我很早以前,便猜到了。”

“猜到了?”衛子揚驚訝地問道。

馮宛點頭。

衛子揚苦笑起來,“我還以為,沒有人會猜到的。”他看向天邊,徐徐說道:“以我這一次的軍功,足可升為大將軍。陛下忌我又不得不用我,這我知道。使臣紛紛而來,他們的目的如何我也知道。”

他抿著唇,慢慢說道:“這幾年便是有戰事,陛下只怕也不會差使我了。”他冷然一笑,“若不是朝中實無大將,只怕今日這種恩待都不會有。”

他低下頭看著馮宛,溫柔的,一字一句地說道:“阿宛,這個時候,你一定要在我身邊。你如此聰慧,定能助我。”

果不其然,他一說到“定能助我”幾個字,便看到馮宛白瓷般的臉上一亮。見她矜持地點頭,衛子揚差點失笑出聲:這個笨女人,果然要這樣說才會使她在我身邊呆得心安理得。

忍不住伸手摟上她的腰,見馮宛僵住,衛子揚又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地說道:“據我所知,還有不少部落對我故國留戀于心,這些都是可用之人。”

馮宛聽得認真。

衛子揚見她一臉沉思,忍不住伸手撫上她的秀發,湊近她,以剛才談正事的,一本正經的語氣,在她耳邊低啞說道:“丑女人,我不在時,你可有想我?”

馮宛開始還側耳傾聽,到得后來,臉孔騰地一下燒得火紅。

衛子揚忍著笑,唇與她的耳尖相觸,在令得馮宛僵住后,聲音靡啞地嘆道:“我每次洗澡時,總會想你……”

洗澡時想我?馮宛臊得差點跳了起來。她恨恨地一跺腳,當真像個小女孩般把他手掌一甩,向前便沖。

可她哪里甩得脫?剛剛一掙,衛子揚握得更緊了。他嘟囔道:“你不相信麼?我說的是真的。”

馮宛臊到了極點,她又羞又惱地想道:這個小子越來越放肆了!都調戲起我來了!

這少年實在變化太大,馮宛記得,初初她碰到他時,他都會臉紅不自在,可每一次再見,他都比以前膽大。到了現在,他都可以逼得她手足無措了!

這小子,他明明才十幾歲呢!

又慌又亂中,馮宛暗暗想道:這樣下去可不行。

至于怎麼不行,她卻是說不出來。

衛子揚歪著頭,饒有興趣地看著她表情變化。

這時,四周嗡嗡聲漸響。

衛子揚是個天生的聚光體,這一會功夫,已有越來越多的人向這邊看來。特別是那些小孩和少女,更是在不經意間,一步一步靠攏來。

眼見自己又要被人群給埋沒,衛子揚暗嘆一聲,目光從馮宛臉上移開,嘆道:“沒有個清凈時。”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喚道:“子揚!”

幾乎是一聽到這個聲音,衛子揚握著馮宛的手,便是一僵。

他慢慢轉過頭去。

出現在兩人視野中的,卻是五殿下和四殿下。這兩位殿下顯然也是來踏春的,身后浩浩蕩蕩地跟了二三十個少年男女,一個個衣履鮮華,有半數還換上了晉裳,被春風一吹,倒有幾分晉庭世家子弟的味道。

叫喚衛子揚的,正是忝為太子的五殿下。他正直直地盯著衛子揚,目光時不時盯過衛子揚與馮宛相握的手。

他與所有人一樣,以前便是見到衛子揚看重馮宛,也以為他只是講情義,只是任性……直到今日街頭那一抱,他才知道,原來,這個婦人是子揚的心上人!

知道此事的那一刻,他唯一的念頭便是殺了馮宛。可是,他還沒有動作,便被臣下明里暗里地勸住了。他們說,衛將軍天縱之才,他這樣的人若是能收服,何愁天下不平?他們更說,這樣的天縱之才,本來便不應該以男寵視之。他有了心愛的婦人,更當成全他們。

被他們勸來勸去,五殿下終于被勸服了。他想,成大事者,無不忍字當頭。他又想,且放她一放,等時機到了再說。

在五殿下的旁邊,四殿下的目光也有著癡迷。不過與五殿下不同,四殿下在掃過馮宛時,眼光陰沉外露多了。

至于兩位殿下身后的貴族少年,有目光驚艷而癡迷地看著衛子揚的,也有饒有興趣興趣地看著馮宛的。當然,更有一些目光是不屑地睨向馮宛的。

該來的,終于都來了!

馮宛暗中嘆了一口氣,她現在,終于是到了風尖浪口了。

就在這時,五殿下哈哈一笑,他大步走向衛子揚,伸手在他的肩膀上一拍,聲音朗朗,“你小子!原來早就對人家婦人上心了。怪不得怪不得。”

說到這里,他轉向馮宛,擠眉弄眼地說道:“馮氏啊,本太子與你也是故友了。今日良辰美景,你便沒有所求?”

這話,分明是在向馮宛開口,求他把自己配給衛子揚!

面對著爽朗歡喜的五殿下,馮宛卻是呆了呆,她抬起頭向衛子揚看去。心里卻在想著:聽五殿下這語氣,他對衛子揚已完全放開了?可是,前世似乎不是這樣的啊。

衛子揚接收到馮宛的目光,當下一笑,向五殿下抱拳埋怨道:“臣剛剛回來,殿下說這話干什麼?”

噫,他不想納這個婦人麼?

衛子揚的表現,讓五殿下著實吃了一驚,在他想來,衛子揚既然對馮宛有心,那麼不管是想娶她還是納她,都是情理當中的事。現在自己親自開口,願意替他們向父皇進言,以解去困住馮宛的婚姻,他不是應該歡喜感激的嗎?

難不成,他那時當眾抱著這婦人,說什麼她是他的心上之人,不是因為傾心于她,而是另有打算?

這個念頭一出,不管是五殿下還是四殿下,看向馮宛的眼神都緩和了一些,殺意也消去大半。

見五殿下愣在那里,四殿下笑道:“五弟,既然衛將軍不想提這個,你就不要掃興了。”

他負著手,笑容滿面地說道:“這春光正好,攜美而游,確實是人間勝景啊。”說到“攜美而游”四個字時,他沒有看向馮宛,反而一臉遺撼地盯上了衛子揚。馮宛不由有點好笑,忖道:原來我才是那個“攜美而游”的人,四殿下這是羨慕我啊。

后面傳來一陣輕笑聲。一個蒼白著臉的青年走上前來,尖聲說道:“說到這個美字,當真天下無人敢出衛將軍之左!聽說這次前來的胡人使者中,有一個使者是芮國胡太后派來,給自己說媒求合的。”

他這話一出,四下哄堂大笑。

眾人一邊笑,一邊看向衛子揚。如今衛子揚軍威盛,他們心下知道,應該對他多加尊重。可是那事實在是好笑了些。堂堂一國太后,居然派使來向衛子揚這個他國將軍求親,這種事可不多見。

笑聲中,另一個青年說道:“聽說那芮國使隊中途遇到埋伏,幾乎全軍覆滅。剛才一抵達都城,那使者還放聲大哭呢。”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大笑聲傳來。眾人笑嘻嘻地看向衛子揚,那表情那語氣,分明覺得埋伏芮國使者的事,便是衛子揚做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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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6 23:47:02
第149章 陳雅中毒

眾人還在哄笑著,馮宛看向衛子楊,抿著攀地有點想笑。

那個芮國太后她倒是聽過的,聽說她獨掌芮國已有多年,生平最是好色。她這次派使前來向衛子揚求親,多半還挺有把握。畢竟,衛子揚這個亡國太子要是娶了她,不說是得到芮國,便是借芮國一國之力收復故土,那是大有可為。這種好事,要是趙俊他多半拒絕不了吧?

衛子揚冷著一張臉,面對眾人的哄堂大笑是面無表情。這時,他眼角一瞟,見到微帶笑意的馮宛,不知怎麼的,惱意頓生。

他哼了一聲,突然伸手把馮宛重重一扯,帶到自己懷中。

把她摟在懷里,衛子揚朝著五殿下和四殿下等人笑道:“天和日麗,難得好春光,諸位,衛某要與美人一游,你們請便吧。”

說罷,他朝著眾人抱了抱拳,扯著馮宛轉身便走。

這麼多權貴在此,他倒是想走就走。

笑聲漸漸止歇,五殿下望著衛子揚的背影苦笑道:“子揚惱了。”

這話一出,又是一陣笑聲傳來。那率先開口的青年嘆道:“堂堂男兒,生就這般容顏,真是…。””真是什麼,他看了一眼五殿下和四殿下,有點說不下去了。

雖明擺著這些人是沖自己而來的,可衛子揚正惱火著。他也無心應酬,扯著馮宛走遠后,翻身上馬,朝著衛府駛去。

不過與來時不同,也許是心中惱怒末消,衛子揚寧可把另一匹馬空置著,也要扯著馮宛,把她置于自己身前。

一手摟著她的腰,衛子揚一邊冷冷地說道:“天下人皆可殺!”

戾氣十足。

馮宛一驚,連忙伸手按在他的胸口,低低說道:“子揚是成大事者,當笑罵由人。”

衛子揚沉默了一會,把她重重壓在胸口上,悶聲悶氣地說道:“我從家國滅亡后便知道,我一定要站在巔峰。”他冷冷一哼,啞聲說道:“因為,我生就這個鬼樣子,容不得我平庸無能。”

他說的是事實,如他這個長相,如果自身沒權沒勢,永遠只能淪為他人玩物。

衛子揚把臉貼在馮宛秀發上,喃喃咒道:“那芮國太后,我總會殺了她。”就在馮宛靜靜聽著時,他突然將唇湊到她耳邊。隨著他這個動作一做出,四周的路人發出一聲低叫。不過人不多,他們的叫聲便不如何驚人。

暖暖的熱氣撲入馮宛的耳中,在她一陣酥麻時,他低啞地說道:“阿宛,告訴我,你這一生都會尊我悅我,永不傷害我!”聲音沉暗。

馮宛聽出了他的認真,連忙低聲說道:“蒼天在上,我這一生,都將對衛子揚尊之悅之,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他。”

“說,你永遠也不離開我!”

這話一出,馮宛卻是一陣沉默,直到衛子揚的呼吸變粗,她才低低說道:“若是你不棄我害我,不縱容他人傷我迫我,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后面安靜了。好一會,衛子揚低啞的笑聲傳來,“終是不敢相信他人”“,阿宛與我真真一般樣。”

回到府中后,馮宛繼續她的工作。這個工作是她給自己制定的。那就是,收集衛子揚所有幕僚臣下的資料,同時把這次大戰中發生的所有物資損耗之事弄個明白。

一直忙到入夜,馮宛才吃了一頓晚餐,懶洋洋地躺在自個的院落里,閉目養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一陣喧囂聲傳來。

那喧囂聲越來越近,馮宛睜開眼時,它已就在院落外響起。她剛剛站起,一個響亮的聲音從苑門外傳來,“馮夫人可在?”是個陌生的聲音。

馮宛應道:“在。”

在她應承的時候,婢仆們打開苑門,然后,一隊人馬踏著越籠越深的夜色,踏入了院落中。

這些人赫然都穿著城門司的服飾。

馮宛心頭一凜,她大步走出,朝著他們一福,道:“妾就是馮夫人。”

不用她開口,眾人的目光已定在她身上。一個做城門司令打扮的中年人走出,他朝馮宛抱了抱拳,客氣地說道:“有勞了。我等前來,是想請夫人前去趙府一趟。”

去趙府?

馮宛一凜,她朝身側婢女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去尋找衛子揚后,轉頭朝著城門司令一福,問道:“敢問尊駕,不知趙府這是?”

若是別人問,城門司令大可不理,不過馮宛乃是衛子揚看重的人,當下,他客客氣氣地說道:“趙府陳雅夫人被下毒,據那下毒之人招認說,是受了馮夫人所使!”

嗖地一下,馮宛抬起頭來!四周也是嘩聲大起。

陳雅被人下毒?下毒之人招認是我做的?

當真,當真好算計!

不過與周圍婢仆不同的是,馮宛雖是吃驚,卻並不慌亂。應該說,她一點也不慌亂。

這時,那城門司令朝著門外一揚,道:“馮夫人,走吧。”

馮宛沒動。她一襲男袍,負手于背,淡淡而笑,“閣下忘了?我現在是衛將軍的人,不管如何,當稟過他再走不遲。”

城門司令點了點頭,道:“也好。”說這話時,他與眾人一樣,不住地打量著馮宛:出現這麼大的事,便是一個久經風浪的大丈夫,也會臉上變色。這個婦人卻從容至此,到真是不可小看。

不一會,那婢女急急跑來,她朝著馮宛叫道:“夫人,一刻鐘前,陛下有急旨,將軍入宮了。”

衛子揚入宮了?這麼巧?

這時,那城門司令的聲音傳來,“馮夫人?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馮宛回過頭來,對上他,她慢慢笑了笑,道:“不錯,時辰不早了,諸位人多,要是打著火把過街,未免太過招眼。”慢慢說出城門司令的忌諱后,馮宛衣袖一揮,道:“走罷。”她一開口,眾城門司的人連忙開路,而在她的身后,衛子揚派給她的八個護衛,也信步跟上。

那城門司令向那八人看了幾眼,嘀咕道:“馮夫人,他們?”

馮宛頭也不回,只是淡淡說道:“他們是衛將軍派在我身邊的……閣下放心,馮氏阿宛若真做了不當之事,他們也不敢不顧國紀。”

那城門司令本來便忌諱著衛子揚,聽到她這話,沉吟了一會,也沒有阻止。

一上馬車,馮宛便把車簾拉下,暗暗尋思起來:是誰要害我?

害她的人,陳雅有可能,馮蕓也有可能。至于陛下和皇后那里,她倒是不相信他們會做這事。

要知道,現在諸國使者齊聚都城,都是沖著衛嚴鴉來的。在這個時候,陛下不會做出激怒衛子揚,把他逼走之事。

……,事情的關健,還是在那個指認自己的人身上。

想到這里,她心神一動,低低喚道:“來人。”

車簾外人影晃動,一個護衛湊近來。

馮宛把車簾拉開一線,低低說道:“通令下去,重點注意那個指認我行兇之人!”

“是。”

馮宛交待那護衛時,眾城門司的人也有注意到。不過他們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在意:馮夫人地位不一般,這事要不是鬧大了,他們也不想出面。

車隊來到了趙府外面。

夜色中的趙府,黑黝黝的,像一個就要化在黑暗中的鬼影。馮宛看著它,想道:第一次發現,這地方竟是這般孤清,仿佛隔絕了繁華和富貴一般。

進了正院,里面還是燈火通明的。十幾個火把插在地上,嗡嗡聲不絕于耳。站在一院落的人,在看到馮宛和城門司令時,齊刷刷住了嘴。

所有的目光都在向馮宛看來。

馮宛緩步走近。

就在這時,大門游滋打開,一臉憔悴的趙俊急匆匆沖了出來。

他一直沖到了馮宛面前。

盯著她,他唇動了動,好一會才說道:“你,小心些……。”

在這個時候,他竟然叫她這個疑犯小心!

馮宛一怔,那城門司令也是一怔。他打量著趙俊,又看向馮宛,忖道:看不出這個婦人,居然是個有能耐的,竟博得了衛將軍和她前夫的同時愛重。

這時,趙俊看向城門司令,沙啞地說道:“閣下請進。”

不用他開口,眾人也在提步入內。

趙俊的寢房中點了十來根蠟燭,明亮得很。靠墻的塌上,陳雅正安靜地躺在那里,塌邊站了三四個大夫和幾個婢仆。

而在一側的角落處,則跪著一個婦人。

那婦人?

馮宛緩步走近。

她來到她面前,盯著她,徐徐喚道:“嫵娘?”

婦人抬起頭來。她臉色蒼白,在見到馮宛時,眼神閃爍著。仿佛不敢看她,嫵娘只是一眼便低下了頭,再次一動不動。

馮宛深深地盯著她,向著城門司令問道:“便是她指認的我?”

城門司令點了點頭,道:“正是。”他還要再說什麼,馮宛已然提步,向著塌邊的陳雅走去。

一看到她走近,兩個婢仆同時站出擋在塌前。馮宛盯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讓開。”

見兩個婢仆倔強地一動不動,馮宛垂眸說道:“真是愚不可及,難不成我現在還會對你們主子動手不成?”

這話有理。兩個婢仆沉默了會,向后退去。

馮宛來到塌前。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雅,臉色灰暗,唇帶青紫,躺在被子的身形,隱隱還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臭味。

幾乎是突然間,馮宛向趙俊看去。

可惜,趙公低著頭,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明明事太緊張,此刻的馮宛卻有點想笑:陳雅中了毒,體臭不可聞。可她身份不一般,趙俊便是再不喜,也得做做表面功夫。這把她放在自己房間,朝夕奉藥,便是他要做的表面功夫。真不知以他的性格,怎麼受得了?

回過頭來,馮宛伸手扣向陳雅放在被窩外的腕脈。

看到她的動作,那兩個婢仆同時上前,他們剛要攔住馮宛,卻被城門司令搖頭制止。

馮宛按了按陳雅的腕脈,于醫學之道,她是通了一些。可要說精通還是遠遠不夠。如現在,她只知道陳雅確實是中了毒的脈像,至于中的是什麼毒,她根本就一無所知。

收回手,馮宛向大夫問道:“中的什麼毒?”

她明明是嫌犯,可從趙府到現在,她都像個主人,或者說,像個上官一樣,實在從容得過份。

不在不覺中,眾婢仆都變了臉色,他們想要喝罵,看到站在門外的,馮宛帶來的八個高大護衛,又忍了下來。

一個大夫上前,應道:“是夢里醉。”

“夢里醉是什麼樣的毒?”

那大夫應道:“是一種直入血液的毒藥。中了此毒的臉,肌膚發暗,呼吸減緩,會讓人在睡夢中不知不覺中死去。便是治好了,病人的肌膚也會變得晦暗難看。”說罷,他看向馮宛。

他最后一句是重點,這種毒害對方容顏的藥,只有婦人才喜歡用。

馮宛卻是看不懂一樣,她沉呤地看著陳雅,問道:“她現在情況如何?”

“趙夫人發現時遲了些,剛用了解藥,卻是效果不大。得急報宮中,看能不能得到血參。”

這個大夫,馮宛每問一句,他便向馮宛看上一眼。好幾次,他都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恭敬,這麼聽話地回答她的問題。可不知為什麼,一對上她的眼神,一聽到她的話,他就自然而然的開了口。

馮宛點了點頭,她慢慢回過頭來。

似笑非笑地看著趙俊,馮宛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趙俊看向她,回道:“才發現二刻鐘不到。”說到這里,他定定地看著馮宛,唇動了動,又動了動,好一會才低低說道:“你,小心些。”

這是他第二次叫她小心。

與馮宛相處二載有余,趙俊在有些方面還走了解馮宛的。便如,他相信下毒之人不會是馮宛。

面對趙俊的提醒,馮宛點了點頭。

她回頭看向城門司令,徐徐問道:“不知宮中的人,什麼時候會來?”

城門司令看向她,對著幽幽燭光中,雍容華貴得讓人自然而然想要低頭的馮宛,他想了想還是回道:“由我處理便是。”

這麼說,宮中的人暫時不會來了?

馮宛又笑了笑,她轉身走向嫵娘,低頭盯著她,她慢條斯理問道:“嫵娘,他們給了你什麼好處,要你陷害我?”頓了頓,她又問道:“叫你這樣做的人,不是我陳國人吧?”

一語吐出,四下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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