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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卿本風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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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7 22:57:18
第190章 命學

馮宛身軀一僵。

她沒有回頭,而是對著一個婢女命令道:“速速把紗帽拿來。”

那婢女連忙應了,轉身朝著主院跑去。

而這時,馮宛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從那腳步聲可以聽出,來的人還有不少。

見她身軀挺直,卻一直不曾回頭,那陌生中帶著咬文嚼字的聲音又傳來,“想不到我徐某有生之日,能看到如此尊貴之人……還請夫人轉過身來。”

那話音一落,一個男子狐疑的聲音傳來,“徐公慎言,這位夫人不過是衛將軍的寵妾,哪是什麼陛下正妃?”

“當真?”那咬文嚼字的聲音卻是不信,他聲音響亮地說道:“可是明明不對啊。”似乎處于迷糊中,他沉吟起來。

這時的馮宛,依然腰背挺直,她靜靜的,悠然地側過頭,微笑地看著一株蔥郁的松樹,似乎已沉浸在某種玄妙的境界,對身外之人,身外之音,已置若罔聞。

時間在流逝,那些人的議論聲也越來越近,漸漸的,又添加了一些腳步聲。

就在馮宛暗嘆時,一陣奔跑聲傳來,那婢女來到她身后,氣喘吁吁地喚道:“夫人?”

馮宛伸手,接過她遞來的紗帽,然后,戴在了頭上。

她緩緩轉身。

出現在她身后林蔭道上的,是五六個大臣,說話的,是一個走在右側的文士。此刻他正瞪大一雙三角眼,定定地打量著馮宛。

馮宛瞟了他一眼,又向左右掃去。

很快的,她從相反的一條小路上,看到了陳雅等人的身影。

慢慢的,馮宛唇角一沉,忖道:她曾經穿過公主服,便是那一襲公主服,把她烘托得高貴之極,那種泱泱湟湟的天家之氣,令得皇后和衛子揚都吃了一驚。當時目睹這一切的,好像還有馮蕓,弗兒和陳雅吧?

想到這里,馮宛目光定定地盯向陳雅。

感覺到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陳雅先是唇一抿,轉眼她記起來了,現在的自己,不再只是陳雅,又是一國公主,當下,她昂起頭來。輕蔑地瞪向馮宛。

馮宛一曬,她提步向陳雅走近。

這時候,幾個大臣還在狐疑地盯著她,也盯著那個開口的文士。而那文士,正陰著一張臉盯著馮宛打量,也不知在尋思什麼,卻沒有再說話。

馮宛緩步走到了陳雅面前。

微笑中帶著冷淡地看著陳雅,馮宛溫婉地說道:“趙夫人,別來無恙啊。”

“趙夫人”三個字,由她這個原配口里說出,真是說不出的刺耳。

陳雅臉色一青,她不由冷著臉叫道:“姓馮的,你別得意,你沒有幾天……”才叫囂到這里,她像記起了什麼,陡然閉緊了嘴。

馮宛聞言一笑,暗暗想道:她或許知道什麼。

馮宛知道,自己氣質出眾,是有一種雍容華貴的味道。可是,對儒家也罷,道家命學也罷,都有所研究的她,從來不相信自己是什麼天生的皇后之身,有什麼鳳凰命格。要知道,前世時,她是一個性命都不能保全的枉死之鬼啊。

再說,整個陳國,也不可能有精通易經命學的大師。如果有的話,兩世為人的她,早就有所耳聞了。

所以,她斷定剛才那文士所言,只是虛言恫嚇。他借著今日這麼人多勢眾時說出,便是想借眾人的嘴,把自己頂到風尖浪口上,說不定,還想達到什麼目的。

得到了自己想要地答案,馮宛笑了笑,腳步一轉便準備退下。

這時,陳雅得到旁邊一婢的提醒,對著馮宛尖聲叫道:“喲,馮夫人這是怎麼啦?見不得人還是怎地?非要戴著一個紗帽才敢過來?”

她的聲音響亮,說話時一派洋洋得意。

馮宛回頭。

她靜靜地看著陳雅,眼角瞟到那緩步走近的幾個大臣,慢騰騰地伸出手,摘下了紗帽。

眾人一怔,先是看向她白里透紅,頗見少婦豐韻的面容,然后,他們同時發現了,鑲在馮宛腮上的那一圈牙印兒。

瞬時,低笑聲四面而起。

馮宛任由他們笑著,慢慢的,又把紗帽戴上。

然后,她轉過身,朝著那幾個大臣走去。

幾個大臣這時就站在離她不足十步處,一個個都看到了她臉上的牙印兒,也一個個都忍俊不禁的。

……彼時荒淫者眾,婦道人家臉上有個把牙印,算不得稀奇。稀奇的是,馮宛是個氣質十分端重,雍容的人,這樣的人,臉上再印上一個牙印兒,便如那觀音娘娘拋媚眼兒一樣,讓人見了,直有一種聖人被褻瀆的錯覺,說不出的古怪。

他們忍著笑,便沒有在意馮宛的靠近。

馮宛緩緩走到他們面前。

朝著眾人福了福后,紗幃后,她一雙明眸轉向那文士。

“閣下,”馮宛堪堪吐出這兩個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遠遠的,便聽到一個人高聲喚道:“徐公,徐公!”

只見一個新帝旁邊的近臣急步而來,他朝著這文士一揖,恭敬地說道:“徐公,陛下有請。”

那文士矜持地點了點頭,又回頭盯了一眼馮宛。這一眼,頗見意味深長,在眾人疑惑的表情中,他轉身朝著那近臣一禮,“還請閣下帶路。”

“徐公請。”

兩人聯袂而去,自始至終,馮宛都沒有再找到說話的機會。

目送著那徐公的背影,馮宛眉頭微蹙。

而這時,那幾個大臣也轉身離去,隱隱的,馮宛聽到他們說,“這個徐公,聽說是當年鬼谷子一脈的嫡系,有一手算人命學的絕頂本事。聽陛下說,當年他還只是殿下時,便是這位徐公一語道破了他的身份,還說他將來必是九五之尊,乃福壽無韁之人。”“是啊,徐公自到了都城后,貴人們遍請不至,真沒有想到,他剛才居然主動給這個馮夫人看了相。”“這馮夫人,莫非真是……”

越來越低地議論聲中,馮宛慢慢轉過頭去。

此刻,陳雅等人也在轉身離去,對上她的目光,陳雅瞟來一個輕蔑的眼神。

馮宛收回了目光。

慢慢的,她微微一笑,忖道:新帝那樣的人,還是福壽無韁之人?要不是兩世為人,我還真會被他們唬弄了過去。

在她尋思際,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一個護衛輕聲道:“夫人,將軍令你回房。”

馮宛恩了一聲,突然問道:“我剛才朝這院落走來時,身后可有跟著什麼人?”她不相信,這些人這麼湊巧,讓她在這個偏遠的院落里遇上了。

一個護衛走出,“稟夫人,當時是有人跟蹤著夫人。我等一直遠遠躡著,不見他們對夫人不利,便不曾露面。”

馮宛點頭。

她轉頭看了一眼幽禁著馮蕓的院落,道:“馮美人呢?”

另一護衛的聲音傳來,“將軍已令婢子們在早餐中放了藥,馮美人現在還在安睡。”馮宛又點了點頭。

她低聲道:“走吧。”

“是。”

現在,那徐公的風聲已經放出去了,她除了靜觀其變,已沒有別的良策了。

馮宛回到了主院。

主院中,依然安靜。衛子揚迎客的所在,已改到了東院。

聽著那里人聲鼎沸的,馮宛令婢女們焚起香,給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地品了起來。

外面一陣喧囂著,好幾次,馮宛都聽到了,有貴女在向婢女們詢問自己。

馮宛伸手摸了摸臉上,那里的牙印兒還是很明顯,實不宜見客。

于是,她只能讓婢女們,把一波一波的客人擋在了院落外。

天,很快就黑了。

漸漸的,喧囂的院落變得安靜了,漸漸的,月亮掛上了樹梢頭。

馮宛一直坐在院落里,一直對著清風綠樹,安靜地等著時辰流逝。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

那聲音徑直來到她身后,輕輕跪下,一雙鐵臂摟上了她的腰,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處。

感覺到身后之人的疲憊,馮宛低聲喚道:“子揚。”

聲音溫柔得掬得出水來。

衛子揚恩了一聲。

安靜中,馮宛輕輕說道:“我們,又有事情要忙了。”

衛子揚一怔,啞聲問道:“什麼事?”

馮宛垂眸,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樽,懶洋洋地微笑道:“今天有個叫徐公的,給我看了相。說什麼我是金凰騰飛之姿,還問我是不是陛下要迎娶的正妃什麼的。順便,我又聽到,他曾經預言了當今陛下,說他必是九五之尊,還福壽無韁著。”

她緩緩回頭,月光下,雙眸明亮,“子揚,”馮宛輕嘆一聲,聲音宛如呢喃,“看來有人不死心啊,把我與陛下湊成了一對了。”

衛子揚眉頭緊緊皺起,他沉聲說道:“你的意思是?”

馮宛笑了笑,徐徐說道:“我怕過不了幾日,這事會鬧得滿城皆知。到得那時,會有很多人盯著衛將軍你,盯著你什麼時候,會親手把我這個未來的皇后,送到真命天子身邊去。”

她嘴角一揚,淡淡的,冷冷的,靜靜地說道:“畢竟,你身為臣子,明知身邊的婦人命格尊貴,那便是再任性,再功高,也得表明立場,以示忠誠,對不?”

聲音一落,衛子揚臉色一變,血色眸子中,煞氣激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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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跋扈的衛子揚

衛子揚昂起頭,雙手負于背后,臉色越變越冷。

片刻后,他沉聲命令道:“來人。”

一個護衛走了出來。衛子揚頭也不回,淡淡說道:“派出人手,三天之內,把那個姓徐的來歷和做過的事,全部查出來。”

“是。”

那護衛走后,衛子揚的臉還冷著,他沉沉地盯著天上的明月,說道:“我不過只有你一人婦人,他卻總不願放過!”

馮宛知道,衛子揚口中的他,多半是新帝。

她也知道,這個姓徐的出現,多半是新帝的意思。他就是想把自己弄到他身邊去,哪怕是付出代價,也要控制自己,也要讓自己遠離衛子揚。

這個新帝,對衛子揚的占有欲,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

她抬起頭,看著月色下,衛子揚微瞇的鳳眸,此刻,那眸光冰寒,一抹血色流蕩其中,那微抬的下頜,如出鞘的劍一樣,又冷又煞。

馮宛不知不覺中站起。

她來到他身后,伸出雙手,輕輕環上了他的腰。

把臉貼在他背上,馮宛低聲說道:“那種人,子揚何必惱怒?”

明明對方是皇帝,她說起來卻是輕描淡寫,仿佛根本不放在眼里。

衛子揚慢慢回頭。

就著月光,他端詳著這張白瓷般的臉,對上她烏黑神秘的眸。

看著看著,衛子揚低低說道:“阿宛,幸好有你。”在她撲閃的眸光中,他低聲說道:“那陣子,若不是你連出計謀,我也不會這麼容易回來……還有,錢糧方向,向來是我的弱項,沒有想到短短幾日,你便幫我弄到了富比王侯的財富。阿宛,幸好有你。”

聽到他的肯定,馮宛抿唇一笑,表情既羞澀,又有著得意。

衛子揚見了,也不由嘴角一揚,他回轉身,輕輕把她摟在了懷中。低下頭,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額頭,衛子揚低聲說道:“處理了這個姓徐的事后,我就娶你。”

說到這里,他忍著笑說道:“這樣做,也算是一勞永逸,省得某人在床第間纏著我要名份。”

他說這話時,聲音低啞,吹出的氣息,暖暖地撲在馮宛的耳洞中。

話音一落,馮宛騰地一下臉孔漲得紫紅,直是羞愧得無地自容。

……事后,她每每想起那一幕,便是羞愧不勝。她就不明白,自己怎麼這麼會在那個時候,提出那樣的要求呢?明明,自己對很多事都已看得開了的。

見到馮宛羞愧,衛子揚壓著嗓子哈哈笑了起來。本來馮宛便老不自在了,他還這麼一笑,身一轉便想跑開。

衛子揚哪里能許?當下他雙臂收緊,把她結結實實地按在胸口。摟著她,他還是要笑,而且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歡,引得婢仆們不時朝這邊看來。

馮宛連連掙扎,卻怎麼也掙不脫。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婢女朝兩人一福,道:“馮夫人,馮美人又哭又鬧,說是要面見將軍。”

馮美人?

馮宛還沒有回答,衛子揚便冷冷地說道:“不見。”他冷冷說道:“她若再吵鬧,給她幾個耳光便是。到了這個地步,她還以為自己是宮中受寵的美人不成?”

“是。”

那婢女轉身離去后,衛子揚突然把馮宛一舉,抬頭看著她的臉,雙眼亮晶晶地說道:“阿宛,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寢吧。”

馮宛的臉更紅了,她羞惱地說道:“什麼時間不早了,才入夜而已。”她瞪著他,又說道:“你便沒事要忙麼?”

衛子揚歪著頭想了想,語氣極其單純地道:“那些事沒趣,等我跟阿宛親熱完了再做不遲。”說到這里,他頭一低,在馮宛的臉上,重重叭唧一聲,軟軟地說道:“一對上我的阿宛,我這心都酥成一團了。”聲音纏綿,實是最動聽的情話。

對上羞得低下頭的馮宛,衛子揚身子一轉,便這麼半抱半提地舉著她,朝著寢房大步如風的沖去,把一個個目瞪口呆的婢仆們丟在后面。

……一夜春光無限。

這時刻,衛子揚已在都城中布下了很周密的消息網。不過二天半,徐公的過往來歷,便擺到了衛子揚的案前。

拿起那帛書翻了翻,衛子揚的唇角,揚起了一抹冷笑。

順手把帛書放在懷里,衛子揚喚道:“請夫人過來。”

“是。”

不一會,馮宛的腳步聲出現在臺階上。衛子揚旋風般地沖出,他一手握著她,一邊大步朝外走去,一邊吩咐道:“來十個人。”

“是。”

一行人來到馬廄旁,衛子揚跳上坐騎,伸手把馮宛撈在身前,命令道:“走吧。”

“是。”

一行人旋風般地沖出了衛府。

此刻的衛子揚,一身大紅披風,額頭系著紅色勒帶,絕世無雙的臉上,血色鳳眸如紅寶石一般,熠熠生輝。此時正是中午時分,初夏熾烈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臉上,便如那無上的冷玉一般,可以讓每個人都移不開眼來。

不知不覺中,街道中擁擠的人群一一讓道,喧囂聲不再。

相比于他,被他如同珍寶一樣摟在懷中,低眉斂目安靜之極的馮宛,實在不起眼的緊。看看他,再看看馮宛,一時之間,無論男女都是嗟嘆聲四起。

十一匹鐵騎噠噠而來,橫沖而過,轉眼間,他們來到了一座府第。

這府第,本是一個商人所建,不過這時刻,它變得十分熱鬧,因為備得新帝信任的徐公正借住于此。

門衛正昂頭挺胸的與一個管事閑聊,突然間,“噠噠噠”馬蹄聲洪水般沖來,他急急抬頭,這一抬頭,便對上了衛子揚俊美得冰冷的臉。

冷冷地盯著那門衛,衛子揚沉聲問道:“姓徐的何在?”

“啊?”門衛一怔,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姓徐的與徐公之間的聯系。

見他呆愣,衛子揚聲音一提,不耐煩地問道:“徐公可在?叫他出來見我。”

那門衛反應過來,連忙道:“衛將軍稍侯,稍侯。”說罷,他急急向里面跑去。

這時刻,因外面的騷動而紛紛湊來的婢仆們,都交頭接耳起來。事實上,從昨天開始,關于徐公對馮夫人的判斷,便慢慢傳了開來。這府里的人,是首先知道的。此刻看到衛子揚找上門來,他們都有點興奮。

興奮的不止是婢仆們,得到門衛傳話,徐公騰地站起,三角眼光亮大放,他砸巴著嘴,叫道:“好,我便會他一會。”他心里大為得意:本來還嫌這傳言散布得太慢呢,沒有想到那衛子揚就找上門了。甚好甚好,看來最遲明天便可完成陛下的囑托了。

想到這里,他越發大搖大擺起來。

當徐公邁著八字步,慢悠悠地出現在大門口時,那里已是人頭聳動,喧囂震天。

徐公一眼便看到了衛子揚。

抬起頭,他對上紅袍烈烈,如火又如血的衛子揚,心下一突,不由驚道:好一個曠世美男,好重的血煞之氣!這男人生成這樣,怪不得陛下念念不忘了。

那天在趙府中,他也是見過衛子揚的,不過當時只是遠遠見了幾眼,哪有今天看到的衛子揚這般,氣勢張揚,美得讓人灼眼?

臉上浮出一個笑容,徐公邁著內八字大步走來。遠遠的,他便朝著衛子揚一揖,朗聲說道:“原來是衛將軍。卻不知將軍氣勢洶洶而來,所為何事?”

他大搖大擺地走到衛子揚面前,目光一轉盯向了馮宛。朝著馮宛行了一禮,他又轉向衛子揚厲聲喝道:“衛將軍,你身前的這個婦人尊貴不凡,可不是你能惹指的。身為臣子,你當速速把她奉于陛才是。”聲音鏗鏘,一派理直氣壯。

果然,徐公的聲音一落,四周喧囂聲大作。

見到自己的話起了作用,徐公得意地昂起了頭,傲慢地四下環顧。

就在這時,衛子揚沉沉一哼。

“錚——”的一聲,金鐵交鳴聲傳來,卻見他嗖地拔出了佩劍。

劍光森寒,劍尖還泛著血光,在徐公的驚愕中,衛子揚右手一舉,那劍尖,便穩穩地頂在了徐公的咽喉上。

沒有人料到會有這麼一曲!

四下安靜無聲中,徐公臉色一白,他尖聲叫道:“姓衛的,你好大的膽!難不成你還無法無天了不成?”

衛子揚昂起了頭。

他冷冷的,血眼如蛇一樣盯著徐公,殺氣沉沉地問道:“既然徐公慣會看人命數,卻不知道給自己看過沒有?你且說說,你今天是死是活?”

他的聲音不低,一語吐出,倒抽氣的聲音不時傳來。

徐公臉色更白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由衛子揚身上傳來的陣陣殺機。這種毫不掩飾的煞氣和死氣,讓他的腿在一陣一陣打顫。

這時,府中走出一個官員,他急急叫道:“衛將軍息怒,衛將軍……”

不等他叫完,衛子揚便冷著臉喝道:“攔住他!若有人靠近,格殺勿論!”

聲音一落,嗖嗖嗖,三四個騎士同時挺出,擋住了那個官員。

四下重新安靜下來。

隱隱中,有幾人低叫道:“這個衛將軍,當真跋扈!”“都城當中,便沒有王法了嗎?”“朝庭大員,也是他想殺就殺的?”

這些人的叫聲不由傳來,已有不少人聽到。可是,不管是百姓還是旁觀的權貴,卻沒有半個人被煽動。

……此時不同往日,這時的陳國,安危系于衛子揚一人,百姓們對他的寄望實在太大。別說武將本來就是跋扈些,就是衛子揚本人,他也不是今天才跋扈的。

畢竟是武力決定一切的時代,比起別的國度里,那些真正囂張的大將,衛子揚的所作所為,其實算不了什麼。

在一陣沉默中,衛子揚嘴角一揚,冷冷的,一字一句地問道:“說吧,今天你是死還是活?”

說罷,他右手輕抬,劍尖輕輕向里送進半寸。便是這半寸,令得一縷鮮血順著徐公的細皮嫩肉,緩緩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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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跋扈(二)

寒鋒刺骨,殺氣騰騰。

無邊的冰寒混舍著恐懼,令得徐公直是雙股戰戰。

在衛子揚強大的殺氣籠罩下,他白著臉,幾次差點吐出實情,可是每每心神失守時,他便想到了陛下,想到了自己的家人…

見他勉強站立,卻什麼話也不說,衛子揚不耐煩了。

他右手再次一抬,在令得徐公不得不昂著頭時,衛子揚皺著眉頭,冷冷說道:還真是一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既然如此,那就給你一個痛快吧。說罷,他手腕輕抬,便準備來個一劍穿喉。

這時,馮宛低聲說道:子揚,這樣不好吧?聲音猶豫。

一聽到馮宛替自己說話,徐公大喜,他馬上嘶聲叫道:正是正是,衛將軍,打狗還要看主人,取了徐某的性命容易,你可怎麼跟陛下交待?他還叫得起勁,頭一抬,卻對上衛子揚嘲諷的雙眼。

衛子揚收回目光,溫柔地看著馮宛,冷冷的,沉沉地說道:我只有你這個婦人,不管他是誰,想動你,得看看我手中的劍願不願意!

他的聲音不小,彼時又是安靜時,衛子揚所說的話,便清楚地傳了出去。

沒有人想到,衛子揚堂堂一個大丈夫,會把這樣的私密情話在這種場合說出,一時呆的呆,嘩然的嘩然。

衛子揚卻似不知道眾人在盯著自己,他低頭盯著徐公,咬牙切齒地說道:姓徐的,你本一江湖術士。要拿人作伐,這都城的婦人多的是。你千不該萬不該想動我家阿宛。哼,大丈夫生于世間,連妻子都不能保全,活著還有什麼用?

說話一落,他右腕再抬,聲音猛提對著徐公森森喝道:你還有什麼要交待的,不妨說出來吧。

這話中的意思,那是下了決心要取得徐公的性命了。

一時之間,四下喧囂大作,好幾個權貴急急擠來。而徐公,在臉色一陣白一陣青嘴唇幾番嚅動,幾番取舍后他臉色灰敗的閉上了雙眼。

卻是引頸待戮!

衛子揚冷笑起來。

在他森森的冷笑中,圍觀的權貴們見勢不妙,同時大叫道:將軍,劍下留情。斗軍,萬萬不可。住手!快把劍下!

亂七八糟的叫喊聲沖破一眾喧囂傳了過來。聽著那些聲音,衛子揚又是冷冷一笑。

就是幾道人影向他沖來時,突然的,他右手一抬。長劍一劃,一道寒光在陽光下,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然后,一道鮮血沖天而起,濺出一朵朵鮮艷的花海!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沖來的腳步也是一頓!

砰的一聲徐公的屍體載落塵土中。

無視刺眼的日光四周的目光,衛子揚。懷中掏出一塊手帕,慢條斯理地拭去劍鋒上的血跡。然后錚一的一聲還劍入鞘。

直到這時,才有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后率先傳來衛將軍,你,你好生唐突啊!這是一個一品大員的聲音。

衛子揚懶洋洋地回過頭去,他朝看來人抱了抱拳,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姓徐的不迂是一個騙子,此番前來,只是想蒙騙我皇而已。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卷帛書,手一揚,便杷它扔到了那官員的懷里。那官員手忙腳亂地接過后,衛子揚的聲音再次傳來,還請成大人將它呈交陛下。

成大人這時已杷帛書打了開來,看到上百詳細地記載著,徐公的來歷和所做事跡后,他長嘆一聲,抬頭看向衛子揚,語重聲長地說道:既然衛將軍已搜羅了證據,何不杷它交給陛下,再由陛下定奪?你這般二話不說便把人殺了,這證據便是再充足,也是死無對證啊。

交給陛下定奪?只怕陛下看了,連證據都會變成子虛烏有了。

衛子揚淡淡一笑,他昂著頭,傲然說道:不過是一個江湖術士而已,殺了也就殺了。

說罷,他聲音一提,喝道:此間事了,我們回吧。

十騎整齊劃一的應道:是。

馬蹄的的,十一人同時提步。

圍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開始向兩側散去,讓開了中間的一條道。

目送著衛子揚縱騎離去的身影,一個官員湊近另一輛馬車,取笑道:趙兄,有衛將軍這樣的人在,怪不得貴夫人要舍你而去了。語含戲謔。

馬車簾掀開,趙俊面無表情的臉出現在他眼前。轉迂頭,趙俊沉沉地目送著衛子揚遠去的身影,好一會才厭惡地說道:不過是一小賣屁股的小兒。這樣的人連丈夫志向也沒有,所憑借的,不過運氣罷了。那賤婦喜歡這種人,那也由得她去。

語氣中,毫不掩飾對衛子揚的痛恨。

那官員聞言笑了笑,沒有反駁。

坐在衛子揚的身前,馮宛一直沉默著,眼看衛府在望,她才低啞地開了口,衛郎。

她又換了稱呼。衛子揚低下頭,目光熠頭地看著她,笑容盛開,恩。

馮宛一笑,輕嘆一聲,呢喃道:衛郎如此待我,便肝腦涂地,也無悔了。

她的聲音一落,衛子揚卻是哈哈一笑,他撫著馮宛的細腰,味聲說道:阿宛,你明明是一婦人,卻總是喜歡把自己當成丈夫。難不成,你還要對我來個‘士為知已者死,不成?

說到這里,他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大笑中,眾騎已旋風般地沖進了衛府。

翻身下馬,衛子揚伸手撈起馮宛放在地上,吩咐道:時辰不早了,速去沭浴更衣。今兒晚上,宮中還有宴呢。

說罷,他揚長而去。

馮宛曼步走回院落,在婢女們地服侍下,好好的清洗了一番后,她穿上了那套黑底鑲省邊的晉裳。

當日,她便是著了這晉裳,從而被徐公注意,說什麼她命相尊貴的鬼話。今天是陛下在宮中設宴,她卻偏偏選了這套衣裳穿上。

一一剛才,衛子揚那毫不猶豫的一劍穿喉,已向所有人表示了他的決心。現在,輪歹她了!

梳洗一新后,時辰還早,馮宛行走在林蔭道中,任著清風吹干剛洗的濕發。

轉了一圈,她來到了衛子揚的寢房外。看到她走近,出出入入的幕僚護衛便是齊刷刷向她一禮,極為恭敬一、衛子揚被關那段時間,馮宛已經向他們顯出了自己的聰慧,並樹立了威信。

夫人,可是要找將軍?

馮宛含笑,道:我只是走走。

是。君衛們退后。

這時,衛子揚走了出來。

他並沒有更衣,依然是那一襲大紅袍服,依然是紅色絲帶勒額。看到馮宛,站在臺階上,他雙眸微瞇,冷煞的臉上如春風吹過,蕩起一圈笑紋,阿宛。

他大步向她走近,伸手接著她的腰,含與道:這樣打扮甚好。

馮宛嫣然一笑。

衛子揚左手扶著腰間的長劍,眉峰微皺,緩緩說道:看來得走了。語氣緩慢中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煞氣。

猛然,馮宛記起來了,前不久他還被關押著,那關押他的地方,說不定便是皇宮。現在又要去那地方,怪不得他神色復雜了。

衛子揚冷著臉出了一會神,低下頭來看向馮宛。

他對上了馮宛溫柔關切的眼神。馮宛本來有種讓人寧靜的氣質,此刻這般關切地看著衛子揚,直讓他心頭暖暖的,一時戾氣大消。

就在這時,衛子揚突然說道:阿宛等我一下,我去更衣。說罷,他大步走向寢房。

怎麼突然想到更衣了?

馮宛怔了怔。

不一會,寢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馮宛人含著笑迎上他。

衛子揚果然更了衣,由一身紅變成了一身黑,那黑袍,于袖角邊底處,鑲有金邊,式樣極簡單明了。

只是這衣裳好生眼熟。

馮宛疑惑間,衛子揚走到她身邊,低頭笑道:阿宛,你在看什麼?

馮宛輕噫一聲,低頭朝自個看了一眼,雙眼亮晶晶地叫道:子揚,你怎麼也給換了黑色的?因為喜悅,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有點軟乎。

可不是,她與他,都是一襲黑裳,都是鑲以金邊。只不過,衛子揚的是胡服,這黑裳顯得干凈利落而明快,而她的,卻是一襲晉裳,于繁復中盡顯飄逸,富貴。

對上她亮晶晶的雙眼,衛子揚神秘一笑,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秀發,低而溫柔地說道:別想這麼多了,走吧。

馮宛轉身,兩人聯袂朝外走去。再一次,衛子揚不肯坐車,而是躍上馬背。他牽著馮歹的手,把她置于身前后,朝著身后的二十個親衛叫道:走。

瞇起眼,他掃了一下落日,又看了一眼皇宮方向,悄中低嘯一聲,策著馬,緩緩駛出了衛府。

一行人出府時,太陽剛剛落山。衛子揚顯然一點也不急,一手摟著馮宛,一邊策馬緩行。時不時的,他湊近馮宛,在她耳邊低低說句什麼話。

衛子揚的長相氣勢,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點。何況今天他著實大大出了一把風頭。此刻這般策馬緩行,頓時,越來越多地人看向這邊,走出不到四百步,他們的身后,已跟了上百個尾隨而來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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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婚期

當衛子揚一行來到宮門處時,他的身后,浩浩蕩蕩地跟了數百人。

宮門大開,不管是守著宮門的衛士,還是坐在馬車中的貴人,同時回頭看來。他們看著張揚得不可一世的衛子揚,一時都安靜了。

誰都知道,就在今天,衛子揚把陛下的新寵,花重金請來的一位大師給殺了。本以為,他今晚面見陛下時,會低調點,表現得有誠意點。沒有想到,他依然是這麼張揚!

不過,現在衛子揚如日中天,特別是陳國內憂外患,困難重重時,他的重要性是無庸置疑的。想來陛下也只會忍著吧。權貴們如此想著,一個個都低下頭,避開了衛子揚的目光。

衛子揚策馬入內。

一進入宮門,馮宛便發現,整個宮城都是熱鬧非凡,道旁的樹上掛滿了燈籠和緞帶,一個個悍勇的衛士手持長戟,面無表情地站在道路兩側,抬頭看去,都看不到邊。

寬大的內道上,馬車一輛接一輛行走著。

在擠擠攘攘的內道上,唯一一隊騎馬的衛子揚等人,分外的引人注目。何況,他又是那麼的俊美?

趙俊的馬車也在其中,他掀開車簾,定定地盯著被衛子揚摟在懷中的馮宛。盯了幾眼,他冷冷說道:“這婦人還真是寵不得!你看她往昔在我府中時,也是個沉穩有度的人。現在到與這姓衛的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的跋扈起來了。”

他的身邊,坐的自是陳雅。陳雅見他頭一頭,看的便是馮宛,嘴一張,說的也是馮宛,當下臉色便很難看。不過,前陣子的困苦,讓她的性格已經收斂了很多,更何況,隨著趙俊越來越受重用,她卻是越來越老丑,于內心深處,她已不似以前那麼自信。當下便強忍著不適,沒有沖他發作。

趙俊回頭瞟了一眼陳雅,滿意地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間,又停在了馮宛身上。見到這個昔日的妻子,他的臉色便又是一沉。直過了好一會,他才重重哼了一聲,恨聲道:“不知羞恥的賤人,看你會怎麼死!”

“噠噠噠”的馬蹄聲中,一襲黑裳的衛子揚,俊美得如同從夜幕中鉆出來的妖仙。,見到四周的馬車越走越慢,一雙又一雙的目光盡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手中韁繩一提,驅著馬向前奔去。

他一騎士,行走之間本來便利,這一奔,直在眾馬車中穿來穿去,轉眼便沖到了前面。

前方四百步處,便是一個巨大的廣場,新帝便在廣場上宴請群臣。這是他繼位以來的第一場歡宴,看得很重。西邊光亮猶在,那里已是火焰熊熊,酒肉飄香。抬頭看去,衣著輕薄的宮女穿梭其中,美不勝收。

衛子揚朝廣場瞟了一眼,把坐騎一勒,轉向左側的花園中走去。

直到身后眾馬車的權貴們,一一走下,衛子揚這才翻身下馬,牽著馮宛,朝著廣場走去。

“陛下,衛將軍來了。”

太監小小的聲音一傳來,新帝便放下酒斟,輕步走出。

果然,于上千人中,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可以灼傷世人眼睛的身影。

朝著衛子揚定定看了幾眼,新帝目光一轉,看到了與衛子揚手牽著手的馮宛。

目光不由自主地一陰,新帝冰冷地說道:“那賤婦好大的膽子,竟敢與衛愛卿著同色的裳服!”

他旁邊的太監倒是沒有注意這一點,聽到皇帝提醒,他連忙朝兩人打量著。打量了幾眼,那太監點頭道:“沒有想到,這個馮夫人,還真是個不知進退的。”

都城的人都在說她應該跟著陛下,她不誠惶誠恐也就罷了,居然還穿著與衛子揚一樣的裳服出入這等場合,一副生恐世人不知道他們有奸情的模樣。做為婦人,不是應該謙恭溫良嗎?她以為她是誰?也敢與衛將軍一樣跋扈?

這時,衛子揚兩人已走到了廣場上。也不顧四周投來的目光,他徑直走到左側,大大咧咧新帝之后的第二排塌幾上落坐。

坐下后,他突然朝馮宛頑皮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右手一拖,扯著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馮宛沒有掙扎。

她淺笑低頭,任由他當著眾人,像按一個低賤的姬妾一般摟著自己。坐在他的腿上后,馮宛還側過去,把臉輕輕擱在他的頸窩處。

兩人的動作一做出,一陣低低的嘩聲四起,嘩聲中,隱隱還有譏笑聲傳來。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眾臣紛紛站起執手行禮,“見過陛下。”

“諸卿安坐。”新帝一襲便裝,大步而來。他含笑的目光一一掃過眾臣后,瞟向了站在一側,漫不經心地低頭看著馮宛的衛子揚。

盯了衛子揚一眼,新帝慢慢坐上首座。

一直到宮婢們斟酒一輪,新帝的目光,還沒有離開衛子揚。

這時刻,所有人都能看出,新帝臉色發青,目光陰沉,顯然很是不滿。

這個新帝,本來便不是一個沉穩能忍之人。以前還是殿下時,他百般克制著自己,現在他是皇帝了,本性便顯露而出。

因此,原本準備過后再發難的他,現在忍不住開口了,“衛將軍。”

衛子揚抬起頭來。

新帝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慢騰騰地說道:“衛將軍還真是一個多情之人。為了一個嫁過人的不潔之婦,竟然殺了國之重臣。”

聲音很沉。

四周安靜下來。

衛子揚挑了挑眉,詫異地說道:“關于那個江湖術士的來歷,臣不是已經讓成大人轉呈給陛下了嗎?”他轉頭看向成大人,問道:“大人可是不曾上交?”

不等成大人回答,新帝冰冷的聲音傳來,“衛將軍說笑了。徐公已死,他是不是江湖術士,已經說不清了。”

這話明明白白,是在指責衛子揚任性妄為。似乎他是故意栽臟于徐公一樣。

衛子揚轉過頭來。

他瞟了新帝一眼,突然的,他沉著臉,義正辭嚴的清喝道:“陛下,方士之言,向來是亡國之道。姓徐的雖死,他的族人卻是還在。陛下既然不信,何不派人拘他的族人問一問?”

聲音響亮,說不出的正直。

四周響起了一陣小小的嘩聲。

喧囂中,新帝臉頰的肌肉跳了跳,他淡淡說道:“子揚此言謬矣。這命相一說,向來是信其有。你若是舍不得懷中的婦人,又何必找這些有的沒的借口?”

新帝的聲音一落,衛子揚便低笑出聲。他晃了晃手中的酒樽,既直率又無禮地說道:“陛下所言也是有理。說真的,臣還真是舍不得我這婦人。”

他伸手摟著馮宛的腰,目光如電,冷冷地掃過眾臣,又轉向新帝,再慢條斯理地說道:“說起來,我這婦人還真沒有什麼長處。她長相算不得美艷,又是個被休之婦,可臣就是中意于她。”

頓了頓,他舉起手中的酒樽小小抿了一口,淡淡說道:“若是有人把主意打在她的身上,臣是萬萬無法忍受的。”

聲音鏗鏘,隱帶殺氣。

這一番話落地,四周更是鴉雀無聲。

不知不覺中,眾臣都低下了頭,不敢看向新帝:對新帝而言,衛子揚這番話,無異于打臉吧!不過是一個婦人,這衛將軍行事太過了!

新帝臉色鐵青,眾人紛紛回避時。一個高昂的聲音陡然傳來,“噫,我直到今日方知,我那個棄婦,居然還是妲已褒姒,陰麗華一般的角色。不過,衛將軍對她如此看重,卻不知是真為了情義,還是為了她的尊貴命相?”

聲音昂昂,語帶譏諷,正是趙俊所發。他連提了三個婦人,卻都是以前一國之君的寵妃。

嗡嗡聲四起。眾臣相互看了一眼:這下好了,趙家官人直接撕開了那層面紗了。這般指著衛子揚的面子說他懷有異心,也不知會不會激怒這個炙手可熱的大將?

面對趙俊的挑釁,衛子揚慢騰騰地站了起來。

他深深地盯了趙俊一眼,又轉頭瞟向新帝。

然后,他嘴角扁了扁,語氣沉沉地說道:“命相?我寵她信她時,那姓徐的還不知在哪個角落里擺攤騙錢呢。”

說罷,他微微一笑,目光掃視四方,聲音極清悅地說道:“好了,這等無聊的口舌之爭,實在無趣得緊。趁諸位都在這里,我有一事宣布。下月初六,是我衛子揚的新婚之喜。諸君千萬要記得捧場才是。”

說到這里,他哈哈一笑。

無法控制的,一個聲音驚叫道:“不知衛將軍的妻室是?”

不等他說完,衛子揚昂著晃腦,得意洋洋地把馮宛的手一牽,讓她與自己並排而立,回道:“自然是我身邊這個婦人,馮氏阿宛。”

喧囂聲四起。

沒有人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宣布大婚。望著與他著著同樣顏色裳服的馮宛,又看向紅光滿面的衛子揚,眾臣突然覺得,這個衛將軍,既跋扈又任性,卻也不失為性情中人。上方陛下余怒未消,都城中流言未止,他倒好,統統無視,竟然開口便說起大婚了。

在四周眾人議論紛紛中,新帝的臉色非常不好看。與他的臉色同樣不好看的,還有趙俊。

至于馮宛,她則是暈暈沉沉中。她沒有想到,今晚不但沒有她發揮的余地,衛子揚還當眾宣布了婚期。

他,要娶她了?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無視所有的流言,他像個最天真的孩子,說要娶她,便徑自宣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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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計劃

首座的新帝,強忍著怒火,直直地瞪視著馮宛。衛子揚讓他又忌憚又無法釋手,可馮宛就不一樣。在他眼中,馮宛根本當衛子揚的侍妾都不配,可就是為了這麼一個不配的婦人,衛子揚一而再,再而三地維護她,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這麼幸福這麼容光煥發地說要大婚。

他要大婚,不管是也罷,還是衛府中人也罷,竟是沒有一個知情。

郁怒著,新帝重重吞下一口氣,轉頭瞟向趙俊。

他的眼神趙俊很明白,這是示意他來開口。

可這個時候,趙俊只覺得滿心滿腹都是難堪,都是說不出滋味的不適,他有心想說話,只是頭腦一片空白,哪里措得詞來?

議論紛紛中,陳雅率先站了起來,她朝著馮宛一福,一臉笑容地說道:恭賀馮姐姐了……姐姐這下攀到了高枝,可喜可賀啊。她不敢看向衛子揚,只是牢牢盯著馮宛的臉,抿唇笑得歡,馮姐姐真是了不得,明明不是漂亮的,又是一個被休的棄婦,可衛將軍他,怎麼就對姐姐一往情深呢?

語氣酸不溜秋,句句含諷帶刺。說完這話后,陳雅昂著頭,目光瞟過新帝和趙俊,神色中,有著邀寵討好。

馮宛瞟了陳雅一眼,她正準備開口,衛子揚伸手在她的肩膀上撫了撫,漫不經心地說道:小人蠢婦稽之言,無需理會。

他說話時,完全是平常語調,陳雅自是能聽清。見到馮宛聽了這話后,果然轉頭不再理會,嗖地一下,陳雅臉色紫漲,雙手相互絞動著,咬牙切齒的,直恨不得撲上來揪起馮宛的頭發,在她臉上狠狠抓上幾爪!

這時,衛子揚轉向新帝,他懶洋洋地一舉樽,仰頭飲盡后,朝著新帝抱拳說道:稟陛下,臣這兩日身有不適,不能多飲,先告退了。

也不等新帝同意與否,他牽著馮宛的手,掉頭便走。

轉眼間,衛子揚便走出了五步。

新帝臉頰肌肉都忍得扭曲了,眼見他越走越遠,他手中的酒樽做勢便向下摔去。

手臂剛剛揚起,兩個太監上前,一左一右踩在了他的足背上。

新帝吃痛,不由停下了動作。左側的太監湊近他,低聲說道:陛下,小不忍則亂大謀,現在是用人之際,且讓他囂張一時。

另一個太監也說道:陛下您說過要我們幫著看著的,還請陛下稍稍忍耐。

聽到兩個親近太監的警告,新帝慢慢地放下了酒樽。他站了起來,哈哈一笑,說道:子揚果然是性情中人。諸位愛卿,衛大將軍心疼美人,退得早了,你們可要盡歡啊。

眾臣連忙舉樽笑著附合,願與陛下同歡。

衛子揚翻身上了坐騎,他一手摟緊馮宛,一手輕揮韁繩,轉眼間,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出了宮門。

一出宮門,他便長吁了一口氣,壓低聲音,極為厭惡地說道:一見到那人看我,便恨不挖了他眼睛去!

他說的那人,自是新帝。

馮宛一怔。她這才明白,衛子揚匆匆退下,除了不想再做口舌之爭外,還因為他害怕控制不住的脾氣,生出什麼事來。

此時入夜不久,街道中,燈籠在風中飄搖,三三兩兩的行人奔走其間。望著這些來來往往的人,衛子揚低啞地說道:大丈夫生于世間,自當隨心所欲,自由自在……阿宛,你以前說過,只有他人生由我,他人死由我,方才稱得上富貴。這話我一直記得,你放心,終有一日,你我會擁有這種富貴!

馮宛沒有想到,他居然一直記得這句話,還一直向那方向行進著。她微微抬頭,就著昏暗的燈籠光看著他。對上這張隱藏在昏暗中的臉,她心中說不出的歡喜,竟是悄悄抬頭,在他的下巴處,飛快地啄了一下。

陡然被溫熱而軟的紅唇一觸,正滿腹心思的衛子揚,傻呼呼地低下頭來。他對上的,是目視前方,面無表情,說不出的端莊嚴肅的馮宛。

哧地一聲,衛子揚不由一笑,他伸出手,輕輕扣住了她的手。

兩只溫熱的手掌相握,一時之間,這夏日的清風,這浩瀚的天宇,都不再飄蕩,遙遠得讓人孤寂。

衛子揚低下頭來,在馮宛白膩的后頸輕輕一吻,低聲問道:阿宛覺得,那十五殿下如何?

十五殿下?

馮宛一怔,想起那個年方十五的文弱少年。呆了呆,她怔怔說道:十五殿下,似是眼睛不便。

恩。衛子揚應了一聲,淡淡說道:他年紀不大,人又懦弱聽話。雖說眼睛不好,可那也不是什麼大事。

聽到這里,馮宛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低低地說道:子揚的意思是?

衛子揚低聲說道:邊關告急,料來過不了多久,便會危及都城。他便是再不情願,也得把虎符給我。到時,我挾重兵,一呼百諾。廢掉個把皇帝,不算稀奇。

雖然早就知道,衛子揚會有動作,可這時刻,馮宛還是揪起了心。

直過了好一會,她才訥訥說道:可是,十五殿下上面,還有九殿下和十一殿下。

才說到這里,衛子揚便冷冷哼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大軍壓境時,死兩個殿下算得了什麼?

馮宛沉默了。

她尋思來尋思去,腦中亂哄哄一團。

陡然間,她記起來了。在她的夢中,十五殿下是被他扶上了位的。那時的衛子揚,雖無皇帝之名,卻有皇帝之實,世人都在背后說,衛子揚廢掉十五殿下,自立為帝,那是遲早的事。

也是那一次政變中,趙俊牽涉了進去。在那場大混亂中,她得到弗兒傳來的消息,說是趙俊受了重傷,從宮中僥幸逃回后,給安置在寺廟里。為了不引起監視趙府的人注意,她一個人,悄悄地隨著弗兒趕去,卻沒有想到,等候她的,卻是一個死亡陷阱。

人生生死常,明明死了的她,莫名的重生了。而現在,重生的她,親耳從權傾一時的大將軍衛子揚口中,聽到了他地計劃和安排。而且,她與他之間,已有了這麼親密間的關系。

一時之間,馮宛直覺得記憶亂,整個人都有點渾渾噩噩了。

衛子揚見她久久不開口,以為她擔憂,便摟緊她的腰,低低說道:阿宛,不要多想,不會有事的。

直過了好一會,馮宛才低低地恩了一聲。

衛子揚把她又摟緊了一些,他昂起頭,看著昏暗的,越來越不可見的天邊,喃喃說道:人生在世,不過如此而已……幸好,我有了阿宛,便是下了地獄,也不至于太寂寞。

馮宛沒有回答,只是向他靠緊了幾分。

馬蹄噠噠聲中,一行人回到了衛府。

今天雖然才出去一會,可馮宛卻感覺到疲憊非常,見衛子揚被幕僚們籌擁著離去。她連忙趕到房中,泡了一個熱水澡。

舒服地清洗個干凈后,一個婢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夫人,馮美人求見。

又是她?馮宛眉頭微蹙,淡淡說道:不見。

可是,馮美人說,她有很重要的事跟夫人說。

很重要的事?馮蕓能有什麼重要的事?馮宛淡淡說道:跟她說,我不見。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衛子揚便出了府。馮宛呆在院落里,一直沒有出去。她知道,現在的街道上,必定對她和衛子揚議論紛紛,這個時候,呆在府中是最安全的。

中午剛到,一個護衛大步走來,朝她拱手說道:夫人,趙家官人求見。

趙俊?

馮宛蹙眉,她正要拒絕,那護衛說道:趙家官人說,奉陛下之令,前來看望馮美人。

都抬出聖旨了,那就是容不得拒絕了,馮宛道:有請趙官人。

護衛大步離去后,馮宛端起酒樽,慢慢抿了一口后抬起了頭。她把酒樽放回幾上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馮宛緩步走出。

趙俊一直抬著頭,瞬也不瞬地看向門口,見到馮宛走出,他腳步一提,向她走出一步。

深深地凝視著她,趙俊的目光都沒有眨一下。

眼下,立夏已有一陣了,天氣越來越炎熱。特別是今天,太陽高照,白晃晃的日光讓人悶得慌。

在這種的氣候下,馮宛已改回了夏裝。薄薄的紗衣披在身上,白膩的手臂和頸間的肌膚若隱若現,再配上她白里透紅,青春中透著少婦水潤的肌膚,直有一種惑人的風情。

……當然,她之所以如此惑人,最主要的原因是,連衛子揚那樣不可一世的人也被她傾倒了。

世人不就是這樣?后世中,名流們爭先恐后地追逐明星,如其說,是被那些明星掩藏在厚厚脂粉下的容顏傾倒,倒不如是被她們的艷名所吸引,被她們身上的光環所迷惑。

見到趙俊盯向的眼神又復雜又灼熱,馮宛微微蹙了蹙眉,她淡淡說道:來人啊,帶趙家官人去見過馮美人。

說罷,她轉過身去。

宛娘!趙俊急急喚了一聲,見馮宛不理,他連忙端正面容,嚴肅地說道:馮夫人,本官此次前來,還有一事想與你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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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籌嫁

見到馮宛終于停下腳步,趙俊走上一步,來到她身后,慢慢說道:我昨天去看眉娘和月娘他們。

馮宛回過頭來。

趙俊表情有點恍惚,說完那句話后,他閉上了嘴!直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道:她們,過得並不好,我…

頓了頓,直是好一會,趙俊才長嘆一聲,喃喃說道:我把她們納回家,也是真心疼過的。可現在,她們寧願呆在庵里,與木魚為伴,也不願意在我身邊。阿宛,聽她們的語氣,這其中的原由,你也是知情的吧?

他說到這里,不等嗎宛開口,低聲便是一陣長長的嘆息。嘆息低低,混在了風中,久久不去。

馮宛點了點頭,道:我是知情的

聽到她的回答,趙俊苦笑了一下,他看向她,納納地問道:那阿宛你執意要離開我,也與她們相同麼?才說完,也不用馮宛回答,他自己先搖了搖頭。

伸手在臉上搓了搓,當趙俊再抬起頭時,已是一臉剛毅。他清咳一聲,嚴肅地說道:馮夫人,還請帶路,讓我去見過馮美人

馮宛恩了一聲,他這麼快就恢復過來,讓她都有點另眼相看。

定定地瞟了趙俊一眼,馮宛率先提步,帶著他向關押馮蕓的院落走去。

走著走著,趙俊低沉有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已跟阿雅說過了。頓了頓,他慢慢說道:阿雅已經立誓,以后會善待她們幾個。以前是我地位不夠,護不得她們,現在不一樣了。過幾天,選個良辰吉日,我就把她們慎重地迎回來。

他徐徐說道:終究是我的婦人,這般呆在庵里!終不是一個事兒。

他慎重的,像發誓一般地說道:我以后,一定會護著她們。說罷,他認認真真地看著馮宛。

馮宛回頭瞟了一眼,淺淺一笑:他護不護著他的妾室,與她何干?

見馮宛不回答,趙俊也沉默了。

不一會,兩人來到馮蕓所在的院落。

來到院落外,婢女們上前敲了敲門,一會,院門從里打開。

馮宛和趙俊先后跨入院落里。

院落里很安靜,明明都已經是夏天了,這里還是陰森一片,仿佛隔絕了熱鬧和繁華。

不一會,婢女們來到臺階上,清聲喚道:馮美人,馮美人!夫人和趙家官人來看你的了。

聲音一落,一陣腳步聲傳來,轉眼間,馮蕓沖了出來。

她鬢發有點亂,蒼白的臉上,雙眼有點恍惚。陡然看到馮宛,她尖聲一笑,叫道:大姐姐,你終于來看我了?

見她笑得刺耳,馮宛身后的趙俊眉頭蹙了蹙,他喚道:馮美人!

陡然聽到聲音,馮蕓轉頭看去。

見是趙俊,她張著嘴,怔怔地站在那里,似乎有點迷離恍惚。

趙俊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他大步上前,直越過馮宛,走到馮蕓的面前。低頭盯著憔悴蒼白的馮蕓,趙俊的聲音中帶著憐惜!阿蕓,我來看你了。

一句話落地,馮蕓猛然抬起頭來。

她定定地看著趙俊,突然尖聲問道:是新皇叫你來的,對不對?

趙俊沉著臉,盯著她問道:阿蕓,你怎麼了?怎麼用這樣的語氣說話?

馮蕓安靜下來。她低下頭,突然朝著趙俊一福!聲音清楚地說道:阿俊,念在我昔日也有心助你的份上,請你轉告新皇,便說我馮蕓心厭塵世,已是無用之人。

這樣的回答,完全出乎趙俊的意料,也令得馮宛另眼相看。

對上怔仲的再人,馮蕓伸手理了理碎發,喃喃說道:這陣子難得清凈,我想了又想,已明白我這一生,也就這樣了。不管如何,我是不會再回到皇宮的。

聽到這話,馮宛蹙起了眉,在她的夢中,一直沒有先皇死后,馮蕓的去處。只是恍惚間知道,自己最后的不幸,馮蕓也是插了一手的。

因為這一點,這陣子馮蕓住在衛府時,她沒有動她,甚至,馮宛都不怎麼願意靠近她。因為她不知道,有沒有新帝的人,在監視著馮蕓的院落。現在新帝千方百計想找到自己的弱點,想處置自己!她可不想落下什麼把柄…畢竟,馮蕓不但是她血緣上的妹妹,還是先帝的寵妃。

當然,這樣想,只是馮宛過度小心。可她想著!從來是小心無大錯,這樣做總不會有壞處的。

趙俊眉頭大皺。

他認真地盯著馮蕓,見她神色不似作偽。

就在馮宛以為他會嚴肅地勸些什麼時,趙俊突然說道:好。他朝著馮蕓點了點頭,道:馮美人既然如此想來,就請安心住下去。趙某改日再來

說罷,他毅然轉身,犬步朝外走去。

馮宛看著趙俊的背影,向著馮蕓詫異地問道:你不是希望得到他的庇護嗎?為什麼不願意跟他走?

話音一落,便對上馮蕓冷笑的臉。她抿著唇,輕哼道:馮夫人不是一直不得空嗎?現在怎麼還呆在這里?對不住了,我身休不適,不想與夫人聊天了。

身子一轉,馮蕓竟是轉身就走。

馮宛蹙了蹙眉,按下疑惑,她提步朝外走去。

馮宛走出院落時,趙俊已經去遠。她慢步朝前走去,聽著遠處傳來的隱隱笙樂,心頭慢慢平靜下來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

也許是對衛子揚忌憚已深,那一晚宴會上的事,以及徐公的死,就像是沉入譚里的石頭,沒有再起風浪。

轉眼十天過去了。

馮宛和衛子揚大婚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來了。

不管按照胡人還是漢人的禮節,這時的馮宛,都應該另居一處,直到衛子揚派人來迎親為止。

可是,馮宛的父親兄弟,都與她斷了關系。整個都城,竟是沒有一個與她玩得特別好的朋友。

當然,關于這一點,很早就有人注意到了。若不是如此,他們也不會覺得馮宛直是滑不溜手,竟是沒有露出半個破綻讓人拿捏。

當然,饒是如此,也有的是權貴願意請馮宛暫住在自己的府中,不過都被馮宛和衛子揚一一拒絕了。

這些禮節上的事,衛子揚本是不在意的,可是!當整個都城的人談起此事,直是沸沸揚揚,引為笑談時,他有點坐不住了。

這一天,馮宛在衛子揚派來的三十個親衛地籌擁下,坐在馬車里,駛向西郊周莊。

衛子揚的意思是,讓她在這里出嫁。為了不讓他人胡言亂語,馮宛還知道,他特意花了一百片金葉子,把西郊周莊整理一新,直令得其中的富貴堂皇之氣,直逼尋常權貴人家。

與此同時,他還交給了馮宛一張嫁妝單子,里面林林總總,足有好幾十抬或精美或昂貴的物事。它們會做為馮宛的陪嫁,與她一道風風光光地進入衛府。

到了西郊冉莊,果然如衛子揚所說的那樣,已是換然一新,直讓來過無數次的馮宛都認不出來了。

她剛安頓下來,曾秀便帶著三四十個游俠來了!他們會守在周莊,不對,現在是馮莊外圍,替馮宛保駕護航。

要西郊安頓下來后,馮宛便老老實實地呆在府中!哪里也不曾去。以前,她是最喜歡在外閑逛的!可現在,她是典型的足不出府。

……如今多事之秋,她不能給衛子揚添一點麻煩。

在一種平靜得近乎沉悶的氣氛中,馮宛給自己繡著被履,給衛子揚縫著衣裳,日子過得忙碌而充實。

這一天,一個護衛走到臺階下,稟道:夫人!陛下下了聖旨,令將軍去對付信城的反賊了。

這個時候出征?

馮宛放下手中的針線,說道:信城倒是不遠。

正是那護衛應道:陛下已經連下三旨!不過都被將軍推了,直到眼下這一道才接下。據我們所知,那信城反賊不多,離都城又近,將軍定能在婚前趕回來。

馮宛應了一聲,她提步走出,抬頭看著皇城方向!馮宛喃喃說道:陛下他?

那護衛馬上說道:陛下這眸子忙得很,據說有人向他獻了好一些美男子。新帝天天縱樂,都有幾日不朝了。

有這等事?

馮宛回過頭來。

對上她的目光,那護衛笑得放松,這可是好事。

是啊,這是好事,新帝要是移情別戀,衛子揚和自己的日子可就好過多了。

見馮宛沉思,那護衛目光閃了閃,一句話到了嘴邊還是吞了下去:據他所知,陛下得知的美男子中!有一個長相與將軍有二三分相似的。雖然那美男子遠不如將軍長得俊,可也是人間少有的。聽說陛下自得了那美男子,便是愛不釋手,這幾日不朝!也是為了他。

當然,這個消息,他們連衛子揚也不敢說。以自家將軍那性格,聽到這樣的事,只怕對陛下更加惡心了。甚至,他說不定還厭惡起那個美男子,什麼時候見了,一劍砍了也是小事一一長得與他相似!又行這種污濁之事,這種人,死了干凈。

想了想,那護衛又說道:聽說夫人要出嫁了!先太妃送來了好些禮物,夫人要不要去看看?他笑道:先太妃還說,想請夫人過去說會話呢。不過給管事推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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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倒計時

轉眼,一個月了。

今天是初一,離衛子揚定的婚期,相差只有五天了。

衛子揚還沒有。

馮宛悶在西郊已有一陣了。這個時候,衛子揚如果還是戰爭當中,只怕連喘氣的時候也沒有,更不會想到給她消息了。

可她,在一天一天地等候中,真有點慌了。

與衛子揚的不知音迅相比,新皇的后宮,每天都有美人納入。在一個大臣的建議下,他居然把后宮劈為南北兩宮,南宮,用來收留各地和各位官員送上來的美女,而北宮,則用來收留美男子。

這樣的行為,不說是前古人,也可以說是並不常見了。當然,三五百里便是一政權的胡人治下,這種荒唐事多的是,臣民們已經不以為然,只有馮宛在這里不時感嘆一聲。

陛下在美人身上忙活,據護衛們來報,這陣子也沒有見到來歷不明的人在周圍出現。心下有點亂的馮宛,便在二十個親衛地保護下,出了院子,向街道中走去。

大半個月沒出門,陡然走出,街道中繁華依舊。馮宛掀開車簾一角,一邊看著景色,一邊說道不知陛下那里,可時時有戰報傳來?”

靠近她的護衛聞言,恭敬地應道自是有的。兵急戰危之事,朝庭也不敢怠慢。”

馮宛恩了一聲,喃喃說道真想情況如何。”

那護衛看向她,咧嘴笑道盡管放心,我家將軍何許人也?他可沒有那麼容易出事。”

馮宛一笑,她低聲道只是關心則亂。”

逛了一圈,馮宛郁郁寡歡地說道還是吧。”

“是。”

馬車返回,又向西郊駛去。

不一會,馮宛便入了莊子里。

這麼在街道上走一圈,她已悶出了一身汗,就著溫湯洗了一個澡后,馮宛換上一襲清爽而便利的胡裝,在院落里低頭轉悠起來。

如此轉了大半個時辰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護衛來到她身后,喚道,將軍有消息了。”

馮宛霍然轉身,她緊緊地盯向來人,問道說了?”雖是焦急著,她依然語氣平穩。

那護衛低下頭抱拳道來人在正院,要不要去見一見?”

當然要見。馮宛恩了一聲,提步向正院走去。

不一會,她便跨入了正院。院落中,一個全身盔甲,風塵仆仆的軍卒正拭著汗,見到馮宛走來,他執手一禮,朗聲叫道見過馮。”

“抬起頭來。”

“是。”

馮宛打量著他,見這人有點面熟,依稀是衛子揚身邊的人,不由點了點頭,問道將軍現在如何?”她又向婢女們吩咐道給這位壯士準備涼漿。”

婢女們的涼漿就放在一邊,聞言一婢趕緊拿過。軍卒接過,頭一抬一口飲盡后,伸袖拭了拭嘴角,向馮宛說道稟,信城叛匪極端狡猾,他們一見我軍便退走,我軍一走又來相擾。不過將軍已于五日前找到他們的聚居地。只是,”他沉吟起來。

“只是?”

那軍卒大聲說道只是據我們偵察得知,似有大隊反賊趕來信城。若是被他們纏上,將軍歸期難定。”

聽到這里,馮宛沉默起來。

四周的人,也都沉默起來。

那軍卒朝馮宛看了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封汗濕了的帛書遞,“,這是將軍給你的。”

馮宛伸手接過。

打開帛書,衛子揚熟悉的字跡出現在她眼前。上面的字不多,只有寥寥數行,最后一句寫道:情形遠不如在城中時所聞,我以為,那家伙定是有所隱瞞,他如此做來,不過是想拖延你我婚期。我非腐儒,婚期拖了便拖了,阿宛,你靜心侯我,我一歸來,便隆重娶你。子揚。

語氣有著一種輕松,馮宛松了一口氣,她按下心頭的失望,想道:正如子揚所說的那樣,我們的婚期,又不是特意擇的良辰吉日,又不是雙方家族慎而重之定下的。拖個幾天半個月的也不打緊。只要他平安就夠了。

把帛書收入懷中,馮宛微笑道多謝壯士告知,君旅途疲憊,還請稍作休息再做計較。”

“多謝。”

轉眼,又到夜間了。便在剛才,馮宛已寫了回信,交給了那軍卒。

今晚的風有點大,夏風吹著樹葉嘩嘩的響,吹在身上遍體皆涼,足能掃去一身炎熱。

馮宛就著燈籠光,把那封帛書看了又看。到得后來,她已不看的是信中的內容,還是那熟悉的字體。她低著頭,一遍又一遍地摩挲著每一個字,似乎這樣做,便能感覺到衛子揚指尖劃過時,那肌膚的溫熱。

她眉眼溫柔,做得自然時,突然的,一陣低低的笑聲傳來。

被笑聲驚醒,馮宛回頭看去。

對上她的目光,兩個婢女迅速地低下了頭,只有那嘴角一閃而逝的笑意,還在她眼前閃爍。

騰的一下,馮宛的臉一紅。

她連忙把那帛書收起,低著頭紅著臉,她暗暗想道:我這是啦?不過分別這麼一會。

轉眼,她又驚道:我已陷了那麼深麼?

這種感覺,有點驚心,又有點甜蜜,隱隱的,還有著惶然。便如這夏日的風,涼爽,都掩不去那份燥熱。

轉眼又是兩天了。

離兩人定下的婚期,只有三天不到了。

馮宛站在院落里,聽著外面喧囂一片。她眼角所望之處,來來往往都是權貴的馬車。這些馬車,都是沖她而來的。眼看她與衛子揚婚期將定,這些人要麼是來送賀禮,要麼是來問消息的。

那些問迅的話,聽得多了,馮宛實是心煩,便把一切交給管家,只顧清養著。

午時到了。

馮宛剛剛換過衣裳,準備午休一下。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傳來。

那腳步聲又急又亂,讓人一聽便是不安,馮宛急急走到臺階上時,一個軍卒沖了,他遠遠地看到馮宛,便是雙膝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顫聲叫道不好了,將軍他,落入了叛賊設下的陷阱。現下他被二萬叛賊的新軍包圍了二天一夜了。”

馮宛臉色一白,她,衛子揚這一次帶走的兵馬,總共不過六千之數。而且,他雖然用兵如神,可也擅攻不擅守,擅于在奔走中作戰,而不擅于陣地戰和攻營拔寨之戰。

再說,他已出兵好些天了,將卒疲憊之時,遇到三倍于己的生力軍,那真是情況不妙。

搖搖晃晃中,馮宛還有一絲理智,她吸了一口氣問道這消息,是誰讓你告訴我的?”以衛子揚的為人,只怕不會想到把這事告知她。因為,她畢竟是一個手縛雞之力的婦人啊。

那軍卒顫聲說道是各位幕僚。將軍已將此事稟過陛下,已向陛下急求援兵。下面的郎君們認為,素有急智,不宜隱瞞,因令小人前來稟告。”

這一下,馮宛猛然一晃,在婢女們的驚叫聲中,她急急伸手,終于撐著幾,沒有讓倒下。

好一會,馮宛問道陛下如何說來?”

“陛下說,都城的將卒已盡數派出,實在抽不出人手了。不過他已經下令,召集君臣商議此事。”

已經被圍困了二天一夜,這里還抽不出人手,只能商量?只怕再商量個幾日,那里只能迎回白骨一堆了。

在馮宛煞白著臉時,一個護衛走到她身后,急急問道,要不要進宮,去求求陛下?”

馮宛只是低著頭,久久沒有回答。

在一陣安靜中,她努力地深呼吸著,努力地想讓平靜下來。

不會的,絕對不會有意外出現的。

在她的夢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一幕,衛子揚的權臣之路,一直走得很順暢,他哪里會有危險?

可是,現實早就有了變化,有了她不可知,不可控的事了。

不要想這些,平靜下來,平靜下來。

連續做了十幾個深呼吸后,馮宛終于平靜一些了。

去宮中求見陛下?

不說她在陛下面前並沒有面子,以陛下對她的厭惡程度,她便是說得再有理,再是言辭侃侃,他也只會當做耳邊風,完全不可能打動他。而且,陛下一直有意對付她,如果她真的自投羅網,只怕會生出不好說的事端來。

可不去找陛下,又能如何?

猛然的,馮宛雙眼一亮,牙一咬,沉聲說道叫過曾秀,請他召集所有游俠兒,你們也準備一下,我們出城。”

出城?

眾護衛詫異地看著她,一護衛驚道,可是我們這麼些人?”

不等他說完,馮宛揮手道不必多說了,聽我的命令行事便是。”

“是。”

那護衛一走,馮宛便毅然轉身,大步朝著寢房走去

馮宛不,她的命令傳出后,西郊外的一個巷道里,傳來一聲低語,“?她不打算入宮,反而要帶人出城?”那人冷笑道難不成,她打算自個兒去相救?”

頓了頓,那人沉聲命令道速把這個消息傳回宮中,便說事情有變,馮不肯入宮,反而要帶著游俠兒和身邊的親衛出城相救衛子揚。請陛下示意,下面該當如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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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證實

馮宛一旦拿定主意,行事便十分迅速。不過二刻鐘,百數游俠兒,和衛子揚留在西郊和衛府中的上百親衛,便整裝待發,也不匯合,直接便向城門處駛去。

隨著眾漢子一並同行的,還有六七輛馬車。這些馬車簾幃深深,也不知放了。

既是分頭行動,動作之間便不是那麼引人注目,很快,一行人便不聲不響地出了城門,到了城外。

來到城門,三隊人馬一在馮宛指定的地方會合,她便從馬車上走下,望著站在面前,身形悍勇的二百壯漢,微微笑了笑。

她還笑得出,站在馮宛周圍的,不管是游俠還是護衛,還是管事,都是一臉不安。他們,圍攻衛子揚的敵人,足有二萬之眾,而他們,卻只有二百,以二百敵二萬,可能會是對手?馮不說是個婦人,便真是天縱之才,也只能計可施啊。

親衛們還好,眾游俠兒三五成群地站在那里,紛紛向曾秀打聽著。見到馮宛這個婦人靠近,他們的聲音雖然小了點,也沒有小到哪里去,表情神色,渾然看不到對她的尊重。

這也難怪,這些游俠兒,雖然馮宛的身份,可對她的才干如何,卻是一點認知也沒有,要不是曾秀強行命令,他們根本不會前來。

在三隊人馬忙著整隊時,馮宛走了。

她站在山坡上,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二百壯士,目光寧靜而平和,仿佛在西郊時的激動,從來便不存在。

曾秀從隊例中走出,他來到馮宛身側,看著她低聲問道可是已有良策?”說到這里,他自失一笑,嘆道這個時候,料想以孔明之智,也是計可施。秀真不,如何應對。”

馮宛抬頭,良久后,她徐徐說道令大伙聚于城外,我只是想證明我的一個猜測。”說到這里,她抿唇低喝,“阿秀,吩咐下去,所有人馬上動身,我要他們二刻鐘內,到達前方的三陰峽。另外告訴他們,論何人都不得離隊。”

曾秀一怔,不解地看向她。

馮宛轉頭對上他,目光溫柔而誠摯,“那些親衛我下令便是,阿秀,游俠們只能由你指揮了。”

曾秀雖然不解,還是點了點頭,道好。”

他大步走回。

在曾秀朗朗的命令聲中,馮宛對親衛們的命令也已下達,眾人再次起程。

三陰峽,離這里足有五六十余里,饒是眾人騎術出眾,也要快馬加鞭才能趕到。

因此,轉眼間,官道上級已是煙塵滾滾,馬蹄隆隆。

狂奔中,幾個親衛靠向馮宛,一人在馬車外問道馮,我們這是去干?”

另一個護衛也問道,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抓緊趕去援救將軍吧。”

問話中,馮宛淡淡的喝聲傳來,“爾等聽令行事便可,何必多問?”說罷,她再不理會。

這般狂奔,隊伍終于在二刻鐘后,到達了三陰峽,帶著隊伍深入山陰峽,直走了三分之二,馮宛才命令隊伍停下。

在隊伍停下的那一刻,馮宛喘息了好一會,才沉聲命令道親衛分成兩隊,從左右兩側分別上山,伏于山腰草多林密處。”

眾親衛相互看了一眼,最后領命道是。”

親衛們一離開,馮宛又命令道曾秀,你帶領三十人,把此處至都城,五里以內的足印痕跡盡數清掃干凈。完事后來找我。”

“是。”

“其余的人跟我來。”

“是。”

馬車再動,馮宛帶著他們,往回走了三百步后,把剩下的人也分左右兩隊,分別伏在山腰處。

一切安排妥當,連馬車也藏得穩穩的后,馮宛在山腰處蹲下。這時正是夏天,樹葉繁茂,草木生長極旺,人蹲在其間,下面的人根本不可見。

低著頭,馮宛盯著前方,她唇緊緊抿著,眉間微蹙,顯然正在沉思。

一刻鐘后,打掃足跡行蹤的曾秀終于了,他領著眾人,迅速來到馮宛身后,蹲下后,他順著馮宛的目光向都城方向望去,看了一陣,他詫異地問道,這是?”

馮宛目光專注地看著前方,聞言她低聲說道我想,會不會有大隊人馬出現。”

曾秀更糊涂了,他愕然說道大隊人馬?以為,敵人還會派出伏兵前來對付將軍?”

馮宛搖了搖頭,她慢慢地轉向曾秀,見眾人隔得遠,便低低地說道不是對付將軍,是對付我……”停頓了一會,馮宛淡淡說道以衛將軍之能,當世之人,少有能把他困住的對手。我擔心,他是中了里應外合之計。”

曾秀有點明白了,他臉色微變,專注地傾聽著馮宛說下去。

“我要是新帝,必然會想著,如何把衛將軍這樣的人才控于掌中。而要控制他,首先就要全殲隸屬于他,只忠于他一人的八千親兵。因為普天下人的都,衛將軍的八千親衛中,有六千親衛,是他故國人馬。那些來自故國的將士,身經百戰,對他又忠心耿耿,實是他的底牌。沒有了親兵的衛子揚,只會是折了翼的鷹,瞎了眼的虎。他最是厲害,也只是一個將才,要殺要用,盡在上位者一言當中。”

她說到這里,曾秀完全明白了,他低叫一聲,驚道的意思是,將軍如今被伏,是陛下與反賊們勾結好的?他們的目的,就是想全殲將軍的親衛,徹底剪除他的羽翼?”

見馮宛點頭,曾秀又道那把將軍被圍的消息透露給的人,也是想拿住,好令得將軍放棄謂的抵抗?”

“也許。”馮宛輕應一聲,她看著都城方向,喃喃說道我就是想,我的猜測正確與否。”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這時,一個游俠低叫道大兄,,前方來人了。”

馮宛抬頭,遠方,只見得蒼茫一片,隱隱有黃塵高舉。把耳朵伏在地上,卻哪里聽得到馬蹄聲?如果是大隊人馬,應該地面都被震動了的。

見到馮宛貼地聽來,那游俠道那些人定是在馬蹄上包了布,因此地面不曾震動。不過小人眼力向來出眾,,對方離我們不過二十里遠,看那煙塵,來人少說也有幾百上千的。他們是朝三陰峽方向而來。”

慢慢的,前方的煙塵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

一刻鐘后,彌漫如長龍的灰塵,充斥了馮宛的視野。曾秀見狀,低聲說道對方人馬約一千之數。”

馮宛點頭。

那一千人還在靠近,還在靠近……

又過了一會,他們終于出現在馮宛的視野中。不過,這隊人馬在離馮宛四五里外停了下來。

見到一些斥侯跳下馬查看,另一個游俠兒笑道好家伙,我們把行蹤一打掃,這些人便糊涂了。”

曾秀也是一笑,他轉頭看向馮宛。

見到馮宛臉色微變,曾秀問道?”

馮宛抬頭看向他,慢慢的,她啞聲一笑,道沒有想到,竟然都給我猜中了。”

曾秀一怔,馬上明白,是啊,要不是沖著,他們會直奔三陰峽?要不是想著對付,他們會見到行蹤被清理,便躊躇起來?

就在這時,馮宛的命令聲突然傳來,“通令下去,論何種情況,所有人一律不許吭聲。如有違者,當場格殺!”

她轉過頭,目光沉凝地看著曾秀,顫聲道阿秀,我們人少,又緊,可沒有精力與這些人糾纏。你把我的話轉給陳管事和里護衛長,明白告訴他們,任何人膽敢發出聲響,那就是想把我們在這里的消息傳給對方,必是內奸疑,一定要當場格殺!”

這時曾秀已經明白,馮宛還真是如她所說的那樣,出了城,又埋伏在這里,只是為了證明她的猜測。得到她的命令,對上她緊張焦慮的面容,他認真地點了點頭,道放心。”說罷,他貓著腰,閃身離去。

曾秀一走,馮宛便似疲憊非常,她向后一倚,軟軟地靠在石頭上,閉目尋思起來。

不過一刻鐘,曾秀了,他朝著馮宛點了頭。

馮宛對上他剛毅的表情,心下松了一口氣,勉強笑了笑,又尋思起來。

這時,前方的隊伍終于動了。

那隊伍走了半里后,見前方出現了一條岔道,那條岔道,是通往衛子揚被圍處的一條近路。那隊伍猶豫了一陣后,最終兵分兩路,三股人踏入了岔道,剩下的二股,繼續向三陰峽趕來。

很快的,那二股人便進入了三陰峽。在進入峽谷時,他們抬起頭來四下張望著,走在前面的兩個將領,還交頭接耳了一會。

不過,他們也只是警惕著,卻沒有一人想到,馮宛會停留在這里。本來也是,她的當務之急是趕著前去相救衛子揚,根本沒有必要這里設伏。

很快的,那二股人馬便卷著煙塵,漸漸消失在峽谷盡頭。

望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曾秀低聲問道,我們下面該當如何?”

馮宛望著那些人漸不可見的背影,低聲說道等他們再走遠些再行動。”說到這里,她暗暗想道:新帝的性子,本不善忍。可這一次,他為了讓子揚松懈,硬是廣納美男美女,還設了南北兩宮。可見他為了這一次的計劃,是下了大功夫的。這一千人出來時,多半是被下了死命令,非要逮到我不可。現在他們找不到我的蹤影,只能盲目的四下尋找。我只要行動得迅速,至少今天內,不必擔心這一千人回過頭來給我一擊。

想到這里,她回過頭來,低聲說道我們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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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功成

命令一下,馮宛一行人絡繹從山腰間爬下,縱馬向都城駛去。

眾人這般大張旗鼓地前來,卻事也沒有干,只是躲在草叢中呆了一陣,便又趕。這一下,便是曾秀,也摸不清馮宛打的是算盤。

隊伍來時匆匆,去的時候卻是慢慢而行,在眾漢子時不時盯來的目光中,馮宛卻出奇的沉默著。

曾秀走到她身后,低聲說道,剛才有幾個人形狀有異,不過都被我們及時制止。”

果然有內奸,馮宛抬起頭來,她淡淡說道把那些人悄悄殺了。”

曾秀一怔,好一會他才低聲提醒,“,他們都是衛將軍的親衛。”

馮宛回過頭來,她看了曾秀一會,點了點頭,道也是。趁他們不注意,全部控制下來,嘴里塞上布條,放在我那幾輛馬車里。”

“是。”

“不可掉以輕心,告訴陳管事和里護衛長,今天晚上,如有任何人有異狀,可當場格殺。同時,不許任何人擅自離隊!”

“是。”

離城十里時,馮宛突然命令道停下來。”

眾騎停步,這時的馮宛,卻側過頭,看了看漸漸西沉的太陽。

慢慢的,她回過頭來,望著眾人,她的目光明澈之極。

目光一一從眾人身上掃過,馮宛徐徐說道你們分成四隊,前往東南西北四門。”她頓了頓,沉沉說道一到目的地,你們便前去山林中打柴,記著在戌時二刻,我要看到整個都城,東南西北四大城門,都被大火包圍。”

壯士們驚住了。

一時之間,他們面面相覷,直過了好一會,曾秀才低嘆道妙,妙計!”

前因后果,只有他明白,此刻,也只有他聽懂了馮宛的計劃。

馮宛微微一笑,目光從曾秀的身上移開,她聲音一提,極為嚴厲地喝道切記,我們乃秘密行事,不可驚動他人。而且,不管走到哪里,你們二十人一組,任何一人都不可擅自離隊,如有人有這種意圖,其余之人,可以當場格殺,可有明白?”

眾人一凜,不由齊聲應道是。”

“去吧。”

“是。”

看著壯士們分成四隊,一一離去,曾秀走到馮宛身后。馮宛頭也不回,低聲說道我就在這里吧。”

“願與在一起。”

馮宛點頭。

天空,最后一縷殘陽,完全陷入了地平線,漸漸的,天色暗了下來,漸漸的,黑色的夜幕籠罩在天地間。

夏天的白晝總是很長,從太陽落山,到太陽完全沉入地平線,用了將近一個半時辰。當天空完全暗下來時,戌時到了。

這一個半時辰中,馮宛一直安靜的坐在馬車里,而馬車,則是掩藏在樹林中,看到壯漢們用她放在馬車中的刀斧鋸子之類地砍下一根根樹枝,看到他們用她準備好的易燃物堆在樹枝下,看到樹枝漸漸的堆成了山,她一直動也不動。

腿邊,她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成功與否,盡在這一舉,她心里實在緊張。

過得奇慢又奇快。

曾秀這時已經非常忙碌,眼看天黑了,他便指揮著眾人,把放在隱密處的柴火堆到了城門外。

當一切準備妥當時,戌時二刻也到了。

馮宛朝曾秀看去。

這時的曾秀,手舉著火把,他右手舉舉揚起,嘴里清喝道點火——”

喝聲一落,他手中的火把,嘩地一聲呈弧形拋出,準確地落在柴堆上。

隨著那柴堆騰地一聲燃燒起來,每隔百步處的一個火堆前的壯士也動了,他們同時點燃火把,然后用火把點燃了柴堆。

幾乎是一瞬時,一堆又一堆的焰火燃燒起來。起先,那焰火還只是星星幾點,到得后來,那焰火越來越旺,越來越旺,通紅的火焰伴隨著滾滾濃煙,冉冉升上了天空。

這是黑夜,天空被云罩著,沒有月光也星光,這紅艷艷的火焰,在黑暗中直是說不出的明亮,說不出的扎眼。

轉眼間,馮宛清楚地看到,遠處也燃起了騰騰火焰,同時,城中傳來了一陣兵荒馬亂的叫喊聲。

那些人,越來越靠近城門了,可惜,城門剛吱呀呀打開一角,卻又立刻關緊。饒是如此,一股濃煙伴隨著灼人的火焰,還是差點把那個城門衛的頭發給燒著。

馮宛站在一側,靜靜地看著四周騰騰而起的火焰,不過一刻鐘,整個城,四五十道通紅的焰火,便點亮了整個夜空。

站在她這個角度看去,此刻的都城,便似被烈火給整個包圍了。城門外便燒著烈焰,里面的人法出來,也就法弄清狀況。這種糊里糊涂的感覺,最讓人慌亂了,馮宛都可以聽到都城里面,一聲又一聲,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哭喊聲。

曾秀還在指揮著眾人打柴,他忙碌了一陣后,轉眼看到站在角落處,衣袂飄飛,安靜得冷漠的馮宛,不由大步向她走近。

來到她身邊,曾秀朝衛子揚被圍的地方看了一眼,說道他們一定也看到了。”

“恩。”馮宛應了一聲,道吩咐大伙繼續砍柴點火,告訴他們,將軍能不能脫圍,就看這一把火了。”

“是。”

曾秀招來幾人,令他們騎上馬,把馮宛的話轉給另外三城的人。

“你累了休息一下。”

馮宛搖頭,她低聲說道我要等著子揚。”

曾秀沉默了。他,她在想。

據馮宛的判斷,以衛子揚的善戰之名,新帝派來困殺他的,必是整個陳國最精良的部隊,更是他最信任的隊伍。而這個隊伍,便是新帝的近軍親衛!

據她想來,除了近軍親衛,新帝也不敢使用他人。做太子時,他的親信除了衛子揚,便沒有像樣的大將。現在繼了位,雖然有不少將領歸附,可他還沒有完全掌握,還不敢用來做這種大事。

而這支近軍親衛,家人都在都城,行事處事,一切以皇帝為重。此刻,他們看到這滔滔火焰,看到這滾滾濃煙,定然會以為,有大軍在攻打都城了。甚至,他們會做出都城危在旦夕,皇帝的性命危在旦夕的判斷。

皇帝性命不保,家人生死不知,不管他是誰,也會心戀戰。要麼,他們會慌亂,進而給衛子揚造成可乘之機,要麼,他們會放棄圍殺衛子揚,帶兵殺回都城救駕。

論哪種結果,都會是衛子揚的一個機會。

馮宛暗忖道:我的人手只有這麼多,子揚,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烈焰還在騰騰燃燒著,此刻的天空,已經是通紅通紅一片,滾滾的濃煙夾雜其中,混合著一陣陣因害怕和惶恐而傳來的嘶啞哭叫。

到了后來,這叫聲已是越來越響,慢慢的,還混合有鑼鼓地敲打聲。聽起來,似乎有人在里面組織著救火。

可是,所有的城門,全部是精鐵所鑄,火焰堆著它燃燒,不過一會功夫,那鐵門已是炙熱一片。里面的人雖然有心,可哪里敢把它打開?而這麼一耽擱,鐵門的大鎖漸漸溶化,卻是打也打不開了。

烈火中,曾秀說道這鑼鼓喧天的,他們說不定也能聽到。”

馮宛沒有。

在一點一滴流逝。

雖然眾軍士忙著砍柴,可火焰,還是在一點一點的變小。

不過火焰雖然變小了,城里的人卻依然出不來。因為四大城門都已溶化了小半。里面的人雖然用巨木強行撞開鐵門,可他們想到剛才看到的,這鐵門外便是熊熊烈火,便又不敢了。

這時,曾秀走到馮宛身后,低聲道,子時過了。”

子時過了?

這麼快,這場大火便燃燒了近二個時辰了?

馮宛抬頭看去,她看得出,烈火雖在城門燃燒,可因火焰過大,又南風吹拂的緣故,城中邊郊的不少房屋,此時也著了火。不過那火是外面燒了一陣才燃起的,應該不至于傷到人了。

垂眸一會,馮宛命令道傳令下去,所有人退入附近的林中。”

“是。”

馮宛等人緩緩退入山林。

藏身林中,在一片蚊蟲嗡嗡聲中,馮宛低聲說道又過了一天了。”

曾秀不解地看向她。

馮宛沒有看他,而是仰望著天空,喃喃說道本來,是我們大婚的日子的。只希望今天,子揚就能夠平安。”

她想,如果他今天沒有,她真的會害怕……

就在馮宛如此想著的時候,一陣親衛大步向她走來,拱手說道,從信城方向傳來大隊馬蹄聲。”

信城方向?

馮宛騰地站直,她急聲道帶我去看看。”因為激動,她的雙頰通紅通紅的:從信城方向來的,會不會是……

那親衛領著她向前走去。走到樹林外,那親衛見馮宛眺望著官道,他伏在地上又聽了一會,認真說道從這馬蹄聲可以聽出,來騎將近萬人。他們離這里只有十里不到了。”

他的話音剛落,馮宛已低叫道我看到了。”

親衛詫異地抬頭看去,果然,前方蜿蜒如蛇的官道上,出現了一條長龍,那長龍奔馳而來,他們手中的火把,在黑暗中,顯得那麼扎眼。

馮宛瞬也不瞬地看著他們,想道:衛子揚,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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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7 23:00:14
第199章 重逢

她唇咬得甚緊,一側的親衛見狀,暗暗想道:馮決策時,果斷之極,實有雷霆之威。沒有想到,一牽扯到將軍,她便緊張成這個樣子。

一時之間,他又是感慨,又是說不出的敬佩。

好一會,那親衛想起一事,連忙低聲問道,你說這隊伍,會不會是將軍的?”

他,衛子揚出征時,雖然只是帶了六千親衛,可加上信城本地可以調動的先期隊伍,他手頭實有一萬一千余人。所以,這次前來的萬人隊,很有可能是衛子揚的隊伍。

馮宛轉過頭來。她唇動了動,半晌才道不知。看看吧。”

聽這語氣,又恢復了沉穩。

親衛點了點頭,這時刻,曾秀等人都走了,他們安靜地呆在馮宛身后,與她一樣,眺望著那支越來越近的隊伍。

那隊伍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蜿蜒的火龍,慢慢地出現在眾人眼前,漸漸的,馬蹄聲,腳步轟隆聲,令是大地震蕩,令得所有的聲音,都給壓了下去。

那隊伍,實是盡力奔跑,不過片刻后,馮宛等人便清楚可見了。

馮宛一直昂著頭,昂著頭,此刻,她看到那幾個走在最前面的將領,一瞬不瞬的。好一會,她失望地嘀咕了一聲,“不是他。”

饒是隔得這麼遠,這麼多全副盔甲的將士走在一起,馮宛一眼也能看出,那里面,並沒有她要見的人。

曾秀來到她身后,低語道果然是近軍親衛,他們竟有萬人之眾!”雖是黑暗中,以他的目力,也清楚地可以看到,隊伍中間有一些熟悉的,他見過的面孔。

說到這里,他看向馮宛,感佩地說道若不是料事如神,衛將軍他還真是兇多吉少!”他的語氣中充滿了驚愕和不敢置信,曾秀雖然也是慣見陰險和風雨之人,可對這種皇帝算計重臣,特別是如今風雨飄搖的時候,不施以恩德,只一慣算計的君王,還是難以接受的。

馮宛兀自盯著那隊人馬,低聲說道我也是僥幸一試。”

她手頭能用的,只有這麼二百號人,而且這二百號人還不歸心。兵既少,又多少錢財可利用,更勢可借,最重要的是,給她的太少了。彼時衛子揚已經被困了二天一夜,再拖下去,哪怕只一天,他也會是損失慘重,說不定性命不保。

幸好,她的運氣不,居然給她算中了,圍困衛子揚的人中,並不全然都是反賊,而有一半皇帝派去的近衛親兵。正因為這一點,才給了她可乘之機。

曾秀搖頭道為將者,上能知天時,下能知地理,中能知人事。今番利用的,便是人事,能說是僥幸?”見馮宛依然緊緊地盯著前方,他安慰道需過慮,陛下的近衛親兵都趕了,衛將軍必定安然恙。”

馮宛點了點頭,沒有吭聲。

而這時,急馳而來的近衛親兵們,已狂沖到了城門處。

望著前方勢頭大減的火堆,一將領高喝道撞門!”

“是。”

他一聲令下,當場便有軍卒從行李中拿出鋸子,跑向樹林中。就近割了一根巨樹后,上百人抬著那樹干,大門向城門走去。

而這時,城門外的火堆,已被另外一些軍卒撲滅。

“砰,砰,砰——“的捶撞中,已溶化小半的鐵門,很快便被撞了開來。城門一開,近衛親兵們呼嘯而入,轉眼間,里面也是歡叫聲一片。

望著前方那黑鴉鴉一片的人頭,聽著城中傳來的陣陣歡呼,曾秀低語道這些近衛親兵,可都是城中常客。陛下這麼做,他以后可如何面對衛將軍?”

沒有人回答,馮宛也沒有回答。在她想來,只怕那位陛下並沒有想那麼遠,他可能以為,的計策是萬一失的了。

一片緘默中,另一個親衛急急跑來,來到馮宛身后,他朝她恭敬地行了一禮,道稟,信城至都城的西側小路上,又傳來了馬蹄聲。據小人聽來,應有五千之眾。”

信城方向又有人來了?

馮宛騰地轉頭,她雙眸明亮地看向那親衛,急急說道我們去看看。”

“是。”

眾人跟在她身后,大步朝最靠近小路的方向走去。

馮宛剛一提步,身子便是一晃。這一晃,十幾個焦急的聲音同時傳來,“!”

曾秀伸出手時,馮宛已經自行穩住,她微笑回頭,解釋道路有點不平。”

她的解釋很有道理,可是眾人對上她泛白的臉,卻同時沉默了。

這里的每一個人,今天晚上都見識了馮宛的過人才智,形中,他們已經被她折服,已經對她產生了敬意。

不知不覺中,曾秀和另一個親衛同時伸出手,他們一人架著馮宛一只臂膀,扶著她,地朝前走去。

馮宛沒有掙扎。

如此走了一刻鐘后,他們來到了目的地。另一個親衛選了一根干凈的樹樁拭凈后,對著馮宛恭敬地說道請坐。”

曾秀連忙扶著馮宛坐下。

這時,一個游俠兒走到她身邊,恭敬地問道可餓了?小人這里有干糧。”

馮宛搖頭,低聲道不用。”頓了頓,她又說道多謝。”

只是兩個字,那游俠兒卻興奮得臉孔通紅,雙眼晶亮,似乎能得到馮宛的感激,那是比開懷之事。

馮宛先是一愕,轉爾抬頭,對上一雙雙崇敬而誠樸的雙眼時,突然明白,她,已經折服了這些人。

“來人!”那親衛急急喝道。

馮宛連忙回頭。

果然,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點又一點的光亮。光亮很微弱,卻越看越多。

慢慢的,那光亮匯成了長龍。

慢慢的,眾馬整齊奔跑時的馬蹄聲,也傳入馮宛的耳中。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站起,已經走到了眾人的前方。

就在這時,那火亮的長龍卻停頓了下來。過一會再動身時,蹄聲已經聽不到了。

“他們包上了馬蹄。”

那親衛急急說了一句,回頭看向馮宛,等著她。

馮宛沒有,她只是雙眼越發明亮地看著前方。

慢慢的,那火龍又靠近了。

就在這時,只見火龍的光亮突然一閃,竟是依次熄了火。

馮宛急急走出幾步。

曾秀連忙扶住她,急聲問道,會不會是衛將軍來了?”都快靠近都城了,卻這麼,很有可能是衛子揚的隊伍。

馮宛還沒有吱聲,只見前方閃了幾閃,卻是燃起了幾根火把。

不過,對方那麼多人,卻也只在最前方燃上幾根火把,中間和后面,每隔上十步燃起一根火把了事。

馮宛緊緊地盯著那些火把,盯著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終于,他們出現在視野中了。

終于,以曾秀等人的視力,可以看到他們了。

不等曾秀開口,馮宛低聲說道是他,對不對?”曾秀昂頭眺了眺,好一會,他斷然點頭道是衛將軍。”頓了頓,他咧嘴一曬,嘻嘻笑道將軍倒真是個囂張的性子,明明隊伍熄了火,他的身周,卻同時用七八根火把照著,生恐別人認不出他來似的。”

不止是他放松了,另外的人也是心頭大松,一游俠兒接嘴道那當然,想衛將軍風采蓋世,雖是徹夜行軍,那面容那身姿也是不能隱著瞞著的。”

幾人說著笑,卻有一親衛喚道?”

曾秀連忙回頭,卻見馮宛搖晃了幾下。他連忙伸手扶她一把,剛要松手,馮宛已命令道所有人點上火把。”

“是。”

“我們站到官道上去。”

“是。”

蓬蓬蓬幾下響,百數二百根火把同時點亮。頓,黑暗的樹林變得亮如白晝。

接著,曾秀扶著馮宛,眾人跟在其后,大步朝官道走去。

這里所有的漢子,都是精悍之徒。此刻,他們跟在雖然匆匆走著,卻依然小步而行的馮宛身后,安靜,恭敬,整齊劃一。

陳管事回頭看了一眼,不由轉頭看向走在前方,身形嬌弱的馮宛,暗暗想道:馮怕是不知道,她現在在大伙心中,是何等地位了。

馮宛深一腳淺一腳的,終于走出了雜草樹林,來到了官道上。

二百人一字排開,恭敬地站在馮宛身后,人手一個火把,直把她的面容照得雪白雪白。

對方已是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馮宛看到,那八根火把的中央,那個風塵仆仆,盔甲被血染得失去了本來的顏色,只干凈著一張臉的俊美男子,微微傾身,瞬也不瞬地朝她看來。

只是一眼,他猛然呼嘯一聲,雙腳一踢,策著馬向馮宛狂奔而來。

看著他狂沖而來的身影,馮宛紅著眼眶,嘴角噙出一朵笑容。

轉眼間,男子已經沖到了百步開外,他縱身躍下馬背,朝著馮宛狂奔而來。

馮宛眨了眨眼,她恨恨地暗罵道:傻瓜,你一個統帥,這般當眾奔向一個婦人,就不怕顏面掃地?這事應該由我這個婦人做的。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她已經沖出。

火光中,馮宛笑逐顏開的,雙眸亮晶晶地向著那男子狂奔而去。

“砰”的一聲,她沖入他大張的雙臂中,

馮宛緊緊摟著他的腰。抬起頭,喘著氣,恨恨罵道婚期既定,豈能輕易更改?衛子揚,你這個反反復復的家伙!”

聲音軟脆,饒是罵人也溫婉比。

在她罵著的同時,摟著她的男子也低著頭,同時開口道我剛在想,讓火把照亮我的臉,如果我的阿宛在,她也好一眼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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