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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林家成]卿本風流[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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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1
匿名  發表於 2015-1-27 23:15:48
第240章 是她所為

眾親衛相互看了一眼,暗暗嘆息,這幾日里,他們從一慣任性的將軍身上,看到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頹廢和迷茫。眼看就要成為帝王的樂趣,天下人的仰視和崇拜,帶給他的開懷,已無法遮掩住他心中的焦慮和煩躁。

見到眾親衛低頭不語,衛子揚緊緊抿著唇,好一會他才沉聲道:“回城!”

“是。”

與出去時一樣,回來時,衛子揚也是悄無聲息。他是個喜歡張揚的人,可這個時候,已沒有半點心情來享受世人的矚目。

來到宮門外時,權貴三三五五地堵在宮門外,衛子揚從車簾中瞟了一眼,壓著唇角說道:“進宮。”

“是。”

馬車加速,在宮門衛剛剛伸出長戟時,一護衛拿出令牌晃了晃。宮門衛一凜,連忙退后,馬車長驅直入。

侯在外面的權貴們見狀,紛紛問道:“這是誰的馬車?”

問話聲還在響起,有幾個權貴已叫道:“那是衛將軍的親衛,剛才進去的人,是衛將軍本人!”

衛將軍回來了?眾權貴連忙圍上宮門衛,在得到了答案后,他們馬上著手,準備遞牌子進見。

衛子揚的馬車,直直地駛入皇宮。剛在寢宮中坐下,知道了消息的清映公主,已在自家兄長地陪伴下急急走來。

到了門口,她朝兄長瞟了一眼,示意他侯在門外,自己則低著頭,娉娉婷婷地走了進去。

跨入房門,她便急急抬頭,美目漣漣地朝著衛子揚看去。自從那日一別后,她已很久很久沒有看到他了。

衛子揚坐在陰暗處,正低著頭慢酌慢飲,一縷陽光從窗口透過來,淺淺地鋪在他的唇角,勾畫出緊抿成一線的,有點壓抑的線條。

清映怔了怔,她腳步稍稍放重,在離他五步處柔聲喚道:“子揚!”

衛子揚慢慢抬起頭來。

在他看向她的那一刻,一抹深深的血色從他的眸子中一泄而出。清映被那種煞氣一驚,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

衛子揚瞟著她,緩緩站起,說道:“不要叫我子揚。”

無視清映公主眼眶中的淚水,衛子揚昂著頭,冷冷地說道:“當初約定,你嫁過來做我的嬪妃。現在這寢宮,是你這小小嬪妃,想來就來的麼?”

說到這里,他聲音一提,厲聲喝道:“出去!”

喝聲暴起,震耳欲聾,清映公主情不自禁的向后一退。

聽到這里的動靜,清映的兄長閃了出來,出現在殿門處。

衛子揚看到了他。

他昂頭盯向他,冷冷說道:“如今流言紛紛,殿下此刻入我寢宮,是想證實那個流言,還是想讓衛子揚知道,清映公主雖然嫁到了陳國,卻還是尊貴的北鮮卑公主,她的身份遠遠高過我衛子揚,也高過我的妻子馮氏?”

這句話,卻是誅心之言。北鮮卑的王子暗暗叫道:是了,這個時刻,我原是應該避嫌的。悔不該聽了清映的攛搡!

想到這里,他拱了拱手,向衛子揚謙恭地說道:“陛下誤會了,小王只是陪舍妹走走,走走……”一邊說,他一邊向后退去,轉眼他的身影便消失在殿門處。

他一退,衛子揚便看向清映公主。他的血色眸子毫無感情地盯著她,慢騰騰地喝道:“給我滾——”

喝聲如驚雷,清映公主打了一個顫,連眼淚都忘記掉了,急急一禮便退了出去。

自衛子揚入駐都城來,都城一直不曾平靜。如今更是風波又起。一時之間,很多人都發現,都城變得更熱鬧了。

這一天,權貴們都如流水一樣涌入皇宮,面見衛子揚。

而與此同時,權貴們的府第,也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出現。

府中,吳姓青年一邊把這些變化告訴馮宛,一邊小心地打量著她的神色。

馮宛抬頭,恰好對上他匆匆閃避的眼神,不由唇角一揚,問道:“想說什麼?”

“屬下不敢。”吳姓青年猶豫了一會,低聲問道:“夫人,那流言……”頓了頓,他問道:“那流言是不是夫人放出去的?”

馮宛站了起來,她淺淺笑道:“是啊。”

語氣恬淡自然,天經地義。

吳姓青年呆呆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好一會,他才沉啞地說道:“夫人這是?”

馮宛垂下雙眸,漫不經心地笑道:“那十五殿下,弄出一個裸屍懸掛來羞辱我。此仇不報,焉能心平?我想把他逼出來,一起玩一玩。”

她抬起頭看向皇宮方向,依然笑得隨意,“還有,那北鮮卑的清映公主,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她這麼大張旗鼓地嫁過來,將我這個正室置于何地?我馮氏阿宛便是不想當衛子揚的妻子了,也不能這般被人擠兌得無處容身。因此,我得讓她感覺一下,什麼叫舉步維艱!”

這話說得恁地囂張。

吳姓青年訥訥半晌,這才說道:“將軍他,他會難過的。”這事不像是夫人的作風啊,她這次放出流言,便不擔心會讓將軍難做嗎?

馮宛定定地看著他。

慢慢的,她揮了揮手,命令道:“出去吧。”

“是。”

吳姓青年一邊退,一邊悄悄瞟向馮宛,想道:夫人行事向來都有深意,我何必想得太多?

此刻的清映公主,還真的感覺到了舉步維艱了。衛子揚已經回來兩天了,可這兩天,他不但不與她洞房,簡直是見一面也不曾。更重要的是,她如果出現在衛子揚經行的路上,便會感覺到,四面八方投來的,充滿敵意的目光。

還有在后宮中,那些什麼城主,權貴的女兒,原本看到她便是不行禮,也是恭敬的,可現在,每個人都斜眼看她,一個個的眼中充滿警惕和敵意。

一時之間,清映公主發現自己完全被孤立了。她的身邊,除了自己從鮮卑帶來的婢仆后,原本逢迎巴結她的太監宮婢,現在見到她是有多遠躲多遠。她的命令,再也不像前兩日那般四通八達,而是出不了寢宮。雖然衣物吃食的供應不曾短少,可清映公主總覺得,自己的飯菜里,也許有那些下賤之人的唾沫。

她有心想與自家兄長說說話,可她派出的人,每次都沒有出宮門便被堵了回來。

而這時,離她豪華氣派地嫁入這個陳國皇宮,不過三四天而已!

清映公主在北鮮卑時,也是被人捧在手心中珍惜的。如今受到這等冷遇,她哪里受得了?困在宮中,她只得一次又一次的用羌笛吹奏出她的憂思。她渴望著,也許這笛中的害怕寂寞,能夠引發這宮中,她那心上人對她的惻隱之心。

衛子揚站在院落里,便在剛才,他又送走了一批權貴。好不容易清凈一會,又聽到這似哭似泣的笛聲。

蹙著眉,衛子揚問道:“誰在吹笛?”

一太監上前,“回將軍,是清映公主。”

衛子揚點了點頭,問道:“她怎麼了?聽這笛聲好生怨懟。”

太監瞟了一眼神思恍惚的衛子揚,還是解釋道:“還不是那些流言,現在權貴大臣,后宮眾女都聽信了,清映公主的日子便不好過了。”

“哦。”衛子揚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伸手揮退他。

他轉身返回殿中。

剛剛坐下,一個黑衣人出現在角落處,低聲稟道:“將軍,現在各大權貴府第,都有陌生人出入。據查,應是陳氏余孽!”

“陳氏余孽?”

“是。看來他們聽到了流言,也坐不住了。”

黑衣人剛剛說到這里,便聽到衛子揚突口喚道:“阿宛!”

在黑衣人不解的目光中,衛子揚騰地站起,他興奮地看來,急急說道:“果然是阿宛,一定是阿宛!”

“將軍的意思是?”

衛子揚甩著手,在殿中踱開步來,自言自語道:“我早就知道,她不可能死,那屍體,不可能是阿宛的。以她的聰慧,怎麼可能被人如此輕易地害了呢?果然,她沒死,她沒死!”

他越說越快,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衛子揚哈哈一笑,愉悅地說道:“剛才聽到清映公主被流言所困,我便隱隱感覺到有不對頭處,現在,連陳氏余孽也紛紛露面了。這種手段,是阿宛最喜歡用的。”

他昂起頭,抿著唇,以一種親昵而滿足的語氣說道:“陳氏余孽弄出一個裸屍懸掛,清映公主又是大張旗鼓的入宮,這兩種行為,都是對阿宛的羞辱。她果然受不了了,她果然出手了!”

側過頭,他看著虛空處,血色眸子微濕,聲音一低,溫柔之極地說道:“我等著她。”

那黑衣人朝衛子揚看來,唇動了動,終于忍不住說道:“如果此事真是馮夫人所為。那馮夫人,只怕沒有歸來之意。”

“你說什麼?”衛子揚騰地轉頭,他鳳眼微瞇,手重重按在劍鞘上,沉沉地盯著他!

黑衣人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認真地說道:“屬下以為,馮夫人如果到了都城,她要見將軍的面,只是伸手之間的事,可她沒來求見。再說,這等流言,對將軍未必全然無害。馮夫人能肆無忌憚地使出,那是對將軍情意已淡。”

“情意已淡”四字一出,衛子揚猛然向后跌出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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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7 23:16:05
第241章 衛子揚的通告

隨著有些人頻頻出入權貴們的府第,不安和反北鮮卑的情緒,漸漸在都城彌漫。那些北鮮卑的送婚使突然發現,他們的房子外面,不時有人在盯著。而所遇到的陳國富豪和權貴,個個都冷著臉,要不然就是隔得遠遠地指手劃腳。

院落中,吳姓青年站在馮宛身側,低著頭稟道:“如今他們都不敢隨意出門了。北鮮卑王子更甚,昨晚回府時,身上滿是雞蛋和爛菜根。他當場便勃然大怒,想沖入王宮找將軍理論。不過被屬下所阻。”

說到這里,吳姓青年看向馮宛,輕聲問道:“夫人,你看這情況?”

馮宛抬眼看了看他,淡淡說道:“看這勢頭,某些權貴怕是會在陳氏余孽的慫恿下,派人暗殺北鮮卑的使者,以斷絕衛子揚與北鮮卑之間的關系。”

吳姓青年急了,他慌亂地叫道:“如此一來,陳國豈不是又要陷入戰火?將軍他肯定會很難的。”

馮宛靜靜地盯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處理這件事也不難,你家將軍隨便找個什麼借口,如與他人通奸,如居心不良謀害什麼人,把清映公主趕出去便是。”

她笑了笑,徐徐說道:“反正,只要趕走清映公主,哪怕將軍再慎重向使者們道歉,還承諾另娶鮮卑公主,都能息群臣之怒了。”

與北鮮卑有了裂痕的衛子揚,當然會讓權貴們安心。

吳姓青年還是急,他不安地說道:“可是,將軍剛剛上位,當此之時,當以安穩為要。這樣做,萬一激怒了北鮮卑……”

不等他說完,馮宛斷然輕喝,“吳君”她盯著他,慢騰騰地說道:“你既然心心念念都在將軍身上,何必虛言應我?發一個誓,承諾不會向將軍透露與我有關的任何信息后,帶著你的人離開吧。”

這話恁地不留情面,吳姓青年一僵。他低下頭,好一會朝馮宛拱了拱手,陪著小心道:“夫人息怒,是小人一時情急。”

馮宛也不想與他較真,她側過頭,淡淡地說道:“北鮮卑性如野狼,正窺視著你家將軍,而陳氏余孽中,也有不少才智之士。吳君以為,這個膿包我不揭出,你家將軍便能坐穩他的王位了?”

她說得緩慢而清晰,這是一種冷漠的篤定。

吳姓青年怔怔地看著她,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馮宛聲音放緩,又徐徐說道:“北鮮卑之所以對你家將軍百般青睞,實是料準了他的性格行事。說明白點,他們便是想兵不血刃地拿下陳國。我放出的流言,之所以人人相信,那是因為大伙都知道,我說出的,正是北鮮卑所打算的。”說到這里,她笑了笑,“我敢肯定,便是你家將軍趕走了清映公主,北鮮卑也不會因此事跟他翻臉。如今的北鮮卑,王庭積弱,后族勢大,派系林立,他們抽出的兵馬,也就能在陳國邊境幾城沖一沖,真與陳國對抗,未必便能討得好去。所以,你不必心虛至此”

吳姓青年與他的屬下一樣,對馮宛實已心服口服,聽到馮宛說出連衛子揚也不知道的北鮮卑國情,他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久久久久,他朝著馮宛深深一禮,小聲說道:“請夫人允許小人將剛才所言透露給將軍。”生怕她不允,他又連忙說道:“小人一定不會讓將軍懷疑到夫人的。”

馮宛無可無不可的“恩”了一聲。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轉眼,一個親衛匆匆走來,大聲稟道:“夫人,衛將軍剛才貼出通告,說他的妻子馮氏伴他于危險,扶他于貧賤。而今,馮氏下落不明,他實無心婚姻之事。特將宮中眾位美人發送其父母身邊,另,北鮮卑的清映公主遠嫁而來,將置別館,為她另擇良婿。”

在馮宛怔怔抬頭時,那親衛又朗朗地說道:“將軍還說,這數日間,他一直為妻子之事奔走,眾位美人還是清白之身。”

他說到這里,吳姓青年雙眼放光,他興奮地轉過頭看向馮宛,急急說道:“夫人,將軍對你的心,天日可表啊”

馮宛慢慢站起,她側過頭,任由額頭的碎發擋在眼前。直過了好一會,她才輕輕說道:“眾臣定然不肯。”

那親衛應道:“是,他們都說,哪有嫁出去的女兒還迎回來的道理?他們還說,將軍出爾反爾,行事實在荒唐。”

馮宛垂眸,徐徐問道:“去探一下,看看他們最后如何決定。”

“是。”

最后的決定,不過傍晚便出來了。吳姓青年興高采烈地向馮宛說道:“夫人,群臣說了,將以傾國之力尋找夫人。只要找到了夫人,便以最高禮節迎夫人為皇后。等夫人與將軍成親后,再行納妃之舉。”

頓了頓,他補充道:“他們還說,那些美人已然嫁出,斷斷沒有迎回的道理。便將她們另行安置,等封后大典之后,再行入宮也不遲。”

“清映公主呢?”

“清映公主也是一樣。”

馮宛回頭,微微笑道:“群臣們對清映公主之事並無異議?”

吳姓青年一笑,慢慢說道:“當然沒有異議。這清映公主搬出皇宮,少說也有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里,可以做的事很多。”

馮宛一笑,低聲說道:“你家將軍這招以退為進,著實不錯啊。想那流言帶來地沖擊,這時也小了不少吧?”

“夫人所料不錯。眾臣想到可以破壞將軍與北鮮卑的聯姻,已放松不少。”

他咧嘴笑道:“幸好,夫人預料的事,不會出現了。”

說到這里,他見馮宛的臉上並無笑容,不由說道:“夫人,你不高興嗎?”他認真地說道:“將軍能為夫人做到這一步,已是十分難能。現在的都城中,人人都在說夫人是個有福氣的。不知有多少女郎羨慕夫人呢。”

馮宛垂眸,她扯著唇角笑了笑,輕聲說道:“你退下吧。”

“啊?是。”吳姓青年不甘地看著馮宛,好一會才退了出去。

轉過頭,她靜靜地看著外面,好一會,馮宛低啞一笑,撫著小腹說道:“孩子,你父親知道我還活著呢。”

皇宮中。因被孤立得嚴重,直到傍晚時,清映公主才聽說這個人人都知道的通告。

臉色一白,清映公主淚水滿眶,不停地搖著頭,抽泣地說道:“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離她風光嫁入都城,不過幾日而已。幾天的時間,怎麼能有這麼大的變化?

還有,還有,那個馮氏她不是死了嗎?不是臨死時,還被人狠狠折辱過嗎?子揚怎麼能連這個也不在乎,怎麼能忍受這種羞辱,還口口聲聲說什麼‘馮氏伴他于危險,扶他于貧賤。馮氏下落不明,他實無心婚姻之事’?

不可能

見她淚水橫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個婢女和老媽子都圍了上來。一個婢女氣憤地說道:“公主,他這是欺人太甚我們不能這樣就算了。”

“對,公主,殿下不是還在嗎?我們找他,讓他跟衛子揚討個公道”

“就是,一個被人休棄了的賤民,憑什麼站在公主你的頭上?現在為了她,還要把公主趕出皇宮。”

“這種羞辱,陛下和皇后斷斷不能容忍,公主,我們得讓衛子揚知道什麼叫害怕”

亂七八糟地哄勸聲中,清映公主不停地搖著頭,透過橫飛的淚眼,她可以看到那一雙雙眼中的冷笑。

狠狠咬著唇,她慢慢松開捂著臉的手。輕輕用手帕拭去淚水,清映公主哽咽地問道:“有沒有查出,那流言是誰放出的?”

提到那放流言的人,她實是咬牙切齒。本來她過得風光快活,一切也向她的設想前進的。偏偏那個流言一出,她就變得極為被動。到底是誰?跟她有什麼深仇大恨,非要逼得她走投無路?

婢女聞言,低聲回道:“公主,我們對都城不熟,還沒有查出放出流言的人。”轉眼她又急急說道:“不過公主放心,殿下一定會查清楚的。”

現在查清楚還有什麼用?

清映公主拭干淚水,她沙啞地問道:“這兩晚,子揚他,他有沒有叫人侍寢?”明明通告中都說了,眾美人還是清白之身。可清映公主就是想知道這件事。

那婢女連忙搖頭,“沒有。”她清清脆脆地說道:“這兩天里,那些什麼美人成日的在衛將軍面前晃悠,有些還恬不知恥地上前直湊。不過聽說都被衛將軍趕出來了。奴婢早就打聽了,這兩天晚上,將軍一個美人也沒有叫,都是獨自就寢的。”

清映聽到這里,喃喃說道:“他還是如以前一樣,不好女色。”

說到這里,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他的心,全在那馮氏身上。不管她是活著還是死了,是被人折辱了,還是被人睡爛了,他都要她”

說到這里,她恨從中來,“如果再讓我見到她,我一定要除去這個賤婦。”

“公主,聲音小一點。”老媽子在旁勸道,她朝四下看了一眼,小小聲地說道:“這事不用公主動手,當日在鮮卑時,皇后娘娘便說了,進駐后宮的第一要務,是除去那個姓馮的婦人。”她所說的皇后娘娘,便是衛子揚的親姐姐,在與衛子揚聯姻一事上,她表現得最是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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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跟著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太監冷冰冰的聲音,“清映公主可在?將軍有令,時候不早了,請公主搬出皇宮。”

聽到這聲音,一婢女再也忍不住,尖聲叫道我家公主便是在北鮮卑,也是清貴之極。你家將軍便是這樣對付我們北鮮卑的公主嗎?”

這話一落,那太監便斜眼睨向那婢女,他又看了一眼清映公主等人,暗暗忖道:真是些可笑的婦人,正是因為你們是北鮮卑的人,我們才冷落著。可笑的是,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在以勢壓人,也不看看情況

想是這樣想,他還是客客氣氣地說道我家將軍說了,外面已經安排妥當,斷不會少了公主的吃用。”

說到這里,他不再廢話,右手一指,尖聲叫道清映公主,請吧”

清映公主睜大一雙淚眼,傲慢地盯著他。這個太監她是識得的,前兩天,他哪次看到,不是點頭哈腰,畢恭畢敬著?這麼一會功夫,他就狗仗人勢起來。哼,總有一天,還會回到這地方,不,我會回到溫寧宮的

想到這里,清映公主制止了眾婢女的喝罵,沉聲道我們走。”

“可是公主?”

“走”

“是。”

就在清映公主和眾美人一一搬出皇宮時,在都城的一個院落里,傳來一個清雅的嘆氣聲,“倒小看這個匹夫了。罷了,把他們叫吧。”

一個太監壓低的聲音傳來,“可是殿下,只要那些北鮮卑使者不曾離去,我們便可以動手啊。只要那個王子和第一副使一死,事情還不是由我們說了算?”

“來不及了。”那清雅的聲音悠悠一嘆,說道也不知衛子揚那廝聽了誰的勸,現已把眾位使者都保護好,我們的人,近不了他們的邊的。”

“可是殿下,難道便這樣算了?”

“算了?”他輕輕一笑,“可能?”他雖是笑著,可那臉上卻沒有半點笑意。慢慢站起來,十五殿下那雙無神的眼,正靜靜地盯著外面的滿窗青綠。這一次前來都城的,不止是他,凡是他能聯系到的陳姓舊部和弟兄們,他都叫來了。原本是大干一場的,可現在出了變化。

不過,如他們這樣的人行事,哪里是說退就能退的。既然大伙都來了都城,著,也得讓衛子揚見識見識一番才是。不知的話,他還有威望來指揮他們下一次地行動?

踱了幾步,十五殿下喃喃說道:馮宛出現在都城了?她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去見過衛子揚?”轉眼,他想起衛子揚的那個通告,不由啼笑皆非地搖了搖頭,忖道:不過是個沉溺于兒女情長的匹夫。被這樣的人生生逼得遁逃,真不甘心。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殿下,趙俊出門了。”

趙俊?

十五殿下臉孔一沉,他冰冷地說道:自迎進衛子揚,卻被他呵斥一番后,他不是一直深居簡出,防備森嚴的嗎?現在敢出來了?”

那聲音回道是弗姬,他果然聽信弗姬的話,現已出門見她。殿下,我們要不要?”

十五殿下沉吟起來。

好一會,他低聲說道趙俊不過是一個跳梁小丑,我們現在衛子揚的眼皮底下,不宜生事,暫且放過他。不過吩咐弗姬,令她想法子安插兩個人在趙府中。方便的時候也可動手。”

“是。”

那腳步聲漸漸遠去。

不一會,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一人在外面稟道殿下,弗姬說,馮也到了都城。”

十五殿下聞言,溫柔地問道她為如此說來?”憑她的人脈,似乎還不到這個地步。

那聲音稟道弗姬說,她是感覺到的。她請求陛下允許她四處游走,弗姬還說,這世上如有一人能找到馮的所在,那必是她”

“呵呵。”十五殿下笑了笑,道弗姬有這份心,孤很欣慰。”這是同意了。

那人應了一聲,腳步聲遠去。

與此同時,馮宛的院落里。

一個親衛走到她身后,低聲稟道,趙家郎君出門了,似是與一個婦人有約。”

“婦人?”馮宛微微側頭,“不要驚動他,派出你們最擅長追蹤的人手跟蹤下去,便是見了那婦人,也不可打草驚蛇。只需跟在那婦人左右,看她與人聯系,經常出入場所便是。”

“夫人,你是覺得那婦人?”

馮宛點頭道我想,她一定就是弗兒。弗兒與十五殿下先后消失,只所還有聯系。對了,十五殿下為人謹慎,屬下也有不少能人,叫你們的人小心些。”

“是。”

“去吧,如果牽涉的人多,不妨悄悄透露給衛將軍的人。記著,萬萬不可打草驚蛇。”

“是。”

那親衛離開時,正好曾秀趕了過來。遠遠看到他,吳姓青年急步走來,他拉住曾秀,和他退后幾步,來到一棵大樹下低聲說道:曾君,你能不能勸勸?”

在曾秀不解的目光中,吳姓青年苦笑道:將軍如此示好,都無動于衷,她似乎真是不想回到將軍身邊了。”一咬牙,吳姓青年認真地說道:夫人足智多謀,有她伴隨將軍左右,我等實是心安。曾君,你能不能勸勸,讓她回到將軍身邊去?”

他很誠摯地說道:現在城中的權貴大臣們,都已承諾會給夫人一個盛大的封后之典。我真不明白夫人還在倔強什麼?”

曾秀沉吟了一會,才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不能。”

在吳姓青年不滿的目光中,曾秀定定地看著他,緩緩說道"你和我,也與夫人共事過一段時間了。難不成你還沒有發現,夫人一定決定某件事,便難以改變?現在她心意已定,我們的話說得最多也是無用。”

說到這里,他朝著吳姓青年拱了拱手,大步走開。

不一會,曾秀便進了院落。遠遠地看到馮宛倚在塌上,好整以暇地撫著一塊玉佩。他快步上前,說道:夫人,我回來了。”

“回來了?”馮宛含笑轉頭,她連忙站起,說道:你也一起坐吧。”

“是。”

曾秀在馮宛的對面坐下,拿著酒斟給她和各倒了一杯酒,一邊晃著的酒杯,曾秀一邊說道店鋪田地的事已有眉目,再過數日便可處理妥當。”

他抬頭看向馮宛,問道:聽說衛將軍貼了通告?”

馮宛恩了一聲。

曾秀輕嘆一聲,道:他也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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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7 23:16:41
第243章 誰獵誰?

馮宛垂眸,她抿緊唇,沒有說話。

自從衛子揚的通告出來后,眾親衛和游俠們在想什麼,她都知道。他們無非是覺得衛子揚已經很看重她了,她應該回到他身邊了。

也許,沒有懷這個孩子,她就算不舒服,也會覺得他們想的有道理。

可現在,她不想了。她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不必刻意去改變什麼,強求什麼。

見馮宛不吭聲,曾秀馬上不再說話。

清映公主被遷出皇宮,這對于整個北鮮卑來說,都是一種羞辱。當天,北鮮卑的王子便急急趕到宮外,求見衛子揚。

可是,他足等了大半天,也沒有見到衛子揚。就在鮮卑王子怒火中燒時,一個太監急匆匆走出,尖聲說道:“我家將軍正在忙碌,貴使請回吧。”

鮮卑王子順了順氣,好一會才冷笑道:“還請公公告訴你家將軍,這個時候,他還是分清主次的好!”

這話,已是赤裸裸地威脅了

那太監盯了他一眼,馬上道:“奴才馬上轉告我家將軍。”

不一會,這太監又走了出來。他朝著鮮卑王子行了一禮后,拖長著聲音尖哨地說道:“我家將軍說了,清映公主如此,貴使又如此,既然你們如此了得,不妨把你們的女人帶回去,想戰想和,他一概奉陪!”

這太監的聲音著實不小,這句話一出,好一些正悄悄看來的婢女太監,同時尖起了耳朵。

在鮮卑王子氣怒得臉孔紫漲時,那太監又揚著聲音說道:“將軍還說,他衛子揚行事向來如此,這勞什子的王位,還不值得他對誰低三下四。”

鮮卑王子深吸了一口氣,青著臉正在回話,站在他旁邊的副使連忙扯了扯他的衣袖,低聲說道:“這等事,還是交由陛下和皇后裁決的好。”

鮮卑王子吞下涌到咽喉處的喝罵聲,昂起頭衣袖一甩,喝道:“既然如此,那某無話可說!”身子一轉,他帶著屬下沖向宮外。

這里鮮卑王子剛一出宮,那邊,他與衛子揚的對話,已迅速地傳入各大權貴府中。眾權貴們聽了這席話,心下頓時一松,同時忖道:衛將軍總算表態了。

心下一松,他們想到了與衛子揚決定的事,當下紛紛派出人馬,在都城和附近的各大城池尋找馮宛。

太陽西沉了。

衛子揚站在宮墻處,他抬著頭,目送著那暈染了半邊天空的晚霞漸漸暗淡,目送著那夕陽沉入地平線。

隨著最后一縷余光也消失在天地間,一直掛在他臉上的笑容,慢慢慢慢地消失無蹤。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只是問道:“那通告可有全城皆知?”

“是。”

“可有打著鼓,把通告的內容繞城誦讀一遍?”

“不敢有誤!”

衛子揚慢慢地低下頭,他聲音陡然一低,喃喃問道:“可是,依然沒有她的消息傳來?”

緩緩回頭,他盯著垂頭不語的親衛,輕聲道:“你說說,她是不是睡著了,病了?所以沒有看到也沒有聽到通告?怎麼我等了一天,也不見她出現?”

聽到自家將軍語氣中的失落黯然,那親衛抬起頭來,沉聲說道:“將軍放心,夫人定然是沒有看到,她看到了,一定會過來的。”

說著說著,他聲音一頓,因為衛子揚根本沒有聽他說話,他只是抬著頭,唇線下壓,血色鳳眸失落地看著天地交界處,良久良久,親衛聽到他又低低的,自言自語地說道:“她為什麼還不出現?”

親衛見狀,暗中長嘆一聲。

與此同時,十五殿下所住的院落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輕而巧,不一會,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便出現在院門處。她抬起頭,看向那個負手而立,正朝她的方向看來的清雅男子,唇咬了咬,快步而入。

對著他福了福,婦子恭敬而清脆地喚道:“弗姬見過殿下。”

十五殿下點了點頭,他溫柔說道:“這些日子里,讓姬一人流露在外,真是委屈你了。”聲音如水,讓人說不出的沉醉。

弗兒搖了搖頭,聲音因感動而沙啞,“妾不累。”

“坐吧。”

“是。”

兩人面對面地坐好,無神的雙眼溫柔地看著她,十五殿下輕嘆道:“聽弗姬的聲音,便知道你這陣子飽受風霜之苦。是為夫無能。”

這“為夫”兩字,觸動了弗兒的心腸,她的眼眶都紅了,連忙搖了搖頭,她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來。

吸了幾口氣,讓自己平靜后,弗兒啞聲說道:“殿下,我知道馮夫人在哪里!”

聲音果斷中帶著歡喜,那目光中無法掩飾她的得意。

“馮夫人?”十五殿下扶著酒斟的手一僵,慢慢的,他笑了笑,“弗姬是怎麼知道的?”

弗兒知道他性子多疑,不說清楚,必定不會相信。當下脆生生地說道:“昨日妾與趙家郎君見面時,布在暗處的護衛便發現,似有人在跟蹤著趙家郎君。匆匆說了幾句話后,妾便令他們躡在其后,務必弄清那些跟蹤的人是誰所派。哪知繞來繞去,他們居然在一個院落里,見到了馮夫人和她那個曾姓老仆!”

她騰地抬頭,雙眼光芒大放,聲音卻壓得低低的,“那幾個護衛也是聰明人,一經肯定,馬上回稟于妾。”她歡喜得顫抖起來,“妾就知道,那婦人不會放過她的舊夫,她一定會特別注意他的。果然,妾終于找到她了!”

她說到這里,見十五殿下沉著臉沒有吱聲,知道他在尋思,連忙閉上了嘴。只是她雙眼發光地看著他,暗暗想道:這是天不滅我,天不滅殿下啊。只要十五殿下重新得到了王位,我弗姬做為幕后功臣,便是當不了皇后,當皇后之下的第一人,那是鐵定的事!

好一會,十五殿下命令道:“說出那府第所在。”

“是。”

弗兒連忙低聲說出。

十五殿下揮了揮手,召來一個護衛,細聲交待了一遍后,命令道:“記著,便是查不出結果,也不可打草驚蛇,讓院落中人察覺了。”

“是。”

望著急急領命而去的護衛,十五殿下回過頭來。他伸出手,輕輕按在弗兒的手背上,低而堅定地說道:“此事功成,有孤一天,便有弗姬一天榮華!”

這是承諾!

這是天大的承諾!

弗兒欣喜之極,她站起來福了福,哽咽地說道:“多謝殿下。”聽到她的哽咽聲,十五殿下低低嘆道:“傻姑子。”他伸出手,輕輕一帶,便把弗兒摟到了懷中。

然后,他吻上她的唇,低啞說道:“來,讓孤親親。”弗兒抬頭迎上他的親吻,兩人摟抱著入了寢房。

不過小半個時辰不到,一陣腳步聲傳來,那護衛大步走到端坐在院落里的兩人身側,湊近十五殿下低聲說道:“消息無誤。”

四字一出,十五殿下手中的酒斟便猛然一晃。

他找到馮夫人了!

找到馮夫人意味著什麼?它意味著,自己把衛子揚控制在手心了,它意味著,自己期待已久的勝利,將馬上實現了。

剛想站起,十五殿下又強行按住,他沉聲問道:“她的身邊都有什麼人?”

“有四十七個漢子,分別是衛子揚的親衛和曾秀的游俠。”

“衛子揚的親衛?”

那護衛知道自家殿下在擔心什麼,當下說道:“據宮中透來的消息,衛子揚還在四處尋找馮夫人。那些親衛定然不是他指派的,而是甘願追隨其左右的。”

十五殿下點了點頭,他又問道:“還有什麼人?”

“沒有了。”

“好!”

十五殿下猛然站起,他嘴角高高揚起,聲音鏗鏘有力地說道:“這一次,孤倒真想看看,他衛子揚為了這個心愛的婦人,能做到哪一步!”

夜,更深了。

馮宛靜靜坐在院落里,就著燭光,她翻看著一本帛書。這幾天,孕吐的癥狀越來越明顯,她經常會覺得身子軟綿綿的沒有力道,做起事來,也無法集中注意力。

因此,才看了一頁,她便慢慢放下帛書。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馮宛一邊摩挲著書頁,一邊說道:“進來吧。”

幾個腳步聲傳來。

這腳步聲不對。馮宛慢慢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她便騰地站起,直勾勾地盯著來人,馮宛驚道:“十五殿下?”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長身玉立,一襲玄衣,玉冠束發,說不出的俊雅可親。他睜大一雙無神的眼,靜靜地看著馮宛,聽到她的聲音后,他唇角一勾,愉快地說道:“不錯,是孤。原來馮夫人識得孤啊。”

馮宛青著臉,急急叫道:“來人,來人!”

在她的叫聲中,十五殿下呵呵一笑,他溫柔地說道:“馮夫人不必白費力氣了,你的護衛,被孤逗了逗,便乖乖追著孤的替身出了城了。咦,這事夫人應該是知情的吧?”

他看著馮宛,又笑道:“至于剩下的那一二十人,都中了孤的迷香迷藥,一個個睡得香甜呢。”

他大步走近,一直走到馮宛面前,十五殿下低下頭,專注地盯著她,他低聲嘆道:“很早以前,孤就心儀于夫人,老想看看夫人,聽聽夫人的聲音。可直到今日,才算如願以償。”

瞟了一眼呆若木雞的馮宛,他慢慢摸著塌坐下,一邊給自己斟著酒,一邊勸道:“來,喝一杯吧。孤平生少有心服之人,夫人實是一個。為了我們的相逢,干杯!”

馮宛沒有上前。

她白著臉,跌跌撞撞地退后一步,一直緊靠著墻壁,她才不得不站住。警惕地,防備而又害怕地盯著十五殿下,馮宛低聲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十五殿下晃了晃酒杯,笑得優雅,“夫人不覺得,現在問這個問題,于事無補麼?”

這句一出,馮宛垂下雙眸。

慢慢的,她說道:“不錯,確實無事無補。”聲音一落,她后腦朝墻壁上重重一叩。只聽得一聲清脆空響傳來,突兀的,那墻壁突然向兩側分開,馮宛跌了進去。

見她要跑,幾個護衛急沖而來。就在這時,只聽得嗖嗖嗖,無數火把光同時燃起,伴隨著熊熊燃燒的大火的,還有無數弓弩同時上弦的聲音!

只見無數黑森森的箭尖透窗而入,被打開的房門外,上百個火把照亮了整個天空,上百個黑衣護衛,正手按劍鞘,冷笑地望著十五殿下等人!

一個護衛騰地站起,失聲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派人看了的,明明都是空的!”他慌亂地叫著,一邊叫,一邊眼巴巴地看向十五殿下。

十五殿下抿了抿唇,陷入重重包圍下的他,這時不見慌亂,那俊雅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無奈的淺笑。

搖了搖頭,他低嘆道:“馮夫人,請出來吧。”

吱呀一聲,壁櫃如一扇門般移開,換了一襲黑色晉服,雍容而貴氣天成的馮宛走了出來。

這時的她,云鬢高挽,白瓷般的臉上,雙眸黑幽幽地帶著靜,帶著淡漠,哪里還有半點剛才的慌亂?

她的身側,跟著曾秀和吳姓青年等親衛。走到離十五殿下八步處,馮宛唇角一揚,溫婉說道:“十五殿下,你輸了。”

頓了頓,她笑得悠然,“你明知我是一個謹慎之人,怎麼能太過草率地對付呢?是這陣子的逃亡和艱難,讓你過于性急了吧?”

十五殿下抬頭,他定定地看向她。

好一會,他苦笑道:“是弗姬出賣了孤?”

馮宛搖頭,她優雅地說道:“不是,是我將計就計而已。你那弗姬,我不敢用她。”

微微側了側頭,馮宛輕松一笑,她溫婉地說道:“先帝諸子中,殿下最為精明。殿下在世一日,我便會擔心子揚一日。現在總算可以不用擔心了。”

她雙手一拊,清脆地拍了兩巴掌,淡淡命令道:“動手!”

聲音一落,曾秀立馬跟著命令道:“夫人說了,動手!”

嗖嗖嗖,所有的弓弩同時舉起,百數把黑森森的箭尖,指向了十五殿下。

馮宛瞟過十五殿下,瞟向他身后的眾人,見他們兀自不死心地朝外面頻頻望去,她笑了笑,溫柔地解釋道:“不必等了。你們為了穩妥起見,帶了百數人。我呢,也為了穩妥起見,在這府里埋伏了三百精銳。你們那些侯在外面的人,已成不了氣侯了。”

不用她說,這些人其實也明白的。外面傳來的喊殺聲,嘶叫聲已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他們,已徹底輸了。

這時,那吳姓青年湊近馮宛,低聲說道:“夫人,這個十五殿下,要不要把他活捉,好交給衛將軍?”

馮宛頭也不回,只是淡淡笑道:“我借了這麼多親衛,現在這院落里,又出現了火把光和喊殺聲。只怕過不了多久,你家將軍便會過來。我不想與他照面,只得速戰速決了。”解釋到這里,她高聲喝道:“動手吧,不必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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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7 23:16:57
第244章 消失

聲音一落,弓弩同時高舉,弓弦崩得滋滋作響,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除了那寒光森森的箭頭,還有那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眼睛。

十五殿下一驚,他萬萬沒有想到,馮宛一個婦人會如此心狠。當下他聲音一提,大聲叫道:“且慢!”

雙眼轉向馮宛,他沉聲說道:“馮夫人何必如此性急?孤死了倒也無妨,只是陳氏與衛子揚之間,便有了血海深仇了。”

不等他說完,馮宛便微笑道:“奪人江山,敗人根基,本就是血海深仇,殿下莫不以為,子揚他是在玩過家家?”

說到這里,她不再遲疑,右手一揮,命令道:“動手!”

“是!”

整齊的應諾聲中,弓動弦驚,箭下如雨。而十五殿下這邊,見到無法幸免,一個個大聲吼叫著,揮舞著手中的長劍破開箭雨,圍在十五殿邊的十來個護衛,更是齊刷刷把他圍在中間,用肉墻與長劍,給他保駕護航!

不過馮宛的準備,本已十分充足,這一批箭雨剛剛射出,他們身子一矮,后面又站出一排同樣手持弓弩的黑衣人。

在這種連續攻擊下,便是十五殿下的護衛劍術過人,這時也力不眾心。看到身邊的護衛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十五殿下厲聲喝道:“殺了這個婦人,不計一切殺了這個婦人!”

他指的,自然是馮宛。

得到他的命令,眾護衛一邊擋著箭雨,一邊向馮宛蜂涌而至。馮宛見狀,連連后退,在曾秀和眾親衛地保護下,“滋滋”一聲,她閃入了墻洞中,消失在眾人眼前。

躲在墻洞里,馮宛一動不動,她傾聽著外面的吶喊聲,廝殺聲,人臨死時的慘叫聲,還有驚呼聲,慢慢地閉上雙眼。

也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的聲音都已消退,四周變得平靜下來。然后,“滋滋”墻門打開,一陣嗆鼻的血腥味一涌而來。馮宛連忙用袖捂住嘴時,曾秀大步走來,說道:“夫人,都殺了。”

那吳姓青年也大步走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干嘔不止的馮宛,拱手說道:“夫人,十五殿下已然伏誅。我們?”

不等他說完,馮宛喘著氣命令道:“走!”

說罷,她帶頭朝外沖去,不一會,便聽到她頻頻的嘔吐聲。

眾親衛游俠連忙跟上。

那吳姓青年飛快地跟上馮宛,擔憂地問道:“夫人,你怎麼了?”在他的記憶中,夫人並不是一個見不得血的深閨婦人啊。怎麼今天吐得這麼厲害?

聽到他的問話,馮宛回頭,燈火下,她一雙眼睛黑亮黑亮的,吐出的聲音也溫和有禮,“十五殿下畢竟是王子鳳孫,不能這麼曝屍此處,你留下來整理一下。另外,那些你秘密請來的親衛們,也安排一下吧。”

說到這里,她刻意加了一句,“不可走了我的風聲。”

“是。”

“我們走。”

目送著馮宛和曾秀等步離去的身影,一個親衛湊近吳姓青年,低聲說道:“將軍應該快到了。”

吳姓青年點了點頭,他低嘆一聲,搖了搖頭后,回頭說道:“收拾一下吧。”

馮宛急急地走出側門時,正好看到正門處火成蛇,車成龍,是衛子揚來了吧?

朝著那方向深深地看了一眼,馮宛低聲命令道:“三人一組,散開走,四日后在離城城門處會合。阿秀,老叔,我們一起走。”

“是。”

眾人一散,馮宛又吩咐道:“熄了火把。”

“是。”

曾秀走在馮宛身側,見她重重咬著唇,不由說道:“夫人,我們這里出城嗎?”

馮宛搖頭,她低聲說道:“夜了,出不去的。”她聲音放低,輕輕說道:“也容易被子揚堵個正著。”

曾秀看她的臉色,聽她的聲音,對衛子揚分明是余情未了。唇動了動,想勸她一句,想了想后還是住了嘴。

三人無聲無息地走著,過了一會,馮宛低聲說道:“我們就在阿叔購下的那破寺里湊合一晚吧。”

“可是女郎,可以住酒家的。”

馮宛搖頭,一副不想解釋的模樣。兩人見狀,便不再多說。

走著走著,那院落方向嘩聲大作,馮宛聽到衛子揚淪涼的大叫聲傳來,“阿宛——”聲音高厲而嘶啞,含著無盡的不甘,無盡的氣苦!

馮宛下意識的腳步一頓。她慢慢回過頭,看著那燈火通明的院落,不知不覺中,眼眶已經濕潤。

緩緩低下頭,她朝著院落方向福了福,低低的,溫柔地祈禱道:“子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望你從此以后,萬事順利,不再念我!”

說到這里,她毅然轉頭,大步跨入黑暗的巷道中。

就在曾秀兩人連忙跟上時,從院落方向,沖出無數騎士,他們舉著火把,“轟隆隆”地奔跑在黑暗的街道上。

狂奔中,突然幾個騎士同時聲音一揚,高聲叫道:“阿宛,回來!”

“阿宛,回來!”

“阿宛,回來……”

漸漸的,這聲呼喊變得整齊高昂,漸漸的,這些呼喊又一分為幾,響在都城的每個角落處……

馮宛一行人無聲無息地回到了破寺中。

來到樓上。曾秀兩人清掃備塌時,馮宛站在樓上,低頭看著街道上零星閃過的火把。這時刻,那一聲聲呼喚“阿宛回來”的聲音,已然嘶啞,已不再響亮。

曾秀走到她身后,見微微的星光下,她的眸光閃亮,有二串珠兒映著星光,流向隱在黑暗中的下頜。

“夫人?”

聽到曾秀的輕喊,馮宛連忙低頭,悄悄用袖把臉上的淚水拭去。

曾秀看著她,忍不住嘆道:“夫人,回去吧。這世道戰亂不止,夫人怎麼忍心這般輕易地說起離別?你就不怕下一次見面時,看到的是衛將軍的墳塋?”

他說到“墳塋”兩字時,清楚地看到馮宛哆嗦了一下。

他這話,並不是危言聳聽,他也不是那樣的人。與衛子揚和馮宛相處以來,他對兩人的才智,還是心中有數的。衛子揚說起來,就是一個將帥之才。奔襲千里一決勝負,他少有敵手,可這般坐上帝位,應對里里外外的危機,他還真是不行。他真擔心,沒有了馮宛的幫助,衛子揚撐不過一年。

馮宛眨了眨濕潤的睫毛,隨著她的動作,兩串淚珠兒無聲無息地流下。

她抿緊唇,放在腿側的手握得死緊死緊。

曾秀的猜測,跡近于事實。前世時,衛子揚在她死后不過三年,便被坐穩了帝位,並通過合縱連橫,與諸鄰達到某種平衡的十五殿下給弄死了。

十五殿下在逼他自刎時,曾輕蔑地對衛子揚說道:“你這一生,注定只是一條狗。稱不上一個臣子,也當不了一個稱職的統帥,孤能容你三年,已是百般忍耐。”

馮宛把自己的額頭抵在石墻上,就在曾秀以為她不會開口時,馮宛沙啞地開了口,“我顧不了這麼多……現在回到他身邊,我自己的性命,我孩子的性命,都會朝不保夕。況且。”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抬起頭來,眼望著無邊星空,她輕輕地說道:“我已不願意一而再的為一個男人傾盡所有了。”

兩世為人,她的心早就冷酷,她行事時,已變得功利。

況且,她只是一個婦人,一個會彷徨,一個時常感覺到孤獨,恐慌,會睜開到天明的卑小的婦人,她也需要男人保護她,需要男人風光時也能不棄不離……

現在,她害怕了,她只想保護好自己,保護好孩子……

說到這里,馮宛回到角落處,在他們整理好的干草上和衣躺下。

現在正是夏日,這石樓上也很干燥,沒有蚊蟲搔擾。曾秀注意到,這個晚上,馮宛的方向,總是會傳來西西索索的動靜,似乎,她一直沒有入夜。

同時,他也知道,這一個晚上,外面的火把和吶喊聲,也響了通宵。直到最后最后,那喊聲破不成調,直到那一點點的火把,被初升的太陽光,完全給掩蓋下去。

曾秀一睜開眼,便看到一個孤獨的身影,正站在窗臺前,望著外面金燦燦的陽光出神。

他連忙翻身而起,喚道:“夫人?”

“醒來了?”婦人微笑回頭,這時的她,笑容明亮,臉孔潔凈,明明和裳睡了一晚,卻是衣裳潔凈光鮮。

對上婦人明澈的眼睛,曾秀簡直懷疑,昨晚上默默流淚的人,並不是她。

“夫人,可要準備出城?”

馮宛搖了搖頭,她輕聲道:“不必。”

在曾秀不解的目光中,她微笑道:“以子揚的性子,他不會這麼輕易罷休。此刻四大城門處,必定防守嚴密。我們得等一等。”

“是。”

“夫人可要用早餐?”一邊說,曾秀作勢便要出門。

“且慢。”馮宛喚住他,溫柔說道:“你這樣子出去,很容易被人注意的。”她吩咐道:“裝扮一下吧,別讓人認出你。”

“是。”

“出去后,記得散布一條消息,便說馮夫人已通過城中的地道,秘密出了都城。”

“……是。”

“拿著這封帛書,想法子把它轉到衛子揚的手中。”曾秀上前,接過馮宛從袖中拿出來的帛書。

把帛書收入懷中,曾秀在曾老叔的幫助下,把面容涂灰,又戴了一頂斗笠,換了一襲衣袍,便出了寺門。

看了一下書評,很多讀者認為,以衛子揚對馮宛的感情,和馮宛對他的重要性,他不可能會在帝位在握,風光入城時忘記馮宛。

可在我看來,一個男人在這個時候忘記他的女人,那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別看項羽對虞姬多麼深情,真正翻看歷史,他在危難和緊急時,顧不到她,把她遺落,絕不止一次。至于極風光極得意時,這種事更不會少見。

不說男人對女人,便是父母對孩子,你們便能保證,在自己極高興極志得意滿時,會時時注意到那小小的身影,並妥善地保護好,安置好了他?

再說,馮宛對衛子揚最重要,那個時候的女人在男人心中,也是附屬品。在歷史上,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不會因為這個女人很重要,很聰慧,那男人就會把她當成自己的諸葛亮一樣看重,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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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逃不掉

一個時辰后,曾秀回到了寺中。他游俠兒出身,對于喬裝打扮,潛藏隱身,打探消息,那是拿手得很。因此,他這次出行順利得很。

回到寺中,他把準備好的食物遞給馮宛兩人,低聲說道:“帛書和消息都送出去了。”

“哦。”

看了一眼回答得漫不經心的馮宛,曾秀輕嘆一聲,道:“外面的人都在談論昨晚之事,有人說,衛將軍變得癲狂了。”

馮宛垂眸,她沒有回應,只是長長的睫毛撲閃著。

認真地看著她,曾秀又說道:“我遞出帛書時,那親衛說,將軍瘋狂地沖出去尋找夫人,因沖得太急太猛,突然從馬背上栽下,直到現在還沒有醒。”

“砰的一聲,馮宛手中的食物落到了地上。她艱難地彎下腰,慢慢地撿起那食物,也不顧那東西還臟著,無意識便向嘴里塞去。剛剛碰到唇邊,她又僵住了。顫抖著長長的睫毛,馮宛慢慢把那食物握在掌心,揉碎。

曾秀不再說話,只是轉過頭,收拾著行李。

過了好一會,他聽到馮宛低細的聲音,“他如醒來,記得讓人告訴我。”

曾秀暗嘆一聲,點頭道:“是。”

三人都不再說話,只有咀嚼的聲音細細傳來。用過餐后,馮宛問道:“外面的人,可有知道十五殿下已死?”

曾秀搖了搖頭,道:“不曾。吳君他們防范甚密。”

馮宛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十五殿下駐扎的院落,可有派人尋找?”

曾秀搖頭道:“衛將軍突然昏迷,眾人哪有心思?”

也是。

馮宛心有點亂,她直愣愣地看著外面半晌,突然說道:“他既然出事,城門必定空虛。我們走吧。”

曾秀嘆了一口氣,勸道:“夫人現在離開。必定心神不寧,何不等衛將軍醒了再走不遲?”見到馮宛沉默,他又說道:“夫人可是害怕自己心軟?”

馮宛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低聲說道:“你留幾人關注這里,他如醒來告知我便是。”

說罷。她急匆匆轉身就走。

見到她腳步不穩的身影,曾秀又嘆了一口氣,曾老叔低聲說道:“秀兒,你就不要勸了。女郎是個決定了的事。便不會輕易改變的人。她現在是寧願呆在城外等著衛將軍的確信,也不會留在城中。”

曾秀點頭,兩叔侄大步跟上。

出寺廟時。馮宛低著頭便向外沖,都忘記戴紗帽了。曾秀見她心神不守,又搖了搖頭,把自己的斗笠遞給她,再招來一輛馬車。一行人便向城門駛去。

坐在顛覆的馬車中,馮宛一直低著頭,她十指胡亂絞動,不言不語。

不一會,馬車便來到了南城門。城門口出入的行人不多。兩側各站著幾個護衛,依照這陣子立下的規矩。檢查著來往行人和物品。

很快的,便輪到馮宛的馬車了。直到車簾掀開,一直低著頭的馮宛才抬起頭來。

她大眼一瞟,待要收回,目光卻是一凝!

緊接著,嗖嗖嗖,腳步聲和長戟出鞘的聲音同時傳來,卻是六個護衛同時上前,圍住了馬車。與此同時,城樓處“蹬蹬蹬”腳步聲不絕于耳,又是二三十個護衛沖出,他們拔出長劍,擋在了城門口,一個個昂著頭,虎視眈眈地盯著馬車。

這變化十分突然,馮宛還是心神失守之際,便陡然發現自己陷入了包圍中。她唇剛一動,曾秀客氣而不安的聲音便傳來,“幾位軍爺,你們這是?”

開口的,是一個中年漢子,他直瞪瞪地盯著曾秀,又盯向曾老叔,再盯向馬車中。盯了一陣,也不吭聲,他長戟一揮,把曾秀逼得后退一步后,喝道:“帶走他們!”

聲音一落,幾十個護衛同時靠近。

這時,又是一陣腳步傳來。卻是從城墻上又跑來百數個護衛,他們同樣手持長戟,團團圍住馮宛的馬車。

在這種里三層外三層地包圍中,一個護衛拉下曾老叔,自己跳上馭夫的位置,驅著馬車,便向城中駛去。

而曾老叔一下車,便被好幾柄長戟指著,與曾秀一樣,來了個動彈不得。

城門的這一幕,不可謂不扎眼。眾人指指點點而來,可這近二百個護衛,卻是一言不發,只是押著馮宛的馬車,迅速地朝前方駛去。

因有人專門開道,眾人行進迅速,不一會功夫,宮門便出現在馮宛眼前。

看著前方巍峨的宮墻,馮宛慢慢苦笑起來:虧她終日算計,卻沒有想到,他那樣任性的人,也用上了心術。

一個護衛把令牌一掏,宮門守衛連忙打開門,馮宛的馬車,開始駛向皇宮。

直到她的身影在宮門處消失,外面看熱鬧的人還是嘰嘰喳喳,議論個不休。

來到皇宮正殿了。

幾乎是突然的,眾護衛齊刷刷向后一退,讓出一條路來。

而在這時,馮宛才看到,一行人正大步向這方向走來。

那行人來到馮宛面前后,也是齊刷刷一退,人群中分,一個頎長熟悉的身影,出現在隊列之中。

他沒有動,他只是睜大血色鳳眸,緊緊地盯著馮宛。他的唇抿得死緊,都成了一線,他的身軀也崩得死緊,僵硬。

與他的目光一對,馮宛便別過頭去。

也許是她別頭的動作驚怒了他,也許是他再也忍不住了,華冠玉佩的少年疾步沖來。

三步兩步,他便沖到了馮宛的馬車旁。

他抬起頭,直直地盯著她,盯著她。

幾乎是突然的,他手一伸,緊緊錮制住她的手臂。把她重重拖下馬車后,他也不顧馮宛腳步不穩,轉身就走。

他的手冰冷之極,握著馮宛腕脈時,沒有半點溫度。他的腳步也大而不穩,拖得馮宛踉踉蹌蹌,根本沒有辦法穩住身形。

不一會,他便沖入了一個房間。重重把馮宛朝房中一推,他砰地一聲,踢緊了房門。

然后,少年回過頭看向馮宛。

看向她時,他身軀站得筆直,盯著馮宛的雙眸,有著濕潤,也有著陰郁。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過了好一會,他終于沉啞地開了口,“為什麼?”

千言萬語,匯到最后,只有這三個字“為什麼。”

不甚明亮的房間中,他倔強地盯著她,等著她地回答。

馮宛慢慢扶著墻壁站穩,然后,她向他走近。

在離他五步處時,她停下了腳步,側過頭,看著右側紗窗處陽光下,起起落落的浮塵,馮宛低而清徹地說道:“你丟下我了。”她嘴角扯了扯,卻沒有笑意,只是靜靜的,如說著別人的事那樣淡淡地說道:“你在最風光如意的時候,丟下了我。那時我站在路旁,馬蹄奔馳的灰塵撲頭撲臉的,我根本睜不開眼。還有好一些馬,都差點踩上了我。我只能不停地向后退,我一邊退一邊叫著你的名字,我想你回頭看我一下,可你沒有……我也想過進城找你,可城門已關,我不能進去。那個夜里,我把自己涂成乞丐,孤零零地呆在一片小樹林中。可還是險些被十五殿下發現。”

她嘴角再次扯了扯,露出一個不是笑容的笑容后,輕細地說道:“我很害怕,這兩年中,我得罪的人很多,那些人時刻都想取了我的性命去。便是遇到陌生人,我也怕他們見到我一個獨身婦人,會欺辱于我。第二天,我被一個隊伍強迫著去了離城。也就是那時,我知道你準備娶清映公主,準備娶好多好多陳國權貴的女兒。我明白了,你是帝王,你的身邊有的是女人。”

她慢慢回過頭來,終于迎上他的目光。

靜靜地看著他,馮宛說道:“你看,你馬上就是帝王了,從此后三宮六院,一呼百諾,都是應該的事。我呢,年歲比你大,長得又不好,又沒有親族后臺可以支持。最重要的是,我與你昔日情誼深厚。這樣的我,只要呆在你的身邊,你的妃嬪和她們的背后勢力,便不可能容忍。我只要在你身邊一日,那些明殺暗殺,離間陷害,便不會有消失的一天。”

她笑了笑,溫柔地說道:“子揚,你也明白的,這世間便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你看,你得到了你希望得到的權利和地位,我呢,我只求留著我這條性命,過上不再擔驚害怕的日子。”她以一種誘惑的語氣軟綿綿地說道:“于是我選擇了與你不再相見,你不覺得這種選擇,對你我都很好麼?”

衛子揚慢慢抬頭,他睜大雙眼,讓風吹干眼眶的濕氣,吐出的話,沉悶而啞,“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以為你坐在馬車中,就跟在我身后。”

他轉過頭,聲音滄涼地說道:“我只是以為,你與以前一樣,坐在馬車中,跟在我的身后……我從來沒有想到過,要丟下你。”

他喉結動了動,好不容易吹干的眼眶重新變得濕潤,啞著嗓子,他聲音苦澀,“當時我真應該拖上兩天進城,那樣就不會把你落下。阿宛,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的。”

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馮宛看過他眼下黑黑的眼圈,胡邊青青的胡渣,還有那下拉的唇線,那仿佛下一秒便會載倒在地的疲倦身子,慢慢移開了頭。

衛子揚側過頭看著窗外,聲音低啞之極,仿佛有著哽咽,“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的……那時我只是太高興太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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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絕不可能

他的聲音沙啞得幾不成聲,唇線抿得那麼緊,拉得那麼沉。仿佛這陣子地尋找,已讓他心力交瘁,也仿佛馮宛現在說的話,讓他害怕。

一陣風吹來,拂起他長長的墨發,露出他線條分明的輪廊,這個時候,馮宛才發現,他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沉默了一陣后,衛子揚慢慢轉頭,他看向馮宛,低啞說道:“那些女人我都趕出去了,現在宮中沒有一個。”

馮宛輕聲說道:“只是現在。”她的聲音很低很低,透著一種無力。這是她和他都知道的無能為力。

只有四個字,卻明明白白地道出了她的在意。

衛子揚猛然走上一步,他抓向馮宛的手。仿佛怕她掙脫,剛一握上,他便握得死緊,直緊得馮宛生痛。

低頭盯著她,他說道:“給我時間。”

他濕潤著眼,沙啞地說道:“阿宛,你知道我的,你對我的處境一清二楚的,你給我時間!”

馮宛抬起頭來。

她迎上他的眼。

只是一眼,她便被他眸中的淚光給震住,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在他眼上按了按。這個動作剛做出,衛子揚便緊緊壓著她的手,淚水沁出。

感覺到手背上的濕意,馮宛沒有掙動。她低下頭,徐徐說道:“我會等你。”

衛子揚騰地抬頭,狂喜地看著他。

馮宛卻依然溫婉寧靜,她靜靜地說道:“我不會再找他人,不管到了什麼地方,我也會讓人傳信于你。子揚,你要來找我,隨時都可以。”

這不是衛子揚想聽的話。

他唇動了動,啞聲道:“我要阿宛在我身邊。”

馮宛搖頭,她慢慢地搖頭。

搖著頭,她輕輕掙脫他的手。向后退出幾步。她朝著衛子揚嘴角一扯,有點冷。也有點疲憊地說道:“子揚沒有聽清麼?我如在你的身邊,會有無數人想殺我害我,那性命是朝不保夕。”

她失望地看著他,喃喃說道:“子揚,何不也為我想一想?”

這種失望。這種無力,讓衛子揚看了心驚膽戰。他鳳眸死死地盯著她,唇也抿得死緊死緊。明明知道馮宛的話有不對處,明明知道。她不在自己身邊,那聯系又有什麼意義?明明知道,她只要走了。什麼時候徹底在自己生命中消失,也是她說了算。可他還是被她失望和無力的態度給駭著。

見衛子揚像個嚇傻了的孩子一樣望著自己,馮宛暗嘆一聲。她慢慢側頭,繼續保持著這種無力和失望的表情——也許,這是讓他心甘情願放她離開的唯一法子。

“不可能!”

幾乎是突然的。衛子揚叫道:“絕不可能!”

他直直地盯著馮宛,昂起頭,冷冷地說道:“當初你發過誓的。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我在何方何地,終你一生。永遠不叛不離,不棄不厭。銘之守之!馮氏阿宛,難道你忘得干凈了?”

說到這里,他激動起來,鳳眸微瞇,唇顫抖著,他大聲叫道:“我一時不慎,把你遺落,讓你陷入危險當中,是我不對。你可以罵我恨我,可憑什麼一聲不吭地離開我?明明知道我找你找得苦,還一點風聲不漏。知道我趕到了那里,你還急急地跑了開來。聽說我從馬背上摔下,都昏迷了,你也只是想著離開。”

說到這里,他又痛又怨,眼眶淚水直滾,“阿宛,你怎能這樣?你怎能這樣?”

慢慢伸手,他捂著臉,哽咽道:“你發過誓的,你明明發過誓,會對我不叛不離,不棄不厭的……我知道我不好,我老犯錯,身為男兒,當年也只能看著母親妹妹一個個死去。你都發了誓的,都發了誓的……”

淚水從指縫劃落,他已泣不成聲。這個在外人面前總是任性到囂張,剛強到生死不畏的少年,此刻像個小男孩一樣忍著哭聲,聲聲哽咽著。

馮宛低下頭,目光呆呆地落在地面上。她知道他會怪她,她也知道他並不是一個思維周密,做事滴水不漏的成熟丈夫。所以,在剛剛被遺落時,她的內心深處,並沒有責怪于她。

便是現在,她也並不怪他。她只是害怕,她只是想要保護腹中的孩子,她只是累了倦了,想要離開這風風雨雨的都城和人,過幾天安靜日子。

哽咽了一陣后,衛子揚慢慢放下了手。他紅著眼眶,昂著頭看向馮宛,見她素白著臉,看不出喜怒來。一時怒火中燒,他咬著牙,突然聲音一提,厲聲命令道:“來人!”

人早被他遠遠使開,直喚了幾聲,才有腳步聲傳來。

房門一開,衛子揚便指著馮宛厲聲命令道:“把這婦人押到秋月宮去,任憑是誰,沒得我的命令,一步不許近!”

“是。”

幾婢上前,不等她們靠近,馮宛轉身,安靜地朝外走去。

衛子揚盯著她,唇抿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終于,在她要跨出房門時,他沙聲低喝,“馮氏阿宛,你可能知道那秋月宮是什麼地方?告訴你,那是冷宮!”

他直直地盯著她,等著她回頭,等著她告訴他,她不想離開他了,她會如誓言中所說的那樣,對他不叛不離,不厭不棄。

可是,馮宛只是略略停頓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目送著她曼紗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里,衛子揚突然一拳打出,令得幾面“砰”的一聲發出巨響,砸出一個坑來。

馮宛走出院落時,吳姓青年正侯在門外。看到她走出,連忙湊了過來,深深一揖,恭敬地喚道:“夫人。”

他抬起頭,看著馮宛那張喜怒不露的臉,求道:“夫人,將軍他也不好過,你就忘了那些事,回到他身邊吧。夫人,你以前不都是這樣做的嗎?”

馮宛轉頭。

她靜靜地看了他一眼,垂下雙眸,輕輕說道:“將軍他只是現在想不開。”當年的趙俊,在她有用時,也是依賴著的。只是他一朝富貴,便把自己當個礙眼的東西給扔了。

常言道“富易妻,貴易友。”衛子揚在最風光時把她遺忘,也許只是尋常,可在馮宛而言,卻生生地揭開了傷疤,生生地激起埋藏在她心底最深的恐慌。

吳姓青年一怔,這時馮宛已然提步。過了一會,他向左右的親衛問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個瘦弱的親衛低聲說道:“夫人應該是說,將軍只是現在舍不得她。過個陣子,就會把她放開。”

吳姓青年一呆,他訥訥地說道:“夫人想多了……這世上,不會再有比夫人還適合一國之母的婦人。”

那親衛小聲說道:“也許夫人是覺得將軍遲早會廣納后宮,覺得自己沒根沒底的遲早會被放棄吧。”

聽到這里,吳姓青年沉默了。他也是男人,自是知道,女人就是衣服,舊的永遠不如新的動人。再加上馮宛真說不出是什麼美人,與這世間層出不窮的絕色美人相比,她對男人實在沒有多大吸引力。便是成了皇后,也不一定能永遠當下去。

沉默良久后,他咬牙道:“我得聯合眾人,一起來規勸夫人。如果我們同夫人承諾,如果有一天將軍想要廢后,我們會以死相博,夫人說不定就放心了。”

說到這里,他急急轉身,大步離開。

秋月宮是冷宮,陳國的每一任皇帝,都把犯了罪和不受寵的妃子丟到這里,任她們自生自滅。而這二年來,這小小的秋月宮,也換過好幾批主人了。每一個新的帝王就位,就會把前一任帝王的妃嬪,統統扔到這里。

而到了這個地步的婦人,便沒有能離開的。于是,一個個被扔進來,一個個用一丈白綾,結果了自己的性命。到得衛子揚進城時,因他不好女色,便下令把這些女人全部處置了。結果,那些得了信的婦人,以為他的處置便是給五殿下活殉,或者充當樂伎,當下紛紛自殺。

這麼一來,小小秋月宮,在一年之內已死了百數婦人,真正是凄風冷雨夜夜魂。

馮宛曼步跨入秋月宮,望著前方灰暗頹敗的景像,和偶爾才可以看到的,一個個木然的身影,低嘆一聲,放慢了步伐。

曾秀一進入皇宮,便被眾親衛押著進入了一個房間里。在他與曾老叔不安地踱來踱去時,外面不時有人被推了進來。他一看,這些人卻都是轄屬于他的游俠兒。幾乎還留在都城的,已全部落網。

苦笑了一下,曾秀暗暗想道:也不知夫人怎麼了。

正當如此想著時,一個太監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人都在這里?”

“是。”

“把他們押下去,讓他們據守冷月宮。”

“是。”

冷月宮位于整個皇宮最內側,是個偏靜而又防守嚴密的地方。

坐在指給她的宮殿內,馮宛靜靜地看著宮婢們出出入入,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把宮殿布置得豪華而精美。

布置妥當后,宮婢們游貫走出,馮宛低著頭,在殿中慢慢走動著。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要理一理。

這時,外面一陣腳步聲傳來。

不一會,吳姓青年的聲音在外面說道:“夫人便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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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求

他停下腳步,四處張望了一陣,不高興地說道:“夫人怎麼能住這種冷宮?傳出去,她會被人輕視的。”

那人沒有回話。

倒是馮宛,這時卻搖了搖頭,暗暗忖道:這個時候,冷宮才是安全的所在。那些人知道我在這里,才會輕忽。

想到這里,她怔怔忖道:這次相見,子揚似是變了很多,他已經多了不少心眼了。

便是她被逮住,也是衛子揚用計的結果啊。如不是聽到他跌下馬背昏迷不醒,她怎麼會心神失守,精神恍惚,以至于輕易泄露行蹤,被他所擒?

在馮宛尋思時,吳姓青年的聲音從臺階上傳來,“夫人。”

“進來吧。”

吱呀聲中,吳姓青年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依然平靜的馮宛,便被殿中豪華的布置給吸引了去。四下打量了一眼,他容色稍霽。

又走進幾步,吳姓青年低頭稟道:“夫人在這里,可是安好?”

馮宛點頭,溫婉道:“好的。”

側了側頭,她突然問道:“將軍既然無事,那十五殿下的屍體可有處置?他所居住的地方,可有派人搜尋?”

聽到馮宛這個時候,還在擔心這種事,吳姓青年暗嘆一聲,恭敬地說道:“十五殿下的屍體已被將軍藏在冰窖,如何處置,將軍還沒有想好。居住的地方也有搜索。”

“可有找到弗姬?”

吳姓青年抬起頭來,他搖頭道:“不曾。那婦人狡猾得緊,給逃脫了。”

“她逃不遠。”馮宛說道:“四個城門如今是外松內緊,她只要出城便會被逮住。現在沒有逮住她,說明她還在城中。”衛子揚知道她素來聰慧,為了逮住她。必定在四大城門都派了大量人手。便如逮她時那樣,轉眼間便聚了二百人。弗兒要是出城,也會被抓。

尋思了一會。馮宛說道:“趙俊趙家郎君的府第,已經暴露,她不會去。可除了那里。還有什麼地方呢?”

一邊踱著步,她一邊尋思著。想著想著。她騰地轉身,命令道:“吳君,還請你出宮一趟,到衛將軍的府第,和我的一品夫人府,西郊馮莊這三處,細細搜查一番。凡有來歷不明的人。請多多留意。”

吳姓青年怔了怔,低叫道:“夫人,那三處地方,將軍一直看重著,她不敢去的。”

馮宛搖頭,她慢慢說道:“正因為那三處地方是將軍看重的,她才有可能前去。你且試一試。”

話說到這個份上,吳姓青年只能應道:“是。”

他沒有退后,而是看著馮宛,欲言又止后。低聲說道:“臣已在聯系諸位大臣。”慎重地朝馮宛一拱手,吳姓青年認真地說道:“我們會當著將軍的面,承諾此生夫人如無大錯,必保夫人皇后之位。”

說到這里。他誠摯地求道:“夫人這一路來的辛勞,我等都看在眼中,定不會讓任何婦人奪了夫人的正位去。”

給她上一道保險麼?

馮宛怔怔地看著他。

大臣們立誓來保她的皇后之位啊?

正妻之位,她是在意的。可是,她的孩子,她腹中這個不應該在此時此刻出現的孩子……只要有心人願意利用,光是這個孩子的來歷,便可說成她的大錯,足夠被休的了。

便是他們容納了,忍著留下了,可她兩世盼來的孩子,她親生的孩子,憑什麼要承受這世間的白眼和是非?憑什麼不能驕傲地享受這個世間的一切?

想到這里,馮宛苦笑了一下,低聲說道:“吳君好意,阿宛心領了。只是我心意已決!”

斷斷沒有想到,話說到這個份上,她還是拒絕。吳姓青年又是失望,又是無力地看著她,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沉默了好一會,他朝著馮宛拱了拱手,垂頭喪氣地退了出去。

時辰還早,馮宛緩步踱出宮來。走在荒涼的小道上,側耳一聽,隨著風吹來的,都是嗚咽聲。

馮宛走了一陣,心中厭倦,轉身準備返回。

就在這時,她瞟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急急回頭,馮宛快步走去。看到她走近,那人執手一禮,大聲喚道:“夫人!”

“你怎麼在此?”馮宛看著眼前的游俠兒,又問道:“曾秀呢?”

那游俠兒說道:“大兄與我等一樣,都在此處把守。”他咧嘴一笑,興高采烈地說道:“原以為是衛將軍看我等不順眼,故意處罰,夫人也在這里,那就是讓我等保護夫人來的。”

馮宛笑了笑,她又問道:“老叔呢?”

“夫人放心,老叔與大兄在一塊呢。”

馮宛點了點頭,這時,不遠處的花園中,傳來一陣喧囂聲。見到馮宛好奇地張望著,那游俠兒說道:“那些被將軍請到外面的婦人們,聽說夫人回來了,紛紛求見呢。不過將軍都不許她們進來。出現在那里的,是一些大臣權貴,他們找到將軍,說要見一見夫人。”

游俠兒聲音一低,湊近馮宛輕聲說道:“不過將軍不肯見他們,太監們說,將軍一個人躲在房子里喝悶酒呢。”說罷,他拿眼瞅著馮宛。

馮宛卻只是恩了一聲,她側耳聽去,隱隱約約中,倒是聽到了二句清楚的話,“馮夫人既已歸來,將軍便可祭天就位,冊立皇后了。”“是啊,夫人甚得將軍歡心。她回來了,將軍也可正常治事了。”

又側耳聽了一會,馮宛轉向那游俠兒,隨待了幾句,便轉身離開。

夜了。

馮宛沐浴更衣罷,早早便躺到了塌上。

剛剛睡著,一陣嚷嚷聲驚醒了她。馮宛一睜眼,便看到房門大開,一個人影隱隱綽綽出現在房門處。

“誰?”馮宛顫聲一喚,她剛剛坐直,那人歪歪倒倒地走出幾步,面容呈現在昏暗的牛油燈下。

這個俊美之極,鳳眸墨發,可不正是衛子揚?

只是他臉色暈紅,艷色眸子淚水欲滴,正抿著唇,倔強而又控訴地看著她。吐出的氣息,盡是酒味。

馮宛心中一松,低聲喚道:“子揚,是你啊。”

衛子揚沒有吭聲,他歪著頭,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馮宛。

好一會,他才再次移步,跌跌倒倒地走到她面前,就在馮宛想要說什麼時,“咚”一聲,他朝地上一栽,屁股坐了個結實。

坐在地上的衛子揚,顯然被摔得有點暈眩,他呆頭呆腦地看著馮宛,直直地看著她,突然的,他嘴一張,放聲大哭起來。

沒有想到他會哭得這麼厲害,馮宛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她連忙從從塌上爬起,摟著他的頭說道:“子揚,不要哭了。”

衛子揚卻只是啕啕大哭著,淚水橫流中,他嗚咽著喚道:“阿宛。”

“恩。”

“阿宛。”

“恩!”

“你為什麼不要我了?”他控訴地說道:“我緊趕急趕,你還是理也不理便悄悄跑了,我把大伙趕出去,令他們喊著你的名字找你。你依然理也不理。我受不了,自己跑出去,夜那麼深,到處黑森森的,我想著,如果你不願意,我這一生都找不著你了……阿宛,那時我真想跌下馬背死了算了。”

馮宛沉默著。

風中安靜之極,只有衛子揚的嗚咽聲混在其中,旋轉而來,旋轉而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馮宛唇動了動,她低啞地說道:“子揚,我是真的害怕。”她抬起頭,慢慢摩挲著他的墨發,指尖劃過他的眉眼。

衛子揚手一伸,重重甩開她的手指,恨恨地繼續說道:“阿宛,你怎能如此之狠?還讓那曾秀送那勞什子帛書給我,說什麼祝我永世安好。便是聽到我昏迷出事的消息,你也不管不顧,還想著出城,阿宛,你怎能心狠至此?”

他的控訴,一聲又一聲,那孩子般的淚水和指責,那恨恨又無助的語氣,使得馮宛只能抱著他,在一次又一次地被他推開時,緊緊抱著他。

同時,在她內心深處,依然清楚地計較著:到了這個時候,其實他,還是沒有向她承諾什麼。

他依然會坐上這個帝位,依然會廣納后宮,依然需要不斷的妥協和周旋。

是的,他也是迫不得已,他也是沒有選擇。

而她呢?她唯一的選擇,便是離開他,離開這個漩渦。

她知道,自己的沉默,在他和眾人眼中,是那麼的自私。可她又能怎樣?既然一開始便料到了結局,又何必無望地博斗?

古往今來,那情字困住的都是弱勢婦人,天下的男兒,放下那情字,又收起那情字,便如收放海誓山盟一樣容易。

慢慢的,她貼上他,把自己冰冷的唇,印在他的太陽穴上,“子揚,”馮宛喃喃喚道:“我白天說的話,你好好考慮一下……我不會離你太遠,便隔個幾百里,一晝夜可到的地方,給我建個莊子。子揚,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兩全之策。”

她的話,比起白日時多了幾分真誠,她想,他應該感覺得到。

衛子揚慢慢安靜下來。

他慢慢地抬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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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籌備

這雙眼,清澈而純粹,透著一種靜,一種廣闊和冷,如子夜星空般的冷。

仿佛,這世間的變幻,她早就經歷過,仿佛,她已看到了他與她之間的未來,被拋棄了,不驚,被需要著,也是自然。

便如白日,她的嘴里說著她被遺忘時,很害怕,可她的神色那麼安靜,那麼平和。仿佛他把她遺忘,是她早就料到了的。仿佛她對他,並沒有過太多的指望。

這種眼神,讓他再次感到那強烈的不安和惶惑。

慢慢地搖了搖頭,他沙啞地說道:“不可能。”他站了起來,又說道:“不可能!阿宛,我便是死,也不許你離開我半步!”

她是風鳶,他要握在手中才安心。他這一生,想什麼便會去抓著什麼,從來都是如此,從來都不允許風鳶的存在。

馮宛看著他堅決的表情,心中暗嘆一聲。

慢慢的,她低下頭,輕聲道:“容我想想。”

這語氣卻是松動了。

衛子揚狂喜中,馮宛疲憊地朝他一笑,道:“這數日間奔波不斷,不曾好好休息,子揚,我想睡了。”

衛子揚這時似已完全清醒,更似剛才的失態和淚水從不存在。他聲音清澈地連聲說道:“好,好,你休息,你休息。”

說罷,他轉身便走。

走到門坎處時,他回過頭來,臉頰駝紅的他雙眼亮晶晶地說道:“阿宛。”

在馮宛抬頭時,他嘟囔道:“我想和你一起睡。”

馮宛抿唇,她溫柔地說道:“明日如何?”

“好。”衛子揚興高采烈地走了出去。當經過那些守衛的游俠兒時,他們可以看到他步履雖然尤自踉蹌。卻是神彩飛揚,嘴里更是哼著曲。

站在紗窗口,馮宛一直目送著衛子揚離去。

第二天,衛子揚一大早便找到馮宛。面對著言笑晏晏,不再堅持離開,甚至在他興致勃勃地談到大婚,臉露羞澀的馮宛時,他的心再次踏實了不少。

心情一好,他開始接見群臣。在一番商量后,大臣們都認為。未來的皇后,怎麼能安置在冷宮中?于是,馮宛被慎而重之地迎入了東宮,只待大婚過后,正式入駐溫寧宮。

在這過程中。馮宛如同每一個待嫁之婦,在談起大婚時,滿臉都是羞澀和期待。同時。她又如往常一樣,處理事情溫和有度,直讓衛子揚覺得,她是真正地放下了心防。準備與他一起站在這陳國最高的位置上,共享這無盡榮華。

在群臣大肆張羅著衛子揚的登基大典和娶后大典時。馮宛也沒有閑著,她開始一一清理后宮。這后宮中留下的太監宮婢,幾乎都是前朝余孽,是忠是奸,還真是說不清。

經過馮宛一系列手段,足足裁減了五分之四,只留下不到一百的太監宮婢,后宮的清查工作才算完結。

肅清后宮后,離衛子揚的登基大典已經不遠了。

這一日,馮宛坐在殿下。拿著一本帛書慢慢翻看著。看著看著,她胃中一陣翻滾,連忙若無其事地站起。一直回到寢宮內殿,她才干嘔起來。

剛剛干嘔完。便聽到宮婢的聲音傳來,“見過將軍。”

“免禮。夫人呢?”

“夫人在寢宮中。”說罷,一宮婢轉身便向寢宮走來。

衛子揚喊住她,淡淡說道:“我無事,只是過來看看。”然后,聽到他的腳步聲遠去。

馮宛慢慢轉身,朝外走去。她一出來,一宮婢便恭敬地稟道:“夫人,將軍剛才過來了。”

馮宛點了點頭,在塌上坐下,輕聲道:“把曾統領叫過來。”

“是。”

腳步聲響,不一會,曾秀走了進來。看到馮宛,他深深一禮,不等他開口,站起來迎接的馮宛已經笑容滿面地說道:“事情可是順利?”

曾秀認真地答道:“有將軍看著,自是一切順利。”

這種四平八穩地對話,眾宮婢太監聽了,都不再在意。這時,馮宛揮了揮手,命令道:“你們退下吧。”

她們退得不遠時,聽到馮宛在輕聲問道:“阿秀,不知那弗兒……”一太監腳步放慢,傾聽了一會,轉身朝衛子揚的正殿走去。

直到那些人都走得不見人影了,曾秀才輕嘆一聲,道:“夫人這是何苦?”

馮宛垂眸,她這陣子解釋得太多了,已不想再多說什麼。

她慢慢轉動著手中的酒斟,徐徐說道:“不能在婚禮準備妥當后再離開,子揚他丟不起這個人。所以我的時間真不多。”

曾秀沉默了一會,忍不住說道:“夫人,衛將軍他,真是情深意重。”

馮宛一笑,好一會,她才幽幽說道:“其實他知道我害怕什麼。”可實際上,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針對她害怕的事,給過她承諾,哪怕是畫餅充饑的承諾。也許,對她的歡喜是情還是依賴習慣,他自己也說不清吧?

當然,這才是應該的。畢竟這世間就是如此,男人有了權勢,什麼樣的美人得不到?犯得著把寶貴的誓言用在她這個婦人身上?更何況在這亂世。

在外面時,她聽多了那些男人的議論。對于一個婦人被男人利用完了,便隨手遺棄的事,眾人都認為理所當然。她已經被男人遺棄過一世,這一世,她得自己護著自己。

兩人又商量了一下細節,馮宛認真地說道:“弗兒的事,還是落在趙俊身上吧。你派人暗示一下趙俊,便說要想將功折罪,把弗兒獻上也許有用。”

“是。”令吳姓青年在那三個地方搜尋不果后,馮宛不得不把主意落在趙俊的身上。

事實上,現在的趙俊也是處境難堪得很,為了防止被殺。他除了點卯時,畢恭畢敬,一絲不茍地在衛子揚面前表現外,其余的時候,都是閉門不出。至于過時的大公主陳雅,這陣子更是嚇得躲在房中不敢出來。此起彼伏之下,趙俊的那三個妾室,月娘眉娘和絹兒,念著將要成為皇后的馮宛,對她們不但沒有敵意。還好歹幫過幾次,倒是挺直腰背,風光了不少。

曾秀一走,一個太監便向馮宛稟道:“夫人,里姝兒求見。”

里姝兒?馮宛站了起來。含笑道:“請她進來。”

“是。”

不一會,外面傳來那太監高揚的喝令聲,“傳。里姝兒進見——”

腳步聲響,不一會,盛裝打扮,嬌媚少婦樣的里姝兒走了進來。遠遠的。她便朝馮宛盈盈一福,恭敬地喚道:“里姝兒見過馮夫人。”

“起來吧。”

“是。”

里姝兒站了起來。她抬頭對上溫文含笑的馮宛,心頭一松,暗暗有點得意。自從馮宛回來的消息傳出后,整個都城的權貴,都想與她套套近乎,以期結個善緣。當然,馮宛眼看就是皇后了,這時結什麼善緣,都已經遲了。

只有里姝兒,這時是無比慶幸。她既慶幸在馮宛落難時。自己救助過她,更慶幸馮宛對她的態度,竟是出乎尋常的熱乎和友善。仿佛與她相識已久。

在里姝兒目光殷切地看向馮宛時,馮宛也是高興的。上一世。在她死前一個月,里姝兒便死于亂軍當中。這一世,她改變了朝局,也改變了里姝兒的命運。

“坐吧。”

“是。”側身謹慎地坐好,里姝兒眨巴著大眼,有點好奇又有點敬畏地看著馮宛。

馮宛一笑,她溫聲說道:“姝兒不必拘束。”

“是。”

在馮宛與里姝兒交談時,宮門外,一輛馬車正慢慢駛來。

車簾晃動中,一個女聲傳來,“曾統帥好威風啊,不過一個小小的游俠兒,攀上了貴人,現在連路人都向你行禮了。”

聲音極盡嘲弄。

靠著馬車,策馬緩行的曾秀淡淡回道:“馮美人過獎了。”馬車中的婦人,正是一直被幽禁止在衛府中的馮蕓。只是不知何故,曾秀竟然把她請到了皇宮。

馮蕓是想忍耐的,可她聽到曾秀這不陰不陽的語氣,心中的火氣便向上直冒。而且自從衛子揚入城的那一天,她對一切已經絕望。

因此,她尖笑一聲,說道:“也難怪,你家夫人現在多風光啊?只是不知她流落在外的那些時日,有沒有懷上哪個人的野種?”

她是不想這樣說的,誰叫曾秀見她的第一句便說什麼,“馮美人過得可好?我家夫人說了,畢竟是親姐妹,臨行前,怎麼著也得見一面吧?”這話是什麼意思?分明是要殺她啊。她既然都要死了,為什麼還要討好那個賤女人?

見曾秀不理,馮蕓又尖笑起來,她叫道:“對了,你家夫人難道只想見我?她不是恨我的父兄入骨嗎?有沒有下令把整個馮氏一族給滅了?是了是啊,她也姓馮,滅了馮氏一族的話,豈不是連她自己也不得好死?”

曾秀依然不理。

正在這時,一個騎士策馬急沖而來。他一直沖到曾秀面前,跳下馬背便是一禮,朗聲說道:“統帥,夫人有急事相告。”

曾秀剛一猶豫,那騎士便瞟了馮蕓的馬車一眼,又說道:“夫人說了,這個婦人已不值一提,她的事暫且押后。”

“是。”曾秀馬上應了一聲,揮手令得護衛們把馮蕓送回去,而他自己,則與那騎士匆匆奔入宮中。

目送著曾秀和那騎士離開的身影,馬車中的馮蕓,一臉的怨恨和不安慢慢消去。她向后一倚,咬牙切齒地想道:馮氏阿宛,你想我的命,怕不是那麼容易!

她伸手入懷,暗暗忖道:這一次被傳召得匆忙,什麼都來不及帶。可下一次,她就不會那麼好運了。

她也是從宮中出來的,攜帶個什麼東西而不被查出,那是早就通曉的。至于殺人害人于無形,也是曉得不少的。

不一會,眾護衛便把馮蕓送回了原來的衛將軍府。目送著她的馬車離去,一個護衛湊近門衛,低低交待道:“夫人說了,這陣子馮美人如有派人出入,可以不動聲色地放行。便是有不對處,也可當做不知。”

那門衛雖然不懂,這時也凜然應道:“是。”

護衛朝他的肩膀拍了拍,笑道:“好好干,夫人記得你的。”

門衛臉孔漲紅,激動地說道:“是。”

護衛點了點頭,又低聲交待了兩句,這才策著馬,慢條斯理地趕回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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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7 23:18:48
第二百四十九章 美人計

曾秀來到宮門時,正好遇到了清映公主一行人。她微笑著,聲音甜美態度雍容,向宮門衛解釋道:“知道將軍諸事繁忙,本公主這才求見馮夫人的。還請閣下去通告一聲。”

那宮門衛正要回答,一眼瞟到曾秀,連忙恭敬一禮,諂媚地叫道:“見過曾統帥。”

曾秀點了點頭。這時,清映公主聽到他的名號,連忙轉過頭來,她一雙烏黑美麗的眼,瞬也不瞬地打量著面目清秀的曾秀。早就對馮宛和衛子揚的一切了如指掌的清映公主,自是知道曾秀是馮宛面前最得力的助手,更知道他是一個游俠兒出身。

眼珠子轉了轉,她朝著曾秀盈盈一福,溫柔有禮地喚道:“清映見過曾統領。”

她身為一國公主,又有可能被衛子揚納為皇后以下第一人,自是尊貴得很。這樣的她能向曾秀行禮,曾秀當感動才是。

曾秀客氣而疏淡地說道:“公主多禮了。”不再多言,他朝著宮門衛點了點頭,策馬沖入宮中。

清映公主看著曾秀的背影,臉色微冷,轉眼她又忖道:這個人是個卑賤出身的,自是不識禮數。如果我多想想法子,不愁他不為我所用。

忖到這里,她心神大動,如果曾秀能為她所用,豈不是說馮氏也在她的掌控當中了?

這幾天,她的族人和兄長已然離去,剩下她與眾婢仆留在都城。現在的她,處境依然難堪。本來是熬得很難受的。沒有想到馮宛這麼快便出現了,衛子揚立后大典更是馬上就要舉行。這樣一算,她重新入宮的日子已不久了,與馮宛面對面較量的機會就要來了。

清映公主興奮起來。昂頭望著宮城,清映公主咬著牙,暗暗恨道:衛子揚,你既然把我的真心當泥土一樣踐踏,那就休怪我不再以你為念!

計劃了一下,她向左右低聲囑咐:“注意這個曾秀的動靜。”

“是。”

曾秀回到宮中,與馮宛商量了一些事后。又走了出來。列朝列代,就要成為皇后的婦人,很少有馮宛這般自由的。實是衛子揚怕她郁結難解,寧可暗中防備也不願禁錮她的自由。

曾秀走出宮門,一邊緩行。一邊蹙眉琢磨著馮宛的種種安排。正在這時,一個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傳來,“曾統領!”

曾秀抬頭。這一看,他眼前大亮,出現在他面前的,竟是一個如花似玉。足有傾城之姿的大美人。

大美人正笑靨生輝,眼眸似水地瞅著他。那眸光似有情似無情,配上那如玉的容顏,著實讓人心醉。

見到曾秀有點呆住,美人貝齒微露,幽幽喚道:“妾身等候統領多時了。”她羞澀地低下頭,說道:“曾統領,能不能借一步說說話?”

美人有求,便是最心硬的男兒,怕也扛不住。曾秀點了點頭,道:“女郎請。”

“統領請。”

兩人來到一個酒樓中的第二層。這二層中空蕩蕩的。並無一人。美人朝著曾秀曼妙一福。此時正是夏天,衣裳本就單薄,隨著她的動作。那小腰肢弱不禁風的折了折,豐滿的半球更是輕輕顫動。蕩出一個極為誘人的乳波來。

曾秀混跡黑道多年,可不是一個不通人事的初哥兒。見到這個情景,雙眼又是一直。

美人抿著唇,臉頰暈透,又是羞澀地一笑,她悄悄抬頭,似含情似含媚地瞅了曾秀一眼,嬌嗔道:“曾統領,你瞅著人家干嘛?”

曾秀不好意思地一笑,舉起幾上的酒樽贊道:“女郎豐姿月貌,曾某都看中了去。”

聽到他的贊美,美人抿唇一笑,她扇著長長的睫毛,幽怨的,幾若無法聽到地說道:“妾還以為曾統領是鐵石心腸的人呢。”這句話,卻是情意綿綿。

曾秀清咳一聲,道:“在女郎面前,怕是沒有男人能做到鐵石心腸。”

他的贊美,讓美人更加歡喜,她眼波似流,又羞又喜,不由曼啟櫻唇,把自己所求的事輕言細語地說出來……

皇宮中。

幾天不見曾秀,馮宛好奇地問道:“阿秀何在?”

一游俠兒哈哈一笑,應道:“他啊,此時正沉浸在美人鄉中,怕是忘記向夫人報備了。”

“美人鄉?”馮宛也笑了,她抿唇說道:“什麼時候的事?”她一直以為,曾秀這樣的人對女色看得輕,沒有想到他也有這一天。

那游俠兒應道:“便是這幾天。那美人兒真真千嬌百媚,溫柔似水的。最難得的是她對統領一往情深呢。”

馮宛一笑,道:“看來你們統領大婚的日子不遠了。”她還想過讓他當孩子的父親呢。既是如此,以后這個話她就不提了。恩,曾秀如果大婚,那得準備一份重重地禮物才是。

這時刻,曾秀建在都城的宅子外面,一個騎士風塵仆仆地趕了過來。他剛翻身下馬,便被一個門衛攔住,“哪里來的?”

騎士一怔。

他抬頭看了一眼門匾,疑惑地問道:“這可是曾秀的府第?”曾秀為人大方爽朗,義薄云天,他的屬下,可不會對任何人如此無禮。

那門衛傲慢地說道:“正是。”

“是就行。”騎士把門衛推開,轉身便向院中走去。

那門衛眼珠子一轉,叫道:“我家主人不在。”見那騎士回頭,他昂著頭說道:“主人出遠門了。”

出了遠門?

那騎士一怔,喃喃說道:“怎麼會這樣?”

那門衛冷著臉,傲慢地說道:“我家主人受皇上看重,繁忙得緊,就算在,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求見的。”

騎士臉色微變。他直直地看向那門衛,又看向熟悉的院門,長嘆一聲,忖道:世人都說,富易妻貴易友,沒有想到曾秀也是那種人,剛剛發跡便面目全非。

想到這里,他臉色一沉,想了想,還是向那門衛叉手悶氣說道:“既然如此。還君轉告曾君,便說池陽王去來過。”說罷,他搖了搖頭,翻身上馬,匆匆離去。

望著那騎士的背影。那門衛朝著地上啐了一口,低聲罵道:“匹夫!曾統領現在可忙著呢,才沒有時間見你!”大搖大擺地走向門房。

他卻不知道。無形中,他卻是幫了曾秀一個大忙,避免了一件既令得曾秀聲名大播,又令得他失去性命的大事。

曾秀浪蕩江湖多年。說的話一諾千金。可真正讓世人認識,讓馮宛記住。便是這一次,他用自己的性命來實踐這一諾千金!

那是數年前的江湖故友,曾收留錯手殺人,正被強敵追擊的曾秀三個月,后來在他離去時,那人還給了他三片金葉子。當時曾秀大為感動,承諾“若有需要,萬死不辭。”

而今日那騎士,便是為了他這個諾言而來。曾秀那恩人的兒子,強辱了一個官員的女兒。現在他那兒子被官員索了去。準備明正典刑。那恩人無奈,想到了在江湖上有點名號的曾秀。

前世時,曾秀趕到那里。用盡了手段,也沒有辦法讓那官員息怒。最后那官員被他纏得沒有法子。信口便說,如果你自刎在我面前,或許我能饒他一死。

便是這句話,曾秀二話不說,抽出佩劍便自刎于那人身前。直直是血濺五步。

此事一出,在場的所有人都給驚住了。他們無法想象,一個如曾秀混得這麼好的大好男兒,真會為了一個承諾,一句戲言以命相抵。當下那官員便放了曾秀恩人的兒子,還把他的義舉大肆宣傳,說他有漢時“郭解”之風。

這個時代混亂已久,人心早就涼薄,曾秀的所作所為,說不出值還是不值,可他一諾千金,輕性命重恩義的舉動,卻漸漸傳遍了天下。馮宛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這個人,更從痛苦不堪的曾老叔那里,知道了他與曾秀的關系。

就在那門衛趕走騎士的同時,院落里,那個千嬌百媚的美人,正倚在曾秀的懷中,香臉貼著他的臉,小手撫著他的襟領。

抬起波光盈盈的眸子,美人兒似嬌喘似含情地睨了他一眼,溫柔如水地喚道:“阿秀。”

“恩。”曾秀低下頭,在她的腮幫子上吻了吻,低笑道:“今日你總是欲言又止,可是有什麼要事?”

美人兒纖纖食指撫著他的喉結,軟軟地說道:“阿秀,我姐姐想見你。”

“你姐姐?”曾秀哈哈一笑,道:“應該應該,如果你父母也在,我正可借機會向他們求娶于你。”

美人兒暈紅著臉,嬌嗔地給了他一個媚眼,軟綿綿地說道:“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事。”

“說。”

“你見到我姐姐,不許對她無禮。還有,你說過的,會聽我話的,你要記得哦。”

曾秀哈哈一笑,道:“行。”

他在美人的臉上香了香,道:“擇日不如撞日,現在就動身吧。”

美人卻是格格一笑,她嬌嗔地說道:“就知道你會這樣說,我剛才令人把姐姐請來了。噫,她現在應該到了啊。”說罷,美人朝著外面喚道:“去看一看可有客人前來?”

“不用看了。”一個有著異族口音的男子應道,“我們來了。”

聲音一落,一個打扮華貴的大美人,在婢仆們地籌擁下,娉娉婷婷地走來。

這大美人一出現,曾秀便是一僵。而這時,伏在他懷中的美人兒已經歡喜地撲了過去,抱著那大美人開懷地叫道:“公主姐姐,你終于來了?”

她口中的公主姐姐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笑道:“你呀,還是這麼孩子氣。”然后,她抬頭看向曾秀,慢慢一福,脆聲說道:“清映見過曾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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