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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木浮生]衾何以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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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3:45
第十章

  “呀——小璐,我把醋當醬油放了。”

  “沒事,我一會把調味料重新和下。”餘小璐立刻走來收拾桑無焉留下來的爛攤子。她熟練的打了個雞蛋,然後加了點鹽,用筷子當當地攪和。然後償了償桑無焉方才煮的蘿蔔湯,大概太鹹,又加水放回去煮。

  本來廚房挺大的,可惜桑無焉往那兒一站,真覺得自己沒有容身之處,全是多餘。只好縮到角落裏陪餘小璐聊天。

  “蘇念衾去哪兒了?”她一回來就沒見這男人的蹤影。

  “家裏有事,來人接他回去了。”餘小璐淡淡的說,一如往常。

  “家裏?他家就在本地?”桑無焉瞠目。

  “獅山蘇家,還會在外地?他沒告訴過你?”餘小璐一邊下菜一邊有些疑惑。

  “獅山?蘇家?”桑無焉不解。

  這時,餘小璐停下手中的活兒,看了看桑無焉,想了一下說:“如果他以前沒有給你提過,那麼我多嘴了。念衾大概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會再說他的事。”

  “那你自己的事情可以說嗎?”桑無焉突然覺得她不應該再那麼被動。

  “看是些什麼?”餘小璐說。

  不知道她和蘇念衾是誰影響誰,某些地方竟然很相似,或者他們一家就是這個稟性。

  “你們和蘇念衾是親戚?”

  “是吧。”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這麼一問出來,桑無焉又覺得不好意思,感覺就象在和情敵攤牌。

  “小姨。”餘小璐不以為意,回答的很乾脆。

  “小姨?!”

  “不帶血緣關係的小姨。”

  桑無焉的腦袋停在小姨二字上,半天沒有運轉過來。

  “我姐姐是他的繼母。”

  桑無焉呆在原地。

  此刻,一輛全黑的賓士轎車行在離這房子一百米開外的拐角處,司機就聽蘇念衾在後排說,“就在這兒,不要開過去了。”

  司機有些為難的從反光鏡看了看也坐後排的餘微瀾。

  年輕婦人點點頭。

  車緩緩停下間,餘微瀾說:“你父親身體不好,時常掛念你。多回去看看。”

  蘇念衾沉默。

  “聽小璐說你喜歡上的那個女孩很可愛,好好待她。”她年紀只比蘇念衾長幾歲,說話的神色卻已全然一副長輩的模樣,還拍了拍蘇念衾膝蓋上平放的手。

  “不必你說,我會珍惜。” 蘇念衾將手縮開,然後下車離去。

  “少爺。”司機本要去送他,卻被餘微瀾止住。

  “余叔,你知道他固執。”

  下車的一幕正好被桑無焉透過廚房的玻璃看到。

  她頓時慌亂起來,很多的未知讓她不知如何適從,於是突然就進房間拿上包,出門。

  剛到門口碰到蘇念衾。

  “無焉,去哪兒?”蘇念衾問。

  “程茵找我。”她不敢看他,象在逃難。

  “他們家有很複雜的人際關係。”咖啡廳裏,程茵說。

  服務生走過來。

  “我要草莓奶昔。程茵你喝什麼?”

  “冰鎮酸梅汁。”

  服務生記下來,“一杯草莓奶昔就沒有了嗎?”明顯對程茵的要求恍若未聞。

  “還有酸梅汁。”桑無焉補充。

  “還應該很有背景。”程茵繼續分析。能讓賓士車接送的人家境總不會太壞。“聯繫在一起就更沒疑問了,有錢人裏面老夫少妻很平常,餘小璐肯定也沒有必要騙你。現在的問題就是:蘇念衾為什麼要瞞著你,對於我們這種現代女性來說,家裏有錢也是好事情啊,為什麼不說實話?”

  “我有點生氣,難道我不夠資格讓他說實情,難道他還要檢驗下我是不是拜金女?程茵,我突然對愛情沒有信心了。”桑無焉抓了抓頭髮,“我好苦惱。”

  “是啊,以後錢多的沒有地方花的話可真是件苦惱的事情。我們要好好合計合計。”

  “去你的。”

  桑無焉苦著臉,心中的焦慮覺得沒有人能幫她。本來她僅僅以為一今就是蘇念衾,蘇念衾就是一今,這已經是她能享受的最大的秘密。

  蘇念衾孤苦一人在這個城市,母親早亡。而且自己和他在一起又頂著家裏這麼大的壓力,但是桑無焉一直覺得蘇念衾是她的私人獨享物。她瞭解他。

  但是在一天之內,猛然發現,蘇念衾完全不是她以為的那樣,她所建立起來的認知只能通通坍塌。

  而且第一個讓自己知道一切的,不是蘇念衾本人!

  她打了個電話,讓葉麗幫忙在網路上查“獅山蘇家”是個什麼東西。聽餘小璐的口氣應當是有點名頭的,那還該查的到。

  結果出乎意料地駭然。

  一個富貴的家族,旗下有聞名的LD化妝品。

  那是一個桑無焉無法想像的世界。

  葉麗問:“桑無焉你不會想找跳槽吧。”

  桑無焉坐在公園裏,忐忑的撥了家裏的電話,但願母親還要搭理她。

  “喂——”

  “媽,我是焉焉。”

  電話的那一頭,停滯的一下,只聽的見對方的呼吸聲。

  見沒有回答,桑無焉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我……我看你們去散步沒有。”

  “沒,我一個人在家,正要出去。”

  聽到母親跟以前的話,桑無焉大大地松了口氣。“爸爸還在學校?”

  “不是,是。他出差了。”桑媽媽有點前言不搭後語。

  “家裏沒什麼事吧。”

  “當然沒有。”桑媽媽立刻否認。

  “媽以後不用往銀行裏匯錢,我打工賺的已經夠了。”

  “畢業考試一定要認真考,授學位的時候照的照片要寄回來看。”母親又恢復了媽媽本色,“生活費也會匯到你畢業,你打工那點錢才多少。女孩子一定要獨立,用自己的錢才抬的起頭臉來。”

  “恩。”她懂母親的意思。那些教導從小緊記在心。

  掛了電話才明白自己的不安是什麼。母親曾說即使他有錢有勢,我們也不妄想高攀他家的門檻。

  母親從小只願她平凡幸福。卻獨獨在念書方面特別嚴厲,她說念書,上大學,地位收入相差不大的丈夫,才是幸福的基準。

  過於富有,她受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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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4:06
第十一章

  “你父親恐怕熬不過今年冬天。”

  蘇念衾獨自在沙發上沉悶,想到徐醫生說的話。好象所有的愛、恨到死亡面前都會忽然軟弱。

  那個男人的殘忍甚至讓他在六歲以前都認為自己本來就是個無父無母無姓氏的孤兒。

  直到母親含淚找到他。

  母親只說:“你很小很小便和我們失散了,媽媽找了你很多年。”

  懂得人情冷暖之後他才明白,不過是那個男人故意將他拋棄而已。

  母親說:“當時只是你父親創業辛苦,加上家裏條件太差怕養不大你吧。”

  蘇念衾冷笑。

  他知道,一個眇目的瞎子怎配做他蘇懷杉的兒子。

  若不是到頭來蘇懷杉他也只得這支血脈,這男人估計一樣連正眼都不會看自己一下。

  可是如今,他卻要死了。

  他都還沒有恨夠這位所謂的父親,怎麼就可以要死了。

  蘇念衾沒有開燈,一個人靜謐在黑暗裏。

  夜深,而無焉還沒有回來。

  她除了電臺有特訪加班以外,鮮有晚歸。

  兩件事情交織在一起心亂如麻。

  蘇念衾雖然竭力的保持著端正的坐姿,但是內心從未這麼忐忑不安過。

  餘小璐說她好象什麼都知道了。

  他一直找不到恰當的時機告訴無焉,甚至可以說是他不敢告訴無焉。

  怎麼跟她說?

  要說:“我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一直頭上長癩子全身流膿。”

  或者說:“當時家裏不富裕,見我眼瞎怕是負擔又丟人所以就把我扔了。”

  還是,“我母親死後,父親又結過三次婚。現任夫人還是與我同齡的朋友。”

  眼睛的殘疾,已經讓他在無焉面足夠自卑了。

  那日他和餘小璐路過從機場高速回來。

  “咦?那不是桑小姐麼?”小璐問,“一路的那個人好象她媽媽。”

  於是,他迫不及待的撥了無焉的電話。

  那一頭卻很冷淡的說,“我一會打給你。”

  然後,他足足等待兩個小時,什麼事情也做不下去。

  他好不容易又下決心撥了她電話,卻沒有接。

  後來,小璐下來無焉要自己準備見什麼人,後來又補充了一句,“不會今天下午真是她媽媽,老人家要求要見你吧。”

  聽到這話,他好像覺得自己有點高興。

  哪知後來蘇言卻支字不提。自己終於忍不住問她,無焉卻說:“是程茵啊。”閃爍其詞。

  無焉一撒謊便會故意在他面前撒嬌,掩蓋過去。

  彼時,他的心有點空。

  忽然,他聽到無焉在門外掏鑰匙。

  他猛然站起來,卻又覺得不妥,急忙坐下。

  “你去哪兒了?”他劈頭就問。

  “我見程茵來著。”

  “你為什麼要朝小璐打聽我的事情?”他說出第二句話來,形容更加惱怒。

  蘇念衾第一次發現,原來惡人先告狀就是他這個樣子的,只是不知道那些惡人們是不是和他一樣心虛。

  無焉異常的沒有與她回嘴,靜靜的。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有我的原因。你若想知道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他怕無焉詢問他,於是只好裝做滿不在乎的樣子,故意生氣。

  “我……”她忽然覺得很委屈。

  她站在門口,蹲下來抱住膝蓋,將頭深深地埋進去,象一隻鴕鳥,平時所有的伶牙俐齒,大膽古怪都全然不見。

  蘇念衾察覺不對,站起來,“無焉?”語氣依然僵硬。

  她沒有理他。

  “無焉。”他開始擔心,走來,最先摸到無焉的頭。

  隨即與她一同坐在地毯上。

  對不起,我是個自私的男人。蘇念衾在心裏道歉。

  一說出口卻變成,“以後不許這麼晚回家。”

  無焉還是不理他。

  無焉沒有出聲,仿佛一隻鑽進堡壘的寄居蟹。

  蘇念衾在旁邊不知所措。

  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蘇念衾不敢去想,可是越不想,心卻越揪著疼。

  他頓了頓,“明天我帶你回蘇家。”這句話幾乎耗盡他所有的勇氣。

  卻沒想無焉突然抬頭,“不!”

  蘇念衾一震。

  “為什麼?”

  “為什麼?你問我為什麼?”桑無焉跳起來,“蘇念衾,我是你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去哪兒,你憑什麼要我去你家?”

  “你說你是我什麼人!”蘇念衾慍怒。

  “一個無權利瞭解你的暖床工具!”桑無焉不甘示弱。

  蘇念衾閉了一下眼,“不去也罷。”站起來,冷冷的說。

  “蘇念衾!”桑無焉氣的想抓狂,“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霸道!”

  “向人打聽的是你,不去的也是你,怎麼還能說我霸道。”蘇念衾轉身背對她,語氣又恢復了他以前說話時常帶的那種嘲諷的味道。

  “你!”桑無焉嘴上鬥不過他,氣極後一跺腳,摔門而出。

  為什麼蘇念衾要這個樣子。

  她已經夠苦惱的了,明明就是蘇念衾不對,他還沒有一點解釋和安慰,還要朝自己發脾氣。

  桑無焉一想到此,又想振臂大吼。

  “蘇念衾,你這個白癡!白癡!”

  說話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一副天下第一的模樣。

  做事情也不詢問別人的意見,從未用“好不好?”“好嗎?”“你看怎麼樣?”這樣的句型。完全是直接下達指示,不容更改。

  她逃的匆忙居然忘記帶手戴。錢包,鑰匙通通在裏面。跑出來了又不能這麼沒面子的回去,只好步行了一個多小時回到程茵那裏。

  她從門口的踏毯下摸索到鑰匙。

  “你被蘇大少爺攆出來的?”程茵問。

  “程茵,你別拿我尋開心。” 桑無焉呈大字躺在沙發上,像一隻被打敗的小貓。

  “記得以前我跟你說的,決定要愛就得愛到底,不然兩個人都會受到傷害。”

  “是他先傷害我的。”

  “他怎麼你了?”

  “我都還沒和他理論,他倒先質問起我來,口氣那麼壞。”

  程茵沉默了一下,“據我所知,他向來如此,你以前也不太介意。”

  “我……”

  “那是因為你以前是站在強者的立場上看的,你覺得和他的殘疾相比你有優勢所以不介懷。但是現在蘇念衾突然成了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你自卑了。自卑讓人敏感,這是你常說的。”

  “是這樣?”

  “說不定他一會就給你打電話。”

  “我手機也在手袋裏。”

  “那可好,落的個耳根清淨。”程茵吹了口劉海。“正好懲罰一下敢對我們桑家大小姐發少爺脾氣的蘇念衾,讓他今晚擔心個夠,食不下嚥睡不能寢。”

  “他真的會很擔心的。”桑無焉聽程茵那麼說有些心軟。

  “那你自己跟他聯繫。”程茵說著準備把電話扔給她。

  “不!我還沒氣過呢。”桑無焉迅速把頭藏到枕頭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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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4:27
第十二章

  不過她的火氣終究比不上蘇念衾。

  那晚蘇念衾本來是要追出門的,結果剛到玄關慌忙間一磕,絆倒到在地還“嘩啦”一下打碎了鞋櫃上的相框。

  玻璃碎到地上,他手臂一蹭便割破了皮。

  余小璐聞聲跑下來扶他,卻正惹到蘇念衾的怒火。

  “不用管我!”

  然後打開鋼琴,突然猛烈的彈起《拉德斯基進行曲》,完全不顧這是淩晨一點或者兩點。

  鄰里街坊被他吵來紛紛亮燈。

  若不是餘小璐和物業的保安一一去賠不是,恐怕會無一不去報警。

  “其實我很羨慕桑小姐。”余小璐凝視著蘇念衾的背影說。

  “念衾你、我、姐姐三個人一起長大,你一直都那麼驕傲又冷淡的對待所有人,一直以來我以為那是你的本性。看到桑小姐才知道,不是。她能讓你惱怒、歡喜、沮喪,只需要一顰一笑就可將你的喜怒顛覆。我甚至……”餘小璐摸著額頭無奈的笑了笑,“我甚至羨慕她能使你發這麼大的火。”

  蘇念衾頓了頓,淡淡說:“我累了。”

  “不需要出去找她嗎?”

  “不用。”

  回房,關門。

  蘇念衾是典型的死鴨子嘴硬類型。一關門就掏電話,接通了卻聽見鈴聲在客廳裏回蕩。他隨著鈴聲尋去,摸到桑無焉的手袋,手機、鑰匙、錢包、身份證……無一不在裏面。蘇念衾頓然色變。

  “念衾,怎麼了?”餘小璐在樓上早聽見電話響。

  “必須去找她。”

  “你確信距離這麼遠,她也能走路走到程茵哪兒了。”餘小璐一邊掌著方向盤拐彎一邊朝兩邊人行道探望。

  蘇念衾不說話,胳膊肘撐在車窗上支著下巴,在腦子裏飛速地尋找著桑無焉能去的地方。

  餘小璐看了他一眼說:“念衾,你不要著急。這一帶治安還不壞。”

  “我沒有好好照顧她。”蘇念衾半晌之後冒出句話。

  “你說過,這世界上沒有人需要別人照顧。”

  “無焉不同。”

  “那她也沒有照顧好你。若是她知道你會這麼著急就不該如此任性,現在已經淩晨。”

  “小璐不好意思麻煩你,興許我可以一個人找她。”

  “念衾,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餘小璐歎氣。

  到十字路口的紅燈處停下。

  “咦?”

  “怎麼?”蘇念衾放下手臂,轉頭問。

  “那人背影象桑小姐。”

  女孩正在過馬路,一副疲憊的模樣,轉過側面來,果然是桑無焉。

  “是她。”紅燈一停,餘小璐拉檔。

  “不要叫她。”蘇念衾突然說,“在後面跟著她就行了。”

  於是,桑無焉在前,車在後,兩者之間保持著大約一百米的距離。車子掛著低檔,一直磨蹭了二十分鐘才跟著桑無焉回到以前的住處。然後目送她上樓。

  “燈亮了。”餘小璐說。

  蘇念衾洗澡時才發現手臂的傷口隱隱作痛。那相框本來是在鋼琴架上的,不知道誰沒有隨意的就放在鞋櫃那裏。轉念一想,除了桑無焉以外還會有誰,亂放東西是她的本性。

  她不願意跟自己回去,蘇念衾沮喪,一切和他意料中的差不多。

  他配不上她。

  早上被鈴聲吵醒,摸索了半天才接起來。

  “無焉啊,我記得你是今天答辯……”

  蘇念衾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驀的從被子裏坐起來。

  “無焉?”桑媽媽問。

  “不是……伯母……是……”蘇念衾第一次感覺自己說話有點結巴。

  桑媽媽聽見男聲也是頓然一怔。

  “蘇先生?”桑媽媽理了理頭緒。

  “是我。伯母。”他竭力用一種不是睡夢初醒的調門回答。

  “打擾你了。無焉呢?”

  “她昨天把電話落在我這裏。現在大概在學校。”蘇念衾強調了昨天二字,替桑無焉遮掩。

  “哦。”桑媽媽好似大大的松了口氣。

  “蘇先生。”

  “伯母請講。” 桑媽媽格外客氣,讓蘇念衾大感前途不妙。

  “你知道,因為某些原因我和無焉的爸爸並不贊同你們來往,為人父母的心情不知你是否理解,對此我親自去過A城。但是我們拿她沒有辦法,只好讓她處理。”

  蘇念衾表情逐漸冷凝,這些事情他竟然統統不知道。

  “無焉從小是我們家的至寶,為了你她犧牲很多,所以希望你能好好對待她。”

       “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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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4:57
第十三章

  在桑無焉的世界裏,最大的煩惱無非是夏天太熱,冬天太冷,媽媽太嘮叨,若是講的有理想一點,還有世界不夠和平。

  但這僅限於蘇念衾闖進她視野之前。

  程茵的話使人信服,但是除了一點:她說蘇念衾會擔心,但是如今過了三天,這個男人尚不思悔改,居然沒有以任何形式在她面前出現。

  桑無焉很窩火。

  第四天、第五天……

  蘇念衾仍舊不出現,桑無焉幾欲抓狂。雙方誰也不想先向對方妥協。

  台裏與她同時一起在電臺實習的吳謂又殷勤地約桑無焉去看電影。

  桑無焉委婉拒絕。一埋頭,不知道牆上什麼時候貼了一張宣傳單,電臺附近剛有一家自助西餐新開張。桑無焉摸了摸褲兜裏為數不多的零錢有點想咽口水,就是這些錢還是她從葉麗那裏借的。

  吳謂見桑無焉的眼神再也挪不開,於是乘機說:“聽說這家味道挺不錯,晚上我請你去嘗嘗?”

  桑無焉看了吳謂半天,用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忍痛說:“不用,我比較喜歡吃食堂。”然後苦著臉離開。

  桑無焉嘴裏念叨:外面的花花世界好美好,蘇念衾,你再不來我就要爬牆了。

  下午,葉麗象撿到寶一樣樂呵呵地回到工作室。

  他們最近和聶熙一起在台裏負責一個明星系列的公益宣傳廣告,插播在談話節目裏。

  “你們猜下午誰來。”葉麗偷樂。

  “李小龍。”為了照顧葉麗的情緒,桑無焉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說。

  這絲毫沒有影響葉麗的興致,滿臉喜色,“是一今。”

  什麼?!桑無焉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真的?”王嵐抬頭。

  “熙姐說的。因為是公益廣告,他經紀人早就同意。先前是約其他地方錄製,本來只需要說一句話就行,但是早上經紀人突然來電話說,一今願意親自來我們錄音室一躺。”葉麗滔滔不絕地解釋。

  “又可以見到他了。”葉麗雙眼放光。

  “別望了帶你的照相機。”王嵐揶揄。

  “他矜持的像個貴族。”

  矜持他個頭!桑無焉在心裏反駁。

  當蘇念衾和餘小璐出現在工作室門口的時候,全部人員幾乎是列隊歡迎。桑無焉躲在人群後面,看到蘇念衾:鬍子刮的很乾淨,衣服很整潔,精神頗佳。桑無焉氣結,電視上心愛的人不在後男人不都是很潦倒的麼,他怎麼還能越活越好。

  蘇念衾像變了個人似的,比上次和善了許多,“我姓蘇。”還自報姓氏。

  餘小璐看到後面的桑無焉,本想發音,卻被蘇念衾輕輕止住。

  這下桑無焉明白了,他哪兒是來負荊請罪分明是示威!

  “桑無焉你杵著幹嗎,快給蘇先生他們倒水。”總監喊。

  廣告只需要蘇念衾說短短的一句話,很快就搞定,況且蘇念衾一向辦事效率很高。但是還需要拿去重新編排,請蘇念衾在錄音室外稍等片刻。

  蘇念衾坐在座椅上,大家都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不知何時只剩他們兩。桑無焉此刻才發現,蘇念衾手邊一直拿在手裏的紙袋子裏裝的是她的手袋,裏面是她所有的家當。

  桑無焉好象頓然覺得營養不良了幾天的肚子在叫囂,還有大餐在招手。

  蘇念衾卻一臉悠然,既不朝她這邊望,也不沒有要和她說話或者主動還她東西的意思。他在輕鬆的等待。

  你都不理我,我為什麼要主動搭理你,沒門!桑無焉鼻子一哼,離開工作室。

  剛到門檻,就遇見吳謂過來。

  “無焉——”吳謂叫住她。

  她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遇見這個災人。

  “你晚上又要吃食堂?”

  桑無焉努力地將身體往走廊裏挪了挪,希望蘇念衾聽力再遲鈍些。

  “真的不營養。不如我們一起去吃飯然後正好趕一場電影。”吳謂窮追不捨。

  桑無焉暗暗叫苦,希望他快走,不然蘇念衾說不準沖出來殺人。

  殺人!?桑無焉轉念又想,反正不是殺我,他要來氣我,我為什麼不能氣他。

  於是說:“那家西餐的味道真的很好?”

  “應該不錯,因為我也沒去過。”吳謂誠實地嘿嘿笑。

  “牛肉隨便吃?”

  “當然。”

  “看了電影過後,我回家不方便。” 桑無焉眨眼。

  “我會送你。”

  “那你有口福了,要知道我室友沖的咖啡……”

  “桑無焉!”她來不得說完,就即刻被蘇念衾粗暴地打斷。

  桑無焉轉身便看見滿臉怒容的蘇念衾。

  蘇念衾捏住她的手腕,“跟我回去!”

  “辦不到!”

  蘇念衾哪管她的駁斥,拉著桑無焉的手臂就走,雖走的很慢但是那大力的鉗制卻不容桑無焉反抗。

  “蘇先生。”吳謂跑到前面客氣地勸說,完全不知所謂。

  他擋住蘇念衾的去路,語氣依然客氣,“蘇先生,請你有話好好說,無焉剛才是不是又什麼地方做的不妥,我待她道歉。”蘇念衾來之前總監吩咐過這個人脾氣古怪,所有人不得懈怠,所以他還算有點心理準備。桑無焉想,這個吳謂還靠的住。

  蘇念衾聽他一口一個無焉,更為火大。

  “你們是戀人?”

  “不是。”吳謂窘迫地否認。

  “那就是說你管不著。”

  “為何?”

  “因為她桑無焉是我蘇念衾的女人!”蘇念衾鐵青著臉字字真切地說。

  回家的路上,桑無焉在後坐一直在笑。

  蘇念衾的臉微微泛著紅色依然像冰塊一般的繃著,緊抿雙唇。

  餘小璐一邊開車也一邊忍俊不禁。

  “蘇先生,你好可愛!”桑無焉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蘇念衾顯得有些不自在。過了一會,桑無焉又效仿著他的口氣重演剛才一幕,說“她是我蘇念衾的女人。”接著擺了個很酷的姿勢。

  “你閉嘴!”蘇念衾終於忍無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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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5:09
第十四章

  桑無焉眉毛一橫,“你敢叫我閉嘴?你敢對你的女人說閉嘴?蘇念衾你活膩了是不是,看我使出獨門絕技,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著就伸手指去捅蘇念衾的胳肢窩。

  剛開始他仍能裝的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說,“別鬧!”最後還是不勘折磨的被桑無焉拉下水,開始反抗,臉上僵硬的表情再也不見。餘小璐在前面開車,會心地微笑。她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女孩會在他的世界裏那麼不同。

  她就是蘇念衾那黯然無色的生命裏的開心果。

  鬧到一半,桑無焉突然停手,好象在沉思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怎麼了?”蘇念衾摸到桑無焉額頭都笑出汗來。為什麼吹著空調還這麼愛流汗,到了酷暑可怎麼辦,他想。

  “宣傳畫上的圖。”

  “恩?”

  “那家牛肉看起來真的很有食欲。”

  到家,蘇念衾將手機交還給桑無焉。

  “你媽媽來過電話。”

  桑無焉緊張,“她說什麼了?”

  “過問你答辯的情況。”

  “就這些?”

  “還要有什麼”蘇念衾故意反問。

  “沒什麼。”桑無焉放心。

  她語氣與心境的一緊一縮,全然沒有逃過蘇念衾的耳朵。

  過了幾天。

  “無焉,”蘇念衾忍不住問,“你有沒有事情要告訴我?”

  “沒有吧。”

  桑無焉覺得奇怪,突然想到什麼恍然坦白,“你那寶貝鋼琴,我昨天彈的不耐煩,就狠狠踹了它一腳。這你也能猜到?”

  蘇念衾聽了沒有說話,只是笑笑,但笑容裏眼睛卻頹然無亮。

  轉眼便是六月底,桑無焉畢業的日子。

  授學位那天,兩人走在學校,蘇念衾引得過往女生頻頻側目。

  她從餘小璐那裏瞭解到,蘇念衾一到人多的地方其實會緊張,因為人太多、光影太彌漫、氣味太濃烈,他會因此混亂、不知所措。所以她一直一步不離的挽著他的臂膀。就算沒有盲杖,他也能做的很好了。

  她帶他看這所呆過四年的學堂。

  荷塘前,桑無焉說,“這是我和程茵最喜歡的地方。”

  “程茵呢?我很想認識她。”

  “不知道,你來之前都還在。”

  後來遇見一群同學,大家寒暄了幾句,詢問各自去向。

  其中一個叫李露露的女生對桑無焉歎息,“聽班導說,本來你要去A大念研究生的,名額都下來了,怎麼捨得無故放棄呢?”

  桑無焉不想談這個話題,笑了笑,“我想闖闖再定,而且不太捨得現在在電臺的工作。”

  李露露看到蘇念衾說:“是捨不得旁邊的人吧。”

  桑無焉立刻介紹蘇念衾給她們認識。蘇念衾格外善良地同她們微笑著打招呼,讓桑無焉大為鬆氣。察覺蘇念衾的視障,也無人故作怪異。其中有人還俏皮的問:“桑無焉怎麼搞到這麼個好夫婿的。”

  桑無焉瞧了蘇念衾一眼,嘿嘿一笑,“先將臉皮加厚三尺,然後不達目的誓不甘休。”

  “噗嗤。”大夥一起被逗笑。

  蘇念衾反倒被她弄的不大好意思。

  這個時候桑媽媽打電話過來,那些同學又各自有事分散開了。

  “恩,媽媽。有照相。”

  “爸爸呢,我和他說話。”

  “又出差?”

  “不是,還有……”桑無焉頓了一下,“還有蘇念衾。”

  晚上,餘小璐外出約會,蘇念衾看書,桑無焉則枕在蘇念衾的腿上躺著看漫畫,放著音樂。

  “這樣看書對眼睛不好。”蘇念衾說。

  “我沒有看書,我在看漫畫。”桑無焉狡辯。

  “什麼漫畫?”

  “懸念的,”桑無焉突然來了興致,“我講給你聽。”

  漫畫是關於金田一在六角村的故事。一個建設的象六芒星的村子,每一家的地窖下都藏著一句乾屍與多年以前一個驚天的秘密有關。

  說到沒具乾屍都奇異地缺少一個部分的時候,桑無焉捲縮起身體問,“這房子有地下室沒?”

  “不知道。”

  “閣樓呢?”

  “我很少上去,不太清楚。”

  “那你還知道什麼?”桑無焉微嗔。

  “我知道現在這房子裏只有我們兩個人,隔壁卻有響動。”蘇念衾配合著故事的情節說。他忽然發現自己好象變壞了,受到某人的薰陶。

  “但是你看不見窗戶那裏有一個人影閃過。”桑無焉覺得這種氣氛很過癮,補充說。

  “那是因為它故意要讓你看到。”

  “應該把音樂關掉講鬼故事才有氣氛。”

  “還有燈?”

  “當然。”桑無焉已經有點心虛,卻強逞著回答。

  “好了無焉,不說這個。”蘇念衾笑,真嚇到她的話可不好玩。

  忽然——音樂和燈倏地停止工作。

  兩人沉默了半刻。

  “蘇念衾,你做的?”桑無焉問,聲音有點打顫。

  “我半分都沒有動,而且電燈沒有遙控器。”

  “真的?”桑無焉拽緊他的衣服,一邊說一邊坐起來縮到他懷裏。

  “真的。”

  “我想尖叫。”

  “我耳膜敏感,最好等我出去再叫。”蘇念衾故意說。

  “不准放我在這兒!”桑無焉的手像只八抓魚粘著他。

  “是停電。”蘇念衾親了親她的額前的劉海。

  “你怎麼知道?”

  “冰箱沒有響,空調也停了。只要是一個正常人都能推斷。”

  “你敢說我不正常?”

  “世上本沒有鬼。”

  “可是信的人多了就變的有鬼了。”她篡改名人名言。

  “少看那些書和電影。”

  “為什麼我不能看?”她和他較真。

  “你膽子小。我們應該說點別的轉移你的注意力,在你們心理學好象把這稱為移情。”

  “看來你做不了好的心理醫生,作治療之前你不應該先告訴我。”

  “為什麼要放棄你的專業。”

  “僅僅是本科畢業,學到的皮毛還不足以做心理研究。”桑無焉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剛好碰到蘇念衾為了抱她而擱在旁邊的書,“你還在看你的名人傳記?”上次就為這個差點把她鼻子氣歪。


  “對盲人而言可讀的書本來就少。”蘇念衾想,看來這個女人很記仇。

  “不是所有文字都能用電腦軟體讀出來麼?”

  “比起來我寧願聽你的聲音。”

  “你終於發現我的優點。”桑無焉洋洋得意,完全不再害怕。

  “你還有很多優點。”蘇念衾覺得自己的移情大法已經完全有效。

  “比如?”桑無焉來了興趣。

  “比如這裏吻起來感覺很好。”說著含住她的唇。

  “你想幹嗎?”

  “做人類熄燈後能做的事情。”

  “可是現在是停電。”

  蘇念衾嗓音沙啞的說:“恭喜你恢復了正常人的邏輯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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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5:25
第十五章

  來電的時候,蘇念衾有些覺得遺憾。

  若是這個世界一直這麼沒有光亮,他就可以做一個正常人。

  “無焉我們結婚吧。”蘇念衾突然說。

  “呃?”桑無焉吃驚。

  “你先想想,不用馬上回答我。”蘇念衾迅速又說,好象害怕桑無焉口中的答案似的。

  桑無焉後來想若是她當時立刻答應,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

  盛夏之時,蘇念衾終於又說要帶桑無焉回家。

  “真的願意?”蘇念衾想確定。

  “真的。”桑無焉說。

  這一次桑無焉不敢再忤逆他,小心翼翼地答應。

  “明天我應該穿什麼去?

  “是不是要下班後去買新衣服,我的那些體恤好象都上不得臺面。”

  “頭髮需不需修一下,會不會很亂?”

  “我該怎麼稱呼他們?”

  桑無焉唧唧喳喳地折騰了半天,好象很有壓力。

  蘇念衾微笑,“隨意一些就好,只是吃一頓飯,為什麼要緊張?要和你在一起的是我。”

  桑無焉蹙眉,“他們是你的家人,很重要的血親,若是他們真不喜歡我的話你會很為難,所以我想討好他們。”

  蘇念衾稍稍一怔,摸了摸她的頭,思緒漂移。

  “呀——上班要遲到了。”桑無焉一看鐘,不敢再耽誤,拿著包穿鞋飛奔出門。

  她現在負責早間一個點歌的節目,雖然時段並不好,但她也覺得有所成就做得津津有味。

  午間她和王嵐一起去吃海鮮拉麵。在日式的小餐館裏遇到曾經同她爸爸一個學校的同事後。

  “趙叔叔。”桑無焉先打招呼。

  “無焉?”他看到桑無焉有點高興。

  “你們一家都搬過來了?”

  “是啊聽說你留在這裏上班,你爸爸的病好一些沒?”

  “我爸爸的病?什麼時候?”桑無焉狐疑。

  “上個月我回去一趟正好看了看他,是腦血栓啊聽說當時情況很危險?”

  桑無焉駭然。

  “王嵐,我不想吃飯了。”桑無焉告辭走走出飯館。

  王嵐追出來,摸著她冰涼的手說:“興許是什麼地方弄錯了,你應該確認一下。”

  桑無焉六神無主地點頭。

  家裏座機沒有人接,然後是桑媽媽的手機。

  “喂?”

  “媽媽。”

  “無焉啊,收到你的照片,照的很不錯。”桑媽媽語氣並無一樣。

  “爸爸呢?”

  “他出差啊。”

  “媽媽,為什麼要瞞著我。”桑無焉問。

  桑媽媽有點意外,沉默片刻:“無焉,你怎麼知道?”

  “為什麼不說?”

  “你有你的事情,你爸爸說他不想因為他的健康而強迫你回家,況且媽媽也是個獨立勇敢的女人。”

  “媽媽——”桑無焉在大街上落淚,“你們不需要我了?因為我任性所以你們要開始懲罰我了?”

  “無焉……”

  “我們只是不想牽絆你的腳步。你長大了終究要飛開的。”

  桑無焉掛了電話,對王嵐說:“嵐嵐,幫我請假,我要去。”

  “回哪里?”

  “老家。”

  “可是你不是說你答應了一今明天要去看望他父親。”

  “我的父親更為重要。”

  在計程車上,她開始重新審視他們的愛情。

  按門鈴的是餘微瀾。

  蘇念衾有點吃驚,“小璐她出去了。”

  “我不是來找她的。”餘微瀾微笑。“不請我進去坐坐?”

  蘇念衾急忙側身讓她進門。

  “聽說你明天要帶女朋友回去。”

  “是的。”

  “他今天接到你電話竟然可以自己坐起來吃飯。可見他有多高興。”

  蘇念衾嘴角掛起一絲冷嘲。

  “你還是這麼固執。”

  “不。我對於某些事情並不固執。”

  “念衾,”餘微瀾又習慣性地坐在蘇念衾的旁邊,將手覆在他的掌上,“若是蘇夫人在世肯定很欣慰。”很多年了,她仍然這樣稱呼蘇念衾的母親。

  “你就是現在的蘇夫人。”蘇念衾縮開手,揶揄。

  對於蘇念衾的諷刺,餘微瀾不以為忤,和善地說:“我也為你很高興。”

  蘇念衾頓然慍怒,“你當然是最高興的那個。因為再也不用讓你苦惱。這個使你厭煩並且將之拋棄了的男人終於可以用他的愛去束縛別人,不會再對你苦苦糾纏了!蘇夫人你完全不必如此自做多情,你的繼子他這生也從未愛過你!”

  餘微瀾臉色慘白,許久才恢復血色,“這麼多年,你才終於把這些話說出來。可見你是真心喜歡桑小姐的。”

  “我喜不喜歡她與你無關。”

  “明天一家人和和氣氣吃頓飯,免得讓桑小姐見笑。我走了,念衾。”

  余微瀾上車剛關車門就看見一個短髮的女孩在蘇念衾的房子門口,手袋裏翻鑰匙,弄了半天還是沒個所以然,只好按門鈴。

  她就是桑無焉吧,小小巧巧的南方女孩。她搖上車窗,疲憊地靠在座椅上,讓司機開車。

  桑無焉有些急,她沒有帶鑰匙,但願蘇念衾沒有出門。想著又按了下門鈴。

  “你夠了!餘微瀾!”她一邊見門開,一邊聽見蘇念衾的咆哮。

  她看到滿目怒容的蘇念衾,怔了怔,“我忘記帶鑰匙了。”

  然後沒有理會蘇念衾的尷尬,急忙奔回屋子收拾行李。

  “你幹嗎?”蘇念衾察覺異樣。

  “收拾行李”她說,“給你父親說抱歉,明天我去不了了。”

  蘇念衾緊緊抓住她的手腕,“去哪兒?”

  “回家……”她不知道要怎麼給他解釋。桑無焉覺得他很莫名其妙,手腕想要掙脫,卻被抓得更痛。
  蘇念衾的怒氣更加凝聚。為什麼每回只要他說要帶她回蘇家,她就會逃走。這次居然是回家,回到一個讓他
找不到的地方。

  她後悔了?愛上他這個瞎子後悔了?還是等到這一天了麼?

  “我爸爸他身體……”桑無焉忍著痛,卻不知道如何解釋。

  “我知道!”蘇念衾粗暴地打斷她。“我不過是個耽誤你前塵的瞎子!他們看不起我,認為我沒出息,認為我要拖累你。如今還要耍手段要你回去!”

  “蘇念衾!”桑無焉瞪著他,“你不能詆毀他們。”

  “這樣的鄙視,在我蘇念衾眼裏,屁都不值!”蘇念衾的怒火越燃越旺。

  “蘇念衾,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放開我!”

  “除非你不走。”蘇念衾沒有焦距的雙眼滿是陰霾。

  “我必須回去。”

  “我讓你必須留下!”

  “你辦不到!”

  蘇念衾第二次聽到這話氣到極點,不禁將另一隻手裏捏著的電話扔出去。電話扔到牆上,反彈回來正好砸中床頭的相框。夾的照片是倆人在桑無焉的學校的合影。

  兩件東西一同落到地上。地毯很厚,所以只發出一聲悶響。

  沉默之後。

  蘇念衾開口說:“除非你想永遠不再回來。”接著放開桑無焉的手。

  “蘇念衾若是你還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立刻去登記結婚。”桑無焉有些無奈地說出這話後頹然地坐到床上,動了動幾乎被他捏斷的右腕。

  “我這瞎子不需要你們的憐憫。”蘇念衾諷刺。

  桑無焉抬起頭來凝視了他許久,淡淡說:“夠了,念衾。我累了。”隨即拿起行李,離開。

  那居然是蘇念衾第一次聽到桑無焉去掉姓叫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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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5:41
第十六章

  程茵說:“我一直以為你們很相愛。”

  “我也這麼以為著。”

  “他一向脾氣不好,你也知道。”

  “為什麼要偏偏對我最壞?”

  “也許因為他最愛你。”

  “真的?”

  程茵沒有回答,但是桑無焉心裏已經默默地跟自己說:是真的,桑無焉,你可以懷疑這地球是扁是方,也不能否認蘇念衾的感情。

  父親的病情已漸好轉,只是不能太激動。好在他平時也是個和顏悅色的人。

  桑無焉想:是不是我真的錯了。

  她有些後悔。

  上次吵架複合之後。

  好不容易挨到他們倆獨處的時間,蘇念衾便迫不及待地俯下頭狠狠地吻住她,擁緊她的手臂範圍越收越小,仿佛要讓自己成為他身體的一個部分。那是一個有一個世紀那麼長的吻,桑無焉從未見過蘇念衾那麼驚慌不安,以至於他差點讓她窒息。

  許久之後,蘇念衾才不舍地放開桑無焉的唇,將臉埋進她的頸窩,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氣息,說:“無焉,你知道我的恐懼嗎?”

  桑無焉緩緩把手指插進他的發間,心疼地無比,“我不是回來了麼。”腦子裏那些原本想來揶揄他或者質問他的話在此刻卻通通說不出口。

  後來餘小璐說;“桑小姐,你能回來真好。”

  餘小璐一直對她禮貌而疏遠,但是那一句話,桑無焉感覺到了她的真心。

  “小璐,你願意的話可以叫我無焉。”

  “無焉。”餘小璐試著喊了一次,微微一笑,唇齒在揣摩這兩個字的時候突然想起什麼說:“無焉,你很喜歡吃牙籤牛肉?”

  “是呀。”

  “都長街的雷記牛肉?”

  桑無焉笑:“我不太挑,但是那家的味道確實是世間美味讓我垂涎。”她又問:“你怎麼知道?”

  餘小璐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那天,我因為路過碰巧買了些,蘇念衾剛從外面回屋,一聞到香味就笑,‘無焉,你看你喜歡的……’話說到一半才恍然想起你根本不在。”


  “他這幾天整夜整夜地坐在沙發上發愣。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我至今記得。”

  桑無焉聽到餘小璐的話,背過身去,眼眶一片水霧。

  桑爸爸終於可以出院。

  桑無焉在家裏陪他逛逛公園,打打太極什麼的。學了三天太極,桑無焉開始不耐煩於是想到大學時同學歸納太極動作的諺語。

  “一個大西瓜,分成兩半,你一半,我一半。”她一邊說一邊表演著太極拳的動作,讓桑爸爸笑的一口茶噴了出來。

  “我們這女兒啊,絕對有把人氣翻的天分。”桑媽媽搖頭。

  桑無焉聽到媽媽的話,想到蘇念衾。他們分開的這一個月,他可好?

  吃飯的時候,突然接到A城來的電話。

  餘小璐焦急地說:“無焉,你回來吧,念衾他爸爸快不行了。我怕念衾受不住。”

  “小璐,你別急慢慢說,怎麼回事?”

  “蘇老先生半個月前剛換了肝臟,本來都恢復的好好,結果早上突然異體排斥,情況很危險。念衾他……念衾他……”一向做有條不紊的餘小璐也開始說話哽咽。

  桑無焉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以至於打翻了自己的碗,裏面的飯菜灑了自己一身,筷子落到地上。

  “他怎麼了?”

  “醫生給他打了鎮定劑,但是明天早上我們不知道怎麼應付他。所以,無焉你可不可以回來一趟,我求你了。”

  “小璐你別哭,告訴我是哪家醫院,我儘快趕過去。”

  剛掛了電話,還不待桑無焉解釋,桑媽媽立刻說:“我幫你拿錢包,你總得換了衣服再走。”

  得知已經沒有航班了,桑無焉又飛速地趕到高速車站,那個時候天色已暗,正好劫到最快一趟開往A城的客車。車要在高速上行駛十一個小時,明早才能到。

  車子並不是正規的車站的營業車。空調是壞的高速上又不敢開窗戶,還有很多人抽煙,車裏悶熱而且烏煙瘴氣。

  桑無焉卻全然顧不的這些,只是心裏祈禱,不要耽誤了才好。

  千里之外的蘇念衾躺在病床上。

  原本不常曬太陽的臉更加沒有血色。他眉毛蹙得很緊,好象在做夢,手指緊緊地揪住白色的床單。呼吸卻很均勻,起起伏伏,藥物讓他睡得很沉。

  病房裏的冷氣開的很足,於是餘小璐上前給他掖好被子。她想:但願明天他醒之前,桑無焉可以出現,否則沒有人拿他有辦法。兩天不吃不喝不睡一個健康人也受不了,完全一副慢性自殺者的模樣。

  余小璐輕輕關上門,回到三樓的特護無菌病房。

  她從特護病房的透明玻璃裏看到寸不不離蘇懷杉的餘微瀾。還有一個不要命的在這兒,餘小璐想。

  她敲了敲窗戶。

  余微瀾回頭,餘小璐提起保溫瓶,朝她做了個手勢。

  餘微瀾才走出病房。

  “我熬的粥。”余小璐打開蓋子,想讓她吃一點。

  “小璐,我不想他死。”

  “他是我們余家的恩人,誰也不想他死。”

  “不。我曾經這麼想過。”

  余小璐詫異,“姐?”

  “在爸爸要我嫁給他的時候。”

  “為了我,你一直很委屈。”餘小璐垂下臉。

  “我曾經告訴過你,以前我喜歡過一個男孩。”

  “我好象記得。”

  “那孩子比我小幾歲,他當時剛剛失去母親萬分無助,我很想幫他。於是憐惜演變成一種淡淡的喜歡。”

  “這倒從沒有聽你提過。”

  “後來我才發現我只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影子,而我真正愛的是蘇懷杉。小璐……”

  “等姐夫醒了,你再告訴他,你現在得閉著眼睛打會兒盹。”她一邊心不在焉地聽餘微瀾回憶,一邊讓她靠在自己肩上休息下。

  “小璐,不要像姐姐一樣糊塗,愛了很久連誰是影子、誰是正主都沒有搞清楚。”

  “小璐,你說如果把我的壽命減一半他會不會好起來。”

  “以前,爸爸窮到養不起我們的時候,總以為錢是最好的。可是如今有錢卻很多事情一樣不能如願。你說是不是?”

  “小璐,你男朋友一定要先拿給姐姐看……”

  余小璐任她一個人自言自語,最後終於等到她睡著了。

  餘小璐才歎氣。

  她終於明白蘇念衾的古怪,原來並不單單是因為他好似孤兒在外淪落了七年,或者他的視障或者是他母親的去世,還出在餘微瀾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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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5:57
第十七章

  除了視障和偶爾被稱古怪的神經質,無論從形容、氣質還是家世蘇念衾都是受人矚目的。有時候連那讓他芥蒂的殘疾都是別人矚目的目標。

  他從不去商場買衣服,也就是說他從不逛街。每一季的東西,都是由餘小璐操辦。餘小璐也時間不多,只是按照尺碼讓人送來。色調無非是灰、白、淺藍、穿在一起即使他分不出顏色胡亂地搭配,也總不會出大錯。家裏的鐘點工每次打掃完房子,都會將乾淨的衣服按照白、灰、淺藍的順序將衣服分類,然後從右至左顏色由淺到深。除非破舊,不然即使洗的泛白,蘇念衾也豪不介意。

  都是些很舒適隨意的樣式。

  桑無焉和王嵐她們逛街時,曾經留意了下蘇念衾穿的牌子。她個性很隨意平時不太關注這些時尚雜誌,親眼目睹後才知道它們的價格有多讓人瞠目。而蘇念衾的衣服便出自於此。

  她開始對自己常在他身上抹鼻涕與眼淚等動作後悔。上次拿了一張他的駝色方格子手絹來擦桌子,桑無焉祈禱那只是值兩塊錢的平民用品。

  而蘇念衾好象對自己外面皮囊的昂貴毫無自知。

  她問餘小璐。

  餘小璐說:“看到他穿起那些衣服比宣傳雜誌上走秀的模特還迷人,不是件很讓人興奮的事情麼?而且,”餘小璐笑,“而且他掙了那些錢,卻一點業餘愛好都沒有,不使勁幫他奢侈一下生活還有什麼樂趣。”

  桑無焉想,難怪葉麗她們說他有貴族氣息,原來是奢侈品給堆砌出來的。於是她懷著報復心理將那些東西統統收起來,然後去城隍廟那邊的地攤上買了一堆廉價仿照品。結果穿在身上一點也沒有妨礙蘇念衾卓越的風姿。

  後來蘇念衾去參加某明星新專輯的慈善晚宴,餘小璐說有人居然看見蘇念衾的衣服問:LV換設計師了麼?這新款的男裝穿在一今先生身上很出眾呢。

  兩人一同大笑,而旁邊的蘇念衾完全不明所以。他這人有時候卻異常遲鈍。多穿了幾次後,蘇念衾才說:“我覺得料子好象沒有前那麼舒服。”

  “是嗎。你這土包子真不懂現在的流行。”桑無焉裝做若無其事地說,心裏在偷著樂。

  她至今想起來都覺得有趣。

  她換了個坐姿,覺得腿有些麻,彎腰挽起牛仔褲的褲腳來看,好象有些腫了。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長期維持一個姿勢的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後面一個小孩好不容易停止了哭泣,耳邊又傳來男人鼾聲。車廂裏的氣味差到讓她受不了,衣服像黏膜一樣貼在身上,早就被汗水侵濕了又幹,然後又濕。她企圖將車窗開一點,卻用力一猛,拉了個大縫。呼嘯的空氣灌進來,讓她幾乎不能呼吸,後座位有人的東西也被吹翻,立刻引來抱怨。桑無焉急忙將窗戶合上,留了一點點縫隙。

  她像找到甘泉一樣將鼻子湊到這微弱的縫隙前面如饑似渴地呼吸,享受著那一點涼風。她來不及拿任何東西,除了身上揣了足夠的錢。剛才手機在車站也被偷了,桑無焉想看時間,於是去摸表。那是盲人專用的,可以翻開蓋子摸出時間的機械表,她找了很久才買到一隻和蘇念衾手上戴的很相似的。她把他的取下來,戴在自己手上,新表送給蘇念衾。

  “現在你的寶貝表歸我了。”桑無焉笑著戴在自己手上,表面很光鮮但是錶帶已經有了刮痕。“以舊換新,你賺到了。”

  蘇念衾有些留戀地摸到桑無焉手腕上的舊表,“戴在你手上太不秀氣了。”

  “現在很時興女生戴男表,何況還是這麼有個性的。”

  蘇念衾淺淺微笑,“只要你喜歡就行。”

  桑無焉一邊回憶一邊將頭靠在前座的背靠上,伸出手腕,臉蛋貼著著表面,好象就能感覺蘇念衾的體溫。她一直都不是這麼堅強的人,可以為了他,她好象必須堅強。

  半夜裏,突然另一間特護病房傳來警鈴。

  醫務人員急急忙忙地推著儀器和藥物過去,餘微瀾被驚醒。

  “不是姐夫。”餘小璐說,長長呼了口氣。

  餘微瀾站起來從窗戶看了看安靜地躺在床上的男人,頭髮有些灰白,微弱的呼吸在氧氣罩裏成了一陣一陣的白霧,各種儀器發出它們各自細小的聲響。

  “什麼時候了?”餘微瀾揉了揉臉頰。

  “天亮還早。”餘小璐突然想到熬的八寶粥,好象涼了也可以吃。端來還一個人都沒吃。

  她盛了一些給餘微瀾。

  餘微瀾接過,看到另外一個盒子,問:“你姐夫他也不能吃東西,做這麼多幹嗎?”

  “有念衾一份啊。”

  餘微瀾一怔,“對了,念衾呢?”

  “姐姐,感謝你終於想起來世界上還有蘇念衾這號人物了。”餘小璐說,“這兩天,你守在裏面,他就一直坐在這裏,勸都勸不走。他不肯進去看,也不肯離開。”

  “我忙暈了腦子很混亂,完全顧不上這些。”蘇懷杉只有念衾一個兒子,而他幾乎從未以蘇家的繼承人自居過。整個蘇家的膽子都落到餘微瀾肩上。“他好麼?”

  “不好,”餘小璐說,“你知道桑小姐的離開已經讓他有些崩潰,姐夫的事更讓他受打擊。”

  “他一直都是那樣的人,外冷心軟的。其實他很愛懷杉。”

  “就像我時常和你鬧彆扭,但是依然很愛你?”

  餘微瀾拍了下妹妹的頭,“別貧嘴。念衾在哪兒,我去看看他。”

  看見蘇念衾的睡臉,餘微瀾鼻子有點酸。

  他瘦了許多,鬍子的渣冒出來,顯得輪廓更深,人更憔悴。

  大概是他沒吃東西,醫生怕他體力不支,所以在打點滴。

  餘微瀾坐在床邊,撫摩著他的臉,念念叨叨說:“念衾,記得第一次見你是在你母親的葬禮上,而我爸爸還是懷杉的司機,那個時候你好小,個子還沒有小璐高,也是這麼瘦。跌倒在地上,我要扶你,你也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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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6:14
第十八章

  蘇念衾醒來時發現天已經濛濛發白。該死,他為什麼會睡在這兒,一抬手發現手上有異物。於是粗暴地一把扯到了輸液的針管,鮮血沖過傷口湧出來,他卻好象完全感覺不到疼痛。

  他正要下床,忽然覺得另一側的被子有點沉,聽見一個人淺淺的呼吸。

  “無焉?”他心中喜悅地有點不敢確信。

  人似乎很疲憊,還在睡,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她的頭髮,指尖一震——是餘微瀾。

  蘇念衾嘴角苦笑:桑無焉已經再也不想與他有任何干係,怎麼還幻想她能象個天使一樣突然出現在跟前,拯救自己。

  蘇念衾不敢亂動,怕驚擾了餘微瀾的好眠,只能維持著原來的姿勢。

  但是她仍然驚覺。

  理了理眼前垂下來的頭髮,抬起頭來,“念衾。”她看見醒了的蘇念衾,有點不好意思,“

  蘇念衾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他是合衣趟的,所以睡了一晚衣服很皺,他說:“他還好吧?”他一直不敢睡覺,害怕他一覺醒來那個男人就已經不再人世了。

  “至少沒有惡化。小璐說你很著急。”

  蘇念衾別過臉去,掩飾自己的擔心。

  餘微瀾走進他,替他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衣領也翹了起來。

  “你長高了。”餘微瀾的手,有著母親般的柔軟。

  “恩。”蘇念衾突然很安靜。

  “以前也常忘記翻衣領。”餘微瀾笑。

  “誰讓我看不到鏡子。”

  “鏡子對你而言本來就是多餘的,長的不好的人才時常在鏡子前面擺弄。”

  “我沒有見過自己的樣子,不知道長的如何。”

  “有時候人也可以做鏡子,難道你沒有聽見你一路過,旁邊的女孩都會倒吸冷氣。”

  “或者是我太醜。”

  “你若醜,小璐絕對不會和你一同出門。”

  “她這麼勢力?”蘇念衾側頭。

  “當然。她一向只喜歡養眼的。”餘微瀾笑,“你的歌我聽過,都很好。但是產量太少。”

  “我花的很少,所以不需要日夜奮發疾筆來賺錢。”

  “可是你以後需要養老婆,還有很多小孩。他們可不會象你這麼省。此外填詞也需要靈感。”

  “那麼我以後去盲校上課,得讓校長支付工資並且為我買失業保險。”

  “可以考慮。”

  餘小璐正要端東西進來,看見單獨相處的兩人,又悄悄退了出去。她本來以為蘇念衾醒了以後會因為昨天強行注射的鎮靜劑而大發雷霆。看來,餘微瀾鎮住了他。

  “念衾,”餘微瀾的手停滯在他的肩上,“你很久沒有這麼平靜地和我說話了。”

  “心情好了許多。”

  “他一定會熬過去的,因為有你在,所以你不必因為自責而不愛護自己。沒有人在責怪你。”

  “我沒有盡過做兒子的責任,直到他病危才明白這一點。”

  “念衾,”餘微瀾又輕輕的叫他的名字,“其實我們倆都覺得是他比較重要。你愛他甚於愛我,我也是。”

  “恩。”蘇念衾點頭。

  “等你父親好轉了,就去找桑小姐回來,向她認錯。”

  “是她執意分手的,在她們家看來本來就是個累……”話到一半被餘微瀾止住,“記住,念衾,永遠不要妄自菲薄。”然後餘微瀾輕輕地抱住蘇念衾。雖然她的動作很輕柔,卻也讓蘇念衾有點意外,不知道手該放在哪里。

  “念衾,這本來是繼母要給你的擁抱,但是遲了十年。”餘微瀾閉眼微笑著,笑容格外坦然。

  蘇念衾怔了一怔才將手環住她。

  “我可不會叫你母親。”蘇念衾窘迫地說。

  “我也不想變那麼老。”

  蘇念衾背對著窗戶,清晨的陽光從後面的窗簾裏鑽進來,制濕器在一下一下地噴出水霧,傳出有節奏的響聲。

  懷裏的餘微瀾雖然憔悴卻有安心的表情。

  杵在門口的桑無焉滿目愕然,看著房間裏相擁的兩個人。

  她顛簸了十多個小時連眼都沒合趕到蘇念衾面前等到的結果就是這個?她從沒看到蘇念衾用那種溫柔的表情和自己說過話。她也沒有心思去研究他們嘴裏喃喃道出的是什麼甜言蜜語。

  她以為他是愛她的,她一直這麼以為,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地忍受他的神經質。她還以為只有自己會救贖痛苦中的蘇念衾。她還以為他們之間的愛情是堅不可摧的,但是現在看來大錯特錯了。她僅僅離開一個月,他就找到了新人。

  她在想,是不是她應該進去給蘇念衾一巴掌然後再憤然地離開。但心裏另一個聲音說:桑無焉,你何必讓別人知道你真這麼傻呼呼地跑來一心拯救一個並沒有當你是回事的男人,然後再進去自取其辱,露出一臉猙獰的樣子。

  算了吧,女人沒有了愛情至少還要有尊嚴。

  桑無焉雙目茫然地下到一樓,在電梯口撞到了一個端著東西的實習醫生。

  盤子被打翻,七七八八的藥片散了一地。

  “喂——你怎麼走路的!”年輕的實習醫生一邊撿東西抱怨。他一抬頭,才發現桑無焉眼淚掛了面臉。

  “你別哭啊,我沒有要罵你的意思。都是我不好,走路沒看見你。”他急忙解釋。

  桑無焉卻緩緩蹲在地上,埋著頭大哭起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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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6:41
第十九章

  再見蘇念衾是在事隔三年之後。

  假日酒店的二樓的咖啡廳裏,她剛要坐下便聽見有人叫“蘇先生。”每當聽到這個稱謂她總會心跳驟快,即刻將目光移過去,然後便是一次又一次地失落。後來竟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期待還是在害怕。

  她又一次尋聲望去,叫人的是一位在座位上等候許久的中年男子,他看見門口有人進來便熱情地迎過去。

  然後,桑無焉在幾人中間看見了蘇念衾。

  若不是有蘇先生三個字做奠基,她幾乎就認不出他了。

  藏藍色的西裝,領子扣得很工整,顯得挺拔出眾。皮膚比以前黑了些,臉龐還是那麼俊秀。在他身邊與他引路的並非餘小璐而是一個裝扮精練的女子。兩人之間動作並不親密,可見是秘書之類的人。

  西裝,襯衣,領帶三者的色調搭配的很好,可見和他一起的女人要比余小璐細心的多,肯定也很持家。

  桑無焉怔在原地,然後眼見蘇念衾聽著中年男人的說話,一步一步走來走到她身邊。

  擦肩而過。

  一時間,桑無焉有些失神。

  “桑小姐,你沒事情吧?”早在位子上等她坐下的男人關切地問。

  “沒事情,我正好有點頭痛。”

  她剛剛一發聲,不遠處蘇念衾便身型一滯。

  桑無焉有些驚訝,不知道過了這麼多年他竟然還能對自己的聲音那麼敏感。

  “桑小姐?”男人還不識時務地大聲喊她的姓。

  蘇念衾隨即轉過身,緩緩走回來,他立到桑無焉他們的桌子前。

  “桑小姐?”這回是蘇念衾在問,“這個姓可不多見。”

  男人處於禮節,站起來。
  “鄙姓蘇,是這位桑小姐以前在A城的舊識。當然,”蘇念衾說,“若是桑小姐還沒有貴人多忘事的話。”似笑非笑。

  桑無焉臉色發白。

  “初次見面,”男人客氣地與他握手,蘇念衾毫無意識沒有搭理。旁邊的秘書,小聲提醒他,“蘇先生……”他才恍然伸手。

  桑無焉發現,過了三年他與人的交際已經大有改觀,至少還知道不管心情好壞都是要與人握手的。

  直到此刻男人才覺察到蘇念衾的眼睛有毛病。

  “桑小姐和我……”男人說。

  “他是我男朋友!”桑無焉急忙搶白。

  蘇念衾微微一眯眼睛,“那麼請桑小姐介紹一下。”

  “他姓……”桑無焉卡住,看了看男人。出門相親之前還專門問過媽媽,卻還是給忘了。

  “我姓吳,吳迂。”男人欣喜地補充。

  桑無焉窘迫,蘇念衾還是那麼奸詐,一句話就能讓她就露底了。

  “吳先生,可否將你的女朋友借我幾分鐘說說話?”蘇念衾客氣地問。

  但是在桑無焉聽來全是諷刺。

  吳迂移開,說“當然當然。”向另外一張桌子走去。

  其他人也識趣地回避。

  他們兩面對面坐著,沉默了半天。

  其他人一離開,蘇念衾的便隱去笑容,冷酷地抿著唇。讓桑無焉覺得那樣的唇角很性感。咳咳,性感?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她提醒自己。

  桑無焉覺得這樣越沉默下去自己越不利,於是故作輕鬆地說:“好久不見啊,蘇念衾。”

  蘇念衾臉色陰霾,不回話。

  她覺得大概這句話不太對,於是又說:“幾年不見,你變精神了。”

  這句聽起來更糟。

  蘇念衾這個時候竟然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抽出一隻在盒子上點了點,夾在嘴裏又熟練地拿出一個打火機點上。他深吸了一口,吐出一陣青煙。桑無焉透過煙霧看到蘇念衾臉上的陰霾加深。

  “你來出差還是來旅遊?”

  廢話,有旅遊還帶秘書的麼?一句比一句傻,於是她乾脆閉嘴。

  他指頭夾著煙在煙灰缸上自然地彈了彈,將打火機放在桌子上。

  “桑無焉。”蘇念衾冰冷地說,“我不是來找你的,你放心。而且沒有你,我也過的很好。”說完這句話,蘇念衾便離開。後面的秘書見狀追過去,“蘇先生……”

  留下一臉詫異的桑無焉。

  走到外面呼吸到濕冷的空氣後,蘇念衾才緩緩鬆開自己繃緊的神經。他蘇念衾也會懦弱到甚至不敢在這個女人面前再多停留一刻、再多說一句話。

  她回到住處,立刻接到桑媽媽的電話。

  “無焉啊。怎麼樣?這個人品相貌都不錯吧。”

  桑無焉這才發現,她把那個姓吳的給忘在咖啡廳了。

  已近深秋,新學期也到了一半,南方的城市也刮起颼颼涼風。她和李露露一同接了一個兒童自閉症的個案。是兒童研究中心接收的一個叫小傑的孩子。

  在兩歲以前,小傑因為對聲音不敏感而且語言發育很遲鈍而被父母誤以為是失聰。後來當桑無焉見第一次見到小傑的時候,他居然被當做智障而送往福利院。

  “他不是傻子。”

  “不可能。”他那雙不負責任的父母堅決否認。

  “他不但不是個傻子而且說不定還有另外的天賦。”

  “桑老師,”做父母的好象有點明白,“不會說話不會笑連基本動作都遲鈍的孩子,不是傻子是什麼。而且我們都是外來的鄉下人,沒有什麼錢付你的治療費。”

  桑無焉氣結。

  於是在和監護人簽定協定的情況下,桑無焉將小傑帶到了研究中心,並且擔負了他治療的所有費用。

  意思是說,她幾乎收養了這個小孩,只是沒有法律上的保護。

  程茵說:“這孩子的家長都不是傻子,你才是。”

  剛剛開始,小傑的病情很糟糕。幾乎不會發音,只能鸚鵡學舌地重複幾個單字。治療的太遲,差點讓他的聽覺神經萎縮。喪失同齡小孩的自理能力,粗暴地拒絕任何想與他親近的人,遇到事情一出軌道就會發瘋一樣尖叫。

  幸好,那裏的治療老師很有耐性。

  一年後的今天,小傑開始學會安靜地用積木堆紅房子。雖然那房子的樣式從未改變過。

  李露露一面看小傑最近的醫療記錄,一面問:“上個星期,你去相親的結果怎樣?”她比桑無焉先先念一年研究生,畢業後已經拿到諮詢師的資格證。

  “別提了。”

  “教養不夠?”

  “好象還不錯。”

  “不夠帥?”

  “我連他長什麼樣都沒注意看。”

  李露露吹了一下口哨。

  “這可不是你桑無焉的風格。”

  “我看見他了。”

  “誰?”

  “蘇念衾。”桑無焉說。

  “我說呢,蘇帥一出誰與爭風。”

  李露露以前在本科畢業那天見過蘇念衾,在她倆後來的兩年研究生生活中,她又旁敲側擊地獲得了很多桑無焉的愛情故事細節。

  “不是有報導說他繼承了家族產業成了A城的鑽石王老五。怎麼樣,你見到他有沒有舊情複燃。”

  “舊情都沒有怎麼會複燃?”桑無焉自嘲,“而且好象他視我如瘟疫,非常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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