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今天居然看見了桑無焉。
蘇念衾緊鎖眉宇,手裏一直端著個煙灰缸。她居然騙她說那個男人是她的男朋友,睜著眼睛說瞎話。她以為他是三歲小孩?
心神一恍惚煙燒到頭,燙著他的手指,身體一驚,立即掐滅。才停了半秒鐘就又想抽,一摸盒子才發現已經沒有了。
蘇念衾打開酒店的窗戶,和秋風一起撲面而入的還有從下面傳來車流喧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涼風。然後將手裏的煙盒揉成團朝窗外仍出去。心中突然微怒:蘇念衾,你不要再妄想什麼。你這樣還算是個男人麼?如果她有丁點愛你的話,何苦三年前一走了之!何苦什麼線索都不留下!你不過是她玩的愛情遊戲,或許她覺得你這個瞎子比較好愚弄,僅此而已。
那天,當餘小璐說她通知了桑無焉趕來。他自己嘴上雖然默不作聲,但是心中卻是欣慰。雖然自己氣走了無焉,但是她還在在乎他的。
桑無焉自然也不知道蘇念衾就在醫院裏等了一天。那日就看著一個瞎子從三樓到四樓一直來來回回。一邊是自己昨晚住的病房,一邊是蘇懷杉的病室。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和桑無焉錯過,而讓她找不到自己,又擔心父親病情的惡化。一天下來都數不清楚來回了多少次。
餘小璐都替他累,於是給桑無焉再打電話,和早上情況一樣依然是關機。
入夜,他又跑去問餘小璐,“是不是你沒給她說清楚地方?”
“不會啊,她拿著電話重複了一次。”
過了半個小時,他又問,“會不會她先回我們住的地方了?”
“有可能。”
他一急,“小璐,你得趕緊回去,她可沒有鑰匙。大概門都開不了。”
餘小璐對他有點失去耐性了,“念衾——無焉又不是小孩子,找不到不知道打電話嗎?沒有鑰匙開門不知道先來醫院嗎?找不到醫院不知道打車嗎?你現在就知道著急,當初為什麼又要把她氣走?”
他沉默了一會,緩緩說:“小璐,謝謝你替我打的電話。”
餘小璐歎氣,“好了,好了。反正我也得回去幫你和姐姐準備換洗的衣服。”然後開車離開。
半個小時後,餘小璐來電。
“不在。”
“會不會已經來過,就走了?”
“我問過物管,今天沒人來過。”
他又開始著急。
“也許是路上睹車,或者航班延遲了呢?”餘小璐寬慰他。
她這一說引來更大的麻煩。
他突然擔心桑無焉路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於是乎找人去查了頭一夜到現在所有進入A城的車輛有無意外事故。那個時候正直半夜,幸好他姓蘇,有很多人以被蘇少爺折騰為榮。
電話不通。
人沒有到。
桑無焉突然就在他的世界絕跡。
餘小璐安慰他:“我給她電話時她並沒有說什麼時候到,只說儘快。也許家裏有事耽誤了。總之你不要擔心了。”
很多天過去。
當他瘋狂地想找桑無焉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她一無所知。家庭,父母,住址,朋友。連程茵都不知所蹤。兩個人以前住的小屋在一個月以前就已經退租。
去她的大學打聽,系裏把他們推到就業處去查。就業處的人只說,她的檔案前幾天已經被私人提走了。電臺裏,她只是實習生,並無正式資料。
被他打聽的每個人都好像在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他。他知道,他有點發瘋了。
桑無焉就如同一支神秘的仙女棒,來攪亂了他的生活後就倏然消失了……好像對他們之間的一切甚至A城的一切毫無留戀。
“蘇先生?”
秘書小秦叫他。
“不開燈嗎?”
“你需要的話就開吧。”蘇念衾收斂住心神,才回過頭來。
“開著燈的話,讓人覺得溫和一點。”小秦替他泡了一杯熱茶,然後讓酒店服務生將所有易碎物品和多餘擺設全部收走。
“與TORO公司合作的事情很順利,擬訂的協定我打成點字放在您書桌上了,但是明天早上您需要去一趟。”
“恩。”蘇念衾右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支著下巴,這是他慣用的開小差時的動作,心不在焉地聽秘書說話。
“還有我們在這裏的分公司希望您能去探望一下員工。”
“恩。”
“余小姐來過電話,希望您空下來以後給她回個電話。”
“恩。” 他根本沒聽。
小秦明白她白費了很多唇舌,但是老闆就是老闆。
“蘇先生?”小秦微笑。
“恩?說完了?”蘇念衾回魂。
“暫時就這些。蘇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你把明天我們要簽的協議給我放在桌上,早上要在TORO與他們的股東見面。我巡視分公司的事情,你安排下時間。”蘇念衾說。
看來他剛才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小秦想。
但是臉上仍然好表情,“好的。我明白。”剛上任的時候餘小璐就對她說過,做蘇先生的秘書會盲文會管理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好脾氣和有耐性。
“總台電話多少?”
“101。您需要什麼東西嗎?”
“要瓶酒。”
“余小姐吩咐過,醫生說您的眼睛……”
蘇念衾有點不耐煩地抬手。
小秦立刻禁聲,她是秘書不是他的太太所以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她離開的時候,蘇念衾突然問:“為什麼這酒店裏沒有收音機?”
小秦說:“好的,我會跟他們反映。蘇先生,您要聽電臺的話我手機裏有這個功能。”
“不用了。”蘇念衾又立刻拒絕。
今天的老闆非常奇怪,小秦想,雖然以往就不太正常。
蘇念衾將小秦留下的資料看到半夜。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從商,所以對很多專業用語很不瞭解,小秦為他惡補了很多,卻仍顯吃力。所以下的工夫比其他人多了許多。
幸好以前一個人為他想過辦法。
“看書費力的話,讓人讀出來不就好了,然後遇到你需要記憶的地方就記下來。”他仍然記得桑無焉笑著說的每一句話。她是他遇到的最愛哭,也最愛笑的女孩。
雖然看不見,但是笑由心生,他聽的到。
他的心有點緊,所以叫總台送酒上來。
“蘇先生,需要配菜嗎?”對方善意地問。
“不必。”他冷然拒絕。
他酒齡不長,對味道並不在行,所以也不挑剔。在他眼中喝下去能忘記桑無焉的便是好酒。可惜,至今尚未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