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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木浮生]衾何以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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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7:00
第二十章

  他今天居然看見了桑無焉。

  蘇念衾緊鎖眉宇,手裏一直端著個煙灰缸。她居然騙她說那個男人是她的男朋友,睜著眼睛說瞎話。她以為他是三歲小孩?

  心神一恍惚煙燒到頭,燙著他的手指,身體一驚,立即掐滅。才停了半秒鐘就又想抽,一摸盒子才發現已經沒有了。

  蘇念衾打開酒店的窗戶,和秋風一起撲面而入的還有從下面傳來車流喧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涼風。然後將手裏的煙盒揉成團朝窗外仍出去。心中突然微怒:蘇念衾,你不要再妄想什麼。你這樣還算是個男人麼?如果她有丁點愛你的話,何苦三年前一走了之!何苦什麼線索都不留下!你不過是她玩的愛情遊戲,或許她覺得你這個瞎子比較好愚弄,僅此而已。

  那天,當餘小璐說她通知了桑無焉趕來。他自己嘴上雖然默不作聲,但是心中卻是欣慰。雖然自己氣走了無焉,但是她還在在乎他的。

  桑無焉自然也不知道蘇念衾就在醫院裏等了一天。那日就看著一個瞎子從三樓到四樓一直來來回回。一邊是自己昨晚住的病房,一邊是蘇懷杉的病室。他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和桑無焉錯過,而讓她找不到自己,又擔心父親病情的惡化。一天下來都數不清楚來回了多少次。

  餘小璐都替他累,於是給桑無焉再打電話,和早上情況一樣依然是關機。

  入夜,他又跑去問餘小璐,“是不是你沒給她說清楚地方?”

  “不會啊,她拿著電話重複了一次。”

  過了半個小時,他又問,“會不會她先回我們住的地方了?”

  “有可能。”

  他一急,“小璐,你得趕緊回去,她可沒有鑰匙。大概門都開不了。”

  餘小璐對他有點失去耐性了,“念衾——無焉又不是小孩子,找不到不知道打電話嗎?沒有鑰匙開門不知道先來醫院嗎?找不到醫院不知道打車嗎?你現在就知道著急,當初為什麼又要把她氣走?”

  他沉默了一會,緩緩說:“小璐,謝謝你替我打的電話。”

  餘小璐歎氣,“好了,好了。反正我也得回去幫你和姐姐準備換洗的衣服。”然後開車離開。

  半個小時後,餘小璐來電。

  “不在。”

  “會不會已經來過,就走了?”

  “我問過物管,今天沒人來過。”

  他又開始著急。

  “也許是路上睹車,或者航班延遲了呢?”餘小璐寬慰他。

  她這一說引來更大的麻煩。

  他突然擔心桑無焉路上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於是乎找人去查了頭一夜到現在所有進入A城的車輛有無意外事故。那個時候正直半夜,幸好他姓蘇,有很多人以被蘇少爺折騰為榮。

  電話不通。

  人沒有到。

  桑無焉突然就在他的世界絕跡。

  餘小璐安慰他:“我給她電話時她並沒有說什麼時候到,只說儘快。也許家裏有事耽誤了。總之你不要擔心了。”

  很多天過去。

  當他瘋狂地想找桑無焉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對她一無所知。家庭,父母,住址,朋友。連程茵都不知所蹤。兩個人以前住的小屋在一個月以前就已經退租。

  去她的大學打聽,系裏把他們推到就業處去查。就業處的人只說,她的檔案前幾天已經被私人提走了。電臺裏,她只是實習生,並無正式資料。

  被他打聽的每個人都好像在用一種怪異的眼光看他。他知道,他有點發瘋了。

  桑無焉就如同一支神秘的仙女棒,來攪亂了他的生活後就倏然消失了……好像對他們之間的一切甚至A城的一切毫無留戀。

  “蘇先生?”

  秘書小秦叫他。

  “不開燈嗎?”

  “你需要的話就開吧。”蘇念衾收斂住心神,才回過頭來。

  “開著燈的話,讓人覺得溫和一點。”小秦替他泡了一杯熱茶,然後讓酒店服務生將所有易碎物品和多餘擺設全部收走。

  “與TORO公司合作的事情很順利,擬訂的協定我打成點字放在您書桌上了,但是明天早上您需要去一趟。”

  “恩。”蘇念衾右手撐在沙發扶手上支著下巴,這是他慣用的開小差時的動作,心不在焉地聽秘書說話。

  “還有我們在這裏的分公司希望您能去探望一下員工。”

  “恩。”

  “余小姐來過電話,希望您空下來以後給她回個電話。”

  “恩。” 他根本沒聽。

  小秦明白她白費了很多唇舌,但是老闆就是老闆。

  “蘇先生?”小秦微笑。

  “恩?說完了?”蘇念衾回魂。

  “暫時就這些。蘇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你把明天我們要簽的協議給我放在桌上,早上要在TORO與他們的股東見面。我巡視分公司的事情,你安排下時間。”蘇念衾說。

  看來他剛才是一點也沒聽進去,小秦想。

  但是臉上仍然好表情,“好的。我明白。”剛上任的時候餘小璐就對她說過,做蘇先生的秘書會盲文會管理都是次要的,關鍵是好脾氣和有耐性。

  “總台電話多少?”

  “101。您需要什麼東西嗎?”

  “要瓶酒。”

  “余小姐吩咐過,醫生說您的眼睛……”

  蘇念衾有點不耐煩地抬手。

  小秦立刻禁聲,她是秘書不是他的太太所以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她離開的時候,蘇念衾突然問:“為什麼這酒店裏沒有收音機?”

  小秦說:“好的,我會跟他們反映。蘇先生,您要聽電臺的話我手機裏有這個功能。”

  “不用了。”蘇念衾又立刻拒絕。

  今天的老闆非常奇怪,小秦想,雖然以往就不太正常。

  蘇念衾將小秦留下的資料看到半夜。他以前從未想過自己會從商,所以對很多專業用語很不瞭解,小秦為他惡補了很多,卻仍顯吃力。所以下的工夫比其他人多了許多。

  幸好以前一個人為他想過辦法。

  “看書費力的話,讓人讀出來不就好了,然後遇到你需要記憶的地方就記下來。”他仍然記得桑無焉笑著說的每一句話。她是他遇到的最愛哭,也最愛笑的女孩。

  雖然看不見,但是笑由心生,他聽的到。

  他的心有點緊,所以叫總台送酒上來。

  “蘇先生,需要配菜嗎?”對方善意地問。

  “不必。”他冷然拒絕。

  他酒齡不長,對味道並不在行,所以也不挑剔。在他眼中喝下去能忘記桑無焉的便是好酒。可惜,至今尚未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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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7:17
第二十一章

  早上小秦來叫蘇念衾。敲了門沒有人應,她只能用房卡打開。

  蘇念衾和衣睡在床上,屋子裏充斥的煙味與酒味幾乎讓人窒息。他的睡姿勢像嬰兒一般地捲縮著,手中握著隨身攜帶的MP3,耳塞還留在耳朵裏就這樣過了一夜。

  小秦見慣不驚,並不大驚小怪。她看了看表,才七點,還可以讓他多睡半個小時。於是開窗戶,又拿走床上的空瓶子,那個時候她聽見蘇念衾嘴裏喃喃喚著一個叫“無焉”兩個字。不知道是無煙或是無燕,聽了很多次都沒有搞清楚。

  小秦抬了抬眉,在客廳裏一邊看行程安排一邊等他。

  七點半,蘇念衾自覺地準時醒來,像是在體內上了鬧鐘一樣。隨即去浴室洗澡,小秦為他找衣服。“蘇先生,今天會下雨加一件薄的開衫可好。”

  蘇念衾沒有回答,以他的習慣沉默就是不反對。

  二十分鐘後,蘇念衾又變成了白天的蘇念衾:鬍子刮的很乾淨,衣服很整潔,身上沒有任何異常的味道,面部表情很平靜。

  “念衾——”在TORO剛開完會,便有人叫他。

  “是彭小姐。”其實小秦不用提醒蘇念衾也知道是她。

  彭丹琪,TORO東家的侄女。

  世上能用這種語氣來高聲叫蘇念衾的人,恐怕也只得這個女子。

  蘇念衾略微不悅地蹙了蹙眉,他並不喜歡別人將他叫得這麼親密。

  “彭小姐還有何吩咐?”蘇念衾用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語氣說。

  他素來冷漠,所以彭丹琪也不介意。

  “叫我丹琪就好,不然太見外了。”彭丹琪笑。

  她身上CD香水的味道太濃烈,老闆必然不喜歡,小秦想。餘小璐提醒過她,蘇先生對味道和聲音敏感,所以不可用香水,不可大聲喧嘩。

  “念衾,聽說你第一來B城,我帶你四處走走。”

  “多謝彭小姐熱情,我眼睛不方便,不愛走動。”

  彭丹琪將商場上的手段運用到愛情中,不步步緊逼卻堅持不懈。

  “那今晚我做東,請你吃飯盡一盡地主之宜。念衾,這不該拒絕吧?”

  蘇念衾無路可退。

  傍晚從酒店去Catiero餐廳的路上,蘇念衾突然在車裏搜口袋。

  “蘇先生,找東西?”

  “我帶在身上的MP3。”

  白色的iPod,蘇念衾隨身的至寶。

  “是不是落在住處了?”小秦問。

  “那回去找。”

  “蘇先生,您和彭小姐約的時間快到了。”

  “不去了。”蘇念衾吐出三個字。

  彭丹琪精心準備的約會因這小小的事件取消,害得小秦壓低了聲音編足了理由向她解釋。所幸,她在受過高等教育,不是個不通道理的女子。

  而蘇念衾卻完全不講道理。

  酒店房間被他掀了個底朝天。打掃房間的服務生被一一嚴厲地詢問,搞的大家很尷尬。

  經理心驚膽戰地問:“蘇先生丟的東西可是非常貴重?”

  “一個MP3。”小秦保持微笑。

  最後這個折磨人的東西被發現在床下地毯的結合縫裏。十多人都擦汗鬆氣。正巧餘小璐打電話過來,小秦向老闆的小姨彙報情況。

  餘小璐想了一下,“我一會兒發個音效檔案給你,你存在電腦上。然後去多買幾個同樣型號的MP3,拷到裏面備用。”晚上,當小秦打開郵箱,看到餘小璐發過來的附件。

  附件的名字是:無焉。

  她不喜歡探索隱私,並未打開,只按照囑咐一一拷貝到剛買的iPod裏面,整整五個,分散放在她的手袋中,抽屜中,車上,以防不策。

  原來重要的不是那個機器而是裏面的聲音,小秦想。

  “桑小姐!”

  桑無焉牽著小傑想要打車。他的病讓他不太適應人多的場合,更加不能擁擠。

  突然有人在車上叫她。

  她轉身,見一個男人將車停在路邊。那人長相斯文,戴著一副眼睛。

  “我們見過,在假日酒店,吳迂。”男人見她一臉狐疑,提示。

  “哦,吳先生。”桑無焉有點抱歉。

  “你去哪里,我剛下班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不用。”桑無焉擺手。

  “反正是我榮幸,這個時段帶著小孩不好叫車。”他看到桑無焉手邊的小傑。

  桑無焉遲疑。

  “桑小姐再推辭的話員警要來給我開罰單了。”吳迂笑。

  體貼不做作的男人,桑無焉上車的時候想。

  “去哪里?”

  她為了照顧小傑坐在後排。

  “去市區的KFC。

  “這個時候去有點人多,如果小朋友不介意吃麥當勞的話我知道一家比較安靜的。”吳迂從觀後鏡裏看著桑無焉詢問。

  “恩,那謝謝你。”

  於是搭車被吳迂順利地演變成一場奇怪的約會。

  吳迂去買東西的時候對這種受到小孩子喜歡的速食並不熟悉,他端著東西回座位的時候有點抱歉。

  “我沒有進來吃過。只是上下班常從這裏路過發現的。”

  “男人通常會認為性格比較幼稚的人才偏好這種東西。”桑無焉為他解困。有這種想法的就是蘇念衾。

  “我家鄉是小城鎮,沒有這些玩意。來這裏念大學經濟並不寬裕,一個十元的漢堡對那時的我而言已經是奢侈品。”他很坦誠。

  桑無焉微笑著看他,有好感。

  “吳先生現在做什麼工作?”她又忘了。

  “律師。”

  “那你現在想吃什麼都不奢侈。”

  吳迂被她的話逗笑。

  桑無焉將可樂插上吸管,放在小傑面前,他一個人安靜地喝。而拿薯條的精細動作對於他而言有點吃力。於是桑無焉一點一點地教他。

  “我聽說過這種病。”剛才桑無焉向他解釋了一下。“他的情況已經很好了。”

  “治療地越晚就越嚴重,他屬於先天性的,一般來說終生都難以治癒。”桑無焉歎氣。

  “遺傳?”

  “醫學還不能確定。最大可能是母體在懷孕的時候得過什麼病造成的。”

  “那並不是孩子的責任。”

  “他的父母認為是。”桑無焉摸了摸小傑的頭。“我把他帶到這裏,希望他看到別的小朋友,有接近他們的欲望。”

  “他能聽的見我們說話。”

  “也許是,自閉能自動過濾他們不想接受的外來資訊。”

  突然,小傑一戳吸管將可樂的杯子打翻,桑無焉急忙將東西移開。吳迂看到小傑胸前沾了可樂,於是想用紙巾幫他擦幹。

  “吳先生!”桑無焉立刻制止,“小傑不習慣不熟悉的人碰到他。”否則他會即刻尖叫。

  吳迂的手停滯在空中。

  “他剛開始對我也是這樣。他需要時間接受別人的親近。”桑無焉解釋,以緩解他的尷尬。“這個過程很緩慢也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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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7:33
第二十二章

  吳迂說:“我很抱歉。”

  “不。你也是出於愛護他。”

  吳迂又去收銀台補了一杯可樂。

  回來他無意間看到桑無焉左腕上的手錶。因為餐廳裏暖氣太大,桑無焉卷起袖子,加之是只男表所以有點顯眼。

  “瑞士產的Polley,桑小姐有這種收藏愛好?”吳迂重新找了一個話題。

  “呃?”桑無焉不太明白。

  “我有個朋友是做這種收藏生意的。”吳迂也有點好奇,因為那是一隻盲人用表。

  “你說這是什麼?”

  “Polley,瑞士產的手工表,在國內買不到正品,一隻的價格足可以讓我賺一年。”

  “不會吧。”桑無焉想,她調給蘇念衾那塊差不多的雖說難買還心疼地花了她幾百塊錢,也沒看出來差多少呀。

  “表面是金剛鑽的,所以不會磨損。”

  桑無焉有點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將袖子放下來,“我在地攤上淘的仿製品。”她說。

  吳迂聽見也鬆氣,他也不想他要追的女人有這種身家。

  桑無焉將小傑送到兒童中心。自己趕去電臺。

  她負責做一個心理談話的節目,其實打進熱線的人們詢問的都是愛情。

  愛情。

  她都搞不懂。

  今晚是一個女孩,她一邊?說她的愛情故事,一邊抽噎。桑無焉只好插入一段音樂,讓女孩的心情能夠平穩些。她愛著他,可惜他就要遠行。桑無焉除了對她說一些寬慰的話也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便是讓她述說然後用心傾聽。述說能讓人找到心靈的出口。比如她喜歡對程茵說。

  她回到家,躺在沙發上,盯著錶盤發呆。突然又摸出手袋裏的打火機。

  這是那天蘇念衾扔在那裏的,款式最簡潔的磨沙藏青色ZIPPO打火機。

  兩件東西放在一起。這是蘇念衾唯一留給她的回憶,一個是硬搶的,一個是他忘記拿後自己撿的。她與蘇念衾在一起半年,他沒有送過她任何東西。

  書上說,女人是物質的。

  其實不是物質,而是從那裏可以看到男人的心。他一點也不在乎她。

  他抽的MILD SEVEN,她第一次知道這種煙,是因為以前喜歡的一個漫畫人物,當時覺得那個星史郎拿著MILD SEVEN在煙霧繚繞下的動作很優雅,但是放在蘇念衾身上卻是心痛。

  他完全是在糟蹋自己。

  想完又看了看那塊表,自己竟然戴了個非常值錢的玩意很久,還時常把它忘在洗手間。

  “這麼貴的東西,等哪天我們吃不起飯了,就拿去當。”程茵出屋子裏出來說。

  “我怎麼會跟你這麼個市儈的女人住在一起。”桑無焉感歎。

  “有什麼辦法呢,誰叫你你老跟著我,好象缺了我你就活不下去了一樣。”程茵吹氣感慨。

  “我是不是應該拿去還給他。”

  “那多好,你又可以正大光明地見他一次。”程茵一語道破桑無焉心中所思。

  桑無焉不語。

  “無焉,你還愛他?”程茵問。

  “那有什麼用,也許他已經結婚。”

  “或許沒有呢。”

  “他不愛我。”

  “你不去問問怎麼知道,三年前只是三年前。”程茵說。

  找到蘇念衾這號人物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她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結果他居然真的沒換號碼。電話一撥就通。

  響了三聲,“喂——,這是蘇念衾先生的電話。”一個清爽的女聲。

  “我……我姓桑。”

  “桑小姐,蘇先生正在開會,您有什麼事情嗎?”

  “我想見他一面,方便嗎?”

  小秦她記性其好,突然想到那天在樓下曾經遇到過這個姓桑的女子,顯然是老闆的私人朋友,所以一般不會擋駕,“好,我們在假日酒店的……”

  小秦報了酒店與房間號。掛了電話。

  “秦小姐,蘇先生請你找一下昨天的會議記錄。”分公司的趙經理探了個頭說。

  小秦急忙去書房找。

  過了二十分鐘,有人按門鈴。

  小秦過去開門,果然是桑無焉。小秦朝小會客廳看了看說:“桑小姐請稍等,我去叫蘇先生。”

  桑無焉順勢望去,裏面正討論激烈,蘇念衾燃著煙在蹙眉專門聽一干人的發言。

  她急忙說:“你們忙你們的,我不急,等事情做完了再說。”

  小秦想也好,蘇念衾做事情出了名的專注,討厭別人打擾,誰也搞不清楚如果現在打斷他又會哪根神經突然不對發起火來。

  “那您去書房等吧,我去給您泡茶。”

  酒店的套房很大,有客廳、小會客室、書房、臥房、客房,她有點不敢去想住一日的價格是多少,來的時候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出錯。三年前,蘇念衾只是個在圈內小有名氣的創作人,但是如今卻成了財閥的繼承者,和他完全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桑無焉等在那裏有點緊張,她習慣性地把手錶摘下來,放在手裏撥弄。李露露教她,若要打聽舊情人婚否單身否,有很多辦法。例如可以問“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呀?”若是他還單身,肯定一般會說:“哪里哪里,還沒有目標呢。”這樣就對上號了。

  桑無焉揉了揉額角,怎麼這麼像地下黨接頭。

  可是蘇念衾他哪里能用正常人的行為來推斷,他不管有沒有對象均不吃這一套,輕則冷嘲說:“桑小姐放心,喜貼一定送到。”重則暴跳如雷。

  她靠在書房的沙發上,回頭便穿過客廳看到坐在會議室最裏頭的蘇念衾。暖氣很大,所以他只穿著一件黑色的襯衣,在一群人中襯著他常年不改的驕傲神色顯得尤為清俊。

  蘇念衾在煙缸裏掐到煙說:“新產品的市場份額不能完全寄託在總公司發佈的廣告上,你們知道公司一年……”

  談話沒完沒了,小秦迅速地做著記錄。

  事情搞定之後,所有人都想長長地伸個懶腰,但是礙與蘇念衾那長年不笑的臉色都忍住。趙經理是個爽直的人,敢冒天下大不為地說:“都辛苦了,不如讓蘇先生請大家吃飯。”這裏除了蘇念衾就他職務最高。大多都是銷售部的小職員難得和老闆一起共事半天。

  “好吧,你們隨便選地方。”蘇念衾難得開口同意。

  大家一陣歡呼,尤其是在座女士。

  蘇念衾讓小秦去拿西裝外套,小秦才突然想起來:“蘇先生,有位姓桑的小姐還在書房等您。”

  蘇念衾動作倏然一頓,“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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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7:49
第二十三章

  所有人看到蘇念衾突變的表情都有點吃驚。

  “她沒過來打招呼,應該沒走。”小秦迅速跑到書房去看。

  謝天謝地。

  小秦長長出了氣,她還在。如果就讓她這麼走了,她覺得蘇念衾很可能當場就炒她魷魚。可是此刻這個女子,居然脫了鞋蜷縮在沙發上睡著了。

  蘇念衾隨後走進來。

  “呃……她睡著了。”小秦解釋。

  蘇念衾點頭,步子放得格外輕,他忍住想朝小秦發火的怒氣,壓低了聲線,“你帶他們先去。”

  小秦不敢再囉嗦,帶著狐疑的一群人悄悄離開。

  蘇念衾定在那裏很久,他聽見桑無焉輕輕的呼吸聲,淺淺的柔柔的,和以前一樣。他摸到沙發前方,試探地叫了一聲:“無焉。”

  她沒有反應。

  蘇念衾摸了摸表,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她依然這樣嗜睡,但是若是任憑她不吃東西睡下去,醒來又要胃痛。可是他不忍心叫醒無焉,不是怕耽誤她的好眠,而是怕無焉一醒過來自己便不能這麼安靜地擁有她,不能分享她的氣息。

  可是這麼卷在沙發上,久了會背痛。

  於是他俯下身體去抱起無焉,她是那種輕盈小巧的南方女人,只需要輕輕一攬便抱在懷裏。

  她萬般熟悉他的懷抱,像一隻小貓朝他懷裏縮,不禁朦朧囈語出兩個字:“念衾。”

  那一瞬間蘇念衾覺得自己空洞了三年的心開始注入了溫暖。

  他突然回想起三年前的夜晚,在那個漆黑狹窄的樓道裏也是這麼抱著她。蘇念衾緩緩移回臥室,將她放在床上讓她睡得更舒適些。手放開時充滿了留念於是去摸她頭髮。她居然將頭髮留長了,一改以前毛茸茸的形象,有點溫柔的成熟。

  蘇念衾嗅著她發間香甜的味道幾乎沉溺了下去。他手縮回來不禁碰到桑無焉柔軟的胸部,他手一顫,然後想吻她,很想吻她。這種欲望幾乎要把他的心撕裂,呼吸開始混亂。

  他掌住她的下巴,確定了唇的位置,然後垂下頭去。剛剛碰到她柔軟的嘴唇,夢中的桑無焉便怕癢似的別過頭換了個睡姿,害得蘇念衾以為她要醒,急忙坐直身體。

  平靜了一會,發覺她只是無意的動作,根本沒有醒的跡象,一如以前一樣只要睡了天塌下來都弄不醒的,蘇念衾開始有點樂。

  心想,原來偷吻時這種做賊的感覺很不錯,怪不得以前她連續對他下手兩次。

  於是蘇念衾又垂臉將方才溫柔的吻繼續,輕輕吮吸著她的唇瓣,他的喉結動了動,開始著了魔似的去解她的外套。

  忽然,他停住,迅速抽身然後退回到客廳。

  蘇念衾,你在幹什麼?他問自己,找不到女人發洩你的欲望了嗎?

  他點上一隻MILD SEVEN猛抽了幾口,然後去浴室洗臉。既然桑無焉並沒有想和他在一起,他也不該這樣對她。

  蘇念衾將表摘下來,放水沖臉。冷靜了一點後,他撥電話給小秦,問他們在哪兒吃飯。他不想擾她的好夢,當然也不敢和她單獨在一起,否則剩下的幾個小時,他不能保證自己還能這麼有自製力。

  走的時候,蘇念衾想,一切等她醒了再說。

  桑無焉醒來,發現自己睡在陌生的床上,連忙翻身以至於差點滾下來。整個套房空無一人,她光著腳丫饒了一圈才在書房的沙發前找到自己的鞋子。

  人全走了?她剛睡醒,有點蒙。那是不是說剛才那麼多人都看見她醜陋的睡像,她下意識地擦了擦嘴角,還有口水的痕跡。

  幸好蘇念衾眼睛看不見啊,不然在舊情人面前多丟臉,睡覺還留口水。她感歎。桑無焉找到洗手間去洗把臉,關燈時發現她的手錶在水龍頭邊,順手把表揣在外套口袋裏。

  她有點沮喪,自己費了這麼大勇氣來找蘇念衾談話,結果這個男人就這麼溜了,走的時候都不叫醒她。等他吧,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誰知道他出去花天酒地過夜生活要什麼時候回來。

  桑無焉歎氣,關門離開。

  蘇念衾吃飯一直心不在焉。

  小秦問:“桑小姐回去了嗎?”

  “走時還在睡沒叫她,一會給她帶點吃的回去。”

  小秦聽到蘇念衾的話,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老闆今天轉性了,突然很體貼。

  可是當小秦陪蘇念衾端著熱氣騰騰的美味回到房間,桑無焉已經悄無聲息地走了。蘇念衾的眼睛頹然,又開始死氣沉沉。

  “我的表呢?”蘇念衾在浴室問,

  “剛才您帶了嗎?”

  “沒有。” 蘇念衾聲線略高,是又要發火的警報。

  表,表,表。小秦到處搜索,蘇念衾天天戴在腕上的一塊手錶。

  “我剛才就放在款洗臺上。”

  她心裏在哀歎,為什麼余小姐沒有讓她把那表也多買幾隻放著拿來防身。

  就在蘇念衾要發作的一瞬間,小秦在書房的茶几上找到。

  “這兒——”她急速給蘇念衾送過去。

  蘇念衾拿到手錶的一刻,神色一凜,眉宇升起更為巨大的一片怒意。

  他終於明白桑無焉是幹嗎來了。還他的東西,從此想和他兩不相欠

  第二天一早,桑無焉去學校上課,戴手錶錶帶松了一大截時才發現這表不是她戴的。或者說,是她以前送給蘇念衾的那塊。她當場就傻了。

  陰錯陽差地將東西拿錯。

  因為她沒有想到蘇念衾一直在用,她更加不知道的是,蘇念衾曾經氣憤地將它扔過,後來又拼命回去找。摔壞了表面,費了很多功夫才找人修好。以至於指針走得很不准,但那個男人依然捨不得換掉。

  他珍視著她留下的每一件東西。

  念情。他一生下來被賦予的執著。

  程茵知道後痛心疾首地說:“完了完了,去了一趟,賠了夫人又折兵,話沒和說上還換了塊爛表回來。咱家最值錢的一樣寶貝就這麼被你給糟蹋了。”

  “去你的。”桑無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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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8:07
第二十四章

  吳迂打電話來約桑無焉出去。

  “我一個日本回來的朋友帶了套小孩子的繪畫書,我想很適合小傑。”

  桑無焉不是十多歲的小女生,她知道吳迂的目的是什麼,笑答:“好的。”

  “那你什麼時候下課,我去接你。”

  “五點半。”

  “我買了票,有沒有空陪我去看場電影?”他從桑媽媽那裏打聽到桑無焉的愛好。

  吳迂有律師的智慧,只需要一個問題就搞定了晚飯還有餘下的夜晚時間。

  在吳迂的車上,桑無焉看到那本書,日本人做的很精緻,雖然不通日語但是圖畫是沒有國界的。

  “不只是小傑,連我都想要。”桑無焉說。

  吳迂笑。

  “今天天冷,正適合我們去吃韓國烤肉。”

  桑無焉欣然同意。

  看來吳迂在桑媽媽身上討足了歡欣,知道桑無焉的一切嗜好。

  不是一家特別奢華的餐廳但是很精緻。肉卻不需要自己烤的。

  一盤烤好的裏脊冒著噗噗油氣放在幾葉生菜裏端上來,桑無焉頓時眼睛放光。

  吳迂要了一瓶梨薑酒。

  與其說它是酒不如說是含酒精的飲料,酒放在綠色的瓶子裏看倒出來以後才看到是淡黃色的。桑無焉伸舌頭嘗了嘗是甜的,於是放心地大大喝了一口,誰知道入口卻是很辣口。差點將她的眼淚辣出來。

  吳迂一面朝服務生替桑無焉要白水喝,一面笑,“無焉,你有時真像長不大的孩子。”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稱呼從桑小姐,變成無焉了。

  然後夾了片烤肉,沾了碟子裏的甜辣醬卷在生菜裏給她。

  吃到一半,桑無焉的手機響了。

  “喂——”桑無焉用紙巾擦了擦手,接電話。

  “桑無焉。”

  “呃?”桑無焉差點噎住,居然是蘇念衾。早知道上次不該拿自己手機給他打電話。

  “你出來。”聽筒裏傳來蘇念衾強忍怒意的聲音。

  “出哪里?”她不明所以。

  “走到餐廳門口,大街上。”

  “我在吃飯。”她低聲說,企圖讓他不要無理取鬧。

  “我知道你在吃飯!給你五秒鐘,你不出來的話信不信我放火燒了那家店!”蘇念衾怒說。

  吳迂察覺到不妥,問“怎麼了?”

  蘇念衾倒數:“五秒鐘。”

  “四。”

  “三”

  ……

  桑無焉收起電話,“我出去一趟。”然後跑到對街的大門。她不敢驗證蘇念衾的耐性。

  在路邊,她朝對面看了看,沒有什麼異常。於是想回電給他叫他不要胡鬧。

  正拿出手機,突然,她的手臂被一隻有力的手抓住,那只強勁的不容回避的手臂的主人不由分說,拽著她將她拉到路邊一輛車前,一把把她塞進後坐,狠狠地關上門,並且兇惡地命司機鎖門。

  她一臉驚恐,透過窗戶看到綁架她的人是蘇念衾後,才不至於尖叫。

  小秦從副駕出來,“蘇先生,你冷靜下,有話好好說。”

  已經有人朝這裏觀望。倘若不是他坐的賓士320,或者穿著一身CK,或者因為蘇念衾長相俊美不像匪徒,大概連路邊的大嫂都會以為是一起綁架,而打電話報警。

  蘇念衾隨後鐵青著臉從另一側的門坐進來。

  “蘇念衾,你幹嗎?”

  “桑無焉你做夢!”蘇念衾說。

  “?”桑無焉完全不懂。

  “除非我死,否則你想和別的男人一起就是做夢!”

  桑無焉開始明白。

  然後桑無焉的電話開始震動,她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吳迂來的。但是猶豫著接還是不接,因為她毫不懷疑只要一接,自己心愛的手機就會被蘇念衾從窗戶扔出去跌個粉碎。

  於是掐掉。

  “我們……只是吃飯……”連桑無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支支吾吾。

  “你喝酒了?你居然還陪他喝酒?!”蘇念衾敏感地嗅到酒精的氣味。

  “這不是陪不陪的問題,大家一起吃飯一起喝酒很正常。”桑無焉勇敢反駁。

  “在我眼中是一樣!”蘇念衾提高聲線。

  “蘇念衾你有點男人的理智好不好!”

  “你還知道我是個男人!”蘇念衾幾乎咆哮。

  小秦愕然,她從來沒見過蘇念衾發這麼大的火,平時最多只是擺擺臉色說說氣話,卻沒有用這種語調吼過人。更令她愕然的是這個姓桑的小姐居然還能勇敢地火上澆油,和他對峙。

  桑無焉開始有點火,“你是你,我是我,什麼干係都沒有。別說陪他喝酒,就是陪他上床你都管不著。”

  “你敢!!”蘇念衾暴斥。

  話剛說完,怒不可止蘇念衾拉過桑無焉的手臂,順勢鉗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下去,第一下有一點偏差,第二次立刻糾正位置。那樣的吻法和情欲無關,仿佛只是要把胸中的怒火全部發洩出來,他蹂躪著桑無焉的唇,翻轉著她的舌。全然不顧前面還坐著兩個人。直到桑無焉完全喪失呼吸開始窒息,才滿足地放開。

  桑無焉大口吸氣,臉頰脹得通紅。蘇念衾怒意稍緩,看來他對這種懲罰方式比較滿意。

  副駕的小秦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冒風險說話,但是她不得不說。

  “蘇先生,晚宴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得過去了。”車已經停在這裏很久了。

  這是為了TORO的東家為了慶祝雙方合作成功特地開設的慶功宴,順道撮合下侄女彭淡琪和蘇念衾。所以說蘇念衾是今晚的主角,要不是去說不定人家馬上翻臉。

  “現在去。”蘇念衾說,他本來出來就是為了這件事情的。

  “那桑小姐,我們是不是……”把她放在哪個地方。

  “一起去。”

  “好。”小秦沒有疑問了。

  “什麼晚宴?我不去。”桑無焉緩過氣來,但臉蛋的潮紅未褪。

  “難道想回去和那男人繼續?你休想!”蘇念衾眯起眼睛。

  “蘇念衾,我們能不能心平氣和地說話。”

  “是你要和我抬杠。”蘇念衾糾正。

  桑無焉的電話又嗚嗚震動許久不停,可見吳迂是真擔心了。

  “我至少得跟吳迂說一聲。”

  “對了,他叫吳迂。為什麼你總和姓吳的男人有關?”而表情是在說,絕對不行。

  桑無焉無語,連這他都要生氣,這麼多年了,為什麼他的心志不能成熟一點。

  窗外是擁擠的車流。

  蘇念衾突然說:“把東西還給我。”

  “什麼?”

  “我的手錶。”蘇念衾又補充了一句,“那天你從我房裏偷的。”

  說著拉過桑無焉的手,毫不溫柔地將自己兜裏那塊給桑無焉戴上。

  “我沒有偷,而且那是我買的。”桑無焉一邊辯解一邊從手袋裏拿出來乖乖還給他。

  “那你是專門想把它要回去?”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聽吳迂說你原來這表很值錢。”

  “下次要是再從你嘴裏聽到這個男人的名字,我就去滅了他。”蘇念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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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車子由司機開到停車場。

  桑無焉還在做最後掙扎,“我能不能不去。”那種場面她實在應付不過來。

  “不行。”暴君繼續著他的暴政。

  小秦不想她再忤逆蘇念衾,而造成什麼突發狀況,勸說:“桑小姐,沒有關係。只是一個小型的酒會,裏面人來人往,不一定要說話的。”

  桑無焉使勁揉額角。

  蘇念衾強行讓她的胳膊挽住自己的手臂,“你得給我帶路。”

  然後大門被侍者打開。

  桑無焉倒抽一口涼氣,這就是所謂的小型的酒會。偌大的一個圓頂大廳,水晶燈璀璨射眼,右邊還有一個小小的管弦樂隊,小提琴的聲音悠揚婉轉。

  桑無焉看了看自己的外套,牛仔褲,平底鞋幾乎要就地逃掉。

  正要從蘇念衾臂間抽手,卻被他狠狠抓住。

  “你想去哪兒?”蘇念衾壓低聲線,語氣兇狠,而面色卻保持微笑。

  “我不行了,現在緊張的要死。”

  “你都能反抗,說明活的還不錯,沒有要死的跡象。”他繼續皮笑肉不笑。

  “你真是人面獸心。”多年不見他,居然練成這種一邊惡毒地說話一邊無害地微笑的絕活了。

  “你假如又要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逃走,我還做的出更惡毒的事情。”

  “什麼?”

  “比如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堵上你的嘴。”

  桑無焉緊張地捂了捂嘴,“你這個禽獸。”

  “試試?”蘇念衾揚眉。

  很多人都朝這邊看,因為從未見過蘇念衾在公共場合帶過女伴。而且他還和這個女伴一路走一路親密地低語,念念叨叨讓當場的女人們好不羨慕。與蘇念衾相處過的女人都共同認為除非是公事,要麼想叫蘇念衾私下與人聊天,比讓公雞下蛋還難。

  小秦也注意到別人的目光,想阻止他倆之間“甜蜜”的拌嘴。畢竟蘇念衾算是進今天的主角,還有很多正事要做。

  有好幾個人端著酒杯從遠處朝蘇念衾走來。

  桑無焉企求說:“我真的應付不來,而且小秦要和你說話。”然後朝小秦擠了擠眼。

  小秦順勢說:“蘇先生,我介紹TORO的設計總監給您認識。”

  桑無焉乘機抽手,將他交給小秦。

  “你去哪兒?”蘇念衾偏頭問。

  “去洗手間。”這個總可以吧

  “記住我剛才說的話。”他威脅她。

  “我保證不溜號,你做你的正事。”然後桑無焉朝小秦擺擺手。

  小秦代替桑無焉挽住蘇念衾幫他從侍者那裏拿了杯酒,然後引導著方向朝人群走去,遇見一個人便停下來寒暄,有的蘇念衾記得聲音,有的不記得的就巧妙地提醒他。假若拉一次他的袖子就是讓蘇念衾伸右手,若是拉兩次就是伸左手。蘇念衾一改方才車上暴怒的情緒,面目含笑,客氣且不做作。

  假若要碰杯,小秦會用手輕輕碰著蘇念衾的腕,指引方向。

  真是配合的天衣無縫,桑無焉在角落裏一邊使勁挑美食來吃,一邊想。

  她剛拿盤子吃了一大口拌肉醬的義大利空心粉,就有人從背後說:“小姐吃的很愜意呀。”

  桑無焉轉過頭去,看見說話的是一個眉宇英俊、衣著時尚的男人,咧嘴沖她微笑,露出一排整齊好看的牙。被人逮住不雅的食相她總還是不好意思。

  “有點餓。”桑無焉解釋,為了保持僅存的形象只好汕汕地放下盤子。

  “我好象在哪里見過你。”

  現在返璞歸真了麼又開始流行這樣的搭訕語了,桑無焉想,在她追蘇念衾的時候都不齒用這句話。

  “是不是上一期美國《時代週刊》的封面?”桑無焉眨了眨眼。

  男人笑,“小姐,你很有意思。”很陽光的露出白齒的微笑。

  桑無焉別過頭去摘葡萄吃,結果不小心碰掉幾顆掉到地上。

  自從沾上蘇念衾以後,她便和英俊的男人保持距離。一個就夠受的了,要是再招惹上一個不是要被折磨死。養眼的男人都不好對付,所以最好敬而遠之,她總結出來的這條心得一定得告訴下一代。

  “我想我沒有惡意。”對方發覺她的回避,於是解釋說。

  “我怕我有。”桑無焉挪遠兩步。

  男人看到桑無焉的打扮,說“你的穿作很特別。”

  “我這一身走在大街上最平常不過,誰知道來了這麼一個地方。”

  “你怎麼溜進來的?”

  “從大門走進來的。”桑無焉給他一個白眼,然後又繼續吃。

  “你是工作人員?”男人下定義。

  桑無焉不想與他多費唇舌,於是做了一個“恭喜你猜對了”的表情。

  “你是工作人員居然躲在這裏吃東西?” 男人饒有興趣。

  “我來幫你們試試口味可好,能不能下嚥,有沒有毒。”桑無焉又喝了口飲料,咽下嘴裏的東西後說,“先生,你看起來好象很無聊。”拼命打擾她的食欲。

  “沒辦法,”男人聳聳肩,“現在的女人都比較母愛氾濫喜歡那種男人,對我這種完美無缺十全十美的卻嗤之以鼻。”說著他用下巴點了點蘇念衾那個方向。

  “他是來做正事的,和你目的不一樣。”桑無焉不喜歡別人說蘇念衾的壞話,“看來你是個花花公子。”

  “花花公子這個詞在我看來不是貶義,只能表示他還沒有找到最愛,所以不停地尋覓。”

  這回換桑無焉笑。

  “我很佩服蘇先生。”男人說,“以他的缺陷能做到這一步肯定是需要很大的毅力。而且還是半路出道,所以過程更為艱辛。其實他完全不必如此,蘇家的財產足夠他揮霍一輩子。而他好象只是要證明給人看,表示一個正常人能做的他也能。”

  桑無焉垂下頭。她或許明白蘇念衾要證明給誰看。

  她有點難過,於是說:“我去洗手間。”

  剛一起步卻沒想到正踩到自己弄撒的葡萄身上,“?”一下葡萄裏的肉被擠出來,然後在她的腳底一滑。桑無焉頓慌,去抓桌子,結果只拉到餐臺上墜下來的桌布。一使勁,紅色的餐布挪動,上面的被子瓶子如數打翻。“砰——”有的跌到地上,紅酒撒了一地。

  男人有點慘不忍賭地拍了拍額頭。所有人都朝這裏看。

  桑無焉窘迫地想找到地洞鑽進去。

  男人有點頭痛地擺擺手,“沒事,沒事。我不會叫你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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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8:43
第二十六章

  但是桑無焉造成這麼大的陣仗,已經引得彭丹琪朝這邊走來。桑無焉拼命朝周圍的人道歉,然後和侍者一起收拾殘局。

  “銳行,你不替叔叔招待客人,窩在這裏瞎混什麼?”彭丹琪蹬著高跟鞋,走來就對男人嘮叨。

  “我……”彭銳行看到桑無焉,找了個藉口,“我在向這位小姐詢問食物狀況。”

  桑無焉蹲在地上撿碎瓶子。

  “她是誰?”彭丹琪問。

  “一個工作人員。”彭銳行說。

  “不可能,她沒有穿工作服也沒有戴工作牌。”看來她比彭銳行要聰明許多。

  她打量了一下這個肇事者,因為這場事故讓音樂有些中斷,很一些好奇的人圍在旁邊。

  “小姐,請問您有請貼嗎?”另外一個會場負責人過來問。

  “我……”桑無焉撓了撓頭發,“我是和朋友一起來了。”她終於明白什麼叫吃人嘴軟。

  “哦——哪個朋友,這裏的人我們都認識。”彭丹琪說。

  桑無焉看到這個紅衣女人的神情,好象確定自己是溜進來白食的一樣。桑無焉環視了一下,恰恰周圍人很多,她不夠高,看不到蘇念衾在哪兒。

  “咳咳……”彭銳行出來解圍,“琪琪,你這樣不太禮貌。”他想,吃就吃唄,反正多一個人不多,也總不會是個什麼記者或者犯罪份子,他這堂姐就這些毛病不討人喜歡。

  “你的新一任女朋友?”彭丹琪似乎看出點端倪。

  “不是。這妹妹太狡猾,不吃我這套。”

  彭銳行否認。

  這時候,一隻手臂過來從後拉住桑無焉,“怎麼了?”是姍姍來遲的蘇念衾。

  “我打翻了人家的餐台,弄得一團糟。”桑無焉癟著嘴說。

  “沒事,彭先生彭小姐不會介意的。”蘇念衾走進一點。

  彭丹琪看到蘇念衾也出來解圍,綻開笑臉,“沒關係。叫人收拾就行了。”停一下又問:“念衾,這位小姐是你朋友?”

  “恩,”蘇念衾點頭,“還沒來得及向彭小姐介紹,這是我未婚妻無焉,桑無焉。”

  話一出口,彭丹琪錯愕,桑無焉張大嘴。

  “我……”桑無焉呆了半天之後才想反駁。

  蘇念衾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肘,垂頭低語,“閉嘴。”然後蘇念衾面不改色地又大聲說;“無焉,這位是彭小姐。旁邊是TORO的少東家彭銳行先生。”

  彭銳行笑,“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全場唯一一個不被蘇先生魅力吸引的女性,結果居然是你未婚妻。”

  玩世不恭的彭銳行講出來是當玩笑,但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旁人看來有點諷刺。

  桑無焉不悅地蹙眉說:“彭先生,我比其他人更愛他,這點你無庸質疑。”

  蘇念衾捉住桑無焉胳膊的手震了一下。

  桑無焉這才發覺自己好象說了很露骨的話,臉上發燙。

  彭丹琪有點窘,卻依然不改火辣,“蘇先生什麼時候訂婚的,都不通知我們一聲。”

  “事隔太久,也不是一天兩天的,結婚時一定送喜帖來。”蘇念衾忽悠這兩人。

  小秦想,老闆就是老闆,一箭三雕。一則斷絕彭丹琪等女人的糾纏,二則又能破滅彭銳行的想入非非,三則還可以占占這位桑小姐的便宜。

  待那彭家兩姐弟悻悻離開,時候也不早,蘇念衾告辭。

  “我什麼時候成你未婚妻了?”桑無焉在車上問。

  “三年前就是。”

  “不可能。”

  “你走之前最後對我說那句是什麼?”

  桑無焉想了想那段刻骨銘心的吵架,“夠了,我累了?”

  “不對,是上一句。”

  她又想想,“我們可以立刻去登記結婚,如果你還願意的話。”

  “我願意。”

  “呃?”桑無焉沒反應過來。

  蘇念衾轉過臉來,毫無焦距的一雙眸子漆黑透亮,他又緩緩重複了一次,“我說,我願意。什麼時候去?你帶身份證了嗎?”

  桑無焉怔三秒鐘後才急了,“我又沒向你求婚。我只是重複當年的話。”

  “你問我答的,不要翻臉不認帳。”

  “那是我三年前說的。”桑無焉覺得自己是秀才遇到兵。

  “反正我答應了。” 蘇念衾耍賴。

  桑無焉說不過他,一直就說不過他。

  車到了市區,她說:“我回家。”

  “你要回去拿身份證?”蘇念衾問。

  “蘇念衾!”桑無焉想把他一腳踹下去。

  暴君第一次滿足了女人的要求,規規矩矩地送她回家。

  然後蘇念衾開始打開車窗吹風,主動地接受這個城市的味道,桑無焉成長的城市。

  無論誰都看的出來此刻蘇念衾心情極佳,因為他剛才聽到桑無焉的一句話。

  她說她愛他,比任何人都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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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桑無焉抱著毛公仔發呆。

  “他剛才肯定是喝多了。”程茵說,“所以胡言亂語,你別想入非非。”

  “哪怕知道可能是玩笑,聽見他要娶我也是很高興的。”桑無焉的笑有點淒涼。

  程茵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期,“別忘了明天你要回家去一趟。”

  桑無焉轉頭看到鐘擺裏顯示的天日。後天是桑爸爸的忌日。

  桑媽媽總是給無焉的電話裏說自己過的很好。她身體不佳,本來是獨立的中年女性只好從單位病退,以照顧丈夫和女兒為己任。無焉從A城回來以後不久的那個初秋,桑爸爸站在大學課堂上,又一次因為腦溢血突然倒下。一個月以後去世。

  雖然從第一次生病就有心理準備,家人還是哀不可止。無焉幾次在父親的遺體上哭暈過去,但是桑媽媽一直很平靜。

  當時,程茵擔心地提醒無焉,“你要看好伯母了。”

  果然,下葬以後母親每天都去父親的辦公室將她自己瑣在裏面自言自語或者坐長途車去當年兩人當知青的地方去垂淚,到了時候又平靜如常地回家替無焉作飯,顯得高高興興。

  那個時候的桑無焉正在家裏的安排下讀研,為了這事,她辦了休學申請,天天在後面跟著母親寸步不離,待母親要返回之前又匆忙趕回去,做成好象剛剛放學或者剛剛、到家的樣子。又向父親學校的領導百般哀求才幫母親把那間辦公室一直保留下來。

  於是,每日,桑媽媽裝著去和一些老朋友外出活動逛街的樣子,桑無焉裝著在學校好好念書的樣子,兩人就這樣過了一年。若不是程茵一直在,桑無焉覺得自己會先發瘋。

  一年後連父親忌日的都過了數天,桑媽媽突然說:“焉焉,你爸爸是昨天下葬的嗎?”

  桑無焉錯愕之後回答:“是啊。”

  一切又恢復了平常,只是桑媽媽的記性突然就漏掉了一年。她知道這是一種心因性的選擇性失憶症。就像害羞的人極度緊張的時候一上臺便忘記臺詞一樣。
  桑媽媽有時候會悲傷,大多時候在老年大學裏和那些朋友消磨時間。她時常說:“焉焉,你不用管媽媽,愛回哪兒回哪兒去。媽媽一點也不需要人照顧一個人挺自在的。”桑無焉明白其話中的意思,但是母親不知道,她好象回不去了。

  後來,接到吳迂電話,桑無焉才想起來忘記聯繫他了。

  “前天你去哪兒了?”他很擔心。

  “我碰見一個朋友,他有事情就拉我走了。”

  “哦。”

  通話暫停了一會,吳迂問:“你在哪兒,聽起來很開闊?”

  “我在鐘山給我父親上墳。”桑無焉回答。

  “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打擾你。”

  “沒事,已經三年了,當時再傷心如今都淡了。”桑無焉站在墓碑前說.看到桑媽媽一樣一樣地將帶來的水果和百合花擺上去。

  “什麼三年了?”桑媽媽轉過頭來責備,“明明就是兩年,你看你這孩子的記性。”

  桑無焉拿開話筒,說:“我指的是第三個年頭了。”接著才又將電話放在耳邊。

  “無焉,我開車去接你和伯母?”

  “不用麻煩你,我們叫了車子。”

  掛電話的時候,桑無焉輕輕說:“謝謝你,吳先生。”

  吳迂一愣,“吳先生”三字已經表示了桑無焉委婉的拒絕。

  桑媽媽問:“誰的電話?”

  “你常提的那個吳迂。”

  “他是個不錯的好孩子。”

  “媽——”桑無焉一邊和她答話一邊為父親上香。

  “媽媽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你能趕快找個好歸宿。經過你爸爸的事情我現在什麼都想開了,只要懂的珍惜你、能養家,就什麼都好了。”

  “媽,你都算職業女性了,還說什麼養不養的,我又不是賺不了錢。”桑無焉笑。

  “當然還要身體康健。”

  又不是等著他做苦力,桑無焉想,正要說的時候,又聽桑媽媽喃喃念叨:“不然要是一個人去了,剩下另一個太孤單。”

  路上,桑媽媽又說:“這個小吳真的不錯相貌堂堂,雖然老家的家境不好,但是這樣的人家出來的小孩才最知道珍惜,職業好賺得起錢,脾氣好,待人很和善的。”

  桑無焉又笑,“你剛才不是才說什麼都不重要嗎?怎麼又開始數落了。”

  桑媽媽轉頭對著女兒,“當然還是不能嫁個讓你受苦的,而且你知道自己性子急,就得找個脾氣好的,不然兩個性格壞到一起整天就砸鍋扔瓢了。”

  桑無焉頓時閃過蘇念衾氣急敗壞的樣子,立刻就想笑,老人的話總是有道理的多。

  與母親分手後答應她一會要回家吃晚飯,她抽空去商業區買點東西。

  路過一家精品店的時候看到櫥窗裏的一套情侶裝。乳白的粗線針織毛衣,好象穿起來很溫暖的樣子,毛衣是純色的只有簡單的麻花狀的繩紋,開衫樣式後面還有可愛的帽子,胸前的扣子是原木的。

  桑無焉想像蘇念衾穿著它顯得很居家的樣子,有點發愣,嘴角不禁微揚。

  “嗨,時代週刊小姐。”有人在後面叫。

  她正納悶,居然有人在街上這麼稱呼對方的。

  一轉頭,發現是彭銳行在叫她。這位彭家的公子正泊好他的寶馬,摟著一位美女的細腰要進咖啡廳。

  “時代週刊小姐,居然在這裏一個人逛街?”他又將那個稱謂套在她身上,已經有奇怪的目光聚攏來,搞的桑無焉很尷尬。

  彭銳行笑盈盈地走來,給女伴說了兩句話,讓她先進去。桑無焉看到他銀色休閒西裝外套裏面是一件淡粉色的襯衣,扣子只扣了一小半,露出裏面結實的胸膛,格外養眼。他是一個充分瞭解自己長處的男人。

  “彭先生,我姓桑,桑無焉。”桑無焉幾乎哀求地讓他把自己的姓名記住。

  “哦,無焉。你的那位護花王子兼未婚夫呢?”他笑。桑無焉不太情願地驚歎,居然第一見到能這麼襯粉紅色的男人。

  “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桑無焉糾正。

  “你這是在給我暗示?”

  “什麼?”

  “女人在刻意否認自己有未婚夫的時候,是在給對面的男人一個暗示。”

  桑無焉無言。

  彭銳行說:“我想請你吃一個霜淇淋。”

  “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童心未泯未嘗不是件好事,而且我知道對面公園裏有家很美味。”

  “你為什麼總是……”桑無焉有點無奈地皺眉。

  “因為我對蘇念衾愛上的女人很有興趣,想研究研究,為什麼他要選你而對我那個美若天仙的姐姐看都不看。”

  “彭先生,我想,其一蘇念衾幾乎算是盲人所以他當然看不到令姐的美貌,其二蘇念衾他並不愛我。”

  彭銳行聽到桑無焉後面的話,挑高了濃眉,“你說蘇念衾不愛你?那我就更得研究研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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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9:26
第二十八章

  “走吧,走吧。反正不耽誤你太久,而且光天化日眾目睽睽我不會讓你少塊肉的。”

  桑無焉和彭銳行一人拿著一個草莓甜筒在草坪裏的小路上走。

  她不時四處看。

  “你看什麼?”

  桑無焉掩飾說:“你女朋友呢?”

  “她是我的……秘書,我已經讓她先回去了。”

  桑無焉想,不知道你家是不是有一打美女都是秘書。

  過了一會,桑無焉又警覺地四處看。

  “無焉,你在找什麼?”

  “沒。”她怕蘇念衾突然又從那個地方冒出來,然後做出什麼驚人舉動。

  桑無焉正要從十字路上穿過去,找對面的椅子坐。

  倏然,一輛自行車猛然沖過來,眼看就要從背後撞上。“小心!”彭銳行眼疾手快,將桑無焉護住,拉過來躲過車子,卻又因為失去重心兩人一起磕到旁邊的桉樹幹上。


  桑無焉的額角擦破了厚厚一層皮,鮮血滲出來。

  他有點心有餘悸地吹口氣,“兩次見你都這麼冒失。”說著挽起袖子

  桑無焉有點不好意思。

  彭銳行看到她額頭的傷,拿出手絹準備替她擦擦,“得去醫院看看。”她戒備地往後一縮,躲過他的動作,“謝謝,我自己來。”

  彭銳行看到她抽痛的臉,突然有了一個好主意。

  蘇念衾正在分公司的會議室裏開會,他下周就要回總部,所以得做一些安排。

  小秦在做筆錄。

  外面另外一位秘書敲門進來說:“蘇先生,總部的銷售科打電話來找您。”

  “說我開會。”蘇念衾回答,示意會議繼續。

  三分鐘後,“蘇先生,TORO的彭小姐來電話。”

  “說我開會!”蘇念衾又一次隱忍地重複。小秦一邊翻資料一邊想,老闆的耐性提高了。

  再過了三分鐘,“蘇先生,TORO的彭先生……”

  “說我開會!!”蘇念衾有點不想再忍。

  那位秘書看到蘇念衾陰森的臉色有點怵怵地繼續小聲說:“彭先生說有位桑小姐出車禍了讓您去一躺。”

  蘇念衾倏地站起來後“砰——”的一下身後的椅子應聲倒地。

  “我只不過擦了點皮,還要在這裏等什麼。”桑無焉坐在急診室的板凳上。

  彭銳行神秘地讓桑無焉將手機關掉,笑笑,“我剛才救你一命,順便幫我做個實驗。”

  “什麼實驗?”

  “驗證蘇念衾對待愛情的態度有多迅速。”彭銳行一邊說一邊對剛才的電話進行解釋。

  “你怎麼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桑無焉頭真的開始痛。

  “看著你很痛苦的樣子,幫你一個忙。”彭銳行看了看表,“過了十分鐘了。你一會可以冷靜地觀察他的表情,從而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乎你。”

  聽了他的話,桑無焉覺得自己好象真的有點期待。

  十分鐘,

  二十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前來就診的人來來去去,蘇念衾一直沒有出現。桑無焉的心開始慢慢地低落下去。

  “走吧,”桑無焉終於有點絕望地站起來說,“不過,還是謝謝你。”她從未想過彭銳行是如此可愛的一個人。

  彭銳行說:“再等等吧,這個時段堵車很嚴重的。”

  桑無焉搖頭,與其在這裏等待宣判不如先於離開,不去面對那個殘忍的結果。她一直都喜歡逃避。

  這時,彭銳行接到電話。

  “喂——”

  “彭先生,”蘇念衾竭力地抑制顫抖的聲音說,“你至少應該告訴我是哪家醫院。”

  彭銳行一拍腦殼,他把這個給忘了。

  “無焉。”他一轉身去叫桑無焉,卻發現她人去椅空。

  方才蘇念衾接過電話時,電話已經掛了。彭銳行沒有說清楚,又打的是公司座機。蘇念衾一面讓小秦查詢本市所有醫院收容的車禍傷者,一面找彭丹琪打聽彭銳行的手機號碼。如此耽誤了半個小時。

  稍許之後,蘇念衾象風一般地趕到,在走廊上碰倒了多個送藥車。

  彭銳行垂著頭,對他解釋了一翻,心裏在琢磨蘇念衾會不會給他一拳頭。沒想到蘇念衾卻長長出呼了一口氣,揉著額角說,“沒事就好。”驚慌的神色還未完全褪去,殘留在上顯得格外憔悴。

  車到了醫院外面的交通主幹道上,蘇念衾被嚇的蒼白的臉色還未恢復。

  小秦看到人行道上的女孩,說:“是桑小姐。”

  蘇念衾立刻坐起來,“停車!”隨即車未停穩,他就直接開門下去。

  “蘇先生,這是路中央,危險。”小秦來不及制止。

  蘇念衾恍若位聞,徑直走了幾步。“無焉——”他喊。

  接著沖過來的桑塔納急?車,司機冒出頭來罵:“走路長不長眼睛!”

  桑無焉聽見動靜一轉臉便看到車流裏面色蒼白的男人。

  “蘇念衾!”她幾乎是尖叫。“你不要動!”

  蘇念衾聽到她的聲音,更加確定了前進的方向,繼續走過來。

  “叫你不要動。”桑無焉焦急地喊,即刻從欄杆那裏翻過去,躲過一輛桑塔納一把拉住他。緊緊拽住,然後小心翼翼地帶他回到路邊。

  “你!”桑無焉急極,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你知不知道會死人的!”她惱怒。

  蘇念衾第一沒有和她對怒,卻忽然柔和地笑了,伸手摸到她因為生氣而漲紅的臉頰,“能聽到你活蹦亂跳地罵人,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桑無焉一怔。

  他的臉上在微笑,但是嘴唇卻因為慌亂而慘白,手心全是冷汗,而且在禁不住地微微發抖。他不是為剛才自己的生死,而是僅僅由於彭銳行的那個電話。

  他們捉弄了他,他不但沒有一點生氣,反倒很慶倖,慶倖桑無焉的完好無損。

  桑無焉有點內疚地將臉埋在他的掌中。

  “對不起。”她說。然後依戀地磨蹭了一下他掌心的紋路。

  “你的額頭……”蘇念衾感覺到她臉上貼的一快紗布。

  “剛才擦破的。很小很小很小的傷。”桑無焉帶著他的手指去摸了摸。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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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39:47
第二十九章

  小秦從下一個路口下車,然後步行回來。

  “謝天謝地,我以後再也不敢在車上叫桑小姐這三個字了。”小秦說。

  桑無焉替蘇念衾抱歉地笑笑。

  蘇念衾還在留戀她頭上那塊貼著紗布的傷,指腹在上面反復輕輕地摩擦,完全不顧這是在上下班高峰的人行道上。

  從那一刻起,在旁邊的小秦才發現原來蘇念衾竟然也能做一個異常溫柔的男人。

  他說:“無焉,你知不知道你對我很重要?”蘇念衾的話與喇叭和發動機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在灰塵撲面的環城幹道邊。此刻車流洶湧行人卻很少。

  桑無焉突然被他感動了。

  但是她卻強迫自己在他的溫柔包圍下冷靜下來,然後問:“比餘微瀾還重要?”

  蘇念衾的手即刻僵冷在她的額前,許久都不知怎麼開口說話。

  桑無焉垂下臉,淡淡地說:“我要回去了,家裏有事。”她答應了要回家吃飯。

  蘇念衾忙說:“我送……我們送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然後她強裝笑臉對小秦告別。

  王露露勸她說:“其實能做他心中占第二重要地位的女人也不錯。”

  桑無焉回家把話說給程茵聽。

  程茵火大的說:“什麼第二不第二的,胡扯。”桑無焉知道,程茵不是對王露露有意見,讓她真正生氣的另外那個人。

  所以睡覺之前,程茵還不忘罵了一句,“TMD的蘇念衾,什麼東西!”

  第二天,幾家電臺聯合起來辦一個關於城市的話題。總監說請來一位A城的著名主持人,桑無焉覺得會不會是聶熙,於是還沒到上班時間就跑過去電臺,結果不是。

  桑無焉有點失望。

  從一件事之後,她和聶熙之間遠不止前輩與後輩的關係了。

  桑無焉決心回家鄉念書,等父親的病好一些再來想蘇念衾、還有那天在他懷中的女人的事情,大家都好冷靜冷靜。到電臺辭職的時候遇見了聶熙。聶熙問起蘇念衾的情況,彼時的桑無焉才知道,聶熙與蘇念衾是一直都認識,怪不得蘇念衾會破天荒地答應聶熙到電臺做節目。

  聶熙知道桑無焉的情況後,詫異地問:“他和餘微瀾的事情,你還是察覺了嗎?”

  一句露餡。

  最後聶熙受不的桑無焉的苦苦哀求,只好全盤脫出。桑無焉第一次將餘微瀾這個名字和那天在醫院看到的美麗女子劃上等號。

  余微瀾,聶熙的朋友。蘇念衾的繼母,也是他的初戀。

  桑無焉聽到事實後只覺得可笑,原來蘇念衾並不是那位等待著自己去給他唯一光明的王子,他只不過想找一個能忘記那場荒唐愛情的替代品而已。

  後來過很久,桑無焉找到現在這個工作,在一次交流會上她又見到了聶熙。

  聶熙當時看見她連問:“蘇念衾找到你了嗎?你知道他來電臺找過你。我……”還有剩下的話,她沒有好出口,晚上,桑無焉接到她的電話。

  “我不好意思當面對你說,我很後悔我當時對你講的那些話。我好象是一個罪魁禍首讓你們分散了這麼久,也讓念衾痛苦了這麼久。”

  “不是的。這怎麼能怪你。”

  聶熙在無線電的另一頭苦笑,“因為我那麼直白的告訴你,我是有私心的。所以我內疚。哪知無論是沒有了餘微瀾還是失去了你,他依然不會選擇我。”

  “那麼熙姐,你覺得我們兩相比誰比較幸運呢?”桑無焉輕聲問。

  聶熙想了想,很認真地說:“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做你。畢竟你還有機會,而且說不定只是你誤會了,也許他已經忘記她了。”

  桑無焉笑的有點落魄,“只要他愛上一個人,或許是敢於在別人面前承認他愛她,那麼就絕不是誤會。他就是那樣的人。我們都知道。”

  他從不騙她,也不會說些匪夷所思的花言巧語來討她歡心,好象在他看來做不到的事情就不應該承諾。但是後來,桑無焉才發現被愛的人騙其實是件很幸福的感覺。如果一個男人千方百計地要欺騙對方,說明他還在乎她,不想讓她為此傷心、難過或者離開。

  而蘇念衾不是。

  因為有餘微瀾,所以蘇念衾對他的過去隻字不提。這是他最喜歡的一種回避方式。

  電話的最後,桑無焉問:“她還好嗎?”

  “你說念衾?”

  “不。”桑無焉立刻否認,她從不敢再打聽他的任何消息。

  聶熙顯然明白這個“她”是誰了,“很好,丈夫從生死線上躲過一劫,更加恩愛。她是個有本事的女人,本來一個支離破碎的家現在被她打理的不錯。”

  當她昨天再次在蘇念衾面前提到餘微瀾的名字時,他竟然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

  額頭上摔出來的傷,其實並不輕。她當時第一回嘗試到什麼叫頭冒金心的。又去醫院換藥,這次改貼了一塊小一點的OK繃。再次路過那家精品店的時候,桑無焉掏幹了錢包,忍痛將那套情侶毛衣買了下來。那個店員很熱心地說:“要是男朋友穿上不合適的話,可以拿回來換的。”

  桑無焉苦笑,也許它永遠只有被自己掛在衣櫃裏的命運。她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將臉貼著毛衣,它是羊毛與兔毛混紡的所以觸摸起來感覺很好,很像蘇念衾為數不多的溫柔神色。一想到他,不知不覺間,桑無焉又落下淚來。

  晚上她帶了桑媽媽做的水煮魚回去,放在微波爐里弄的熱氣騰騰地給程茵吃。

  程茵說:“大一時我有次感冒,一個人上街吃飯,看到功能表裏有這道菜,憑想像覺得應該是很清淡的東西吧,就要了。結果一端上來差點把我給辣死。”

  桑無焉失笑,“外地人都吃不慣的。”

  “但是一旦迷上了,就無辣不歡。”

  桑無焉也是吃慣了家鄉菜,所以口味很重,喜歡又辣又燙的東西,即使吃下去胃都在燒,感覺還是很過癮。

  程茵又嘗了一塊魚,下肚之後很享受地吸了一大口氣。

  桑無焉說:“下午我又見到吳迂了。他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

  “可惜你不喜歡。”

  “如果我先遇見吳迂的話一定回喜歡上他的,然後立刻嫁過去,所以說緣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遇見了一些人就錯過了另外一些人。”

  程茵眨了眨眼,“猿糞?有什麼好奇妙的,不就是一坨猴子屎嘛。”

  桑無焉用了三秒鐘反應,然後“撲哧——”一口飯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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