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木浮生]衾何以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41
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42:58
第四十章

  “你說你和蘇念衾是不是真的曾經踩到過同一坨猴子屎?”程茵問。

  “什麼?”

  “有緣分唄。”

  兩人各自笑做一團。

  “最近鑲嵌類珠寶跌價,鑽石也是。若是你準備不和蘇念衾結婚的話,叫他把鑽戒兌換成現金給你。”

  “烏鴉嘴。”桑無焉一腳跟她踹過去。

  “還有那塊表。”

  六月裏,一份發行量極大的報紙其娛樂版爆出一條消息。突然從娛樂圈消失的詞作者一今居然就是當今獅山蘇家的唯一繼承人,並且在文章旁邊附上蘇念衾的近照。

  桑無焉是在家裏看到報紙後才得知的這個消息。

  她愣了一會,才想起給蘇念衾打電話。

  手機占線,辦公室電話一直不通,她可以想像有多少電話要擠進去。

  他最討厭出現於人前,所以事事低調,卻恰恰有這麼多人不肯放過他。她一邊重撥他的手機,一邊讀著那些蘇念衾刻意遺忘的往昔。

  三個月就被送往C城福利院;七歲才被蘇家領回,其間從福利院出走三次;十五歲時母親死于空難;成人後一直從事盲文的翻譯工作,並且在殘疾學校任教,三年前接受家族生意從商……

  一點一滴,都被一一無情地披露出來,有些事情連桑無焉都是第一次知道。她讀著讀著眼眶開始潮濕,無論怎麼重撥,聽筒那邊一直是占線的忙音。

  報紙上的照片,不知道是何時照的,大概是什麼晚宴上,蘇念衾穿的很正式,他正好回頭的一刻被攝影師捕捉到,眉目是他對外人一貫的漠然,眼神空洞。

  此刻,她聽到的手機好象在臥室響。她放下座機電話跑去拿手機。

  剛接通,蘇念衾迫不及待地問:“無焉,家裏的電話怎麼老占線。”

  聽到他的聲音,桑無焉的淚落下來,“念衾。”

  原來,他們兩個人都在同時不停地撥著對方的號碼。

  “怎麼了?”蘇念衾焦急地問。

  “你好嗎?”

  “我沒事。”他現在有了一個必須要保護起來的人,所以自然地堅韌了許多,“你在家不要開門,把窗簾拉好,電話線拔了。晚上我回來接你。”

  “對於那些過去,你不應該難過。越是不堪回首越是說明你以後理所應當得到幸福。”

  “無焉……”他頓了頓,“對不起。”很多事情他一直想當然告訴她,但是一直拖延著,如今卻讓她用了這麼一種方式來得知。

  “第一次聽你對我道歉。”

  蘇念衾有點不好意思的苦笑了一下。

  “念衾,我會給你幸福的,把以前所有被你錯過的幸福都補償回來。”

  另一頭的蘇念衾原本還想說什麼,卻被人打斷,不得不掛了電話。

  貨不單行,上月因為蘇念衾去日本,所以公司將最新研製的護膚新品率先在東京的時裝周對外發放出售。沒想到卻遇到產品有副作用的投訴,當局已經將產品查封。

  小秦戰戰兢兢地將這個消息詳細地報告給蘇念衾。白天各種媒體記者的轟炸,已經將他搞的筋疲力盡,此刻臉色慘白,連聲音都沙啞了。

  蘇念衾靠在車子後坐的椅背上,雙手揉著額角,“幫我訂最近的機票。”

  “應該去東京最近一躺航班是今晚十點。”小秦撥電話查詢了後彙報。

  “恩。”

  “現在去酒店休息一下,再去機場?”她真怕蘇念衾撐不下去。

  “不,我要回一躺家。”

  “那邊或許堆了很多記者和歌迷。”小秦擔心他一出現就無法脫身。

  “無焉在家裏,我要看看她。”蘇念衾極其疲憊地閉上眼睛。

  事情由小秦安排,她開著另一輛車去接桑無焉。從高速公路路口繞了好幾次次才躲開後面的跟蹤。

  兩輛車約好在一條僻靜的巷道碰頭。

  桑無焉打開車門看到裏面合眼假寐的蘇念衾。

  “念衾。”

  他聽到她的聲音後,一掩方才的疲憊,在嘴角緩緩綻開一抹笑容,張開雙臂,“無焉,讓我抱抱。”

  “你吃飯沒有?”桑無焉坐在他懷裏。

  蘇念衾微笑著搖搖頭。

  桑無焉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然後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個密封的盒子,打開來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皮蛋瘦肉粥。

  “有一點糊,但是還不至於喝不下去吧。”桑無焉解釋。

  蘇念衾頭一次一點眉頭都沒有皺就喝了下去。

  “好喝?”

  蘇念衾不說話只是隨即吻了她。

  那個吻深深的卻格外溫柔,米粥的味道殘留在蘇念衾嘴裏。還是有很大的糊味,而且味道太咸,桑無焉在心裏總結。

  熱吻中,蘇念衾捉到桑無焉的手,摸到無名指上空蕩蕩的,於是緩緩放在她的唇,問:“戒指呢?”

  “下午洗頭髮的時候取了就忘戴了。”她急忙解釋,實際上她找了一下午都沒找到那個戒指,卻又不敢說。

  “戴上去就不應該老取下來,你沒收拾記性也不好,萬一弄丟了,我頂多再去為你買一個,可是你自己又會覺得不吉利。” 以前蘇念衾見她不戴戒指總是會大發雷霆,這一次居然沒有生氣還跟她和顏悅色地講道理。

  暴君也有講道理的一天,這倒叫桑無焉有點無所適從,完全像只犯了過錯的小貓,沒有半點反駁。

  “你要去多久?”

  “頂多十來天。這段時間你不要回去了,小璐陪你在酒店裏面住幾天。如果你要回B城或者出去散散心也行。”

  “我就在酒店裏等你回來。”

  蘇念衾點頭。

  “小秦說你很累,你閉著眼睛休息會。”

  “睡不著。”合上眼睛全是白天亂七八糟的事情。

  “要不我給你唱只催眠曲。”桑無焉壞壞地眨眼。

  “怕是會做三天噩夢。”

  “呵,蘇念衾,你這麼沒口德。”她咧著牙去咬他。

  蘇念衾摸著她額前劉海沉沉地笑出聲來。

  “我不想睡,就想聽你說話,反正飛機上有的是時間休息。”

  “原來念衾的媽媽是坐飛機遇到意外的。”

  “恩。遺體都沒有找到,墓地裏是個空穴。”蘇念衾淡淡說。

  “難過嗎?”

  “自從有了桑無焉,就再不難過了。”

  “我想聽你有空的時候親口把以前的事情說給我聽。”

  “好。”蘇念衾允諾。

  蘇念衾還是按照慣例算好時差,每晚九點來國際長途查勤。

  自從上次以後,桑無焉絕不敢再在電話裏對蘇念衾說想念之類的話,免得他又不要命地通夜趕工,提前回來。

  娛樂圈就是這樣,一陣一陣的,永遠不缺乏新的話題,蘇念衾暴光的隱私慢慢地冷落下來。

  新產品的事情解決的還算順利,蘇念衾親自出面,顯示出了廠家的誠意,展開自身研製配方的紕漏之前就對那些有不良過敏反映的用戶公司給予一一賠償。

  知道第二天蘇念衾要回來,桑無焉興奮地睡不著,於是來回翻著電視的頻道看到半夜在昏昏入睡。當早晨電話響的時候她還在迷迷糊糊地做夢。

  “無焉。”是餘小璐。

  “恩,是小璐呀。”

  “無焉,你現在要冷靜地聽我把話說完。”

  “什麼事?”

  “你聽了過後不要激動,因為一切都沒有確定,我們還在等最後消息。我現在正朝你住的酒店趕過去。”

  “怎麼了?”桑無焉開始有點不詳的預感,說話有點發顫。

  “念衾坐的那趟從東京起飛的飛機……”小璐耗了極大的勇氣,頓了頓,繼續說“那躺飛機……墜毀了。”

  餘小璐說完後等待桑無焉的反應,卻聽到桑無焉聲音顫抖的笑了笑。

  “小璐,今天不是愚人節。”桑無焉努力在嘴角扯出一個弧度。“你這麼捉弄我,念衾會生氣的。”
匿名
狀態︰ 離線
42
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43:15
第四十一章

  餘小璐吸了吸鼻子,“無焉,你聽我說,我們目前聯繫不到念衾和小秦。雖然說最終結果還要等聯絡到大使館才知道,但是我們已經私下在航班乘客名單上查到了念衾的名字。電視新聞裏最新的消息是機上人員無一生還。”

  餘小璐趕到酒店,看到桑無焉傻愣愣坐在沙發上。

  “他一直說他不喜歡坐飛機。”桑無焉說。

  “他答應過他要回來告訴我小時候的故事的。”

  “我應該把戒指好好地戴著,不然就不會弄丟。”

  ……

  她靠在餘小璐的肩上,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話。

  一會兒,餘微瀾也慘白著臉趕來。

  她緊緊握住桑無焉的手,“無焉,念衾他一定希望此刻我能保護好你。”

  桑無焉擦了擦不斷洶湧的眼淚問:“伯父呢?”

  “懷杉他心臟不好,暫時不能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而且……我們不是沒有希望。”

  桑無焉看著餘微瀾,慢慢伸出雙臂,像蘇念衾平時擁抱她的動作一樣,抱住餘微瀾說,“微瀾,他肯定捨不得離開我們。”

  兩個人依靠在一起,她們都比對方想像得要堅強。

  一個小時後,中國駐俄大使館在網上和新聞裏均公佈了飛機上華人的名單。裏面赫然的躺著一行字:中國籍

男子,蘇念衾。

  桑無焉霎時間渾身冰涼,卻寬慰地反握住餘微瀾滲出冷汗的手說:“這只是和我們得到的消息一樣,並不是最終的傷亡名單。”

  電視畫面裏又一次出現了墜落後燒得漆黑的飛機殘骸,新聞主播說:“飛機剛剛從機場起飛,滿載的油箱因為墜機而引發大火,救護人員說很可能無生還者。目前機上的黑匣子已經找到,事故原因正在調查。”

  桑無焉突然想到那天,臨走前的蘇念衾對她格外溫柔和寵溺,是不是他冥冥中已經預感到什麼了。

  隨著時間的一點一點流逝,希望越來越渺茫。

  桑無焉睜著眼睛熬了一個通夜。

  回想起那些他們度過的美好時光,說是美好,其實大部分時間都在慪氣吵架。

  第一次在電梯裏遇到蘇念衾,他冷冷地拒絕她說:“不用。”

  他下課後,在教室外面,自己第一次知道他的名字。“不。今衣,衾。”他糾正。

  在摩天輪裏,他眯起眼睛,“這種事情似乎都是男人主動的。”

  “瞎子聽不懂英文。”蘇念衾一面偷樂一面板起臉說。

  她和他慪氣,他在電臺來找她,對那個追求她的同事鐵青著臉說:“她桑無焉是我蘇念衾的女人!”

  “下次要是再從你嘴裏聽到這個男人的名字,我就去滅了他。”在得知她與吳迂約會之後,蘇念衾兇惡地放出這句狠話。

  “無焉,過來讓我抱抱。”

  ……

  桑無焉躲在洗手間裏放著淋浴,蓬蓬頭裏的水聲很大讓外面的余家兩姐妹聽不到她的哭聲。

  第二天,大使館已經通知罹難者家屬前往辨認遺體,登記的機票名單裏有蘇念衾的名字,但是查到當時航班他又並沒有登機。

  即使這樣,所有人都聯繫不上蘇念衾或者秦秘書。

  “最壞的打算就是蘇念衾先生,實際上在那趟航班上,只是名單裏出了點紕漏。”大使館的人員說,“所以最好但是家屬親自去一躺。”

  桑無焉在家裏翻身份證和護照,

  機場裏,所有人都很沉默。

  桑無焉一身黑衣站在人群裏,神色有些恍惚。余微瀾為了不讓蘇老先生起疑心,只好留下來,讓餘小璐和桑無焉一起去。
  忽然,電話響了。

  “喂——”

  “桑小姐!”是秦秘書。

  “小秦?!你在哪里?念衾呢?”桑無焉驚呼。

  “我們在醫院,蘇先生並沒有上飛機。”

  “念衾現在在哪里?”

  “桑小姐,昨天我們的車子出了場意外所以沒來得及趕上航班。”

  桑無焉的淚又一次滾出眼眶來,“你的意思說念衾他還活著?”

  “是的,但是蘇先生的傷勢比較嚴重仍然在搶救。”

  桑無焉掛了電話,一下子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身體一滑坐到侯機大廳的地上,埋起頭抱住膝蓋放聲大哭。她什麼都不奢望,只要他繼續這麼活著,原來她是這麼愛他,愛到甚至願意用自己的一切來交換這個奇跡。

  東京的醫院裏,蘇念衾昏迷了多日。

  那天,他們處理完事情後,預訂的是蘇念衾先回國,小秦善後。小秦準備把蘇念衾送到上飛機再說。結果在去機場的路上,和一輛闖紅燈的豐田相撞。那輛車從右邊沖來,司機與蘇念衾都受重傷,另一側的小秦只有輕微的腦震盪。

  蘇念衾右側的肋骨全部骨折,並且插到肺裏,而腦部也有裂痕,情況十分不樂觀。醫生說:“手術很成功,但是其他就在於他的求生欲了。”

  所有人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一直守侯在旁邊寸步不離。

  從前,蘇念衾總是比她晚睡,又比他早起,而且他對聲音響動格外敏感,睡眠很淺,所以桑無焉很少見到他這麼安靜的樣子。睫毛搭拉下來,嘴唇抿得緊緊,插著輸液灌的手被微微平放在被子上,上面全是這幾天紮的針眼,青了一大片,很讓人心疼。

  她輕輕拿來放在眼前端詳,很修長的手指,卻因為從小彈琴的緣故指節練得有點突出,手掌打直時指尖也有點微微上翹。這樣的手指,總是不知道輕重,惹得他氣極時便會使勁摳住她的手腕,偶爾也會溫柔又寵溺地揉揉她的劉海。

  蘇念衾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枚很簡潔的細細的鉑金指環。那是過年時,桑無焉接受他的求婚後,第二天帶他去買的。

  “這是我烙在你身上的印記,免得以後有女人對你垂涎三尺。”桑無焉當時傻笑著表示。

  戒指加上來回路費,才四百塊錢。

  程茵知道後樂極了,“無焉,你做的這個買賣可真划算。”

  就是那樣一件小小的便宜的東西,卻被蘇念衾視如珍寶,從未脫下來過。

  桑無焉摩挲著那枚指環說:“蘇念衾,你套上它就表示是我的人,沒有我的允許,天堂地獄都不許去。”

  到了第九天,桑無焉趴在床邊熟睡,迷糊中有人摸了摸她的伸出來橫在他胸前的胳膊,然後又摸了摸她的頭髮,過了一會又回過去摸她左手光禿禿的無名指。

  男人開始不悅。

  桑無焉察覺到異動,從夢中驚喜地抬頭。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戒指不要隨便摘下來,你就是不聽……是不是?”蘇念衾虛弱地移開氧氣罩,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或者是嘴唇的開合都讓他的額頭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紙。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從死亡的陰影裏逃脫出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依然是語氣微慍地沖她發火。

  這一次桑無焉非但不生氣反倒傻傻地眯起眼睛一笑,眼眶裏的眼淚便隨之擠了出來,“蘇念衾,你怎麼還是很討厭。”

  (全文完)
匿名
狀態︰ 離線
43
匿名  發表於 2015-1-28 00:43:49
番外

  婚後,家裏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種奇怪在桑無焉眼中可以解釋為:那個男人更加神經質了。

  桑無焉畢業後,在A城一家社區心理輔導中心上班,雖然說工作比較輕鬆,但是也時常加班或者在外與朋友上街閒逛。因此,大多時候並不比蘇念衾早回家。

  不過新婚宴爾,只要她在家,總是高高興興地開門迎接蘇家大少爺的歸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即使是蘇念衾忙完一天異常疲憊,他也會勉強地微笑著吻她的額頭。

  蘇念衾卻有一個小小的改變。以前他總是自己掏鑰匙進家。但是自從結婚後,他再也沒有掏鑰匙的習慣,即使是隨身帶著也要按門鈴,等待女人開門。

  有時候會站個三五分鐘確定家裏沒人以後,再取鑰匙。

  無論是司機、小秦還是桑無焉並沒有把這放在心上,直到——

  那天正直週末,蘇念衾卻因為一些要事要去公司,桑無焉便一人在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蘇念衾回家按門鈴的時候,她正看到有趣之處,捨不得離開。

  他從不會發生忘記帶鑰匙的情況,但是門鈴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響。

  她嘴裏一邊不悅地嘀咕,一邊去給他開門。拉開門鎖後,桑無焉惦記著電視裏的情節,所以沒與他打照面就又跑回去繼續看。

  一集播完以後,桑無焉樂的哈哈大笑,突然她想起來門口怎麼沒有動靜,蘇念衾好象還沒有進來?

  不可能!

  她嘀咕,她明明開了門的。於是桑無焉放下遙控器走到門口一看:門大打開著,蘇念衾鐵青著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送他回來的司機拿著傘在後面急得團團轉。

  此刻正在下大雨,雖然門口有很寬的屋簷遮擋,但是雨水同樣也被大風刮進來濕了他的肩。

  桑無焉有點莫名其妙。

  “你幹嗎不進來?”

  蘇念衾陰沉著眉目,不答她的話,臉色比外面低沉沉的天還難看。

  桑無焉心想,難道又惹到他了?於是她也開始生氣。

  兩人就這麼站著,一人門外,一人門內,又僵持了將近十多分鐘,老司機終於第一個耐不住,“外面飄雨,還是讓蘇先生進門再說吧。”

  桑無焉看到蘇念衾濕得越來越深的衣服,突然心疼起來,正要妥協,卻遇到蘇念衾剛好發作。

  “關門!重新來過!”蘇念衾一邊咆哮,一邊大步跨上來拉上門。

  只聽門合上的時候,“砰——”地一聲巨響。

  桑無焉嚇地幾乎跳了一下。

  什麼叫重新來過?她問自己。

  三秒鐘以後,門鈴居然又響了。

  桑無焉心中真的很納悶,不知道蘇念衾究竟怎麼了。為了探索究竟,她又一次開門,看到蘇念衾等待他餘下的反應。沒想到他居然和往常一樣,進門脫鞋然後伸過手來,淡淡說:“我回來了,無焉。”

  桑無焉木愣地“恩”了一下,接住蘇念衾伸過來的手。接著她被他放在胸前輕輕地吻了前額。

  蘇念衾進臥室,拿東西,放水,洗澡……有條不紊。留下桑無焉一個人,站在玄關呆呆地半晌沒回過神來。

  一切好象和往常以前,只是他的臉還有些陰沉,親吻的動作有點僵硬,他的唇在外面已經凍得冰涼。

  桑無焉為了驗證究竟是那個地方出的問題,居然在第二個星期故技重施。

  她預計到他要回家的時間,故意將門虛掩著沒鎖。

  蘇念衾依然按門鈴。

  第三次,她乾脆將門大開,然後去幹別的事情,蘇念衾回家仍然按門鈴。

  她終於明白過來,與其蘇念衾是說要她來開門,不如說是他強制性地讓她來迎接他回家!!

  憑什麼!?桑無焉在電話裏對程茵抱怨:“他認為他是日本男人?還要我每天在玄關點頭哈腰地說:‘歡迎您回來,您辛苦了’?”雖然他在家裏很有經濟地位,但是也不能這樣蠻橫吧,她也可以養活自己的。

  程茵在另一頭大笑。

  “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已經很苦惱了。”

  “他自己怎麼說?”

  “他隻字不提。”

  “平時呢?”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生活一切正常。”

  有時候,桑無焉會開門後故意將他遺忘在門外,無論是站二十分鐘還是一個小時,蘇念衾都絕不妥協。必須要重新來過:她牽他的手,他吻她的額頭。

  “你就把他擱那兒,看他站一晚上還橫得起來?”程茵沒心沒肺地說。

  “我不理他,他大概真會站到天亮。”依照蘇念衾的脾氣,絕對有可能。

  “這叫活該。”

  “我……”桑無焉苦著臉,但是她心疼。

  第二個星期,桑無焉中午和社區中心的同事一起吃午飯。一個同事突然聊到大家最近接手的一些案例。

  她是學兒童發展認知心理學,所以大多接觸的是兒童病人。但是那個叫趙萌的要好同事卻盡遇到婚姻方面的案例,說起來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意思。

  吃完飯後,趙萌依然是“婚姻啊——“這句感慨結束談話。

  那天,這句聽過多少次的結束語在桑無焉心裏突然有了一些共鳴,下午她溜趙萌的工作室,將蘇念衾婚後的異常行為說了一遍。

  “結婚以前,我們就住在一起,但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桑無焉補充說。

  趙萌笑了笑,“這是一種男人的儀式。結婚以前你們只是戀人,但是婚後他要用一種方式來表達你是他的妻子了,成他生命中真正的一個部分。”

  “為什麼偏偏要選這種方式?”

  “他不想你忽略他。”

  “難道我親密地迎接他回家就能表示沒有忽略?”

  “男人喜歡以一種確切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比如他要你戴上戒指來證明你的身份,也希望用什麼來表達他在你心中排在第一。這是他們的儀式。”

  “那麼我可以把這些理解為因為他太愛我了麼?”

  “當然。”趙萌環抱著雙臂肯定地點頭。

  “除非和他離婚,我就要永遠這麼將就他?”

  “從某種方面來說,他是孩子氣的。等他心靈真正成熟以後,對婚姻有了安全感就會自然而然地消失。”

  孩子氣?桑無焉在回家的路上回味這三個字,同樣是研究社會心理學,李露露總認為蘇念衾的霸道是男人味的體現,而趙萌卻說是孩子氣。

  男人?孩子?

  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孩子,但是教育一個真正的孩子的方法卻真的很特別。

  小傑被餘微瀾在法律上正式收養以後,也改了名字——蘇君傑。大夥依然小傑小傑地叫他,除了蘇念衾。他總是連名帶姓地喊:“蘇君傑。”從法律上來講,他是小傑的大哥。

  從兩歲開始,經過三年的治療小傑幾乎已經和正常兒童無異。但是依然愛動,個性內向,走路的平衡性不佳。

  小傑格外粘桑無焉,用餘小璐的話說就是:“咱們蘇家的兩兄弟都著了桑無焉的魔。”他常常前來做客。

  桑無焉和餘小璐去超市採辦,留下蘇念衾一個人看孩子。

  蘇念衾照舊坐在沙發上聽新聞,不會管他。

  小傑多動,當然不會乖乖坐在對面板凳上,於是搬上小板凳開始去爬上二樓的樓梯。爬了兩階就踩滑了跌在地上。

  蘇念衾聞聲走來,側著頭,“蘇君傑?”

  小孩子哼哼了兩聲是要哭的徵兆,他的病使他天生不愛哭,但是後來他發現只要自己一哭便能得到桑無焉等人更大關注,於是也開始用這一手。

  “流血了?”蘇念衾居高臨下地問。

  “沒有。”他帶著哭腔說。

  “骨折沒?”蘇念衾有些麻木不仁地問,絲毫不覺得他自己是大人而小傑是個五歲的小孩。

  小傑不知道蘇念衾說的“骨折”兩個字是什麼意思。

  “手腳能動?”蘇念衾沒有耐性地解釋。

  “恩。”他委屈地眼淚直流。

  “那就行了,別哭。”蘇念衾居然沒有下身抱他,只是轉身又回到原位繼續做自己的事情,並且命令:“自己爬起來,最好別哭。”。

  “為什麼不能哭?”小傑憋著小嘴,努力的忍著眼淚,他知道蘇念衾說的話一般都不可忤逆。

  “你是男人,男人是保護弱者的,怎麼能想哭就哭。”

  “但是我是小孩子。”

  “孩子?能走路能說話就不能算孩子了。”蘇念衾發表自己的見解。“蘇君傑,記住你是男人,蘇家男人的責任便是要保護好家裏所有的弱者。”

  “那我可以保護無焉姐姐?”

  “她不行。她在我的管轄範圍內,你要另外尋覓。”蘇念衾挑高眉宇,宣佈。

  “哦——”小傑似懂非懂地蹙著淡淡的眉毛說。

  桑無焉發現,每次讓蘇念衾與小傑單獨相處以後,小傑就會發生一點變化。一次,她和小璐因為百貨公司打折在那裏興奮地唧唧喳喳討論不停,小傑獨自坐在那裏看他的連環畫,半晌之後抬起頭來,打量她們兩人然後頗為感慨地說:“哎,女人——”

  還有一次,桑無焉一時興起要為小傑洗澡,沒想到他卻拒絕桑無焉進浴室,躲在門後拼死不從,“你是女人,我是男人,你怎麼能看我洗澡?”

  遠處,蘇念衾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8-29 00:3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