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官不聊生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梨花白]錦繡滿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1
發表於 2015-3-2 17:19: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對不起

  謝青鋒心裡沒由來就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然而他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慌亂,仍是有條不紊的下達著集結列陣的命令。那道坐在馬上的背影,就如同一座高山般不可撼動。

  被自家元帥的鎮定感染,加上一向訓練有素,大夏軍隊迅速集結。謝青鋒心中也漸漸穩定下來,這支大軍雖然只有三萬人,卻全都是跟著他經歷了無數戰場廝殺的鐵血硬漢。就算是全盛時期的韃子,他也有信心帶領這支軍隊取得勝利。

  然而就在此時,心中那股無數次救了他性命的危險預感再次升起,謝青鋒幾乎是想也不想,本能的就將身子一讓,與此同時,一根羽箭發出尖銳的破空聲,從他的脖子邊擦了過去。

  下一刻,肩頭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隻比尋常羽箭還要短小的箭矢插在肩頭,原來之前那根羽箭竟然只是個幌子,真正的殺招是在這裡,如果不是謝青鋒的反應更快,這只鋒利的小箭就會毫不留情刺破他的心臟。

  「殺啊。」

  夜色中響起遙遠的喊殺聲,是韃子語,此起彼伏。與此同時,北面幾棵樹上人影晃動,忽然隱約出現了數十名黑衣韃子,個個手持弓箭對準了謝青鋒。

  「元帥快走。」十幾個親兵一起攔在謝青鋒面前,箭矢如雨,饒是親兵們武藝不弱,但這些韃子的神箭手卻更是犀利,轉眼間就把他們射成了刺蝟。

  謝青鋒眼睛都充血了,額頭青筋浮起。手中長槍被舞的風雨不透。然而肩頭中箭處卻漸漸麻痺起來,以至於他的動作也有些凝滯了。

  與此同時。營地內外都傳出潮水般的喊殺聲。猝不及防的大夏軍隊可以說是全面處於劣勢,完全沒想到過會有這樣一支奇兵的他們甚至連敵人什麼時候混進了營地內都不知道。

  韃子沒有組成大軍從一個方向衝擊大夏營地,而是各處開花。這種情況下,軍隊要集結起來談何容易。謝青鋒雖然怒貫瞳仁,卻也知道此時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時候。於是在十幾名親兵的護衛下,率領大夏軍隊且戰且退,轉眼便退到了擔當山後。

  身處絕崖之上,大夏軍隊終於全部集結完畢,不遠處是他們還沒有搭建好就被徹底破壞的軍營,下面就是石蘭河水奔騰的咆哮聲。生平未逢一敗的謝青鋒,終於也是在這一次中了韃子的圈套,一個用七萬人命設下的巨大圈套。

  雖然中計。勝敗卻是未定。即使眼前一陣陣發花,但謝青鋒的身體依然繃得標槍一般挺直。箭矢上有毒,卻並非見血封喉的劇毒,對於從小便被師傅訓練過抗毒本領的謝青鋒來說,這毒很厲害,可還不致命,只要這一戰能勝,他完全可以自行運功逼出毒素。

  而就在大夏軍隊嚴陣以待的同時。對面的匈奴韃子也終於結成大軍,火把光芒將這片即將成為戰場的土地映得亮如白晝。

  藉著這光芒,可以看出這支軍隊數目的龐大。而且其軍容之齊整,完全不是之前那些不堪一擊的匈奴大軍可比。

  「好大手筆。」

  謝青鋒忍不住就冷哼一聲,到現在他自然已經明白,什麼紙上談兵的厲害人物忽而單單,什麼因為生活得不到改善而戰力下降的匈奴大軍,全部是幌子罷了。這一次的匈奴大軍真正的元帥。恐怕此刻便是在這支從天而降的奇兵中。

  平心而論,他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隱忍和狡猾毒辣,然而謝青鋒卻並不認同這種戰鬥方式。兵不厭詐沒錯,然而罔顧同袍生命,讓六七萬人無辜戰死,就算這樣做可以消滅整個匈奴,他也不屑為之。

  費時半年,枉死人命無數,終於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一般這種時候,自以為計謀得逞的幕後主使都應該洋洋得意的站出來叫囂幾聲。謝青鋒拚命抵抗著身體裡的毒藥侵蝕,也便是等待這個機會,只要那幕後主使得意自滿,他洋洋自得述說自己這完美示弱之計的同時,便是大夏率先發起衝鋒的時刻。

  然而謝青鋒卻再一次料錯了。對面的大軍連一句話都沒有,幾乎是在出現的同時,便發起了衝鋒。沉厚的號角聲瞬間響徹長空。

  果然是個人物。

  對方沒有如謝青鋒料想般自得,而是立刻發起衝鋒,這讓世子爺有些遺憾,但他卻也沒有再多想,而是果斷帶領大夏軍隊迎著氣勢洶洶的匈奴軍隊而上,轉眼間,兩隻同樣凶悍的大軍就混戰在一起。

  可以說,如果此時不是這支跟隨謝青鋒南征北戰,神經已經被鍛煉的鐵一般堅韌的軍隊,換做邊關任何一支軍隊過來,哪怕人數是匈奴大軍的二倍三倍甚至更多,此時也必然一敗塗地。因為這支匈奴大軍的戰力實在太強,完全不是和他們做了半年對手的那支匈奴大軍可比。如果換做別的軍隊,這種突然出現的落差,足夠將他們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而一支軍隊如果沒有了堅韌的軍心,也只能淪為被人宰割的羔羊。

  然而這是謝青鋒的親軍,隨時隨地就可以投入戰鬥的軍隊,你甚至不能用「勝不驕敗不餒」來形容他們,因為這些軍人心裡根本沒有勝敗的概念,面對戰鬥,他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一直殺下去,直到倒下。你凶,我比你更凶;你不凶,我也要比你凶好幾倍,竭盡全力,決不妥協,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這是一場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慘烈戰鬥,混亂中,有人發現自家主帥和另一方的主帥碰面,轉眼戰在一起,然後在交鋒中慢慢脫離了戰場,到了絕崖邊上,他們的戰鬥更加激烈,刀光槍影。根本看不清楚。

  可此時人人自顧尚且不暇,何況他們只是最普通的士兵。他們的任務只是殺敵,盡可能多的殺敵,保護主帥不用他們操心。所以大家雖然關注,然而精神更多還是放在了和眼前的敵人拚命死戰上。

  「好功夫。在匈奴的時候,我就聽到那些回來的部落首領不停誇讚你的功夫。說你是天神下凡,我那時還不服,沒想到今日和你交手,我才知道他們說的一點兒都不誇張。如果不是你中了毒箭,我不是你的對手。」

  來自對手的讚美並沒有讓謝青鋒感到欣慰得意。眼前這個一臉陰鷙的青年,應該就是此次進犯的匈奴大軍真正的元帥,如果能殺掉此人,對敵方軍心的打擊和己方的鼓舞將不可估量。只可恨,自己必須運功抵抗毒性入侵血脈心臟,不能全神戰鬥,不然的話,即使此人功夫不弱,卻也不放在謝青鋒眼裡。

  只是他抱著這樣的心思,那陰鷙青年又何嘗不是抱著這樣的心思。而最令謝青鋒感到無力的是:他如此分心二用,已經沒辦法完美的控制那股毒素。身體的動作越來越遲滯,再這樣下去,最後他不但殺不死對方。反而會被對方殺死。

  戰無不勝,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世子爺心中猛然就升起一股恐懼:難道……自己今日竟會埋骨在此?不,不行,莞兒還在等著自己,自己答應過她,碩果滿枝的時候。會抬著八抬大轎去迎娶她,那個心愛的女人啊,她還沒有成為自己的妻,自己怎麼可以就這樣埋骨他鄉,辜負她一腔深情。

  然而人力有時而盡,並非是你不想死就可以不死。征戰多年,沒有人比謝青鋒更明白這個道理。身體漸漸不受控制,而對面的青年顯然也看出來了,興奮的嗚哇亂叫,那把大刀也是一招緊似一招,招招都是要人命的招數,為了殺死謝青鋒,這個狠辣的傢伙連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了,一味快攻,連一招防守都沒有。

  就算要死,也要他陪葬。

  謝青鋒骨子裡的凶悍血性被徹底激發出來。他能感覺到毒素不受控制得侵蝕到血脈,身體和反應也越來越慢。最後關頭,羅莞的影像終於淡去,雙目血紅的世子爺一夾馬腹,斜過身子,在陰鷙青年的大刀砍中中箭肩膀的同時,伸出右手一把將對方從馬上提了過來。

  「去死吧。」謝青鋒用盡全身力氣大喝一聲,將陰鷙青年,匈奴真正的兵馬大元帥猛然向崖下擲去。然而下一刻,他的腰帶也被對方在電光火石間抓住,身子不由自主騰空而起,兩人竟就這樣誰也不肯放鬆的同時落向崖下。

  「元帥!」

  「元帥!」

  看到這裡情況的大夏軍和匈奴軍異口同聲的悲呼,消息瞬間傳遍全軍,廝殺震天的戰場在這一刻出現了詭異的寧靜,然而下一刻,悲憤的呼聲就鋪天蓋地而來。

  「為元帥報仇,殺啊……」

  崖下的石蘭河水是無比湍急的激流,掉下去的人即使再強悍,在如此天威面前,也是九死一生,何況他們還都帶著傷,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希望,僅僅一瞬間,所有人心中就都充滿了絕望。

  兩支軍隊同時變成了勇猛無比的哀兵,所有人都殺紅了眼,自家元帥落崖的那道身影不斷在腦海中閃現,刺激著他們不顧性命的上前,然後殺人,抑或被殺。

  「爹,娘,對不起……」

  鬆開匈奴元帥,謝青鋒失神望著離他越來越遠的崖頂,耳邊河水的咆哮聲也越來越近。他知道自己沒有活路了,唯一可欣慰的,是他的死沒有白白犧牲,總算也拽上了一個墊背的。然而想起京城中翹首期盼他班師凱旋的親人,這點欣慰卻也在轉眼間就蕩然無存。

  「太后姑姑,皇上表哥,祖母,爹,娘,秋水,雲白,妹妹們,對不起……還是讓你們傷心了……」謝青鋒喃喃念著,落水的一剎那,腦海中最後閃過一張秀麗自信的面孔。

  「莞兒,對不起,早知今日,當初不該……」後面的字旋即被咆哮著的河水淹沒,同時淹沒的,還有順著臉頰留下的兩行淚水。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2
發表於 2015-3-2 17:20: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章 死訊

  「三月裡來,桃花紅,杏花白,梨花處處開……」

  路王府的後花園裡種了許多的杏樹桃樹梨樹,不過這卻不是為了吃果子,而是為了春天看花才栽種的。自從吃好了羅莞的嫁接果子,徐王妃也曾突發奇想,想讓羅莞把後園裡的果樹都給換成嫁接品種,卻被委婉的拒絕。羅莞的意思是:「還是留著這些樹看花好了,要吃果子,果園裡有的是。」於是徐王妃也就打消了念頭,同時不忘腹誹兩句:哼!有的是?哪裡有的是啊?過年的時候為了幾斤大紅棗,她和太后娘娘這對姑嫂都差點兒搶惱了。

  此時幾個姑娘正和羅莞一起遊園,看著園子裡杏花桃花梨花競相綻放,幾個女孩兒都覺著還是羅莞說得對,園子裡的樹看花就好了,吃果子就要吃果園裡的嘛。正想著,就聽羅莞哼起小調來,謝玉秋忍不住笑道:「羅姐姐,你怎麼這樣高興啊?」

  羅莞還不等說話,謝玉婉便笑道:「這還用問?三姐姐難道忘了?今天是世子哥哥班師回朝的日子啊,只怕這會兒部隊都開拔了。」

  謝玉芳道:「是啊,真盼著哥哥早點回來,只怕哥哥也是歸心似箭,呵呵……」說完故意看著羅莞笑。

  羅莞聽見她們打趣自己,卻也不分辯,這幾個女孩子都是古靈精怪的,自己要是急著解釋,反而更要讓她們笑話,有數的,解釋就等於掩飾嘛。

  見她只是笑,謝玉秋和謝玉芳正想著再拿什麼話刺激刺激。就不信這個姐姐能一直溫如止水。偏在此時,就聽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叫。接著一陣嚎哭聲響起。把幾個姑娘都嚇了一跳,謝玉秋便皺眉道:「是誰這樣沒規矩?這也是大哭大叫的地方?」

  三姑娘說完,便要去興師問罪。羅莞忙攔著道:「罷了,也許是她有什麼悲痛的事,終歸都是人。下人們就沒有喜怒哀樂了嗎?做主子的也該體諒體諒。」

  她說完,謝玉秋果然停下了腳步,只是仍嘟囔道:「雖如此說,也得收斂著些啊,她這是在這裡,若是在老祖宗房外,就這一嗓子,還不得嚇到老祖宗?」

  話音未落。忽聽另外一個地方也起了哭聲,不久後又是一處。這下連羅莞心裡也發毛了,忙拉著謝玉秋等人道:「咱們快出去看看,事情不對勁,不可能這麼些下人都遇到了傷心事吧?」

  因幾人匆匆出了園門,恰好就見園子外聚著幾個婆子僕婦,正在那裡一邊議論一邊抹眼淚,看見她們。也顧不上行禮,其中一個就撲過來跪下哭嚎道:「姑娘們,不得了了。天……天塌了,世子爺……世子爺戰死了,嗚嗚嗚……」

  「你……你說什麼?」羅莞覺得肯定是自己沒聽清楚,連忙又問了一遍,只是身子卻不由自主晃了一下。

  那婆子還在哭,謝玉秋已經上前氣急敗壞的一腳踹在她身上。尖叫道:「你這老婆子胡說什麼?怎麼可能?哥哥……哥哥是戰神,他怎麼可能戰死?是不是你聽錯了?就敢在這裡散佈謠言,你……我殺了你……」說完四處轉著,然後猛然從地上撿起一塊大石頭,作勢就要砸下去。

  那婆子卻也不知道害怕,淚流滿面哭叫道:「老奴也盼著是我聽錯了,可……可這信兒是從王妃娘娘屋裡的柳嬤嬤那裡傳來,王妃暈過去了,若不是世子爺,王妃焉能疼暈了……嗚嗚嗚……」

  那婆子語無倫次的還說些什麼,羅莞已經聽不清楚了。她怔怔看著面前幾個同樣愣怔著的女孩兒,忽然竟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澀笑容,喃喃道:「是不是……是不是你們串通了來騙我?世子爺……青鋒他……他可是戰神,呵呵……他怎麼會戰死?神哪裡會死?你們……你們怎好拿這話開玩笑?這……這不是咒他嗎?最多不過受傷罷了,不可能死,是不是?他是神啊……」

  「姐姐……」

  謝玉芳怔怔流下淚來,小姑娘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而她的眼淚似乎終於刺激了羅莞,她茫然看著面前幾張同樣蒼白呆滯的面孔,耳朵裡是下人們止不住的哭嚎聲,那聲音忽然間就變得好大好大,如同潮水般湧進她的耳朵,潮水中夾雜著「這是真的,世子爺他戰死了……」的叫嚷聲。

  「是……是真的?青鋒……死了?他……他死了?」尖銳劇烈的痛楚瞬間如同成千上萬根鋼針般猛然扎進了心臟,羅莞扶著園子旁邊的大樹,只覺喉頭一片腥甜,「噗」的一口血噴出來,她自己卻茫然不知,意識恍惚間,身子已是軟倒下去。

  「羅姑娘……羅姑娘……」先前嚎哭的婆子再次叫起來,剛剛扶住羅莞,卻聽身旁又響起了驚叫聲:「四姑娘,五姑娘……」

  嚴格說起來,謝青鋒並不能算是路王府的頂樑柱,雖然他是世子,然而路郡王爺也絕不是個在家吃乾飯的閒散王爺,加上這裡是太后的娘家,還有謝家二老爺,那也是個手眼通天的人物。所以謝青鋒戰死,其實不會對路王府的地位造成什麼影響和打擊。

  然而整個路王府卻因此而陷入了無比低迷悲傷地氣氛中。徐王妃固然是因為心痛兒子而昏倒,然而甦醒過來後,卻也知道這個噩耗是決不能讓翁老太君知道的。只可惜,這樣大的大事,又怎能瞞得住?不說別的,謝青鋒班師之日,一家上下卻全沒有個笑模樣,且看上去只要一說話,便能哭出來似的。老太太是在後宅中過了大半輩子的人,雖然老眼有點昏花,然而察言觀色的功夫卻不是一星半點兒,看出了端倪,再一番追問,事情就瞞不住了。

  當下翁老太君險些沒有活活痛死過去。昏迷了一夜才醒過來。路王爺跪求母親保重身體。然而他自己也像是老了十歲一般。徐王妃不用提,謝玉秋謝玉芳謝玉婉都因為悲傷過度而病倒在床。她們從前因為譚芳蕊的事情,和這個哥哥並不十分親近,只是心裡那份崇拜和孺慕之情,卻比尋常人更甚。尤其是在接受了羅莞後,幾個女孩兒和兄長的感情急速升溫。私下裡還議論過要在謝青鋒和羅莞成婚時怎麼鬧洞房呢,哪裡想到哥哥去了戰場上,竟然從此便是天人永隔。

  羅莞更不用提,她從前看小說,動不動就看見什麼心如死灰,行屍走肉之類的形容詞,雖然知道意思,可總不知那是種什麼感覺。她一向都是積極樂觀的性子。自覺世上除了死亡,沒有什麼可以把自己打倒。然而今日她才發現,原來自己錯了,原來這世上,是真的有「心死如灰」這種感覺的。這兩日夜裡,她就什麼都不想,也什麼都想不起來,只恨不得自己跟著謝青鋒死了。去陰間和他的魂魄相聚在一起才好。

  從知道信兒後,羅莞在路王府裡住了兩天,因為她整個人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徐王妃不放心,便留下她來照顧,又給了她一個「多勸勸老太太」的任務。只是,所有人心中都如此悲痛,彼此見面,不等說話便是淚如雨下。誰又能勸得了誰?明知道根本不可能起作用的。

  路王府中是這麼一副情景,而皇宮大內,明輝侯府,新安候府,乃至舉國上下,無不為那位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從此後就如同天神般守護著大夏,保住這片萬里河山錦繡繁華的少年名將的戰死而悲痛欲絕。

  在遙遠的邊疆,匈奴雖然也失了一名元帥,然而在知道謝青鋒也同樣戰死後,匈奴大軍卻全都陷入了狂喜之中。當日在擔當山的伏兵並沒有從大夏軍的手裡討得了好,面對那群不要命的鐵人,最終他們還是退卻膽寒了,大夏可以把這三萬人全部埋葬在此,可他們卻是匈奴大軍中為數不多的精銳,決不能在這裡全軍覆沒。所以到最後,終究還是大夏軍隊慘勝。

  然而這又如何?謝青鋒死了,大夏的軍隊再龐大,也終究是一隻沒了頭領的羊群。匈奴大軍懷抱著熱切的夢想反撲回來,卻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會遭遇到幾十萬真正的哀兵。

  謝青鋒的死,將三軍將士的心緊緊揪在了一起。他們悲痛,他們憤怒,可他們除了為那令人崇拜尊敬的少年元帥戴一身重孝之外,其他什麼都不能做,他們甚至都找不到元帥的屍體。

  這股氣憋在心裡,憋得每個人都成了面無表情的鐵人,他們不哭不叫,每天依然按時訓練,吃飯,睡覺,除了藏著兩把刀子的眼神和那白茫茫一片的「孝服」,根本沒人能想像到這是一支蘊含著巨大怒火和能量的軍隊。

  其實軍中不可能為普通士兵製作孝衫,於是官兵們就都把白色的裡衣穿在了外面,他們堅認這就是在替元帥戴孝。而那股憋在心中的悲痛憤怒終於在匈奴大軍反撲之後,有了一個宣洩的渠道。

  每天都有幾場戰鬥要打,毫無章法凌亂的戰鬥,所有的士兵,包括統帥在內,似乎全都沒有了理智,腦子裡只有三個字:「殺,報仇。」彷彿這就是他們還活著的目的。

  這樣的戰鬥,就算是謝青鋒在世,只怕也要氣歪鼻子:這還叫軍隊嗎?這還叫戰鬥嗎?這他媽純粹是去送死吧?

  然而就是這樣仿似是去送死的大夏軍隊,卻把興高采烈鬥志昂揚反撲回來的匈奴大軍打的抱頭鼠竄落花流水。也許當謝青鋒戰死的消息隨著時間而被大家慢慢接受後,大夏軍的這股哀兵之氣也終將消散無蹤,或許他們真的會變成沒有了頭羊的羊群。然而在此刻,卻沒有匈奴人敢這樣認為,天知道他們已經要被這些憤怒的羊屠戮殆盡了。就算這些羊之後再軟弱無力,一群被剁了爪子打斷了腰的狼又憑什麼到羊群裡掠奪?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3
發表於 2015-3-2 17:20: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一章 等你回來

  所有的這一切,羅莞不知情,她也不想知道。在路王府呆了兩天後,她看到王府空前低迷的氣氛,也不想在那裡給人家添麻煩,所以悄悄和翁老太君說了一聲,便回到羅府。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大姑娘心中的絕望,她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就坐在床上癡癡的,有時候馨香玉香忍著悲痛扶她出門,她也只是坐在那架已經空無一物的海東青架子下,出神地看著大門的方向,一看就是一整天。

  蔣秋娘原本是再也不願意踏入羅府半步的。然而知道了這個消息,她也能夠想像女兒此時是多麼的悲傷無助,因和范良商量了後,到底還是和元老太太一起趕來。一進門,便看到女兒倚在廊柱下,雙目無神的看著院門。

  蔣秋娘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衝過來抱住羅莞大哭道:「兒啊,我的兒,你……你這是怎麼了?你別嚇唬娘啊,嗚嗚嗚……」

  「娘,你來了。」

  羅莞看到母親,面上總算是有了點表情,她看上去好像是想擠出一個笑容,然而嘴角咧了咧,便覺一串鹹澀淚水浸潤到了唇上,於是她再也沒力氣強顏歡笑了,只是扶著蔣秋娘和元老太太坐在廊下。

  「姐姐每天不是在房間坐著,就是在這裡坐著。」從謝青鋒戰死的消息傳來後,便寸步不離羅莞的羅孚無奈和母親以及外婆解釋著,話音未落,少年的眼圈也發紅了。

  「莞兒啊。你告訴外婆,你這每天裡看著。是看什麼呢?」元老太太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要打開羅莞心裡的結,必須讓她多說話,只有瞭解了她的想法,才能對症下藥。

  「沒什麼。世子爺要班師回朝了。我想他一定會來見我的,那時他可不是要走這個院門呢。」羅莞終於微微露出了笑容,然而說出的話卻如同一道雷劈在了元老太太和蔣秋娘的頭上,讓兩人當即就慌了。

  「莞兒啊,你別嚇外婆,別說這樣的傻話。世子爺……世子爺不是死了嗎?他……他怎麼可能還會班師回來?更……更不可能來這裡看你啊。」元老太太緊緊攥著羅莞的手,說著說著,也忍不住老淚縱橫。

  「回不來了?」

  羅莞聽到元老太太的話。不由愣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她便搖搖頭,很篤定的說:「不會的外婆,他答應過我,他一定會回來的。」

  「兒啊,娘知道你心裡苦,只是……這人死不能復生。你……你可別因為這個就癡傻了啊,你若是真的瘋了,世子爺……世子爺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蔣秋娘也哭著勸,而一旁的羅孚見姐姐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這幾天的憋屈和悲傷也終於爆發了,他跳到羅莞面前,指著那大門道:「姐姐,你醒一醒吧。世子爺不會回來了,他死了,他再也不可能從這個門走進來了。你從來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這一次為什麼也這麼脆弱?姐姐,你認清現實吧。」

  「不認,我不認,我一點也不想認清現實,我一點兒都不想接受,我要做鴕鳥,做一隻鴕鳥,什麼都不要知道,我就想這樣靜靜的等他回來,他答應過我的,為什麼你們都不信?為什麼你們要一次次和我說他死了?為什麼連讓我做夢都不許?」

  羅莞的情緒也終於爆發了,一面尖叫,淚水就源源不絕得流淌下來。一旁馨香和玉香慌了神,剛要上前,卻被張媽和石婆子拉住,聽她們鬆了口氣道:「姑娘如今就怕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久而久之,非熬出病來不可。如今就好了,兩位姑娘不用急,且讓姑娘痛痛快快哭叫一場,比她整日不說話默默流淚的好。」

  馨香玉香一聽,這話很有道理,因此便都止了步子,卻見羅莞叫完了,一屁股坐在石欄上,哭著道:「我就想想著他,就想自欺欺人,就想從此後都活在夢裡,為什麼你們就不能滿足我?你們還是我的親人嗎?是我的娘親和兄弟嗎?」

  蔣秋娘無話可說,只握著羅莞的手淚如雨下。倒是羅孚這時出奇的冷靜,十二歲的男孩兒,看上去完全像個小大人似得,來到羅莞身邊鄭重道:「姐姐,你還知道我們是你的親人嗎?你還知道你的生命中除了世子哥哥,還有母親和我這個兄弟嗎?你忘了從我們被趕出家門後,是怎麼相依為命的?那樣的絕境都沒有把你打倒,怎麼如今你就倒了?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家如果沒有你撐著,會是個什麼樣子?難道你為了世子哥哥,就連娘親和我這個兄弟都不要了嗎?」

  羅莞收了哭聲,有些吃驚的看著羅孚,卻見弟弟俊秀的小小面龐上滿是嚴肅,一字一字道:「姐姐再想想,世子哥哥為什麼喜歡你?他喜歡的,就是你的自強不息,就是你無論面對任何困境,都是百折不撓的精神,這世上沒有任何一件事能將你擊潰打倒。如果只要癡情女,有的是女孩兒對他芳心暗許,他那個表妹,甚至能為他殺人。可那些癡情的貴族千金何曾放在世子哥哥眼中?然而你看看你此時的模樣,和那些脆弱的不堪一擊的貴族千金又有什麼兩樣?世子哥哥英靈歸來之日,看見你這副模樣,他就算不失望,是不是也會傷心愧疚?因為是他把你變成了那種他最看不上的,除了哭泣絕望消沉自私什麼都不會的瓷娃娃似的貴族千金。」

  「孚兒,別這麼說你姐姐。」蔣秋娘生怕羅孚這番話把羅莞刺激的更加癡顛,見羅孚還要再說,她連忙一拉兒子,帶著哭腔道:「好了孚兒,讓你姐姐自己想想吧,你別逼她,你想一想你姐姐那會兒為了救你的命,一家一家醫館去哀求,然後被趕出來,你……你如今就是這麼報答她的?」

  她這樣一說,羅孚也忍不住傷心了,咬著嘴唇道:「我就是記著姐姐對我的恩,那會兒我們都在絕境之中,可是姐姐何曾是這個樣子?她……她甚至為了我敢去訛詐世子爺……」

  一面說著,羅孚的眼淚便一顆一顆湧出來,看在羅莞眼裡,就如同是一道一道的亮光在腦海中劃過,耳邊迴盪著剛剛羅孚說過的話,直如當頭棒喝一般。細想想,自己這幾日和行屍走肉又有何異?自己只一心想著和謝青鋒同赴黃泉,可曾想過外婆母親和弟弟對自己的擔憂?若是自己也殉情了,豈不是要讓她們的餘生都生活在悲痛之中?若是自己死了,剩下謝青鋒,他固然也會痛不欲生,可他難道也會像自己這般,從此後罔顧親人和責任,要麼偷偷殉情,要麼就做一輩子的行屍走肉?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謝青鋒如果是這樣沒骨氣的男人,也不會入她羅莞的眼。那個男人,就算心裡再痛,也依然會面無表情的接受命運打擊,繼續扛著他的責任前行。同理,如今的自己,豈不是成了沒骨氣的?這樣的自己,又怎能配得上鐵骨錚錚,連戰死都拖了敵人元帥陪葬的百戰殺神?

  羅莞原本就不是消沉悲觀的性子,如今被羅孚這一番話勸了,如同醍醐灌頂般茅塞頓開。因擦了擦眼淚,站起身道:「孚兒說的沒錯,我是不該再這麼消沉下去了。祖母和母親這會兒就到了,可見是一大早便趕路,快進屋歇歇吧。我沒事兒,只是……只是這兩日驟聞噩耗,一時悲傷過度,竟如迷了心竅一般。放心, 以後不會了,我不會讓世子爺在九泉之下還為我憂心的。」

  元老太太和蔣秋娘聽了她這番話,才終於放下心來。馨香玉香也鬆了口氣:她們知道謝青鋒對羅莞的感情,如果真讓姑娘因為世子爺的戰死而最終一蹶不振,直到消極而死,兩個丫頭覺得自己死了都沒臉去見主子。

  當下羅莞便強忍悲痛,命人安排元老太太和蔣秋娘的飯菜。待忙完了,回到繡房之中,就聽蔣秋娘歎氣道:「莞兒,世子爺英年早逝,著實讓人悲痛。只是咱們活著的人,卻不能讓他連死都不安心。我想著,你與其留在京城裡睹物思人,不如跟著娘回鄉下。那原來的園子雖然工人們都上手了,可新園子也要照料著。你不是說過嗎?今生最大的夢想便是要種出那滿園錦繡,娘想啊,世子爺也必定在九泉之下看著你呢,你必要把這願望實現了,將來百年之後,才好去見他,是不是?」

  羅莞想了想,點頭道:「娘的話沒錯,只是我總要迎了青鋒回來,再和您去園子裡……」不等說完,見蔣秋娘面上變色,她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苦笑道:「娘別擔心,我不是剛剛那樣又犯癡病了,我是說,護送青鋒衣冠回京的軍隊已經在路上,我……我總要將他迎回來,才能和娘去鄉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4
發表於 2015-3-2 17:21: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二章 英靈來歸

  蔣秋娘這才放下心來。謝青鋒乃是一國元帥,他戰死沙場,雖然屍骨無存,然而英靈卻不能因此而滯留異鄉,皇帝早已下旨,命令他的親軍親自護送他的衣冠盔甲回京。

  謝青鋒的墓地也在加緊建造,論理,他的衣冠該被埋在祖墳當中。然而皇帝卻下令,在已經選好地址的皇陵東南角,劃出了幾畝地單為謝青鋒建造墓地。

  對於一個臣子來說,這也算是死後殊榮,有些刻板的臣子還曾上書反對,卻被正在氣頭上的皇帝打了板子。剩下的大臣有了這個前車之鑒,不約而同縮起了脖子:算了,反正世子爺也算是皇上表弟,這是人家兄弟間的家事,雖然於理不合,卻是情有可原,咱們這些外臣就別瞎摻合了。

  這之後,果然羅莞再不復之前死氣沉沉的模樣,不獨煙姨娘等人放了心,就是蔣秋娘和元老太太羅孚等人,看見她恢復了從前的沉靜,也都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須臾便是十幾天過去,這一日早上,羅莞起身收拾停當,換了一件米白色的麻衣,她這幾日便是在屋裡做這件衣服,馨香玉香看了,心裡明白姑娘這是在縫製孝衫,只是這卻於禮不合,她並未嫁給謝青鋒,路王府也沒有提親,所以不能以未婚妻的身份為世子爺披麻戴孝。也所以羅莞只有親手做了這件衣裳,在她心裡, 這就是她為謝青鋒穿的孝衫。

  「姑娘這是……要去迎接世子爺?」

  馨香見羅莞又在髮髻上插了一支素銀簪子和一朵白色絨花,便知道她的打算,卻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嗯。」羅莞點點頭。昨天路王府派人來給她送的信兒,所以今日一大早。她便起來了。看見馨香猶豫著的面色,她知道對方在擔心什麼,不由得拍了拍馨香肩膀:「放心吧傻丫頭,我是去迎他凱旋回家,不會……不會讓他看見我不堪的樣子。我想。他英靈來歸,若是看不到我,心裡應該也會失落的。」

  馨香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點點頭,又深吸了口氣道:「既如此,姑娘先用了早飯,奴婢命人去套馬車,大軍大概午時前才能入城。姑娘也不必去的太早了。」

  羅莞道:「用完早飯,去路王府一趟吧。這麼些天了,也不知道老太君和王妃娘娘怎麼樣?我唯恐惹她們傷心,所以沒過去,只是今日不同,我還是去看看吧,唉!」

  馨香答應了一聲,不一會兒命人擺上早飯。其實羅莞又哪裡有心思吃?不過扒了兩口粥飯,聽說羅孚和蔣秋娘也要去街上,她便搖頭道:「今兒街上必定人多。娘和弟弟且不必去擠著了,我和王妃還有姑娘們一起,也照顧不到你們。」

  蔣秋娘道:「你去你的。實話說,就是世子爺沒和咱們結緣,只衝他這份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的忠勇,我們作為大夏百姓。也該去迎迎他的。」

  羅莞聽母親這樣說,也就沒有再勸,因又讓她們和自己一起,說是方便照顧。卻也被蔣秋娘拒絕了。於是用了早飯,便往王府中來。

  十幾天沒過來,王府的秩序倒是恢復了正常,靈堂也佈置好了,家下人等往來穿梭,個個有條不紊。只是氣氛卻越發低迷沉痛了。見羅莞過來,徐王妃房中的陪嫁柳嬤嬤便迎出來,聽她問起王妃和姑娘們的情況,柳嬤嬤抹著眼角道:「秋水世子和雲白世子如今都住在這裡,每日安慰老太太和王妃娘娘,只是沒有用。唉!他們還勸人呢,連自己都動輒三兩頓吃不下飯。聽說宮裡太后和皇上的情況也不怎麼好。姑娘幸而來了,我看姑娘氣色還好,不如您過去勸一勸,這不,早飯擺到現在,都涼了,娘娘和姑娘們還有兩位世子一筷子沒動呢。」

  羅莞知道柳嬤嬤心裡必定想著自己是外人,沒有那種錐心刺骨的悲傷,那句氣色還好應該是帶著點諷刺的意味,她也不在意。因走進徐王妃的院中,只見飯廳裡眾人如泥雕木胎般坐著,整間屋裡都是死氣沉沉的,飯桌上擺著白粥和十幾樣素色小菜,卻是沒一個人動筷子。

  「看來王妃娘娘和姑娘們今天是不想去迎接世子的衣冠了,我原還想著和你們一起走,如今倒是白費了心,既如此,我還是自己去接世子爺吧。」

  羅莞一進門,扔下的話便激起了一層波瀾。木頭般的徐王妃猛抬起頭來,皺眉道:「誰說今天我們不去接鋒兒的?他……他英靈來歸,我……我是他母親……」說到這裡,卻是再也說不下去。

  「羅姑娘稍安勿躁,我們這也正準備出去呢。」方雲白和雲秋水李溪月站起身,方雲白便溫言解釋了一句,卻聽羅莞幽幽道:「你們去接他?怎麼接他?就這麼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去?你們想讓他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嗎?你們接他回哪裡?就回這裡?原本繁華熱鬧,如今卻比墳墓還要死氣沉沉的路王府?」

  徐王妃看了她一眼,歎氣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罷了,什麼都不要說了,時辰也差不多,我們走吧,鋒兒……若是見不到我們,他心裡會難過的。」

  徐王妃一向都是神采奕奕,甚至有時略有點跋扈的,然而如今,卻如同一個完全沒了希望和勇氣的老太太一般,羅莞看著她,就如同看到前幾天的自己,幾個小姑娘也是死氣沉沉的,而她們,都是謝青鋒至親的人,以世子爺未亡人自居的羅莞一點兒也不想看到她們這個樣子。

  於是她上前一步,斬釘截鐵道:「世子爺看見王妃和妹妹們的模樣,才會難過,王妃妹妹們若不打起精神,也不吃飯,就還是不要去接他了。」

  徐王妃也知道羅莞的用心良苦,只是這會兒哪裡能有心思去體會。一聽這女孩兒竟幫自己做了主,不由得氣道:「你又憑什麼這樣說話?我是他的母親,你是他什麼人?你能從悲傷中解脫出來,我們又如何能比得上你?行了,多餘的話不用說,柳嬤嬤,去看看馬車套沒套好?套好了就走吧。」

  柳嬤嬤看了眼羅莞,卻見她神色不動,沉聲道:「我是世子爺什麼人,王妃不清楚嗎?您說我從悲傷中解脫出來,這話其實錯了,我怎可能從悲傷中解脫出來?慢說這才幾天工夫,便是過了一年,十年,幾十年,這悲傷只要想起,亦是錐心刺骨。只是我知道世子爺定然不希望看見你們大家這個樣子。所以我必不能讓他見這樣的你們,王妃可以叫人將我扔出去,但也請您捫心自問,您是不是還要世子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

  「母親,羅姐姐說得對。」謝玉芳生恐徐王妃發怒,真的把羅莞扔出去,連忙打圓場,一邊端起飯碗道:「母親幾天沒用飯了,若是到大街上,看見……看見哥哥衣冠,承受不住,一旦暈倒,又是一番忙亂,哥哥……英……英靈來歸,必不願見到母親如此的。」

  一面說著,便含淚吃了一口。卻聽徐王妃喘著氣道:「不過是尋常勸人的話,你就聽進去了……」說到這裡,卻是不知該說什麼好。忽聽羅莞歎氣道:「是啊,我這些都是尋常勸人的話,可理是不是這麼個道理呢?王妃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王妃,我如今還能在這裡,還能說勸你們的話,已經是不容易了,難道還指望著我能說出什麼新穎的勸人方嗎?」一面說,淚水也終於是滴落下來。

  徐王妃怔怔看著她,心中因為悲痛而起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說到底,這屋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因為兒子的死而悲傷欲絕,羅莞看上去還很鎮定,不過是因為她性子堅強罷了,若說傷心,只怕她的傷心也不下於自己和女兒。因想到此處,終於沉默不言,手上卻是顫抖著去拿飯碗。

  柳嬤嬤連忙道:「這些飯菜都涼了,老奴讓她們換熱的來。不然姑娘們和王妃娘娘吃了,當心受涼。」說完連忙讓丫頭們將桌上飯菜收下。

  徐王妃謝玉秋等人也沒出聲反對,幾個女孩兒就攜了羅莞坐到一邊說話,徐王妃卻怔怔看著羅莞出神,暗道不管怎樣,這女孩兒到底是和青鋒隔著幾層的,戲台上那些什麼生死相許的情愛風月又豈能當真?她如今的悲傷不是假的,可過幾年,倒也不會十分悲傷了,只有我們,餘生裡要日日受這樣的痛苦折磨。唉!老天,老天,都說好人有好報,鋒兒保家衛國,固然是殺了許多韃子,可他救了多少人?沒有他,大夏的百姓要被禍害多少?論功德,他縱然不是最多的,也不該少,可怎麼竟然就是這樣的命?難道真是好人不長命麼?」

  一面想著,下人們早已經手腳麻利的擺上了熱乎飯菜。徐王妃和謝玉秋等人總算是勉強用了些,這才一起前往城門去迎接謝青鋒的衣冠。

  城門到王府的幾條路上,早已經是人山人海。看到路王府的人來了,人群中一陣騷動,接著哭聲便一陣陣傳出來,只聽得馬車中的徐王妃和羅莞等人又忍不住淚如雨下。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5
發表於 2015-3-2 17:21:1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在那遙遠的地方

  然而緊接著,便見街道盡頭出現了天子出巡的黃羅蓋傘,路王爺和徐王妃忙帶著方雲白雲秋水以及謝家的女孩兒們上前,就見皇上之後是文武百官,一個個也是面色肅穆沉重。

  眾人忙要跪下,卻見皇帝凌晨微微擺手,喃喃道:「舅舅舅媽和妹妹們不用多禮了。今兒……是青鋒歸來之日,朕……朕來接他。」

  「皇上萬金之體,怎可因為臣子而輕易出宮?還望皇上以國事和龍體為重……」

  路王爺急忙勸著,不等說完,就見凌晨看了他一眼,擺手搖頭道:「舅舅,你別說了,朕什麼都不想聽,也聽不進去。等這裡的事完了,你和舅媽進宮看看母后吧,她這幾日裡也難過得很。聽說外祖母也因為傷心臥床不起,唉!朕……朕等一下去看看她。」

  路王爺心中酸痛不已,長歎一聲,果然不再勸了,答應和徐王妃今天明日進宮。忽聽凌晨喃喃道:「朕曾和青鋒說過,他給朕保這萬里錦繡江山,不僅僅是盡一個臣子的本分,更是為自家哥哥守著這份龐大的基業。朕不讓他白出力,朕保他富貴無邊。到時候,我們既是君臣,也是兄弟。一齊到老,百世流芳。卻沒料到,青鋒做了他該做的,卻不肯……不肯給朕實現諾言的機會……他,他真是可惡啊……」

  路王爺和大臣們見一向嬉笑怒罵卻又狠辣異常的皇帝流下兩滴龍淚,連忙又上前相勸,卻見凌晨又擺手道:「好了好了。朕只不過是感慨感慨,朕心裡難受的針扎一樣,你們不讓朕發洩出來,可是要活活憋死我嗎?」

  大臣們不敢再勸。於是堂堂的九五之尊便如同是個尋常男子一般。和路王爺徐王妃並肩站著,眺望城門的方向。

  一個將領,縱然他貴為三軍統帥,威震天下,然而戰死後能得皇帝親自出宮,能讓京城百姓自動自發的將數條街道佔滿。只為了迎接他的英靈歸來,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而就在大夏京城君民都陷在巨大的悲痛中時,與西夏接壤的大夏邊境一個寧靜的山村裡,一對夫婦卻正在為床上他們精心照顧了十幾天的男人而焦慮。

  「元哥,孫大夫可是說過,如果到今天傍晚,這位小兄弟還是醒不過來的話,他這條命就保不住了。」

  坐在屋中角落裡椅子上的婦人幽幽歎了口氣,對剛剛進門的男人說道,又看了眼謝青鋒。搖搖頭道:「若真是救不活,這小兄弟也太可惜了。」

  「還沒醒過來?」

  慕容元走上前,看看謝青鋒面色,伸出手撓了撓腦袋:「真是奇怪啊,看他面相不是短命鬼啊,再說了。真要救不活,咋還能撐這麼多天?要死就痛痛快快死掉不得了嗎?磨嘰啥呢?」

  「元哥。」婦人瞪了丈夫一眼:「難道你不知?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嗯,嫣兒的意思是說,這小子就該著今天晚上死,所以之前雖然半死不活的,閻王爺也不肯來收他的命?唔,這閻王也太不知變通了……」

  不等說完,又被婦人瞪了一眼,聽她咬牙道:「你什麼時候兒能改改這毛病?鬼神也是可以隨口玩笑的嗎?」

  話音未落。就聽屋外一聲笑,接著一個粗啞的嗓子道:「榮娘子還不知道慕容兄弟這張嘴?那就是個沒有把門兒的。」

  榮嫣聽見這聲音,連忙站起身來,對從外面走進來的粗胖中年人笑道:「孫大夫來了。你再給這位小兄弟瞧瞧吧,若是能救活。也是功德無量的事兒。」

  孫大夫搖搖手道:「盡人事聽天命。我來不是為了給他看病的,我就是好奇,這小子到底是會死呢?還是能活過來。」

  榮嫣驚訝道:「就……就為了好奇?你就親自過來?」說完卻聽孫大夫嘿嘿笑道:「榮娘子不知道,這人被石蘭子河衝到此處,讓慕容兄弟救起,已經就是個奇跡了。更兼我在他體內還察覺到了一些中毒跡象,只是他運氣好,那傷口不知怎麼裂開,毒血流出,雖然造成失血過多的問題,然而卻把絕大部分的毒素給解了。如此巧合,不能不說是第二個奇跡。再者你看他那腦袋,如此嚴重傷口,應該是被河水沖到岸邊時遭到劇撞,沒有慕容兄弟,只怕流血不到兩刻鐘,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他的性命了。偏偏他就遇上了,可說是第三個奇跡……」

  他絮絮叨叨的不等說完,慕容元已經聽不下去了,瞪眼道:「好了,你就直接說結果不就得了嗎?奇跡來奇跡去的,那這小兄弟到底能不能活啊?」

  孫大夫嘿嘿笑著搖頭道:「我不知道。」話音未落,見慕容元瞪眼,他便認真道:「這人心中定然是有一個極大的夙願沒有完成,才能支撐著他在水中浮沉,竟而未死。我原本料著,有這樣強烈的生還願望,又有這麼多奇跡在身,此人該當是上天護佑福星高照之人才對,那只要老夫盡心救治,一定可以救活。誰知他竟一直遷延到今日未醒,眼看著要死了,這……這實在是不合常理。所以我今兒特意過來看看,就是想知道知道,上天到底給這人安排了什麼命運。」

  聽孫大夫這一說,榮嫣也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吶吶道:「不會是當日他落水時,鬼差去捉人,結果捉了後才發現還有十幾天陽壽,又給放回來,可這十幾天也實在不值得折騰了,所以才會就讓他昏迷不醒,只等時辰一到,就來拿人吧?」

  她一番話把慕容元和孫大夫都逗得笑了起來,點頭道:「唔,很有道理,很有道理啊。」

  榮嫣瞪了他們一眼,咬牙道:「我為這小兄弟擔心呢,你們還在那裡笑,等著,看我……」不等說完,忽然就聽床上之人發出了一聲呻吟。

  這下孫大夫和慕容元以及榮嫣都變了面色,連忙湊過去看,就見那面色蒼白英俊的年輕人嘴唇翕動著,用低不可聞的聲音一遍遍念著「莞兒」,但是很快,這點聲音就低了下去。

  「他好像是在說晚……兒?這是什麼意思啊?」孫大夫看著慕容元和榮嫣,卻見慕容元搖頭,榮嫣則再次發揮了她豐富的想像力,喃喃道:「是婉兒吧?會不會是他心愛的女子?這人都這樣了,還惦念著他的心上人,倒是個多情種子。」

  三人一邊說著話,也緊張觀察著床上人的反應,果然就見這人的眼皮子動了動,然後慢慢睜開眼睛,茫然的看著他們。

  「太好了。」孫大夫一個高兒蹦起來:「哈哈哈,我就說嘛,這樣有死無生的險境都不能殺死他,這人定然是洪福齊天,絕對不會死的。」他因為太過高興,因此也沒發現慕容元和榮嫣互相看了一眼,目中除了歡喜外,還帶上了一點戒備之色。

  「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說出來,咱們好送你出山。」慕容元走上前,溫言問著,想起屋後藏著的那一件銀甲,他心中就有些不安,雖然此前十分擔心,但如果可能,他並不想收留此人在這裡長住。

  「我……我叫什麼名字?我……我是誰?」

  卻見床上人怔怔看著他們,臉上全是茫然,然後他忽地撫了撫額頭:「奇怪,我怎麼在這裡?我……我是誰?」

  「我操……」孫大夫忍不住就罵出了一句髒話,不敢置信的看著剛剛被他贊為洪福齊天的年輕人:「歷經九死一生,媽的竟然失憶了?個賊老天不是這麼玩人的吧?」

  榮嫣也連忙道:「小兄弟,你好好兒想一想,你剛剛嘴裡念著婉兒,這個婉兒是不是你最親近的人?若是你知道她住在哪裡也使得,我讓我相公去幫你找她。」

  「莞兒……莞兒……對不起……」

  這床上的人自然就是謝青鋒了,就如同孫大夫說的,他能從有死無生的絕境中撿回這條性命,當真是洪福齊天。然而上天總是公平的,雖然命撿回來了,記憶卻不復存在。在嘴裡喃喃念了幾遍,他只覺得心裡說不出的難過,眼中酸澀,腦海中有什麼東西像是要呼之欲出,可就是呼不出來。

  看著他那痛苦的樣子,慕容元和榮嫣再次互看了一眼,兩人有些無奈,卻又鬆了口氣。慕容元便道:「算了小兄弟,你這會兒剛醒過來,還是不要太用力想了,想多了頭痛,你的身體又這麼虛弱,只怕承受不住,且將養些日子,也許等身體好了,就會慢慢恢復記憶也說不定。」

  說完又把孫大夫介紹給謝青鋒,謝青鋒知道眼前幾人都可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雖然失去記憶,然而刻在骨子裡的一些處事禮儀卻已經是身體本能,於是勉強坐起身行了禮,謝過三人的救命之恩。只是他身體虛弱之極,說了這幾句話,已是疲累不堪,很快就又睡了過去。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6
發表於 2015-3-2 17:21: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四章 矢志不渝

  「鋒兒已經回來兩個多月了,也安葬了,你怎麼還穿著這一身衣服?你是年輕的女孩子,又不是重孝期間,做這樣打扮,會惹人說閒話的。」

  謝青鋒戰死了,然而生活卻要繼續。羅莞到後來還是沒有在鄉下長住,雖然她在果園裡經常一住就是十天半月,但只要沒什麼事,她便會回京城,到路王府看看老太君和幾個女孩兒。

  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可短短三個月的時間,對如此巨大的傷痛卻也無濟於事,王府內的氣氛仍是十分低沉。每次羅莞過來,和大家說一些鄉下的事,倒還能讓翁老太君的心情略略好轉些。這一點,就連徐王妃都是感激她的。

  因這一日羅莞過來,眾人在翁老太君房中說了會兒話,老太太見羅莞全身上下仍是一片素白,頭上也只帶著白色絨花,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她能猜到羅莞的心思,只是這女孩兒如此年輕,自己的孫子已經戰死,倒不能耽誤了人家,因忍不住就提了一句。

  羅莞聽了老太太的話,先是一愣,接著方反應過來,淡淡一笑道:「這沒什麼,老祖宗不用說,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徐王妃是個心直口快的人,雖然想起兒子還未娶親就戰死他鄉,心中如同刀割一般的痛,然而她卻也認同翁老太君的想法,因便直接開口道:「羅姑娘,你和我們不同,鋒兒……唉!他都去了,你何苦還固執?終究說起來,你和他也沒什麼關係。如今想想,之前因為你是孝期,所以沒提親下聘,這還真是可以慶幸的事了。不然豈不是耽誤了你,更為你招來不好的名聲。」

  這樣一番體恤的話能從一向高高在上的徐王妃口中聽到,著實不易,由此也可看出這女人雖然驕傲了些,但心地確實不壞,只是言語也太直接。連一旁坐著的謝玉芳和謝玉秋都覺著有些不妥,忙咳了一聲,淡然道:「娘說什麼呢?您讓姐姐怎麼說啊?」

  「沒什麼不能說的。」卻聽羅莞沉聲道:「王妃如今說這是值得慶幸的事,可我並不這麼想,我心中萬分後悔,早知道,當日就不該聽世子爺的,若是趁著熱孝……」後面的話卻沒有說出來,然而人人都明白了她內心的意思。

  翁老太君當即正色道:「傻丫頭,你怎麼能這樣想?萬萬不可。你放心。就是青鋒不在了,路王府該幫你的地方,也不會不幫……」

  「老祖宗看我可是趨炎附勢的人?」羅莞抬起頭,目中淚光盈然,咬著嘴唇道:「我不過是個種果樹的,只要種出來的果子好。何必求人幫忙?更何況,要找人照拂我,難道還用得著搬出路王府的大名?秋水世子和雲白世子隨便動一根小指頭,也就夠了。」

  這話說的有些奇怪,但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心中卻同時都是「砰」的一聲巨震,徐王妃抬頭看了眼羅莞,見她神色堅定,她知道這女孩兒是個膽大的,從不會去在乎別人的眼光言語,然而此事對她的影響實在太大。因揮手命下人們都退出去,屋裡只留著謝家三姐妹,然後她這才看向羅莞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竟然要為了青鋒,就……就一輩子都不嫁人了?」

  羅莞歎了口氣,目光沉重如水。看向震驚的翁老太君和徐王妃,鄭重道:「老祖宗和王妃娘娘都知道,我和世子爺雖然沒有定下什麼名分,然而早已兩情相悅。你們說我無恥也好,說我是趨炎附勢也罷。若可憐我,將來我孝期過後,讓我嫁進來,做他的妻子,民女感激不盡;若是覺著這樣不妥,不肯給我這個名分,也沒什麼,我自己心裡知道,就把自己這一輩子給他便完了。」

  「姐姐,你胡說什麼啊?哥哥都死了,你……你怎麼可能嫁給他?」

  謝玉婉急了,她雖然愛戴哥哥,卻也敬重羅莞,聽她這話,分明是要為謝青鋒守節終身,別人守寡,那是沒辦法,可羅莞和謝青鋒連親都沒定,也要為他守這樣的活寡,這……這天理何在啊。

  羅莞扭頭淡淡看了她一眼,輕聲道:「人沒有了,可魂還在,我可以嫁給他的牌位。」

  這話當真是大膽之極,若是被一些衛道士老夫子聽見了,定要罵羅莞無恥,哪有女孩兒會把這樣話說出來。然而羅莞一個穿越女,哪裡會在乎這些?既然今天翁老太君和徐王妃把這層窗戶紙粘濕了,她索性就捅破,把心中所想都說了出來。

  「你……你這傻孩子,你……你怎麼這樣狠心?就因為青鋒毀了自己的一輩子?」翁老太君老淚縱橫,民間若是有女子在丈夫死後立志守節,經官府上報,皇上會親自下旨頒賜貞節牌坊,到時候整個鄉里都跟著榮耀無比。然而即便有這樣的褒獎,每年肯為夫守節的女子也是寥寥無幾,大戶人家或可用權勢壓著年輕守寡的女人把一生都消耗在大宅門裡,可這其中有幾人是心甘情願守一輩子寡的?如今羅莞因為父親和祖母的孝期而錯過與謝青鋒的姻緣,在她們看來,這等於是逃過一劫,就連她們,那樣疼愛謝青鋒,為他的戰死悲痛欲絕,卻也不能不替這女孩兒慶幸,哪裡想到她今日竟然主動說出這種話,這……這簡直就是飛蛾撲火啊。

  「如果不是還有母親和弟弟要照料,我也許就和他去了。」羅莞歎了口氣,又嫣然一笑道:「不過現在我也想開了,若我真的跟著世子爺去了,八成黃泉之下要被他狠狠教訓一頓,他是百戰殺神,至死都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是他喜歡的人,怎麼可以這樣懦弱,簡直太給他丟臉。」嗯,不僅給他丟臉,也給穿越女一族丟臉。看了那麼多穿越小說,還沒有女主是殉情而死的,我要是開創了這個先河,會被讀者罵死的吧?

  羅莞在心裡默默想著,這裡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彼此看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神色,羅莞的話不像是開玩笑,這讓她們心裡亂糟糟的。

  當下眾人都很有默契的揭過了這個話題,又說了會兒閒話,看著幾個女孩兒帶著羅莞離開,徐王妃這才坐到翁老太君身邊,目光閃爍的道:「老祖宗看,羅姑娘剛剛那番話,是有幾分出自真心?」

  翁老太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孩子的話有幾分真心,你看不出來?還來問我。」

  徐王妃沉默不語,翁老太君又看了的她一眼,淡淡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徐王妃垂下目光,輕聲道:「兒媳覺著,羅姑娘那番話倒是十分誠心的。老太太,我想,鋒兒生前就喜歡她,如今她……她又有這樣的心思,何不就成全了她?」

  「為了鋒兒,就毀掉那孩子的一輩子嗎?」翁老太君嚴厲的看著徐王妃:「兒媳啊,守寡的日子是那麼好過的嗎?何況那孩子才多大?又是連親都沒提過的,你就這樣狠心?」

  徐王妃落下淚來,忽地跪在翁老太君面前,哽咽道:「老祖宗,不是兒媳狠心,鋒兒他是您的孫子啊,他戰死沙場,您怎忍心讓他在九泉下也孤零零的。今日不是羅姑娘開口提這話,兒媳也不敢想這樣狠心的主意。只是老太太也看見了,她忘不了鋒兒不是嗎?兒媳想著,他們兩人是兩情相悅,雖沒有夫妻之名和夫妻之實,卻有夫妻之情夫妻之份。這曾經滄海難為水,既是羅姑娘打定了主意,咱們何不成全了她?鋒兒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你說鋒兒在九泉之下能瞑目?你以為鋒兒喜歡那孩子,看見她為自己守活寡就開心了?」翁老太君拿手帕擦擦眼淚,搖頭傷感道:「你起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就像你說的,青鋒那是我的孫子,我只恨上天不讓我替他死,明明我活了這麼大歲數,怎麼不讓我死?」一語未完,便忍不住痛哭起來。

  「老太太別說這種話,會給鋒兒身上加罪孽的。」徐王妃慌忙起來,扶住痛哭失聲的翁老太君,卻見她點點頭,勉強抑制了哭聲,又換了條手帕擦眼淚,然後拍著徐王妃道:「青鋒是個好孩子,若他泉下有知,必定不願意莞兒為他賠上終身幸福的,這件事不必再說了。」

  「可是,羅姑娘剛才明明就是心意已決的樣子,若真不給她這個名分,她不說老祖宗為她著想,萬一以為咱們是誤會她趨炎附勢怎麼辦?」徐王妃忍不住還想爭取,卻聽翁老太君搖頭道:「那孩子不會這樣不知好歹的。更何況,之所以她先前的話說的那般篤定,也不過是因為這會兒為青鋒悲痛,等日子長了,再過兩年,她出了孝,即便不忘了青鋒,也不會這樣想了。女人的一輩子啊,誰願意孤孤單單到老?何況咱們都沒提過親。這樣的事,不是咱們路王府能做出來的,明白嗎?」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7
發表於 2015-3-2 17:21: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五章 知恩圖報的好鳥

  徐王妃點點頭,歎了口氣道:「好,那兒媳聽老祖宗的。但願如老祖宗所說,等到時日長了,那孩子就能慢慢忘了鋒兒吧。」一語未完,早已又是心痛如絞。

  春去秋來,轉眼間,果園裡又是碩果纍纍,只是今年秋,再也沒有人陪著她一起摘果子賣果子了。

  沒有了謝青鋒在身邊,羅莞對於賣果子也不是那麼的在意,凡事都交給蔣秋娘和范京范良以及程胖子打理,饒如此,果園的收入也是不菲。尤其是這一次進貢過後,皇帝親封羅莞為皇商,讓羅家果園的果子更是水漲船高。

  大夏朝乃至歷史上的第一個女皇商,羅莞可算是為天下女性爭了口氣,一時間成為各處的熱門話題和女子們的偶像。如果是從前,她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得意,然而如今,她心裡卻並沒有多少喜悅之情,果園裡的果子都賣掉後,在鄉下又住了兩天,她便和謝明雨一起回京。

  謝青鋒的戰死對謝明雨打擊也很大,再加上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心中悲痛,因此從那之後,謝明雨偶爾也會偷著進京一次,住到路王府中,安慰母親和徐王妃,對外只說是謝青鋒的忘年交,然而那些在王府裡伺候了幾十年的老家人,心中卻都是暗自打鼓,心想世子爺的這位忘年交和當年的三公子眉眼怎麼就那麼像呢?

  到了京城,羅莞把謝明雨和一些果子送給路王府,自己也過去和翁老太君請了安,又和謝玉秋謝玉芳說了會兒話。到傍晚時分,方回到羅府。

  羅孚如今還是在國子監,今年秋天他要考舉人,因就住在了國子監裡。輕易也不回家。因此如今家中事情,多是煙姨娘說了算,其它幾個姨娘幫襯著,當然,順便也是監督著。這些失去依靠的女人心裡很清楚,她們如今這還算如意的日子是誰給的。因此半點不敢得罪羅莞,更不敢搞鬼耍滑,羅府下人們的眼睛和嘴巴可都是繼承了從前的「優良傳統」,從不饒人的。

  這不,回到房中,剛剛洗了把臉,煙姨娘就過來向她「匯報工作」了。夏日天長,這會兒已是酉時,天色也只黃昏而已。

  羅莞一邊聽著煙姨娘的匯報,一面吩咐丫頭們擺晚飯。然後對煙姨娘道:「你處置事情都妥當,小小不然的就不用和我說了,這樣鉅細無遺,我便長三個腦袋,也沒辦法一一照顧妥帖,畢竟我得在果樹上用心思。對不對?」

  煙姨娘笑道:「妾身也知道姑娘忙,只是害怕自己有了錯處,寧可先叫姑娘知道,也別讓人揭出來,不但妾身沒臉見姑娘,最怕叫人說姑娘識人不明,把家交給妾身,妾身都做不好,那可不是帶累了姑娘的名聲?」

  她說完,羅莞正要再說些什麼。忽然就聽院子裡一聲清鳴,她不由得愣了一下,接著面上便現出不敢置信的狂喜神色,煙姨娘就見自家姑娘如同是受了什麼蠱惑似得,站起身便飛奔出門。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及至來到院中,就見羅莞懷裡抱著一隻大鳥,腦袋埋在那隻大鳥的背上,似是正在痛哭。

  「啊!」

  煙姨娘旋即就認出了這隻大鳥,不由驚訝的摀住嘴巴,上前道:「姑娘,這……這是世子爺當日派人回來送您的海東青?」

  「是啊,就是它。」羅莞從海東青光滑的羽毛中抬起頭,吸了兩下鼻子,心中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這是謝青鋒戰死前送她的最後一樣禮物,當初因為他就要回來,所以才給了海東青自由,卻沒料到,旋即就等到了心上人戰死的消息。如今,海東青不知為什麼又回來了,可把它送給自己的那個人,卻永遠葬身在冰冷的河水中,再也不會醒來。

  一念及此,羅莞不由又是悲從中來,這時馨香玉香和張媽等人也都過來了,夕陽下,馨香忽見海東青靠著自己這邊的羽毛似是沾染了血跡,連忙道:「姑娘,這……這海東青好像受傷了。」

  「啊?」

  羅莞一愣,之前她剛出來,海東青便一頭扎進了她的懷中,倒還沒來得及細看。因聽馨香這樣說,連忙將大鳥轉了個個兒,果然,就在海東青的右邊羽毛上,有著一大片乾涸的血跡,小心翼翼撩開羽毛一看,海東青腿上有個猙獰的傷口,皮肉都向外翻著。

  「這……是被人射傷了?」

  羅莞只能想到這一個解釋,不過,如果是被弓箭射中的話,那箭呢?箭哪兒去了?

  但當務之急不是弄清這傷口的來歷,很顯然,海東青這一次會回來,是因為它負了傷,這畜生也是聰明,知道誰能夠幫助自己,因此立刻「厚顏無恥」的飛過來了,心安理得躺在羅莞懷中,等著她派人去找的大夫上門,只從這一點上,一點也看不出它身為海東青應該擁有的那種「寧死不回頭」的驕傲。

  被請來的大夫雖然沒有給鳥治傷的經驗,然而不管是鳥是人,外傷都大致差不多,處理了傷口,包紮完畢後,大夫還開了一張方子,笑著對羅莞道:「在下沒給鳥治過外傷,這方子本是給受傷的人用的,用水煎服了,消炎敗火,姑娘若高興,就看看給這畜生用一用,它也未必會喝。若是不高興,就不用弄了,一般來說,這種兇猛禽類的愈合力比人好。」

  羅莞謝了大夫,想想還是給海東青按照藥方弄了藥湯,不過大鳥只是聞了聞,便不屑一顧的甩過頭去,直到廚房那邊送來了鮮肉,它才興高采烈的吃起來。

  很快就是五天過去,這海東青果然不負猛禽之名,不但攻擊獵物的時候勇猛,傷勢恢復的速度也很迅猛。

  這一次羅莞卻再沒有拴著它,謝玉芳等人知道這畜生受了傷跑回來的事後,紛紛對羅莞道:「姐姐這一次可不能再放了它,若不拴住,只怕它還會飛走,它是哥哥送你的,留在身邊,也算是個念想。」

  羅莞卻不同意她們的話,摸著海東青光滑的羽毛,她歎氣道:「我也知道留下它,會給我一個念想。只是這海東青同你們哥哥是一樣的,你哥哥是人類中的英雄,它是鳥類中的英雄,英雄無論何時,都要昂首挺胸,絕不可能做了別人的寵物。就如同你的哥哥,直到戰死,也終是帶著匈奴那個據說百年難得一遇的大元帥同死。戰場上,這海東青是極好的觀察員,豢養兩隻也罷了,如今在咱們尋常人家,何苦只為了自己喜歡就禁錮了它?若是你哥哥還在世,也必然同意我的做法。」

  幾個女孩兒聽她這樣一說,也就不言語了,反正無論如何,只要羅莞高興,能漸漸走出謝青鋒戰死造成的陰影就好。她們都知道當日羅莞在翁老太君和徐王妃面前許下的諾言,雖然感動,心裡卻也為她不平,只覺這樣一個女孩子若真是為了一個尚未定親的男人守寡一生,那上天也太不公平了,就算是哥哥知道,心中也會愧疚難過的。

  由此可以看出,羅莞如今已經完全取代了譚芳蕊在女孩兒們心中的位置,甚至比當日的她還要得幾個女孩子的好感和愛戴。不然的話,人都有私心,羅莞立志為謝青鋒守節,她們也只會暗地裡為哥哥慶幸,可是現如今,她們卻放下了這份兒私心,真真正正替羅莞的終生幸福考慮,如果不是把羅莞視作真正的姐妹,又怎麼可能做得到?徐王妃雖然也是深明大義,內心深處卻還有一點私心呢。

  果然如同羅莞所料,這海東青天生就不是個肯安安分分在府裡做寵物的料子。因這一日早上,羅莞起床後到處尋不到它,便知這傢伙是因為傷勢復原,又回歸到了它熟悉的天空上。

  若說一點兒也不失落,那是假的。不過從一開始她就料到大概會是這樣的結局,所以倒也不是十分意外傷感。倒是府裡幾個小女孩兒十分遺憾,再不能跑去摸大鳥身上光滑的羽毛了。

  第二天,得了信兒的謝家女孩兒們又上門來,紛紛譴責海東青的「忘恩負義」。

  就在大家說的投機時,忽然就聽院中一聲清嘯。羅莞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就是謝玉芳和謝玉秋等人,也能聽出這聲音的來歷。因大家不由得都十分驚奇,連忙一齊起身來到院裡,果然,就見那只海東青正從空中落下,嘴裡好像還叼著什麼東西,因為落地動作迅如閃電,所以大家看不清,只看著好像是長長粗粗的一條繩子。

  「這畜生,有沒有這麼倒霉啊?剛飛出去又讓人給射傷了?」

  聯繫到海東青昨天早上的「不告而別」,今天卻又銜著東西歸來,大家紛紛做出如此猜想。謝玉秋也忍不住笑道:「看來它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不好意思空手來求救,這一回還帶了禮,讓我看看這禮是什麼?」

  她一邊說著,就走上前去,然而只走了兩步,便「啊」的一聲驚叫,原來是海東青終於把那禮物給放了下來,這一下眾人看的清楚,那分明是一條有三指粗細的肥大青蛇。

  女孩兒們嚇得紛紛後退,海東青在她們對面,歪著腦袋不解的看著,見羅莞也退後了幾步,它還以為主人是不瞭解自己的用意,於是一口叨起大青蛇,又往前走了幾步,更加明確地表達出「主人,這條蛇送給你吃。」的意圖。一邊還拍了拍翅膀:哼!咱可是知恩圖報的好鳥。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8
發表於 2015-3-2 17:21: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大櫻桃

  「啊啊啊……走開啊……」

  女孩兒們都驚叫起來,其實這蛇早死透了,而且比起鄉下的小青,無論個頭還是肥瘦都不怎麼夠看。但小青那是已經成功升級成為寵物蛇,脫離了咬人的野蛇的行列,所以眾人對上它,雖然心裡也有些毛毛的,但總的來說,也不過就覺著和貓啊狗啊的差不多。這條大蛇卻不然,它雖是死了,可那個扭曲的造型實在讓女孩子們的心理有些承受不住,總感覺下一刻它就能暴起傷人。

  「那個……咳咳……大海啊,我……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我不吃蛇,這個……還是你自己享用就好。」羅莞吞了吞口水,面對陌生的蛇,她也有點害怕,甚至不假思索的就給海東青起了個暱稱。眼看那貨還往前送,羅莞急得直擺手推辭:「不用客氣,真的不用客氣,你自己吃吧,對了,別在這院子裡吃,房頂上也好,後園裡也好,只要是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隨便你怎麼吃,是撕了吃扯了吃還是囫圇吞下去,我都沒有意見。」

  或者是和人類生活過一段時間,又受過專門的訓練,這只海東青很有靈性,看見羅莞和女孩兒們的動作,又聽見這番話,於是它大概明白了,自己送來的這個禮物並不是很受歡迎的。大鳥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有些黯然,但還是拍拍翅膀,先是飛上了房頂,後來看看下面一群仰著脖子驚恐看它的女孩兒,又振翅而起,一頭扎進了後園深處。

  「我的天。這畜生……這畜生快成精了吧?還懂得知恩圖報。」

  謝玉芳拍拍胸口,謝玉秋也點頭附和道:「你們看沒看見?它剛才那小眼神,就那麼丁點大兩隻眼睛,還會說話呢。嘖嘖。看的我都怪不落忍,好想讓羅姐姐收下人家的『一番好意』呢。」

  羅莞滿頭黑線,咳了一聲道:「你們給我住口,這種禮,誰愛收誰收。下次若是再叼著大耗子什麼的,我讓它送去路王府給你們。」

  「罷罷罷。我們又不是它的恩人,可不敢無功受祿。」幾個女孩兒都笑起來,謝玉婉好奇道:「姐姐,海東青喜歡吃大耗子嗎?這麼威武的東西,怎麼看,也不該和耗子聯繫到一起啊,都說耗子是最髒的東西。」

  羅莞心想我哪知道啊?生物課早都還給老師了。不過貓頭鷹喜歡吃田鼠,海東青的話,也是鷹的一種吧?大家都是鷹,就算不是近親。隔著也不會很遠,說不定也有這種共性,喜歡吃耗子什麼的呢?

  這事兒倒是十分活潑有趣,因謝家女孩兒們回到王府,把事情說給翁老太君和徐王妃聽,只把她們也給逗笑了。翁老太君就命人去羅府傳信兒。讓羅莞第二日帶著海東青去一趟,她們也都好奇,這世上還真有如此通人性的鳥?

  不管是因為出去經歷過風雨後倦怠了,還是因為羅莞給它治傷所以知恩圖報,總之海東青就如同一個歷盡千山萬水,深刻認識到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狗窩的歸家遊子一般,從此後便在羅府安營紮寨了。

  這畜生聰明得很,送了一次蛇,又送了一次耗子,都堅決被羅莞拒收之後。它就知道這兩樣東西主人不喜歡了。它也不肯在家裡好生吃那些喜歡的鮮肉,每天早上必然飛出去自己覓食,到下午或者傍晚再飛回來。後來有一次偶然間在廚房降落,大概是受了廚娘們正在宰雞鴨的啟發,從那以後。每次回來,或者是一隻羽毛漂亮光輝燦爛的大錦雞,或者是一隻肥兔子,甚至有一次還叼回了一隻未成年的黃羊。

  羅府的野味這一下算是有著落了。羅莞有了海東青的陪伴,也不怎麼回鄉下了,直到端午後,一些早熟的果子需要處理,她才帶著海東青回到鄉下。

  海東青到鄉下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小青。這一對是天生的對頭冤家,若再打起來,必然是不死不休。而小青又不是毒蛇,雖然肥壯,卻也並非力大身粗的大蟒,如果真的發生了戰鬥,老實說羅莞一點兒也不看好它,那笨貨別看會嚇人,但和經驗豐富的海東青戰鬥,應該只有挨打的份兒。上一次羅莞讓謝明雨把小青藏在屋裡,沒讓海東青看見,這一次那笨貨不肯了,謝明雨和下人們一個沒注意,就讓它刺溜進了果園。

  彼時果園裡的果子戰基本上已經告一段落,對於眾多前來進購果子的商人來說,羅家果園雖然擴建,可是果子的產量扣除掉進貢和自留的,仍是杯水車薪。

  「姐姐這園子的名聲是越來越響亮了。先前端午節的時候兒,我便和王妃還有老太太說,趕緊來荷風溪月住著,免得到時候果子熟了,我們人都不在,只憑那些下人們,連我們喜歡吃的都搶不足,還禁得住他們今天偷吃一個明兒偷吃一個?偏偏趕上了萬國來朝的大盛事,全家從老祖宗到我們,竟在宮中住了半個多月,如今這才有空兒過來,幸而姐姐給我們留的夠多,不然不說別的,那蟠桃,我娘夏日裡指著它過呢。」

  幾個女孩兒在果園裡隨意漫步著,謝玉芳笑著和羅莞道謝,卻聽她笑道:「放心吧,就算你們不來,又怎會不給你們留?」

  謝玉芳笑道:「我們倒覺得過意不去,這樣隆重的盛事,姐姐卻不在京城,反倒來鄉下辛苦,我們成了坐享其成的了。」

  羅莞笑道:「我也料到萬國來朝,京城必然是熱鬧無比的,不過我倒也不怎麼感興趣,無非是那些金髮碧眼的人在街上溜一圈罷了,頂多那些坐騎大概會有點看頭,玉婉不是和我說了嗎?有一個國家的人是專門騎著大象的。」

  謝玉秋笑道:「姐姐說的沒錯,其實看多了,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兒罷了。」

  幾個人一面說笑一面往前走,忽見羅莞猛地停下了步子,怔怔看著不遠處的果樹,然後她竟然提起裙裾,小跑著衝了過去,這動作弄得女孩兒們一頭霧水,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她這樣失態。

  因也連忙跟了過去,走近了,才發現那是棵櫻桃樹。經常往果園來,讓這些原本五穀不分的貴族千金也都瞭解了點果樹知識,其它不敢說,最起碼這園子裡的樹木她們還能認個七七八八,不會鬧出把梨樹認成杏樹的笑話了。

  先前還沒注意,這走近了一細看,雖然不明顯,但依稀可以看到那些茂密綠葉的縫隙間,似乎是有幾顆紅紅的大櫻桃。

  「天啊,我不是做夢吧?」

  謝玉秋捂著嘴巴驚叫了一聲,而謝玉芳謝玉婉的眼睛也瞪得溜圓,三人正要上前,就被羅莞攔住,聽她輕聲道:「這樹上也許有蟲子,被蟄了的話很疼呢。等我給你們摘下來。」

  三個女孩兒扭頭看著羅莞,總覺得她的聲音有點奇怪,似乎是帶著點哽咽,好像下一刻便會哭出來一般。怪異的態度和蟲子的威脅讓幾個女孩兒立刻不敢動了。羅莞便從袖子裡掏出手套戴上,來到那櫻桃樹前。

  這棵嫁接後的大櫻桃在去年還是棵只開花不結果的廢柴,而今年卻終於有了零的突破,但大概是第一次結果,還不太熟練的關係,果實卻也少的可憐,不過是在低矮的樹枝上結了總共那麼十幾個櫻桃,外形雖比普通的櫻桃大,但無論大小和色澤,都還比羅莞的預期差一點兒。

  但這已經很令羅莞驚奇了,原本她的預計是明年結果,當然,果實也不可能會這樣少。哪想到這棵樹竟如此「謹慎爭氣」,在今年就試著結了幾個果子呢。待羅莞把十幾個大櫻桃摘下拿過來,幾個女孩兒瞪大了眼睛看著,好半晌,才聽謝玉秋驚歎道:「姐姐,這……這是櫻桃?怎麼會這樣大?倒和先前宮裡賜給我們家的那外國櫻桃差不多,難道你這種的也是洋櫻桃?」

  謝玉芳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見這番話,不由得笑道:「三姐姐真笨,想也知道,這應該是羅姐姐用洋櫻桃嫁接的,那洋櫻桃雖然個頭大,就是口感不好,沒多少汁水,倒還比不上咱們的櫻桃,雖然小,好在有味兒,若是煮了湯喝,加些糖進去,酸酸甜甜的很開胃呢。」

  羅莞的手指輕輕從這十幾個大櫻桃上拂過,輕聲道:「四妹妹說的沒錯,這是用洋櫻桃和本地的櫻桃嫁接而成的。今年是第一次結果,只怕味道色澤和個頭都不是盡如人意,不管怎樣,既然結了這幾個,咱們就嘗嘗,看是如何。」

  眾人連忙點頭,羅莞用帕子把櫻桃擦乾淨了,分了每人一顆,接著自己也吃了一顆,酸酸甜甜的汁液立刻在牙齒間流出,讓她的眼淚也忍不住泉湧而出。

  「天啊,真好吃,比那洋櫻桃好吃多了,比咱們的櫻桃還甜上兩分。」謝玉秋和謝玉芳謝玉婉都大聲叫好,正想厚著臉皮和羅莞再要一顆,卻見對方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女孩兒們都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道:「姐姐怎麼了?怎麼好端端就哭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49
發表於 2015-3-2 17:22: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往事不隨風

  謝玉婉見羅莞只是癡癡流淚,像是十分悲傷的樣子,便知道她不知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因便勉強笑道:「姐姐也是的,你害怕剩下這幾顆櫻桃被咱們搶了不成?就是這樣,也不用哭啊。快別哭了,這樹今年既然結了果子,明年只怕結的果子更多,我們等到那個時候兒再吃也不遲。」

  她本是想用這個玩笑把話岔開去,也沖淡一下羅莞的悲傷,卻不料話音未落,便見羅莞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手中櫻桃灑了一地,然後她乾脆就拿手捂臉痛哭起來。

  一時間,只把三個女孩兒都弄懵了,然而幾人心裡卻也有幾分明白,這只怕是和戰死的謝青鋒脫不了干係。

  想起謝青鋒,女孩兒們也傷感起來,越發不知道該如何勸慰羅莞,卻見她哭了一會兒,便自己停下來,長歎了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一時間想到一些往事,在妹妹們面前失態了。」

  「姐姐想到什麼了?可是和哥哥有關?」雖然知道好像有些不該問這話,但謝玉芳到底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實在是因為太好奇了。四姑娘也只能安慰自己說:我才不是因為獵奇心思要問姐姐,而是因為我們不希望姐姐為哥哥守節終生,既然要勸她改變主意,自然是知己知彼才好勸說啊。

  卻見羅莞感歎的點頭道:「是啊,是和你哥哥有關。」她看著不遠處那棵櫻桃樹,目光迷離,聲音也變得輕柔遙遠。喃喃道:「當日他和我說,等到這棵大櫻桃樹碩果滿枝的時候,便來迎娶我。呵呵,我一直等啊等。有時候夢裡都能夢到這棵大櫻桃碩果纍纍,然後你哥哥騎著高頭大馬,抬著八抬大花轎來娶我,路上好多好多人看著……唉!只是如今。這一切卻真的成了一場夢,夢醒後,什麼都沒了。」

  「姐姐……」

  謝玉芳和謝玉秋等人都不知道羅莞和謝青鋒還有過這樣的約定,小女孩兒,哪裡受得了這樣兩情相悅偏偏生離死別的劇情,何況那劇中男主角還是自家哥哥,一時間羅莞不過是滿面懷念之色,她們幾個倒是痛哭失聲了。

  「好了,怪我。平白無故的。惹你們也傷心了。」羅莞深吸一口氣。勉強露出笑容,拍拍手掌道:「都打起精神來,我帶你們來果園。不是惹你們哭的。這大櫻桃樹總共有三棵,除了這裡的這一棵。其它兩棵果樹上大概還有果子,咱們去看看,要是有,就都摘下來,拿回去給老祖宗和我外婆她們嘗嘗鮮兒。」

  謝玉芳等人勉強止了哭聲,跟著羅莞去其它兩棵櫻桃樹上「搜刮」了,謝玉婉走在幾人身後,心中暗自歎了口氣,想著母親和自己說過的:只要時間長了,再大的傷痛都會撫平,到那時,羅莞應該就不會堅持己見,一定要嫁給謝青鋒的牌位了。

  謝玉婉固然敬愛哥哥,可是絕不願意因為哥哥就看羅莞在王府中守一輩子的活寡,因那時聽了母親的話,心裡還稍微覺著安慰,暗道等過一陣子,也許秋水世子和雲白世子也會幫羅姐姐挑個青年才俊來相配,到那時不怕她不動心。

  誰知今天來果園,竟然讓她看到這樣一幕,一時間小姑娘的心中就忍不住歎氣了,暗道母親和老祖宗都希望羅姐姐能慢慢忘了哥哥戰死帶來的悲傷,過她自己的日子,如今看來,這根本是不可能的,姐姐心裡,大概只有哥哥一個,再不可能裝得下別人了。話又說回來,這世上還有哪個男子,能如哥哥那般出色?不,也不是出色,而是對羅姐姐的心,有誰能比得上哥哥對羅姐姐的傾心相愛呢?若是今日羅姐姐去了,哥哥活著,也許哥哥也會終生不娶。他們兩個這是早就打定了主意,天上地下,碧落黃泉,非卿不娶,非君不嫁啊。

  謝玉婉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有一點替羅莞惋惜,又有點替自家哥哥慶幸,既感動於這兩人之間忠貞不渝的愛情,又害怕這份愛情帶給羅莞的滅頂之災。總之,小姑娘的心情不是一般的複雜。

  ********************

  「這叫櫻桃,無名,你喜歡吃嗎?其實有點酸,不太好吃,不過汁水倒是不少,若是你喜歡,咱們摘一些回去,讓你嫂子在鍋裡煮了,喝那酸酸甜甜的湯,如何?」

  京城周圍的櫻桃樹上早已見不到一顆果實,然而在遙遠的西北山區,山頂上的野櫻桃卻是剛剛成熟,每棵樹上都掛滿了鮮紅如豆的櫻桃,卻極少有人採摘,因為實在是太酸了。

  「櫻桃……這是櫻桃……」

  被叫做無名的男人蹲下身,捧住了腦袋,那種痛苦的「呼之欲出卻呼不出來」的感覺又來了,他總覺得櫻桃熟的時候,自己好像有一件特別特別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

  「慕容大哥,無名,你們又上山打獵了?打到了什麼好東西?」

  一名身材惹火容貌艷麗的女子裊裊娜娜走過來,笑得十分溫柔,但一雙眼睛卻如同看見了獵物的老虎般閃閃發光,緊緊盯住了無名。

  慕容元打了個寒顫,心想要命啊,這羅剎竟然看上了小兄弟,但願小兄弟能抱神守一,無視她的勾引。嗯,小兄弟肯定能守住的。

  他在心裡一遍遍勸說自己,其實卻也沒什麼底氣。被村民們稱呼為羅剎的女子簡直就是溫柔鄉英雄塚,讓她看上的男人,還沒有一個能逃得了的,偏偏沒人敢惹這心狠手辣的女人,如今無名被這女人纏上了,慕容元也只能為他祈禱。

  「無名,無名……我叫你沒聽到啊?」羅剎終於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要去揪無名的耳朵,可一隻蔥白玉手還不等碰到無名,就見他猛地站起來,目光迷離的看著羅剎。

  「完了。」慕容元長歎一聲,情不自禁摀住了臉:這羅剎女根本就是狐狸精變得吧?怎麼就沒有人能逃得過她的毒手呢?幸虧她沒看上自己,不然的話,就算是有嫣兒,慕容元也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被這羅剎狐狸精給迷住心竅。

  「無名……」

  看到無名的眼神,羅剎女聲音越發溫柔起來,水汪汪的桃花眼一眨一眨,極盡魅惑之能事,身子一邊軟軟的靠了過去。

  「走開。」

  卻見無名的目光瞬間不再迷離,變得銳利無比。他猛然退後了兩步,很是不耐煩的叫了一聲:「你不是莞兒,別來煩我。」

  羅剎女的身子都軟了,結果無名卻退開去,差點兒讓她因為撲空而摔倒。一旁的慕容元看見這一幕,忍不住就要哈哈大笑,卻又及時摀住了嘴巴,暗道老天開眼啊,哈哈哈,如果讓大家都知道羅剎女今天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只怕不知多少人的手掌都要拍爛掉。

  「莞兒莞兒,你天天念著什麼莞兒,究竟這個莞兒是誰?該不會你失憶之前,讓人家一腳踹開了吧?」脾氣火爆的羅剎女氣急敗壞的大吼,她真是受夠了,還從沒如此費力的勾引一個男人,連魅惑術都用上了,可這個該死的男人就是一點也不上鉤,這怎能不令無往不利的她惱火。

  無名的目光冷下來,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簡直讓羅剎女愛到了骨子裡。她伸出手,本想不管不顧的把無名抓回去再說,反正這小子除了會射箭之外,也沒聽說他有武功。然而轉念一想,這樣強搶,豈不是落了下乘?於是一腔怒火無處撒的羅剎便轉頭惡狠狠瞪著慕容元,咬牙道:「慕容大哥,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莞兒是誰呢?」

  慕容元吞了口口水,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別提了,這小子就只記得這麼一個名字,成天翻來覆去的念,問他莞兒是誰,他也不知道。羅剎啊,大哥勸你一句,這個……天涯何處無芳草啊,既然無名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又何苦執迷不悟呢?是不是?」

  羅剎的臉色一下子漲得通紅,但是很快的,她便收了怒色,笑吟吟看著慕容元,輕輕眨了兩下眼睛,溫柔笑道:「慕容大哥說得對,奴家忽然覺得,您也是很英武的呢。」

  「啊?」

  怎麼也沒想到會引火燒身的慕容元一下子就懵了,見羅剎往身邊走了幾步,他嚇得連連擺手,然後一把把無名拽到自己身前,連聲道:「我哪裡比得上無名兄弟?男人嘛,還是他這樣的好,又英俊又專情,是不是?羅剎啊,你還是找他吧,大哥支持你。」兄弟啊,別怪我不幫你,這俗話說得好,死道友不死貧道,看在你嫂子的份兒上,你還是替我死了吧。

  「無名。」

  羅剎女的笑容更深了,來到無名身邊,雙手便向他肩頭攀去,卻見這頑固的男人肩頭一晃,就要向後退。羅剎女發了狠,乾脆變掌為切:不管了,豁出去讓人恥笑,今兒霸王硬上弓也要讓這男人上了自己,她好不容易才選中要過一輩子的男人,決不能給對方絲毫逃跑的機會。

  村子裡都是些因為各種原因隱姓埋名的,這當中不乏高手,慕容元夫婦就算是當中的佼佼者,可是誰也不敢惹這位羅剎女,不但是因為對方的武功高強,更是因為她有無盡旁門左道的手段,一旦惹上了,下場絕對無比淒慘。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50
發表於 2015-3-2 17:22: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改初衷

  這一招就算是慕容元,自忖也未必能抵擋過去。卻不料電光火石之間,無名身形再一晃,這可不是尋常的退後,慕容元那也是行家,只看見對方這一步,嘴巴便張得能吞一個雞蛋,心道剛才那個,是鬼影迷身吧?這門輕功不是說失傳了嗎?無名怎麼竟然會用?老天,難道我們都看走了眼?這無名還是個江湖奇俠?

  果然不出慕容元所料,下一刻,無名便來到羅剎的背後,還不等那靈巧的女人做出應對,他就一把扯住了對方的脖領子,一抬手便扔了出去,還氣死人不償命的低吼道:「不要再來招惹我。不然下次就沒這麼客氣了。」

  羅剎女的輕功在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然而無名這一摔,竟讓她連變招落地的時間都沒給,「啪嘰」一下,摔了個結結實實的大馬趴。

  對女人來說,這是決不能忍受的羞辱。這一刻,羅剎女渾忘了她對無名的愛慕之情,渾身都泛起強烈的殺機,可還不等她撲過去,就感到從無名身上散發出一股更加強大,更讓人戰慄不已的殺機。

  僅僅是一股殺氣,就讓羅剎女站立不住。往後退了幾步,才發現樹上的鳥兒們都振翅而起,紛紛鳴叫著逃亡。

  羅剎女愣住了,慕容元也愣住了,不是沙場百戰殺人無數的大魔頭,根本不可能憑殺氣就做到這一點。一直以來,無名都是老老實實的跟著慕容元打獵,除了慕容元夫婦,所有村裡的人也都以為這就是個長得萬里挑一的普通青年。卻沒想到,對方真正是深藏不露,就算是因為那件銀甲而猜測無名的身份不會簡單地慕容元夫婦倆,都想不到這個一時好心救下來的小兄弟。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主兒。

  羅剎女驚訝的看著無名,最終狼狽而去。這裡慕容元走到無名面前,一豎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好樣兒的。能讓羅剎吃這種虧,無名兄弟,你可真是好樣的,媽的別說羅剎了,就是我,剛剛也讓你那股殺氣給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你知不知道?」

  無名身上的殺氣收斂,他愕然舉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然後撓撓頭迷惑道:「剛剛……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慕容元差點兒一跤跌倒,抓著無名的手險些哭了:老天啊。你要不要這麼打擊人?剛剛把人都差點兒給嚇死了。這人現在倒是一副茫然無知的模樣。有這樣兒的嗎?

  正要說話,忽然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嚎叫:「不好了,那些該死的鬍子又來了。」

  「操他媽的。」

  慕容元雙目通紅。大吼一聲,一邊說。就拉起無名飛快往家中跑去。他們本是一群因為各種原因隱居山野的世外之人,奈何鄰近這些山頭上的幾股土匪老是看他們不順眼,過一段時間就派人來攻打一番,土匪們的手下不足為慮,可是這周圍山頭上那些有名號的土匪,個個武功高強,都不是易與之輩,之前幾次村子被圍攻,就有十幾個人丟了性命。

  不過這一回,或許身邊這個小兄弟能出幾分力?

  慕容元回到家中,把手中的山雞兔子放下,榮嫣也已經換上了短打衣服,做好了戰鬥準備,卻見丈夫先喝了一大碗水,然後拉著無名誠摯道:「兄弟,等會兒兩軍陣前,不需要你動手動腳,你就在那裡站著,把剛剛散發出來的王霸之氣,哦不對,是殺氣,給我放出來成不成?」

  無名:……「那又不是屁,哪能說放出來就放出來啊?就算是屁,也不是說放出來就能放出來的吧?」

  聽了無名的理由,慕容元深以為然。但他很快就有了主意,嘿嘿笑道:「沒事兒,我讓羅剎女再來勾引勾引你,你一生氣,殺氣可不就放出來了嘛。」

  無名:……

  榮嫣:…… 這兩人在說什麼啊?為什麼自己一句都聽不懂?

  **************************

  「今年這春天,比去年的還冷,都三月份了,那桃杏樹上的花還沒開,也不知道老天爺是想幹什麼。」

  路王府中,翁老太君看著窗外喃喃自語,緊接著歎了口氣,問身旁的徐王妃道:「三丫頭的親事,你也幫著你弟妹看看,吳家和鄭家的那兩個孩子,我看還都不錯,要選一個出來,還真有些不容易。」

  徐王妃在心裡斟酌了一番,小聲道:「老祖宗,我覺得雲白也很好,他去年就出了孝,論理也該定親了。」

  翁老太君皺了皺眉頭,喃喃道:「我聽秋水的意思,好像雲白對莞丫頭也有意。老實說,當日就是他們三個和莞丫頭的交情最好,秋水如今娶了公主,青鋒又……唉!沒想到,莞丫頭的姻緣,最後倒是著落在雲白身上。」

  徐王妃心中泛起一絲失望,心中卻也知道翁老太君十分疼愛羅莞,若是羅莞不堅持,她不會讓對方守活寡,哪怕守寡的對象是老人家最疼愛的孫子。

  因把那一點剛起來的心思徹底掐了,沉吟道:「這麼說來,老太太是想給這兩家做媒?只是新安候是個固執的人,從前他們家退了莞丫頭的親事,如今要他回轉心思,只怕不容易。」

  翁老太君哼了一聲道:「那個老糊塗,不是他當日聽信了流言,莞丫頭會受這麼多的苦?何況莞丫頭如今是今非昔比了,雖然是犯官之女,可她卻成了皇商,宮裡太后三天兩頭的召進去說話,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就不信,憑我這張老臉,給那一對小兒女做媒,他還要固執?」

  徐王妃沒再說什麼,知道婆婆這一次是要給羅莞撐腰了。暗道這樣也好,也讓我少些念想。想來是我糊塗了,青春年華的女兒,憑什麼要嫁給一個死人的牌位?守寡一輩子?明知道從前不過是那丫頭悲傷過甚,一時衝動才做出的決定,怎麼倒還念念不忘的。

  正想著,就聽丫頭們報說羅姑娘來了。翁老太君笑道:「這正好,我雖然要保媒,卻還要問問這孩子的意思,不過話說回來,我想著她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吧,難得雲白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家世又清貴,人又正派,學識又好,對她又尊重愛護,除了青鋒,再沒有這樣如意的人了。」

  說到最後,聲音到底還是露出了一絲顫抖,徐王妃心裡一痛,連忙強笑道:「老祖宗既要做這媒人,其他事情就不要多想了,免得好好事兒弄到最後傷心,倒讓羅姑娘也不自在。」

  翁老太君點點頭,須臾間羅莞和幾個女孩兒進來,見到翁老太君便笑道:「聽說三姑娘要定親了,我特意來給她賀喜。」

  翁老太君笑道:「可是胡說,人家還沒定下呢,你賀的哪一門子喜?我這裡倒有樁喜事,要問問你的意思。」說完咳了一聲,於是下人們會意,魚貫出去。這裡翁老太君才看向羅莞,呵呵笑道:「莞丫頭,這樁喜事若是成了,你如何謝我?」

  羅莞滿臉通紅,眼中卻射出狂喜的神采,也不顧女兒家的矜持,站起身喜悅道:「老祖宗,您……您可是答應了?」

  「答應,怎麼不答應。」翁老太君還以為方雲白是私下裡想辦法把話遞過去了呢。呵呵一笑,心中卻難免還是痛苦。這裡徐王妃也扭過頭去,暗道果然,我就說嘛,那些生死不渝的情愛之事,都是風月戲文裡杜撰的罷了。

  「既如此,羅莞……多謝老祖宗。」

  卻見羅莞幾步來到地中央,鄭重跪下去,含淚道:「多謝老祖宗成全,我……我本來還以為,您不會答應呢。」

  翁老太君呵呵笑道:「做個大媒罷了,怎麼不答應?你這孩子也是,八字還沒一撇呢,至於就行這麼大禮嗎?將來成婚後,再和雲白一起來大禮謝我這媒人不遲。」

  「什麼?雲白世子?關他什麼事?」

  卻不料跪在地上的羅莞竟然愣住了,疑惑著問了一句,然後眉頭便皺起來,喃喃道:「老祖宗以為我說的是什麼?」

  「難道不是你和雲白的事?我看著那孩子對你很好,新安候府的門第也配得上你。」翁老太君也糊塗了,暗道莫非自己錯了?只是怎麼可能呢?看這孩子剛剛的欣喜模樣,還有話裡意思,分明也是這件事嘛。

  正想著,就見羅莞猛地站起來,面色蒼白道:「自然不是。我雖和雲白世子是很好的朋友,然而卻沒有半點男女私情,更何況,這兩年我們也沒怎麼見過面,老祖宗,我心中,只有……只有世子爺一個人,無論他是死是活,我心裡只有他,您……您怎麼能把我和雲白世子想到一起?」

  這一番話說的堅決,沒有半點兒猶豫,當下就讓翁老太君和徐王妃怔住了,好半晌,徐王妃才站起身顫聲道:「你……你說的可是真的?」

  「若有半字虛言,便讓我五雷轟頂。」羅莞歎了口氣,又苦笑道:「剛剛聽見老祖宗的話,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們是記得我當日的話,會……會給我個名分,卻不料竟是我猜錯了。呵呵,王妃和老祖宗是不是覺得,我真是個無恥到極點的女人,竟然非要賴著世子爺不放?」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9-28 00:3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