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霧矢翊]妻心如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1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17:13
第30章

  周王婚禮前夕,荊王謀反一事爆發,使得這樁原本應該喜氣洋洋的婚事瞬間添上了一種說不出的微妙氣氛。

  只能說,周王這一刻是無比的苦逼的。

  先不說承平帝聽到這消息時是如何震怒,如何連夜召集內閣大臣進宮商議,宮外的氣氛也因為荊王謀反一事而變得嚴肅,連往日熱鬧的大街也因為這事而變得冷清。至少在皇上對荊王謀反一事作出決策之前,沒有人會傻缺地在這種時候鬧事。

  於是,這將要舉行的周王的婚禮,卡在這種時候不上不下的,估計沒有多少人會再關心了。

  嚴老太爺、二老太爺、三老太爺都齊聚在春暉堂中,悶不吭聲的,使得春暉堂的氣氛極為沉悶。

  自聽聞了荊王謀反的消息,兩位元老太爺直覺周王的婚禮會生事端,便忙忙連袂到東府來尋老太君。

  嚴家這輩與其他家族不一樣,老公爺還在世時,就作主開宗祠,主持了三個兒子分家,又上書將爵位傳給了嚴老太爺。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被如此打發出府,都認為是父親偏心,怕他們給不著調的兄長添麻煩,所以才會急急忙忙分家傳爵,一直到老公爺去逝,兩位老太爺心裡那股子氣仍是未消的。

  老太君手中撚著佛珠,眼皮耷拉著,看起來極為淡定。

  半晌,嚴老太爺受不了這種氣氛,說道:“老二、老三,你們作什麼態呢?既然這樁婚事是皇上的旨意,你們明日便高高興興地將桃丫頭嫁出去便是了。荊王謀反是大事,遠在千里之外,影響不著京城,總不能因此將婚事推遲了吧?你們倆個急啥呢?”

  二老太爺頓時對兄長這種敷衍的語氣極不滿,那是他的親孫女兒,而且還要成為親王妃,能給嚴家體面的婚事,他不說正經對待吧,也不用這種呼貓喝狗的態度吧?果然他還是不喜歡這個不靠譜的兄長,幸好靖安公府將來要給嚴祈華,不然遲早得敗掉。

  和二老太爺一樣不滿的還有三老太爺,目光幽冷,偏首望向坐在嚴老太爺下首位置的嚴祈華,心中微動,若是嚴老太爺能將這公府爵位傳給嚴祈華也是好的。至少這侄子面上雖然嚴肅,卻是個懂事識趣的,行事也周全,與他爹完全不像,倒是像已逝的嫂子張氏。

  想到張氏,二老太爺和三老太爺都為她可惜,也因為張氏之死,使得嚴家與張家交了惡,若非張氏還留下兩個孩子,恐怕張家這輩子都不想與嚴家往來了。

  “大哥,明天的婚禮自然是要舉行的。只是現下荊王謀反,皇上的心情不太好,恐怕有些東西須得刪減些。”二老太爺心中惆悵又苦逼,暗罵荊王挑的不是時候,也暗罵這情報入京的速度太快了,遲上一天也好啊。

  老太君方抬起眼皮,說道:“自然如此!不過周王怎麼說也是皇子,天下無不是父母,無論如何,陛下也不會因此而誤了周王的婚禮。明兒你們就按正常程式將桃丫頭嫁出去,等婚禮結束後,你們都給我鎖緊府門,好生呆在家裡。”

  三位老太爺都點頭,他們身上的孝期未過,想出去幹點什麼也不行啊。不過這種時候倒是有些慶倖,嚴老太爺不用上朝,不然若是他又受了誰挑唆,在這節骨眼中惹了什麼事,後果不堪設想。

  來老太君這兒請示過後,三位老太爺都告辭離開了。

  嚴祈華去送兩位叔父出門,到得大門前,二老太爺對嚴祈華道:“不管如何,桃丫頭也是咱們靖安公府的姑娘,明兒她要從靖安公府出嫁,你這作叔父的就多擔待了。”

  嚴祈華點頭,說道:“二叔父請放心,侄兒自有安排。”想了想,為安兩人的心,又道:“侄兒已經請了五城兵馬司的人手過來幫忙,定不會讓些不法份子搗亂破壞桃丫頭出嫁。”

  兩位老太爺聽罷皆是驚喜不已,若是有五城兵馬司的人提前警戒,這迎親也安穩一些。

  看著嚴祈華行止穩重有度,三老太爺感慨不已,拍拍嚴祈華的肩膀,感歎道:“你爹那樣子,真是苦了你了。”

  子不言父過,嚴祈華自不會接叔父的話茬子,只是笑了下,恭敬地送他們同門。

  *****

  皇宮東五所,周王寢宮內,燈光搖曳。

  太監陳廉挑了挑燈芯,焰火一下子明亮起來。將燈罩罩好,回首看著伏案練字的周王,目光落在那宣紙上,上面的字端正平齊,頗有風骨,就是收尾處的轉勾生硬,一種氣勢迎面撲來。

  俗話說字如其人,陳廉得周王恩准,識了幾個字,自然也看得出周王這字中透露的怒意厭煩,還有些許忐忑不安,心裡不禁有些酸澀,上前柔聲道:“王爺,明日便是您的大喜日子,先去歇息罷。”

  周王不語,直到整頁宣紙皆寫滿了字後,方停了下來。

  周王看了會兒自己煉的字,將它揉成一團,丟到旁邊的火爐裡,除了眸色略微深邃,面上依然如往昔般平靜淡然,不見絲毫的生氣。

  這時,外頭走進來一名小內侍,稟報道:“王爺,端王殿下和九皇子來了。”

  周王有些驚訝,不過仍是速度站起身,親自出去將兩位兄弟迎了進來。

  九皇子陸欒今年十八歲,並未封爵開府,依然是住在宮裡。倒是端王陸禹平時若非皇上召喚,又沒什麼事的話,並不怎麼住在宮裡,而是住在宮外的端王府中。今日對他們連袂一同來此,周王詫異之餘,瞬間便想到他們來此估計是為了他明日的婚禮。

  果然,當宮女奉茶退下後,陸欒迫不及待地道:“七皇兄,明兒是你的婚禮,我和十弟去請示過父皇,屆時我和十弟會帶領金吾衛主持秩序,定然會讓婚禮順順利利地結束。”

  周王有些吃驚,宮裡的人都知道因為荊王謀反一事,承平帝震怒,少有敢去觸黴頭。與荊王謀反之事相比,他的婚禮變得無關緊要了。而他也擔心明日的婚事,在這種敏感時期,誰知道荊王會不會有什麼安排,指不定屆時會有人趁機搗亂,心裡也憂心不已,卻不敢拿這事去叼擾父皇。

  想罷,周王很快又明白這事一定是陸禹出頭,畢竟也唯有他敢開這個口,心裡不由得有些感激,面上感動地對陸欒道:“九弟,十弟,真是多謝你們了。”

  陸欒笑道:“這沒什麼,幾位兄長都挺關心明天的婚禮,不過他們已經開府住在宮外趕不過來,八皇兄腿腳不便,便不過來了,但也是關心你的。哎,你明天就安安心心地做你的新郎倌,一切教給我們吧。”

  陸禹坐在旁邊淡然地抿著茶,由著陸欒將話題攬過。

  陳廉過來換了熱茶,小心地看了眼安然靜坐的端王,和陽光開朗的九皇子相比,這位深得帝寵的王爺反而顯得過於理智清傲,給人一種清高無塵的錯覺。

  三人又說了會兒話後,便告辭離開了。

  周王親自送到殿門口,直到他們消失後,方返回了寢宮,讓人伺候著沐浴。

  陳廉邊伺候他脫衣服邊嘮叨道:“王爺,這回九皇子又做了好人了,端王殿下仍是喜歡擺譜,做了什麼也不吭聲。陛下正為荊王謀反一事生氣,哪裡有閒心管這些小事,怕也只有端王殿下敢開這個口。”

  周王閉目坐在澡池裡,半晌不語,等陳廉為他沖洗乾淨頭髮,方道:“你懂什麼?”

  陳廉聽罷心中一驚,便不再說話。爾後又有幾名宮女進來,伺候他洗沐。

  待穿上乾淨的寢衣坐在床前,陳廉躬著身體請示道:“王爺可要召飛霞伺候?”

  周王瞥了他一眼,清秀的臉龐還帶著些許水氣,看起來分外的斯文秀氣,但一雙黑眸寒光冷冽,“飛霞性子素來拘謹,恐不適宮外生活,明日便不必帶她去王府了,留她在宮裡伺候貴人罷。”

  陳廉發現自己又戳中主子的怒點了,忙喏喏地應著,等服伺了周王睡下,方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寢殿。

  門外有個面如朝霞的嬌美宮女守著,見到他正欲笑喚,卻見陳廉板著臉道:“飛霞姑娘,王爺說了,你的性子恐不適合王府,讓你留在宮裡伺候貴人。”

  “陳公公,這不可能……”飛霞聽得大急,宛若天都要塌了,忙抓住陳廉的手,懇求道:“王爺素來喜愛我,不可能會將我留在宮裡的。是不是有人在王爺耳邊嚼舌根?您再去請示王爺,王爺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飛霞的話未完,便被陳廉捂住了嘴,然後示意外頭的內侍將她拖下去,省得吵到了主子歇息。等飛霞被人堵著嘴拖下去後,陳廉啐了聲,暗忖若非是先前飛霞為了鞏固自己在王爺心中的地位,給他塞銀子好為她安排今晚伺候,王爺如何會連他都惱上了?

  不過,王爺為何突然會對飛霞如此冷淡呢?

  陳廉在殿外臺階上轉了一會兒,將今晚之事聯想了一遍,九皇子、端王、未來的周王妃嚴青桃姑娘……對了,聽說端王對靖安公府的三姑娘與眾不同,莫不是今晚端王過來,讓王爺想明白了什麼,故而事先便想先討好未來的周王妃?

  ******

  嚴青桃出嫁,靖安公府又是一陣熱鬧,這天阿竹等小姑娘也得了一天的假期。

  一大早,阿竹便和幾個姐妹們一起去西府看新娘子。

  嚴青桃今日盛裝出現,頭髮全部挽了起來,臉上塗了脂粉,一襲大紅色的新嫁衣,且那新嫁衣是內務府定制的親王妃服飾,遠比普通的新嫁衣要華麗,襯得人也無端高貴幾分,讓一群未出閣的姑娘驚歎不已,眼裡流露出羨慕的情緒。

  嚴青桃面上羞羞答答的,端坐在那兒,攥著個大紅蘋果不說話。

  阿竹摸了下那嫁衣的料子,是宮中的貢綢,入手微涼,滑如蟬翼,不管是視覺或者是觸覺都是一種享受。

  “桃姐姐,這衣裳真漂亮。”阿竹讚歎道:“桃姐姐是個漂亮的新娘子!周王殿下見到桃姐姐,一定會移不開眼睛的。”她一臉正經嚴肅,仿佛這就是事實,看得周圍的人噴笑不已。

  嚴青桃羞得頭都要埋下了,嗔怪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說什麼話呢,也不害臊。”

  阿竹笑嘻嘻的,一副死豬不開開水燙的模樣,讓嚴青桃拿她沒轍。

  其他人也笑嘻嘻地打趣著,直到喜娘帶著一溜的人進來,將這些小姑娘們攆走了,開始為新娘子繼續打扮。

  直到新娘子被迎親花轎迎出門後,便沒有她們這些小孩子什麼事了。

  阿竹陪著柳氏坐在西府裡一處偏廳喝茶吃點心,等著吉時到來,卻不想突然突然聽到下人來說花轎剛出了門不久,在永和街上突然沖出一群地痞衝撞了送親隊伍,然後又有一群黑衣人突然跳出來搗亂。幸好五城兵馬司和金吾衛等一起聯手將那些搗亂的制服了,方沒有誤了吉時。

  “聽說端王殿下也陪著周王殿下一起去迎親壓陣呢。”碧草眉飛色舞地道,“當時有個黑衣人就突破侍衛防守跑到花轎旁,被端王殿下一杆長槍挑了下去。沒想到端王殿下也會武藝,而且頗為不俗,當時街上很多姑娘見到後,都往端王殿下身上丟荷包和帕子呢……”

  柳氏聽得饒有興趣,阿竹低頭喝茶,想像了下陸禹那清貴美少年被人砸荷包手帕的模樣,也忍俊不禁。

  不過,笑過後,又想起今日的婚禮會有人鬧事,也與荊王謀反有關,不由得歎了口氣。阿竹現在已經能確定前年襲擊她的便是荊王的私兵,沒想到荊王這麼早之前就有行動了。當時陸禹從江南回京,那麼他是不是已經察覺到什麼了?如果他察覺到的話,應該不會沒有動作罷?

  就在阿竹如此猜想著時,不過幾日,荊州局勢越發的亂了,荊王帶領著他的軍隊,一口氣佔領了幾個與荊州相鄰邦的城池。而且雪上加霜的是,西北草原上的北狄人突然發動戰爭,無恥地撕毀了二十年前締結的盟約,南下劫掠。

  在這種局勢下,已容不得後退,朝中就有了消息傳來,承平帝派兵去鎮壓荊王謀反,並且命端王作為隨行官一同前去。

  聽到陸禹要跟隨大軍一起去荊州平叛,不僅阿竹吃驚,整個朝廷上下也極為震動。

  端王此行離京,怎麼都有一種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悲劇感。
匿名
狀態︰ 離線
32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17:33
第31章

  大夏已經和平了十幾年,這樣的和平導至戰爭一夕爆發,京城中那些文人一時間無法適應。

  先說荊王,乃是承平帝的幼弟,據聞是先皇最疼愛的皇子,若非承平帝占了嫡長之便,恐怕那位置也輪不到他來坐。後來承平帝登基,先皇猶在,已成為太上皇,不過幾年便讓荊王就藩。荊王二十年間一直安份地呆在藩地,連太上皇駕崩也未能回京,一直以來給人的形象是老實而安份的,卻沒想到時隔二十年,他直接在荊州反了,自立為王。

  承平帝未登基之前是極為討厭這位皇弟,蓋因他對自己的威脅性太大。後來登基後,將皇位坐穩了,見荊王又安份,念著兄弟情誼,並沒有再打擊他,可誰想他的一念之仁,竟然會留下個隱患。所以,此刻承平帝心中的憤怒可想而知。

  便不說荊王,再說西北那邊的狄人竟然無恥地撕毀了二十年前締結的和平盟約,生生打了承平帝一個耳光不說,待得知狄人這些年來沒少被荊王派去的人遊說、私下交易,承平帝直接爆發了,連最心愛的兒子都捨得丟到荊州去,就為了借兒子的手親自收拾了不孝弟弟。

  面對承平帝的怒火,前朝和後宮都噤若寒蟬,也因為承平帝積威甚深,使得眾人心中都有種放任感:你要咋地就咋地吧,咱們都聽你的話還不成麼?

  然而就是這種放任心態,當承平帝命端王隨軍出發前往荊州平亂時,前朝和後宮都沸騰了。

  承平帝這是什麼意思?端王不是他最疼愛的小皇子麼?不是心裡已經內定了的下任的儲君麼?將個未及弱冠的皇子丟到謀反的荊王地盤上,真的不擔心端王就像只肉包子一樣被荊王這條餓狗給啃了麼?

  荊王對承平帝的恨意可不比承平帝少,荊王在先皇的寵愛及洗腦下,也認為那皇位是他的,卻不想承平帝給搶了,還圈禁了先皇,等坐穩了這位子,直接將先皇給圈殺了。所以,荊王這位親叔父絕對不會對來荊州的侄子有什麼好心情招待。

  而後宮的貴妃和皇后聽聞這消息後,也同樣驚呆了。這兩個素來不合的女人在此刻結成了同盟,天天跑到承平帝面前示弱哭訴,欲要阻止這種肉包子打狗一般血本無歸的事情。奈何皇帝郎心如鐵,心意已定,任憑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如何哭鬧皆沒有用,反而被禁了足。

  為此,後宮終於安靜了。

  總而言之,端王離京這事已經定了。

  當然,無論荊州和西北如何亂,對於京城來說,在聽聞了這兩件事情後的幾天,又恢復了原來的氣氛。戰爭離這個城市太遙遠了,人們無法感同身受,嘴裡噓唏幾句,照樣該幹嘛就幹嘛。

  所以,不管外面如何,對於現在還是個孩子的阿竹來說,都與她無關。她最近心情有些糟糕,糟糕的根源是:她換牙了!

  小孩子到了七八歲時換牙是正常現象,阿竹已經想不起自己上輩子換牙的事情。但這輩子換牙的印象實在太深刻,讓她一時有些萎靡。

  說來那天,她在靜華齋裡陪著梅蘭菊一起吃點心,不過是咬著一塊炸得酥脆的反沙芋頭卷,誰知咯登一下,她便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崩了,當下捂著嘴狂奔回了五柳居,然後發現:門牙崩斷了一顆。悲劇的是,過了兩天,門牙又崩了一顆。

  結果,門牙缺了兩顆,說話都漏風,著實不想見人。

  幸好,在她門牙崩了兩顆不過兩天,嚴青菊也崩了一顆下麵的牙,而嚴青蘭去年就換牙了,她更沒有權利笑她們這些姐妹。

  為了以後能有一口美麗的貝齒,阿竹的吃食被嚴格地監控起來,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都有詳細的規定。柳氏因為懷著身子,無法盯著阿竹,便將劉嬤嬤派去盯她。

  嚴祈文知道阿竹換牙後,看她張嘴便露出缺門牙的嘴,樂得不行,抱著她拋了幾下高高,然後笑道:“哎呀,換牙了,小阿竹要長成大姑娘了!”

  “放窩下來,放窩……下來……”

  阿竹被激動的老爹拋來拋去,張嘴漏風,話都說不好了。

  而讓阿竹崩潰的是,她換牙的事情,端王很快也知道了,並且和她爹一樣嘲笑了她。

  事情是這樣的,自從老太君壽辰那日與昭萱郡主結識,昭萱郡主儼然已將阿竹當成了紅娘看待。雖然柳昶已經回了西北,但是沒關係,還可以通過阿竹給柳昶寫信,也不虞人發現。昭萱郡主雖然霸道強悍了些,倒也不是嬌縱無理,懂得規避,不落口實。久而久之,阿竹與她也處得來,不知不覺便成了手帕交。

  昭萱郡主是個性子爽快又活潑的小姑娘,雖然先前確實是借著阿竹和柳昶認識,但不可否認,待阿竹也是真心的,時常給阿竹下帖子請她到安陽長公主府去玩,擴大了阿竹的交際圈子。且又有昭萱郡主罩著,阿竹認識了很多勳貴家的小姑娘,與她們的交情都不錯。

  這天,昭萱郡主又給阿竹下帖子請她到安陽長公主府賞花,昭萱郡主又種了幾盆名貴的蘭花,邀請阿竹去觀賞。

  阿竹就是個俗人,即便有柳氏等人薰陶,衣食無憂,但對名花異草的欣賞水準仍是不見多高,只覺得長得好就行,不虞什麼品種的花。而對昭萱郡主的邀請,她是可有可無,但是柳氏怕她因為換牙的事情避門不出,心情低落,自然是想讓她出門去換換心情。

  為了不讓柳氏擔心,阿竹只好答應了昭萱郡主的邀請。

  到了安陽長公主府,阿竹並未見到長公主夫妻,連昭華郡主也不在。以往每次來公主府,按規矩,都要先去給安陽長公主請安的,卻未想到這次帶路的婆子直接將她引到昭萱郡主的萱雨居。

  昭萱郡主邀請阿竹到花房裡去玩,那兒設了精緻的竹亭,周圍是開得盛的花,一片花團錦簇,極為養眼。

  等丫鬟們上了茶後,昭萱郡主揮手讓周圍伺候的人退到竹亭外,對阿竹抱怨道:“這日子真是沒滋味,娘親和姐姐總是進宮,就留我一人在府裡。幸好還有你能過來玩,不然我真是悶死了。”

  雖然荊王謀反和西北狄人南下一事影響不到京城的日常,但接近皇權中心的勳貴之家明顯收斂了很多,連酒宴戲樂等級活動都自覺地停止了,誰也不想在這種時候觸皇帝的黴頭。原本喜歡在家裡時常舉辦個賞花宴的安陽長公主也有十幾日未舉辦了,有空就攜著大女兒進宮。至於進宮做什麼,那就是見仁見智了。

  阿竹默默地喝茶,瞥了眼昭萱郡主臉上不耐煩的表情,心說她不可不能知道她母親和姐姐進宮做什麼。

  果然,昭萱郡主並不是個能藏得住話的。或者阿竹這些日子以來的表現,讓昭萱郡主已經將她當成了好閨蜜。而閨蜜這種存在呢,就是有些心事連父母親人都不能說卻能和閨蜜一起吐槽訴說,這便是昭萱郡主對阿竹的定義。

  至於昭萱郡主為何會這麼快和阿竹好上,只能說除了阿竹長得軟萌又嘴嚴,最重要的是,阿竹的思想比較成熟,和她說話她都接得下,不像其他府裡的小姑娘像個鷓鴣似的,半天接不上話來,讓她頗有對牛談琴的鬱悶之感。這對於思想過早成熟的昭萱郡主來說,是極難得的,久而久之,便喜歡和阿竹一起玩了。

  “我告訴你啊,我娘也不贊成端王表哥隨軍去荊州平叛,皇后娘娘和貴妃這段日子急得上火,沒辦法之下只能召我娘進宮商議,也想讓我娘親去勸說皇帝舅舅。”昭萱郡主擺弄著桌上那竹籃上的插花,停頓了下,突然又道:“而且我娘親也想將大姐姐嫁給端王為妃,這是個好機會。”

  阿竹的表情瞬間裂了。

  不過她很快低頭喝茶,遮住了臉上的表情。昭萱郡主對此並沒有發現她臉上的異樣,笑嘻嘻地道:“你說貴妃娘娘和皇后娘娘是不是自討苦吃,竟然想將我娘扯進這事情去,正合了我娘的心意,說不定還會提出條件,讓我大姐姐作端王的正妃。如果安姐姐和蔣姐姐願意,便讓她們做側妃……”

  “……”

  這小姑娘果然過早地成熟,看問題不是一般的准。

  半晌,昭萱郡主道:“可是我覺得,端王好像誰都不喜歡,根本沒有丁點選妃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常在宮裡見到端王表哥,覺得他長得實在是好看,據說還是京裡有名的美男子,和英國公府的世子並稱雙美呢。哎呀,這回他隨軍去荊州,如果快的話幾個月就能回來了,慢的話,也有兩三年,就不知道那些姐姐們等不等得了了。”然後又轉頭看向阿竹,問道:“你說是吧?”

  阿竹笑了笑,終於開口說道:“男子年紀大些並不耽擱,照樣能娶到賢妻納上美妾。女子則不同,若過了花信,便很難再找物件了。”

  昭萱郡主皺了皺挑俏的小鼻子,有些不愉快道:“就是,這世間對女人就是不公平。”似乎心情不愉快了,昭萱郡主拉起阿竹道:“走,咱們去找武師傅學武功。”然後嫌棄地道:“你的力氣太小了,應該多學點,以後打架也不怕!”

  “……”

  阿竹想起老太君壽辰時,自家花園裡那群打架的彪悍姑娘,頓時對她的話沉默以對。

  公主府裡沒有大人,便是昭萱郡主當老大,帶著阿竹可著勁兒地折騰。

  在長公主府玩到了申時,阿竹手軟腳軟,方被活力四射的昭萱郡主放她離開。

  今天從昭萱郡主這裡得知了很多內幕,讓阿竹一時間消化了很多東西,坐在馬車裡有些昏昏欲睡。直到馬車經過一條熱鬧的大街,阿竹方清醒了一些,想起家裡的父母,便讓隨行的碧草去錦記炒貨買了些糖炒板栗及果脯。

  阿竹在轎裡待著,鑽石陪坐在旁邊,好奇地掀著簾子往外看,阿竹並不阻止她。

  碧草還未回來,便聽到了一道帶笑的少年聲音:“嚴三姑娘可是在裡面?我家主子請你到醉仙樓一敘。”

  鑽石嚇得差點跳起來,然後馬上警惕。

  倒是阿竹十分淡定,聽出這聲音是何澤的,自然知道他口裡的主子是誰了。先前還在安陽長公主府裡和手帕交姐妹八卦了他未來的後院會有多少女人,現下就要親自見到本人,阿竹頓時有種背後八卦人的事情做不得的窘迫之感。

  阿竹撩開車簾,看到站在融融春光中的漂亮少年,不禁笑道:“何哥哥怎麼會在這裡?”

  “自然是隨主子出來了。”何澤避而不談,笑眯眯地道:“主子在上面等著呢,嚴三姑娘給點面子吧。”

  阿竹臉皮抽搐了下,誰敢不給端王面子?心裡有些抑鬱,怎麼才停個車,就被人認出來了呢?

  想罷,阿竹還是決定走這一趟,順便吩咐鑽石在這裡等碧草,然後又詢問了何澤地點順便轉告給鑽石知道,方和何澤一起去了醉仙樓。

  距離不遠,抬頭便能看到醉仙樓御賜的牌匾。據聞醉仙樓幕後的主和皇室有關,有人說是禦封的皇商,也有人說是某位親王,但是醉仙樓對客人的*保秘措施也是一流的,使得很多官員若是要聚個會什麼的,都會選擇此地。

  到了三樓的一個雅廂,門口守著一名侍衛,見到肉嘟嘟的胖蘿莉嘿咻嘿咻地爬樓梯上來,臉頰紅撲撲的,說不出的逗趣,頓時肅穆的臉上肌肉抽搐了下,待何澤過來請示了裡面的主子後,躬身為那小蘿莉開門。

  雅廂裡,靠窗的矮榻上坐著個美少年,陽光從窗臺溜過,他烏黑的髮絲在陽光下黑得發紫,更襯得那人乾淨而透澈,是一種屬於少年的無瑕美好。

  “胖竹筒,今日去哪兒了?”他笑盈盈地問道,示意她坐到他身旁位置。

  阿竹小心地走近,果然到他手臂所及時,又被少年捏臉了。一不小心,嘴巴微微扯起,露出了牙齒的洞洞——

  “咦,你換牙了?”少年一副驚訝的模樣,捧著她的小胖臉,溫暖的手指捏著她的下巴,迫得她只能被動地張開嘴巴,露出醜醜的牙洞。陸禹看了會兒,評價道:“嗯,真醜!”

  “……放開窩……”

  “哎呀,連話都漏風了!”少年笑得陽光燦爛,毫不客氣地嘲笑。

  阿竹悲憤地看著他,死死地閉上嘴,任他再問什麼也不開口。直到何澤端了醉仙樓有名的素八寶點心進來,陸禹正拿著個羊脂玉佩在她面前晃著逗她,玉佩上系著的宮絛在她臉上刷來刷去。而胖蘿莉一副正經嚴肅的表情,絲毫不理會少年的逗弄。

  何澤默默地看著,心說主子在逗貓還是逗狗呢。

  “來,這是醉仙樓有名的素八寶,每日只有十盤。”陸禹將那名貴的玉佩塞給她,又將那盤精緻的點心推到阿竹面前。

  美味的點心也拯救不了阿竹被傷的自尊心,她堅決不開口,更不用說張嘴吃東西了。

  陸禹看了她一會兒,摸摸她的腦袋道:“好吧,其實也不是那麼醜的,至少在本王眼裡,你還算長得入眼。”修長如玉的手指滑過她的臉蛋,能精准地描繪出這張小胖臉上的五官,這種感覺極為新奇。

  阿竹又覺得自己像被只大型凶犬盯上,背脊有些發寒,不著痕跡地退後一些,極有技巧地開口且不會太露出缺了的門牙,“王爺怎麼在這裡?聽說過兩天王爺就要出征了。”

  “是啊,過兩天就要出征了,胖竹筒不給本王笑一下麼?”陸禹不滿她面對自己時總是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他可是瞧見她對何澤和其他人都很隨和帶笑的,難道他長得很可怕?嗯,他倒是不覺得自己長得如何。

  這話怎麼如此像“妞,給爺笑一個”呢?阿竹滿臉黑線,不過仍是一本正經地說:“王爺,男女七歲不同席!我今年七歲了!”

  “噗!”

  頓時兩雙眼睛瞪向了角落裡的何澤,何澤少年默默低下頭,不敢再造次。

  “真的有七歲麼?”陸禹用手比了下她的身高,歎道:“宮裡的那些公主們五歲時比你還高點,以後不會長得小矮子麼?”他一副好憂心的模樣,真的擔心她變成個矮子,“到時候嫁不出去怎麼辦呢?連個不美不醜不凶不懦弱的平凡男人都看不上你,你的人生目標就無法實現了。要不,本王到時候給你多搭份嫁妝,命令那人娶了你罷?”他商量著問。

  阿竹差點被他氣得吐血,果然這少年面上一派君子之雅,內在實在惡劣,她先前還擔心他會被宮裡三個女人逼迫娶了三個彪悍妹子,人生悲劇,現在看來,白擔心了。

  “這不需要王爺擔心,阿竹自有父母作主。”阿竹客氣地拒絕了,想了想,又道:“王爺出征,阿竹也沒什麼好給王爺的,這是前些天去枯潭寺還願時求的平安符,便送給王爺吧。”阿竹絲毫不心虛地將她給父母求的平安符給了他,反正這是多出來的。“祝王爺凱旋歸來!”然後迎娶嬌妻美妾。

  陸禹捏著裝平安符的荷包,這荷包的樣式一看便是針線房做的,精美有餘,卻無絲毫特點。這小丫頭的心眼倒是多。

  將荷包揣進袖裡,陸禹又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氣氛總算是恢復正常了,阿竹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天,見天色不早了,便告辭離開。

  陸禹起身牽著她離開,捏了捏她的小胖爪,說道:“聽說你與昭萱那丫頭玩得好,她是個活潑的,算計人的心眼不算多,倒可以和她玩。嗯,那小丫頭的力氣也大,打架是個好手,倒是可以和她學習。”

  然後好讓她去欺負看不順眼的人麼?

  對於這位王爺時刻想將她養成個彪悍蘿莉的想法,阿竹已經無語了。

  陸禹親自將阿竹送上了嚴家的馬車,面上噙著笑,如臨水而立的美好少年,溫雅和煦地和她道別。

  等馬車終於離開後,阿竹心裡松了口氣,明白這一次見面後,估計很長時間她不會再見到這位少年了,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地從戰場歸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33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18:11
第32章

  過了兩天,端王隨同平叛的大軍一起出發往荊州。

  阿竹聽聞這消息的時候,怔怔出了會兒神,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但是相識一場,且又曾得他相救,心裡自然希望這位少年王爺能平安歸來。就算歸來後,會導致朝廷後宮的局勢變得微妙,仍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歸來,再惡劣地喚她一聲“胖竹筒”也沒關係。

  這種時候,阿竹不免要揣測一翻承平帝派端王去荊州的用意,若不是人人都說承平帝極寵愛這小皇子,她都要懷疑承平帝是想要借機除了陸禹了。

  就這麼揣摩了幾天,自然沒有什麼結果,且這些事也不是她一個養在深閨裡的小姑娘能知道的,所以最後只能將之當成一個謎。

  端王的離開除了後宮及前朝有些影響,于京城的百姓及大部分勳貴之家來說,是無關緊要的,日子仍是該怎樣過就怎樣過。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去,阿竹很快便收了心,一心撲在了她娘親的肚子裡的弟弟上。

  隨著天氣變熱,柳氏的肚子像吹氣球一樣脹了起來,讓阿竹無限憂心。這麼大的肚子,生產時會很受罪吧?而且古代的醫療條件那麼差,又沒有剖腹產,到時有個萬一怎麼辦?難道像電視或者小說裡的那樣,去母留子?或者去子留母?

  想到這個可怕的結果,阿竹打了個哆嗦,馬上跑去大伯嚴祈華的書房裡找了許多本醫書來研究。至於為何不去自家老爹那裡,蓋因她老爹的書房完全對她開放,裡面有什麼書集阿竹都摸得清楚了,醫書自然也有,但是都是外科的多。

  而嚴祈華的書房,據說藏書是靖安公府裡最多的,聽聞老公爺去逝時,老公爺那裡的藏書都留給了他,甚至比祖父那裡的還多。所以阿竹的目光自然盯上了嚴祈華的書房了。

  阿竹第一次去找自己大伯時,是趁著嚴祈華休沐的時候,為了壯膽,還拉扯上了梅蘭竹三個小姑娘。

  嚴祈文看到四個小姑娘手牽著手到來,嚴肅的臉上有些驚訝,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嚴青蘭和嚴青菊都有些畏縮,顯然覺得不苟言笑的大伯很可怕,緊跟著阿竹兩人。嚴青梅已經知道自己老爹是什麼樣子的,平時面對他的時間極多,雖然敬畏,卻不會畏縮,溫和乖順地答道:“是三妹妹想來父親這裡借書。”

  嚴祈華聽罷有些詫異,問道:“竹丫頭想借什麼書?”

  阿竹上前,仰著頭看他,伶俐地答道:“是這樣的,阿竹想找些關於內科的醫書。”

  嚴祈華略一想,便知道這小丫頭想要幹什麼了,心裡有些贊許。孝順的孩子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會讓人喜歡,只是,嚴祈華不得不提醒她:“大多醫集醫典,皆博大精深,怕你看不懂罷。”一個七歲的小丫頭,能看得懂麼?

  阿竹笑答道:“看不看得懂另說,阿竹也只是為圖個心安罷。”

  嚴祈華越發的詫異,若是這話是由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說,他會覺得理所當然。但是若由個七歲的小女孩……又看了眼後頭那三個梅蘭竹,嚴祈華最終沒說什麼,指了其中一排靠牆的書架,讓她們姐妹幾個去找,順便派了個專門打理書房的小廝嚴墨在旁介紹。

  阿竹笑眯眯地答謝了大伯,一手拉著嚴青梅一手拉著嚴青菊奔過去。嚴青蘭不敢留下來面對嚴厲的大伯,嘟著嘴跟過去了,心裡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來湊這個熱鬧。

  四個女孩兒在那排書架裡折騰了半個時辰,才各自抱了厚厚的醫書出來。

  嚴青蘭嘴巴嘟得更高了,為什麼她也要幫著討厭的三妹妹找書?可是看到青梅和青菊都熱心的幫忙,她站在旁邊看著也不是個事,只得挽起袖子幫著了——好像有種被阿竹使喚了的糟心感。

  嚴祈華一直坐在書案前看宗卷,也不讓小廝丫鬟去幫她們,讓她們姐妹四個折騰,不過暗中卻一直關注著四個姑娘的相處,梅竹菊三個不用說,青梅是個端莊穩重的,青竹笑眯眯的很隨和,青菊有些軟懦卻不會生事,唯有青蘭有些不馴,但總被青竹幾句話便嗆得說不出話來。

  嗯,還算和睦團結。

  等她們走出來,嚴祈華放下宗卷,問道:“你們挑好了麼?”

  “好了!”四個姑娘皆回答道。

  嚴祈華點頭,又道:“以後你們誰想看書便使人來和嚴墨說一聲,自己家裡不用拘束。”

  四個姑娘都乖巧地點頭,行禮道了聲謝謝,然後告辭離開。

  嚴祈華從窗口看著四個小丫頭從院裡離開的身影,不禁搖了搖頭,心說明兒讓人給太醫院下帖子請個太醫過來給小丫頭們科譜一下,免得她們無事折騰,而且還折騰不出個什麼事來,那不是白折騰了麼?

  做事講究效果的大伯馬上有了決定。

  阿竹借得書後,趁著下午沒有功課,又拉著其他三個姐妹一起在靜華齋裡研究醫書。

  嚴青蘭氣急敗壞地道:“為什麼我也要看醫書?我不愛看這種東西!”想著就要將那本厚厚的醫典給摔了。

  “二姐姐,這可是大伯書房的書!”阿竹涼涼地道。

  嚴青蘭猶豫了下,還是將醫書小心地放回了案桌上。

  丫鬟安靜地上了茶點後,便退下了。

  靜華齋裡氣氛正好,嚴青蘭氣呼呼地坐在一旁吃點心,看到梅竹菊三人捧著醫書邊看邊討論,氣氛隨和,偶爾發現了什麼奇怪的問題還能湊到一起笑著討論,十分熱鬧。反觀她一人坐在旁邊,無聊地吃點心,如同被她們排斥一樣,又有些坐不住了。

  嚴青蘭就像屁股被蟄了一般,坐臥不安,過了一會兒,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湊過去,臭著臉道:“你們說什麼?也給我說說……我看還不行麼?”

  阿竹和嚴青梅對視一眼,兩人皆看到對方眼中的笑意。嚴青蘭脾氣急躁,又愛面子,特別不能忍受別人冷落她,最後還不是自己湊過來了?

  嚴青菊也想到什麼,抿唇微微笑起來。

  很快地,靜華齋裡響起了小姑娘軟嫩的聲音:“……文王生而明聖,大任教之,以一而識百,卒為周宗。君子謂大任為能胎教。古者婦人妊子,寢不側,坐不邊,立不蹕,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視於邪色,耳不聽於淫聲……啊啊啊,原來婦人有孕還有這麼多講究……”

  嚴青蘭大呼小叫著,其他三個青都淡定地無視了她。

  守院的丫鬟婆子聽到這姑娘的話,直覺皺起了眉頭,回頭便將這事稟與了老夫人。老夫人聽說阿竹折騰這種東西,而且還將她的蘭丫頭捎帶上,生怕阿竹帶壞了她親孫女,忙跑到老太君那兒告狀去。

  老太君聽罷,滿是皺紋的臉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說道:“她們姐妹間要好,便隨她們去!而且她們小姑娘家,以後都要作人媳婦的,懂多點沒關係,我還想著,待她們大一些,要請個醫女到府裡來為她們講解一些藥食相克的醫理,不求她們能精通,至少要懂得,以後才不會受罪,沒想到她們自個就提前去研究了。”一副心慰的模樣。

  老夫人聽得心塞,忍不住又道:“娘,竹丫頭這是為了老二媳婦,將功課都落下了,還將其他三個丫頭都拉著一起,也未免太矯枉過正了。”心裡就是不爽這四個姑娘為了柳氏而折騰。

  老太君不在意道:“沒事,難得她們有興趣,讓她們多看點,也多懂些。”想到了什麼,老太君警告道:“你別又去和蘭丫頭說什麼,難得她們姐妹玩得好,咱們也省心。”

  老夫人差點氣得仰倒,這話不是說她慣會挑事生非麼?

  不管老夫人如何生氣,老太君特地叮囑元生先調了課,讓梅蘭竹菊四個姑娘聚到一起研究醫書,這種態度便滋長了阿竹的氣焰,更理所當然地拽著其他姐妹一起研究學習了。

  而且阿竹也是有私心的,雖然古代醫療條件差,但是後宅的陰私卻是防不勝防,靖安公府還算是乾淨的,因為上有老太君鎮著,老夫人的智商不行,嚴祈華也被老公爺手把手地教導出來的,更是精明,壓得下面的弟弟都不敢對上他。所以靖安公府後院十分乾淨,但其他的大戶人家可沒有這般乾淨。

  以靖安公府姑娘的身份,以後多是要嫁到大戶人家的,若是懂些醫理,屆時也能防範一些。所以,阿竹也樂得姐妹幾個多識些醫理。

  過了兩日,府裡請來了太醫和醫女,太醫過來給二夫人請脈,醫女是老太君特地請來給四個姑娘普及一些簡單的醫理的,會在府裡住些日子。

  太醫姓秦,是個五十旬的老太醫了,精通婦科,是宮裡有名的婦科聖手。而醫女姓江,倒是年輕,方二十出頭,長著一張圓臉,笑起來極親切。

  秦太醫給柳氏請了脈後,說道:“夫人脈相平穩,胎兒健康,無什麼大礙。不過為了以後生產順利,夫人每日多動作些好,可以到院子裡散散步之類的。”

  柳氏笑道:“很多大夫都這麼說,我每日都要到院子裡走走,並沒有落下。”

  蹭到一旁的阿竹見太醫要離開了,馬上問道:“太醫爺爺,你瞧我娘親這肚子好大,會不會有兩個娃娃?”

  秦太醫聽罷,愣了下,然後笑道:“嚴姑娘多慮了,二夫人並無雙胎的脈相,只有一胎。至於這肚子大,應該是胎兒營養充足,生得大些,也不是沒這種事。所以二夫人最好每日多運動,屆時生產也順利一些。”

  阿竹的表情是說不出的失望。

  接著太醫又為阿竹普及了一些簡單的孕理知識,本不應該對個小姑娘說這些的,但是靖安公府的大老爺特意讓人給他下帖子,讓他多與這位嚴三姑娘說一些,免得她小人家胡思亂想。原本還不信,現下看這小姑娘愁眉苦臉的,終於知道靖安公府的大老爺有先見之明。

  等嚴祈文下衙回來,聽說了今日太醫過來的事情,刮著阿竹的小鼻子好笑地道:“你那麼想要兩個弟弟麼?以後再叫你娘生就是!”

  阿竹拍下老爹的手,不高興地道:“阿爹說什麼呢!我見阿娘的肚子太大,心裡擔心。弟弟會不會太胖了?”

  誰知嚴祈文一點也不在意,說道:“你娘當年懷你時肚子也是這麼大,你出生時肥嘟嘟的,一直肥到現在!”

  對一個女孩子說“你真是太肥了”絕對是個打擊,阿竹頓時對老爹哼了一聲,跑到她娘那裡,摸摸她的肚子,說道:“弟弟,咱們不要理壞爹爹,他說你以後也會很肥呢。”

  嚴祈文指著她一陣大笑,工作一天的疲憊煩惱不翼而飛。

  第二日,阿竹將太醫告訴她和孕理知識與三個姐妹分享,三個姑娘都一愣一愣的,覺得大開眼界了。嚴青蘭和嚴青菊都有些懵懵懂懂的,但嚴青梅已從這事中敏銳地感覺到了老太君和父親的苦心,不由得多花了些心思來記。

  接著,便是江醫女來給她們上課,第一節課便是教導她們分辯食物相克的部分。後來連嚴青蘭都開始認真起來了,沒辦法,她娘親鐘氏命令她要認真地學,不然就不給她做新首飾,只好聽話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炎熱的夏天到了。

  京城的夏天就像個火爐一般,就算有冰也緩解不了多少,每年這時候,若無意外,靖安公府舉家要到京外的莊子裡避暑。

  柳氏的預產期在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只能留在京裡。阿竹是孝女,不看著弟弟出生她不安心,自然沒有跟去。

  結果是老太君帶著三房、四房、五房一起去了莊子避暑,大房二房留了下來。而且老太君特地將她那份冰撥給了留京裡的兩房,使得今年的冰倒是夠用。

  時間一晃便到了七月,二房開始高度緊張起來。

  阿竹每日神思不屬,上課都有些晃神,每日嘮叨著:“什麼時候會生呢?”之類的,嚴青梅作為最大的受害者,每次都要不厭其煩地告訴她要靜心凝神,有太醫、醫女、接生嬤嬤等在,一定會沒事的。

  高氏聽說了阿竹的狀態,笑贊道:“倒是個孝順的孩子!”

  就在阿竹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中,七月初七那日,柳氏終於發動了。

  聽到柳氏要生的消息,阿竹有種“終於來了”的解脫感,然後和嚴青梅一起手牽著手跑回五柳院,高氏早已鎮守在五柳院中,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見到兩個小姑娘過來,高氏不贊同道:“婦人生孩子哪有你們小孩子的事情?快去屋子裡坐著,省得熱出病了?”

  阿竹和嚴青梅看了一眼,兩人拿過丫鬟的扇子,十分孝順地道:“大伯母,我們給你掌扇!”

  高氏早已熱出一身汗,看到阿竹那逗趣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不過仍是強勢地將兩個小姑娘趕到了偏廳裡。

  未到下衙時間,嚴祈文跌跌撞撞地從外頭跑了回來。看他那樣子,應該是接到消息便從衙門跑回來了。幸好他的上峰是個體諒人的,才能允許他翹班回來,不然准得被禦史上一本子批他不敬業。

  看到嚴祈文滿頭大汗就要往產房沖,高氏忙讓人將他攔下來,不悅地道:“二弟,這婦人生產,你一個大老爺們去湊什麼熱鬧?給我在這裡等著!弟妹這是第二胎了,太醫也說會順產,你只需等著當爹就行了。”

  誰知嚴祈文卻道:“沒事,當初阿竹出生時,我也在旁看著的!”

  這話可捅到馬蜂窩了,高氏嚴厲地道:“那時你們在外地,沒個長輩看著,隨便點沒關係!現在是在京裡,有我們看著,不會有事,你若沒事便去書房找大老爺去!”

  嚴祈文還想往產房沖,這時阿竹從偏廳探出身體,朝他招手道:“阿爹,來這裡等!”

  嚴祈文馬上一溜煙地跑過去,將乖女兒抱起來,站到偏廳門口等,也好過被攆去嚴祈華的書房。

  高氏突然發現阿竹偶爾會那麼野,一定是遺傳了這位小叔子。看到父女倆眼巴巴地看著產房,頓時只能歎氣,由著他們了。

  嚴青梅看著二叔緊張的模樣,突然有些兒羨慕二嬸。常聽家裡的下人嚼舌根,說二嬸是個厲害的,管得二叔不敢納妾蓄婢,膝下只有阿竹一個女兒,連個頂門戶的兒子都沒有,當得妒婦一詞了。可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一個男人若是真的愛重妻子,如何會納妾蓄婢惹她傷心?

  她今年九歲了,很快便要看物件,屆時會怎麼樣呢?

  從天亮到天黑,歷經四個時辰,柳氏終於平安誕下一子。

  當接生嬤嬤將洗乾淨的嬰兒抱到父女倆面前的時候,嚴祈文笑得合不攏嘴,阿竹則扁起嘴:因為弟弟確實如她爹說的那樣,是個小胖團子!
匿名
狀態︰ 離線
34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18:39
第33章

  二房喜得麟兒,使得整個五柳院一片喜氣洋洋。

  新生兒的降生,對於嚴祈文夫妻來說意義不凡的,這代表柳氏能生,也代表嚴祈文有後。當然,胖弟弟的出生,對於阿竹來說,同樣意義不凡,讓她有了責任,心裡已經磨刀霍霍地計畫著一系列全才兒童培養計畫了。

  嗯,當然,前提是胖弟弟先會說話才行。

  七月份的京城就像個大蒸籠,這種天氣無論是坐月子的柳氏還是新生兒,都是極其難挨的,就算去年冬天為了柳氏而多準備的冰塊,到頭來發現仍是不太夠用。為此,阿竹恨不得馬上回想起上輩子所知的制冰的化學玩意兒,又開始折騰起來。

  嚴祈文每天不是撲在工作就是撲在嬌妻嬌兒身上,反而忽略了阿竹。也不叫忽略,該給的關心還是給的,但阿竹覺得娘親生弟弟辛苦了,所以她有什麼事情就不去麻煩老爹了,目光盯上了大伯嚴祈華。

  上回借醫書一事,嚴祈華一系例的行為讓阿竹意識到這位大家長的謀略及行動力是杠杠的,心裡對大伯比對老爹還要信任了幾分。可能也是因為隔了一層,所以阿竹麻煩起大伯來,絲毫不畏懼害怕。若是對著她老爹和娘親,阿竹還要擔心自己折騰太多,會累著他們,甚至讓他們失望。至於對大伯,哎喲,大伯的腦筋總轉得太快了,和他還比較好說話呢。大不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她臉皮厚點就是了。

  阿竹在回到嚴家時,暗搓搓地分析過這個家裡的幾位長輩,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她家大伯對她老爹十分的維護和保護,可能是基於一種愛屋及烏的心態,大伯對她也有幾分縱容。所以這才是阿竹敢去打擾他的原因。

  趁著嚴祈華休沐的那天,阿竹又跑來找他了。

  嚴祈華正好在接見幕僚,知道阿竹來找他時,便讓小廝帶她去偏廳裡等著,直到幕僚離開後,方將阿竹叫過來。

  阿竹殷勤地給大伯奉茶,面對那張不苟嚴笑的臉,心裡有幾分發悚,頓時躊躇了。

  倒是嚴祈華見小丫頭似乎有些猶豫,心下奇怪,面上還是道:“有什麼事麼?”

  阿竹想到剛出生的胖弟弟,以他那噸位,最是怕熱的胖子,以後還不知道如何受罪呢。作為個合格的姐姐,她要先從改善胖弟弟的生活條件做起。有了能消耗的冰,她就可以奢侈地使用古代版的冰箱——冰鑒了。馬上鼓起了勇氣,對她家大伯報了一系例的東西。

  嚴祈華奇道:“你要的是焰硝吧?此物是道士用來煉丹居多,你要它做什麼?”

  阿竹恍然,差點忘記了硝石在古代還有很多種稱呼,像火硝、牙硝、地霜,甚至古書上還稱茫硝、北帝玄珠之類的。她上輩子是文科生,不太關注這種東西,上網查時泛泛地看過一眼,只記得鉀硝石這種稱呼之類的。當然,阿竹為了這趟目的能達成,還鑽著她老爹的書房研究過資料,知道這時代的硝石一般用來給道士煉丹的多,投入工業生產火藥根本沒有,甚至玻璃這種更少了,並不流行。不過至少這樣說明,能有途徑找到。只是這需要嚴祈華這位元大家長幫忙了。

  想罷,阿竹表明道:“大伯,我真的需要焰硝,會做很有用的事情,不會胡鬧的。”

  嚴祈華盯著她,那雙犀利如鷹的雙目盯得阿竹好生不自在,正欲要說些什麼時,嚴祈華問道:“可否告訴我,你要做什麼?”

  也不是沒什麼見不得人的,阿竹老實道:“我想用焰硝制冰。天氣太熱,弟弟那麼胖,多熱啊!大伯應該知道,胖子最怕熱的,就像我,也很怕熱……”

  嚴祈華心中好笑,這小丫頭為了表明胖子怕熱,連自己都拿來作例子了。不過在他看來,小孩子還是胖點健康。雖然世人獨愛女性那種弱柳扶風的美姿儀,但他卻不太苟同,是以所挑選的妻子高氏也非那種體態纖弱之人。想到這小丫頭一片苦心皆為了家人,嚴祈華也不忍打擊她,便道:“給你可以,但你能保證沒有危險?”

  這個,阿竹不能保證,畢竟她只是在電腦上看過,但沒有真正實驗過,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呢。但面上仍道:“知道了,阿竹會小心的!多謝大伯,阿竹最喜歡你了!”馬上拍起馬屁來。

  嚴祈華長這麼大,還沒有誰這般大膽地說“最喜歡你了”,偏偏這小丫頭有求于人的時候,嘴甜得緊,將這話掛在嘴邊,一點也不害臊。再看她笑嘻嘻的模樣,仿佛連陽光都要失色了。

  最後嚴祈華仍是答應了阿竹的要求,不過卻派了個穩重的丫鬟和小廝去給她,明面上是說打下手,其實則是保護,免得小丫頭自己傷著自己。

  嚴祈華是個一言九鼎之人,過得幾日便讓人將阿竹要的東西準備好了,並且還撥了個小院子給她做實驗。

  嚴青梅聽說這件事後,好奇心也挑了起來。下課後,跟著阿竹去了她做實院的小院子,邊走邊問道:“真的可以制冰麼?你在哪兒得知這種辦法?我只知道夏天用的冰都是在冬天時,從河湖裡鑿下來,藏到冰窯裡,還沒見誰能在夏天製成冰呢。”

  看到這位老成持重的堂姐一下子變成了“十萬個為什麼”兒童,阿竹心裡又驕傲又苦逼,表問一個文科生化學原理是什麼,她也不知道啊。能想到制冰,還是前輩子回鄉下老家沒事幹,看那些堂哥堂姐們無聊玩的。

  事實證明,阿竹的動手能力不好,費了好幾次都沒有成功。而這時候,天已經黑了,只得依依不捨地回了五柳院。

  第二天,阿竹依然鍥而不捨地努力,終於有了眉目。

  當看到那小盆冰時,阿竹激動得圍著它直轉,嚴青梅也好奇地用一旁的木筷子戳它,一陣涼氣迎面而來,發現真的是冰呢。

  嚴祈華雖然任由阿竹折騰,但也關注阿竹能折騰出什麼東西來。發現真的能製成冰後,嚴祈華思慮再三,決定讓人將阿竹研究過程抄錄下來,打算呈給營造司,以後夏天也不虞少冰使用了。

  製成了冰後,阿竹第一時間便讓人將冰盆子抱進她娘親的房間,興沖沖地和柳氏顯擺孝心。

  柳氏坐在床上,胖弟弟就睡在她旁邊,像只小豬崽一樣,除了吃就是睡,很少睜開眼睛。柳氏額上勒著一條素色的抹額,身上穿著一件寬鬆的夏衣,含笑地看著阿竹折騰。家裡的冰倒是夠用了,而且大夫人是個寬厚的,如何也不會虧待了二房,根本不虞冰不夠用,但女兒的孝心仍是讓柳氏窩心。

  知女莫若母,阿竹打從會走路起,便表現出了極大的能折騰的性子。柳氏為此沒少操心,後來發現阿竹雖愛折騰,還算有分寸後,柳氏馬上改變了教養方針,讓阿竹維持本性的同時,又極好地引導她容於這時代的規矩及習慣,不讓她表現得與其他的閨閣小姐太過格格不入,至於私底下在家人面前活潑一些,也是允許的。

  “娘,弟弟什麼時候睜開眼睛?我想看弟弟!”阿竹對自己的胖弟弟表現出超乎想像的熱情。

  “等他餓了要吃奶的時候就會睜眼了。”柳氏摸摸阿竹的小肥臉,沒有瘦,心裡有些滿意,看來她坐月子的時候,那些奴才仍是盡心伺候主子。

  “那弟弟有名字了麼?”阿竹又問道。

  柳氏無奈地道:“你爹正在翻典集,說要給你弟弟取個寓意深遠美好的名字。”

  “那總不能一直叫他弟弟吧?”阿竹湊過去看了眼裹在繈褓裡呼呼大睡的胖團子,皮膚仍是有些紅嫩,不若她以前看到的那些嬰兒一樣白嫩嫩的。不過聽說兩三個月後,長開了,皮膚就會變白了,到時才是個白乎乎的胖團子,所以阿竹並沒有嫌棄弟弟現在不好看。想了想,阿竹道:“不然給弟弟取個小名兒吧,就叫胖胖?”

  柳氏和劉嬤嬤等人都憋不住,噗地笑起來了。

  劉嬤嬤盛了碗燉好的雞湯給柳氏,對阿竹道:“姑娘,這乳名兒是不是太不雅了?雖說民間的家庭裡給新生兒取個賤名兒好養活,但也不是這種隨便的名字。”

  不過阿竹仍然覺得這小名兒最貼切了,雖然最後柳氏為胖弟弟取了個叫“壽全”的乳名兒,阿竹仍是覺得難聽死了,私底下,她仍是叫弟弟做“胖胖”,一直叫到他娶媳婦也沒改。

  到了七月底,老太君終於帶著三房、四房、五房等人回府了。

  嚴青蘭和嚴青菊早就聽說阿竹的胖弟弟出生,所以回到府後,第一時間便連袂一起到五柳居探望小胖團子。本來她們也不會如此上心,但那段時間阿竹扯著她們一起研究醫書,時常往柳氏那兒跑,跑多了,不知不覺也對這胖團子有了期待。所以,無論老夫人如何不高興二房生了兒子,也沒澆滅嚴青蘭的熱情。

  四個小姑娘圍著嬰兒嘰嘰喳喳地說話,嚴青蘭用小手摁了下小包子的臉蛋,嘟噥道:“紅紅的,好醜。長楠比他好看多了!”

  嚴長楠是三房鐘氏所出的嫡子,也是嚴青蘭的嫡親弟弟,今年恰好五歲。

  阿竹心裡可以批評自己的胖弟弟,但是聽不得別人說,便道:“你回去問問三嬸,長楠弟弟出生時,一定也是這樣紅紅的。再過兩個月,他就白了。”

  嚴青蘭就愛和阿竹抬杠,哼道:“我不信!”

  “不信?那咱們來打賭吧!”不讓這小姑娘輸得連肚兜都輸出去,她就不姓嚴!

  嚴青蘭既便被阿竹坑了很多次,仍是不太長腦子,和阿竹扛上了。“你若輸了,你就將你房裡的那盆福祿壽寶樹送給我。”

  嚴青蘭眼饞阿竹房裡那盆由西域寶石拼成的寶樹很久了,這種金光閃閃的寶石,既美觀又富貴,是上回柳家舅舅進京時特地從西北運送過來送給阿竹的,僅只有一盆,嚴青蘭羨慕得緊。

  阿竹很大方:“行!到時若你輸了,你又送我什麼?”

  嚴青蘭皺起了臉,想起自己房裡那多寶閣上的東西,似乎哪一樣都不舍,猶豫了下,便道:“到時你去我房裡拿,你看上的由你取!”

  阿竹頓時高深莫測地笑起來,嘿嘿!

  其他人聽說了兩個小姑娘的打賭,只覺得是姐妹間的交流,根本沒放在心上。

  等過了三個月,胖弟弟果然就像顆發麵包子一樣,又白又嫩又胖,可愛極了。嚴青蘭自然輸得一塌糊塗,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阿竹像蝗蟲一樣,將她多寶閣上的東西都卷走了,恨得不行,覺得阿竹鑽了語言的空子,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說那句“你看上的由你取”。

  ******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西北和荊州常有戰事傳來,因為兩邊開戰,導致糧餉吃緊。西北情勢不好,導至派往荊州的兵力不足,使得平叛大軍與荊王軍隊在荊州一帶的荊河邊上僵持住了。

  也因此,使得原本可以幾個月就能結束的戰爭,硬生生拖了三年。

  當阿竹聽到街上沸沸揚揚地傳來叛王已斬、端王下落不明的消息時,猛然間想起了當年春日的醉仙樓裡沐浴在陽光下的少年,乾淨無瑕,美好之極。

  一個在敵營中下落不明的王爺,後果估計不會太美妙。

  為此,皇帝震怒,宮裡的安貴妃哭暈了好幾回,蔣皇后也頻頻地使央求皇帝派人去探查端王下落。不管如何,皇后也曾將端王當兒子養了那麼久,希望都系在端王身上,哪裡會讓他出事?

  安陽長公主再次入宮,到了鳳翔宮,便見昔日宮裡身份最高卻不合的兩個女人相對而坐。

  原本風韻猶存、雍容華貴的安貴妃這些日子以來因為親子的失蹤而添上了幾分蒼白,看起來多了些女子柔弱之感。蔣皇后依然端方大氣,臉龐微圓,只有微圓的五官可見年輕時的妍麗。不過蔣皇后此時的精神也不太好,目光有些沉鬱。

  見著安陽長公主,安貴妃便哭道:“當初臣妾就和陛下說了,戰場上刀劍無眼,禹兒金尊玉貴的皇子,何需要去戰場折騰?可是陛下就是不聽,現在好了吧,禹兒竟然被那些躥逃的叛軍襲擊下落不明……”

  皇后眼中有些不耐,說道:“安妹妹,這話也不是這麼說,陛下也是為了禹兒好!”這話說得極違心,不過仍是要給那位愛面子的皇帝一些面子罷。

  安貴妃就像只護崽的老母雞一樣,差點沒蹦躂起來,怒道:“哪裡是為禹兒好?為他好就應該留在京裡!”三年的戰事,拖得太久了,久得京裡的那些皇子們羽翼漸豐,反而是端王除了個親王身份,什麼助益皆無。

  安陽長公主怕她沒腦子地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也忙道:“我們都知道你焦急,禹兒也是咱們看著長大的,我們不比你急麼?我相信,禹兒定然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心裡卻有些擔憂,她的昭華為了等陸禹歸來,已經拖到十七歲了。怕陸禹不知何時回來,紀安然和蔣婕都已經定了親,若是再拖下去,昭華以後也無臉在京裡立足了。

  想罷,安陽長公主有些發愁。

  在鳳翔宮裡呆了一會兒,安陽長公主便告辭了。她入宮本就是為了探皇后和貴妃的口風,現在看來,她們也是沒心情理會這事了。

  剛出得鳳翔宮不久,在路上遇到了九皇子——秦王。九皇子已在一年前及冠,便被封了秦王,出宮建府。可惜他的婚事現在還沒有著落,聽說他曾和承平帝密談過,承平帝也不知道想什麼,便壓下了他的婚事,一直拖到現在。

  “姑母!”秦王陸欒恭敬地和安陽長公主行禮。

  安陽長公主極滿意這些皇子對她的尊敬,她是個有野心的女人,不僅喜歡這些龍子鳳孫對她畢恭畢敬,也喜歡未來的皇帝對她畢恭畢敬,所以她對大女兒的婚事極為看重,希望她將來能母儀天下。

  可惜,在這打了勝仗的關頭,陸禹卻因為叛軍襲擊而失蹤了。

  “姑母今兒怎麼入宮了?可是從母后那兒出來?”說著,陸欒露出擔憂的神色,說道:“因為十弟的事情,這陣子母后和安母妃憂足了心。本王也極擔憂十弟,只希望他平安無事,也省得父皇母后為他擔憂。”

  安陽長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他,眼睛一轉,也同樣歎了口氣,說道:“確實如此,咱們都希望他能平安歸來!”

  兩人又寒暄幾句後,安陽長公主要離開時,陸欒突然靦腆地道:“對了,姑母,聽說昭華妹妹喜歡那西洋的琉璃瓶裝的香水,本王前兒剛得了幾瓶,有薰衣草和玫瑰花味的香水,明兒本王讓人送幾瓶去給兩位表妹玩。”

  安陽長公主看了他一眼,便笑道:“那本宮就代昭華昭萱她們謝謝你了。”

  陸欒笑了笑,又說了幾句,便告辭離去。

  安陽長公主看著陸欒離去的背影,也離開了皇宮。
匿名
狀態︰ 離線
35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18:59
第34章

  翌日,秦王府使人送了西洋香水到安陽長公主府。

  今日安陽長公主並未進宮,想來也煩了到宮裡看安貴妃沒完沒了的哭訴,便假託身子不適閉門不出。昭華和昭萱兩個女兒到母親屋子裡陪她說話,正巧聽說秦王府的管事嬤嬤送東西過來了。

  安陽長公主身著一襲素色長衫,額上勒著綴了翡翠寶石的額飾,襯得臉色有些白,不若平日的豔光四射,看在來者眼裡,確實是身子不適。

  那秦王府的管事嬤嬤來到安陽長公主面前,恭恭敬敬地給安陽長公主行了禮後,又問候了安陽長公主的身體,關切地道:“我們王爺聽說公主身子不適,心裡焦急得不行,公主可曾招太醫看過了?”

  安陽長公主坐在鋪著涼簟的羅漢床上,笑道:“不過是天氣突然轉熱,一時間不適應季節變化罷了,倒不需要請太醫。”隨口便將這事揭過不提。

  秦王府的管來嬤嬤也機靈,便笑道:“秦王今兒派奴婢過來,是前兒得了一些西洋香水,聽聞兩位郡主喜歡這個,便讓奴婢送來了。”說罷,從旁邊丫鬟那裡接過一個用檀木雕琢而成的匣子,上面雕著富貴的牡丹,鑲著寶石,看起來華貴之極。

  安陽長公主身邊的丫鬟接過,將它打開,遞給安陽長公主。

  只見裡面用絲滑的紅絨布鋪著,上面共有十瓶左右的香水瓶,那琉璃瓶不像外頭的琉璃坊所出的那種帶有雜質的琉璃,而是一種菱形的透明琉璃,可以看到瓶子裡各種色澤的香水。

  安陽長公主拿起一瓶觀看,她的手修長美麗,膚色玉白,指甲修剪得整齊,塗著丹寇,大紅色的丹寇與琉璃瓶相輝交映,映入眼球中,是一種無論抗拒的視覺之美,奪人眼球。

  安陽長公主讚歎了一聲,笑著對那管事嬤嬤道:“殿下有心了!”

  秦王府的管事嬤嬤滿臉堆笑,又恭維了安陽長公主一會兒,終於領著安陽長公主賞的紅封,恭敬地離開了。

  待秦王府的管事嬤嬤離開,屏風後走出現兩個少女,一大一小,皆長得明豔動人,臉部輪廓與安陽長公主極相似,特別是十歲出頭的少女,心型臉兒,笑起來就像個甜姐兒,惹得人心都跟著甜軟了。

  兩人正是先前避到屏風後的昭華和昭萱倆位郡主。

  甫一出來,昭萱郡主便撲到母親懷裡,叫嚷道:“娘,秦王表哥是不是想娶大姐姐?”

  昭華郡主聽罷滿臉通紅,嗔怪道:“你這小妮子,沒大沒小的,這話是你該說的麼?”見妹妹笑嘻嘻的,根本不怕她,氣得就要撲過去擰她的小嘴。

  安陽長公主摟住往她懷裡鑽的小女兒,臉上不由得溢滿了笑容,捏了捏小女兒的耳朵,佯怒道:“你姐姐說得對,都是大姑娘了,還這般口沒遮攔的,小心將來沒人敢上門提親。”

  昭萱郡主絲毫沒有未出閣少女的羞澀感,哼道:“沒人就沒人,我自己挑!”說罷,探手抓起羅漢床上的小幾上的香水瓶子把玩起來。

  安陽長公主被小女兒噎得半死,頭疼地拍了她一下,拉著大女兒坐到身邊,說道:“近來秦王頻頻向咱們示好,你怎麼看?”

  昭華郡主臉蛋仍有些紅,不過卻理智地道:“娘,就不能等端王回來麼?”

  “端王啊……誰知道他怎麼想的呢?就算他能平安歸來,誰知道你們皇上舅舅如何想,真的會給他擇妃麼?”安陽長公主歎息,不得不承認,她看不透自己那侄子心裡在想什麼,看起來清清淡淡的,一副清高傲然的樣子,仿佛對誰都沒放在心上,卻也不像其他皇子般,寵辱不驚,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昭華郡主想起時常在宮裡遇到的那名華美貴氣的少年,一陣失神。

  安陽長公主如何沒看出大女兒的心思,她雖然愛權勢,也愛自己的兩個女兒,她與駙馬結縭二十餘載,只得這麼兩個女兒,是當眼珠子一樣地疼的。在滿足自己的野望的同時,也儘量滿足女兒。大女兒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極像她,雍容明豔的外表下,同樣對權勢渴望,根本不屑將就。至於小女兒,相貌比大女兒還要出色一些,但偏偏大大咧咧的,一團的孩子氣,什麼話都敢說,像只猴子一般,實在讓人頭疼。

  母女倆一時間沉思起來。

  昭萱郡主似乎有些不耐煩,挑了幾瓶香水,說道:“娘,你和大姐姐慢慢聊,女兒先出去了。呆會女兒要去靖安公府找阿竹玩兒。”

  安陽長公主回神,正欲說什麼,小女兒已經拎著裙擺,像只野猴子一般跳跑了,看到那跳脫的背影,頓時一陣氣悶。

  昭萱郡主回到萱雨居換了身外出的衣裳,讓人將她得到的五瓶香水拿了四瓶用一個雕花鑲金邊的楠木盒子裝起來,讓人去套車,帶著丫鬟嬤嬤出了府。

  *****

  靖安公府。

  正是暮春時節,楊柳紛飛。

  靜華齋裡,一陣優美的琴音響起,繞梁飛揚,宛若清風拂面,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幾隻黃鸝鳥站在樹上跳躍著,隨和著琴聲發出清脆的鳴聲。

  待琴聲漸息,靜華齋安靜了一會兒,便有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真是太討厭了,這些鳥整天叫個不停,連大姐姐的琴聲都破壞了!”

  接著,又有一道柔糯帶笑的聲音響起:“我倒不覺得,反而這些鳥兒是因為大姐姐的琴音而歌唱,想來大姐姐這琴藝又精湛了。”

  “三姐姐說得對,我也是這麼覺得!”另一道更柔婉的聲音響起。

  “哼,你們兩個馬屁精!不理你們了!”

  隨著最後一句冷哼,為這場爭執劃下停休止符號。

  靜華齋裡,十二三歲的端莊少女靜坐于臨窗的琴案前,案幾上金猊香爐上青煙嫋然,窗口有湘妃竹的綠影,初得那撫琴的少女猶如時光般,明淨靜好。

  案前不遠處的矮桌前,坐著三個同樣十歲左右的少女,皆是明眸皓齒,穿著應季的夏衫,挨坐在一起聽琴喝茶,一派悠閒愜意。

  “幾位妹妹真是好興致。”一道帶笑的聲音響起。

  靜華齋裡的四個姑娘同時看去,便見門前站著一群男孩子,大的有十三四歲,小的七八歲。其中最年長的那名少年穿著圓領青色錦服,腰間一條鑲寶石的腰帶,系著名貴的玉佩及做工精緻的荷包,面容俊秀,含笑站在門口,背後是未凋零的春花,看起來就像個如風般的美好少年。

  “張表哥!”

  梅蘭竹菊四個姑娘紛紛起身見禮,然後阿竹和嚴青蘭使壞地將繃著小臉的嚴青梅推了上去,直面那名少年。

  嚴青梅小臉羞紅,但仍是極力地繃著臉,問道:“張表哥幾時來的?”

  張晏含笑道:“今兒隨父親過來拜見表叔,一時無事,便和幾位表弟一起過來了。”說罷,見在場的小姑娘和扯著自己一起過來的男孩們作怪的表情,一時間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張晏乃是嚴老太爺原配張氏娘家的侄孫,早年雖然因張氏一事使得兩家差點交惡,但看在張氏留下的兩個兒子份上,兩府仍有些往來。特別是五年前,張老太爺進內閣後,兩府終於消除了早先的隔閡,往來密切一些。

  張晏是張家嫡系長房長孫,張閣老與老太君密談過後,便定下了張晏與嚴青梅的婚事,兩家交換了信物,商議著待嚴青梅及笄後,便挑個吉日,將嚴青梅嫁到張家去。

  雖然兩家親事隱而未宣,但是家裡的孩子們都知道兩家交換過信物,張晏會是他們的大姐夫。所以平時張晏若來府裡玩耍,都會將他帶到靜華齋裡,小孩子們便會開始起哄。長輩們也樂於讓他們私下多接觸一些培養感情,而且周圍還有一堆兄弟姐妹們,不虞傳出什麼,便睜隻眼閉隻眼由著他們起哄了。

  兩個少年少女被這些不孝弟妹們起哄打趣得臉龐發紅時,突然一聲驚叫響起,便見八歲的嚴長楠跳了起來,嗷嗷叫著:“鬆口鬆口!嚴長槿你是狗麼,還不快鬆口!”

  那些圍在門口的男孩子們一陣躁動,扭頭便見嚴長楠身上掛著一個胖胖的小孩子,正叼著他的手咬。張晏忙和其他人一起將那咬人的小朋友拉離,將他抱住,溫聲道:“壽全,你怎麼咬人?”

  阿竹聽到嚴長楠叫“嚴長槿”時,已經跑出去了,見到咬人的小胖團子不正是自己的胖弟弟麼,頓時道:“嚴胖胖,你怎麼又咬人了?”

  胖團子朝阿竹伸出小胖手討抱,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裡蓄著淚,嬰兒肥的小臉紅撲撲的,白裡透紅,十分可愛。只聽得他奶聲奶氣地道:“找姐姐,壞蛋!不讓胖胖找姐姐!”

  阿竹眼神微利,掃過廊蕪外的丫鬟,問道:“誰將槿少爺帶過來的?娘親可知道?”

  伺候胖團子的丫鬟和嬤嬤忙過來請安,說道:“槿少爺本是去花園裡耍的,後來說要找姑娘,自個跑過來,夫人並不曉得。”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必說了,小胖子看到靜華齋門前圍著一群男孩們,就想往裡面鑽,沒想到人太小了,被攔在外頭,於是便發揮他兇殘的咬功,第一個遭殃的便是堵在正中央的嚴長楠了。

  阿竹抱歉地對嚴長楠道:“長楠弟弟,真是抱歉,可傷著了?”

  嚴長楠的手被咬了兩個印痕,幸好並沒有破皮出血,但仍是覺得很疼啊。苦逼地看著阿竹,心裡十分生氣,正欲說什麼時,張晏已過來打圓場了,並且叫來小廝拿了傷藥過來。

  嚴青梅也少不得安撫這些擠到靜華齋裡的弟弟們,和張晏一起,很快便安撫好了這群小正太們,帶著他們到靜華齋的花廳裡喝茶吃點心。

  “姐姐,姐姐,去捉鳥兒!”小胖團子窩在阿竹的懷裡,像只跳豆一樣蹦蹦跳,阿竹差點抱不住他。

  阿竹暗暗磨牙,看了眼張晏,發現他並沒有在意小胖閉子的鬧騰,心裡方松了口氣。她可不想嚇著未來的大姐夫,破壞了嚴青梅和他的感情。暗暗地拍了小胖子屁股墎兒一記,警告他安靜點,誰知小胖團子根本沒體會她的用心,反而一臉泫然欲泣地看著她,嘟嚷道:“姐姐打胖胖屁屁……”

  張晏詫異地看了過來,溫和地道:“三妹妹,讓長槿過來坐罷。”

  阿竹一陣乾笑,正欲開口,嚴青蘭的聲音響起:“張表哥,不必理他,長槿是個坐不住的,小心他鬧你。”然後又憐惜地看著弟弟,瞪著阿竹道:“三妹妹,快管管長槿弟弟,怎麼能動不動就咬人呢。”

  阿竹對胖弟弟的兇殘也無語,心說病從口入,咬到髒東西怎麼辦?但面上仍道:“沒事,長槿一般時候不會咬人的,你要相信他是個乖孩子!”

  “呸,他哪裡乖了!”嚴長楠心裡仍是生氣,有些陰陽怪氣地開口。他長得像父親嚴祈賢,有張英俊的臉,長大後又是個花花公子。

  嚴青蘭和弟弟站同一陣線,和阿竹嗆起聲來,你一言我一語地圍繞著嚴長槿乖不乖的問題辯了起來。其他人早已見怪不怪,張晏也趁機摸到嚴青梅那兒,溫聲細語地和她說起日常來,其他的孩子分成幾撥,幫腔的,圍觀的,好不熱鬧。

  結果自然是嚴青蘭又被阿竹氣得心口疼,決定再也不理阿竹了。嚴長楠發現自己姐姐又沒用地辯輸了,只能鬱悶地抓著點心吃,目光轉到靜華齋中伺候的丫鬟身上,看到漂亮的,眼睛一亮,看到平凡的,不由撇起了嘴。

  正看著,突然見花廳門口出現一名清秀的丫鬟,看起來十一二歲,卻有著扶柳之姿,穿著淺灰藍色長衣、外罩翠綠比甲,腰系深綠長帶,腰肢細得仿佛要折斷一般,在男人看來,那小腰實在是妙趣無比。而且這丫鬟一張臉兒清清秀秀的,雖然不算得出色,也別有一翻滋味。正看得神迷之間,聽到阿竹喚那丫頭“鑽石”,頓時憶起,這不是三姐姐身邊的貼身大丫鬟麼?而且還是個潑辣的,頓時沒了興趣。

  “鑽石,有什麼事麼?”阿竹詫異道。

  鑽石伶俐地給在場的主子們施了一禮,笑道:“姑娘,郡主過來了,夫人使人尋小姐過去。”

  阿竹一聽便知道是誰了,其他人也知道阿竹與安陽長公主府的昭萱郡主是手帕交,那昭萱郡主時常往靖安公府跑找阿竹,皆見怪不怪。

  聽到是昭萱郡主來,阿竹只得告辭大家,帶胖弟弟回去。小胖子早就不耐煩了,得知要回五柳居,高興地歡乎一聲,拽著他姐姐的手,小胖身子一蹦一跳地離開了。

  回到五柳居,柳氏正在偏廳裡招待昭萱郡主,滿臉笑容。

  昭萱郡主時常來嚴家,早已不將自己當外人了,她長得甜美,一張嘴更是哄得老太君、大夫人高氏、柳氏都喜歡她。

  見到阿竹姐弟回來,昭萱郡主一把抱起胖弟弟,掐了把他的小臉道:“長槿弟弟又胖了!”

  小包子對胖瘦還沒有直接的概念,咧著嘴笑呵呵的,叫嚷道:“萱姐姐漂亮!姐姐也漂亮!”然後湊上小豬嘴去親昭萱郡主的臉,親得她眉開眼笑,將自己帶來的一些玩具送給他。

  這也是小胖子喜歡昭萱郡主的原因,她出手豪爽,時常能尋找到一些有趣精奇的玩具送給小胖子玩。

  昭萱郡主耐心地陪著小胖子玩了會兒,方讓柳氏帶他下去吃東西,她和阿竹去了阿竹的房裡。

  到了阿竹房裡,昭萱郡主便沒什麼形象地歪在靠窗的羅漢床上,將帶來的楠木盒子打開,推給阿竹道:“吶,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來,這是西洋貨,這種琉璃瓶極精貴呢,也只有那些有門路的皇子能弄到。”說著,面上不由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阿竹瞄了一眼,心裡哼哼的,不就是裝香水的玻璃瓶嘛,她上輩子見得多了,一塊錢就能買一個,她奢侈地玩一個摔一個都沒人說!哪裡像這裡,都當著寶貝來。

  “這香水的味道有些刺鼻,你若喜歡就自個留著用吧。”然後壓低聲音說,“這可是秦王殿下拿來討好我大姐姐的呢。不過他也打著我的名義,所以我不客氣地要走了一半。”

  阿竹愣了下,揮退屋子裡伺候的丫鬟,好奇地道:“秦王殿下想要娶昭華郡主?”然後心裡估算著這樁婚事的得失,利大於弊,自然是划算的。

  “是啊!不過我大姐姐可不喜歡他,大姐姐喜歡的是端王。可惜,端王現在下落不明。”昭萱郡主也頗為端王可惜,心裡對於自己大姐姐最後嫁給誰倒是沒有什麼意見,對好閨蜜道:“也不知道端王現在如何了,若是他真的……就有樂子可瞧了,現在有竟爭能力的皇子有好幾個呢。”

  阿竹點頭,和昭萱郡主一起,永遠不愁沒有八卦可聊,可能是有個強勢又喜歡交際的母親,她的消息極為靈通,又有一種精准的情報分析能力,分析的結果都是八九不離十,還真是個情報人才。

  喝了盞茶,昭萱突然道:“對了,周王妃是你們嚴家的姑娘,你和她關係怎麼樣?”

  阿竹聳聳肩,“還不錯。怎麼了?”

  昭萱郡主歎氣,“聽說她最近情況不太好呢,好不容易懷上了,但是太醫說脈相不穩,須得靜養。不過周王府裡的那種情況,她又是個綿軟性子,嘖!”

  阿竹自然知道那聲“嘖”是什麼意思,當下也沉默了。

  交流了一會八卦後,昭萱郡主笑道:“哎,過幾日會有一場馬球賽,京中很多青年俊傑都參加呢。我弄了幾張票,咱們也去瞧瞧。”這才是她今日來找阿竹的目的。

  聽罷,阿竹頓時想起了第一次應昭萱郡主去看馬球賽時的情景,頓時覺得三觀又一次被那些彪悍的妹子刷新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6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19:21
第35章

  昭萱郡主在阿竹這裡呆了好一會兒方離去。

  對此,靖安公府的人已經習慣了,這位郡主現在過府來尋阿竹玩耍,都不用提前遞帖子,門房早已認得她的車駕了。同理,阿竹去長公主府也一樣。世人皆不懂,為何這兩個性格不同的姑娘就能玩得這般好,親如姐妹一般。

  待昭萱郡主離開後,阿竹把玩了會兒那幾瓶香水,大概是上輩子再精美的玻璃瓶都見過,反而沒什麼稀罕感。當下便召來鑽石,對她道:“你去尋幾個小些的盒子,將它們分別裝起來,隨我一起送到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那兒。”

  鑽石伶俐地答應了一聲,便去了。

  不一會兒,鑽石和翡翠一起捧著四個比巴掌大些的盒子過來,用的並不是什麼名貴的木材所制,但勝在精巧,用來裝這等小禮物贈與姐妹間是最合適不過。

  鑽石邊將香水裝盒子邊和阿竹道:“昭萱郡主可真是大方,每回得到什麼新奇玩意兒,都給姑娘帶些過來,聽說外面很多貴女們都羨慕姑娘能和昭萱郡主情誼如此貞堅。”

  這也是鑽石自豪的地方,安陽長公主勢如中天,兩位郡主金貴無比,甚比宮裡的公主,不知道京中多少貴女想要巴結兩位郡主。而她家姑娘卻被萱昭郡主引為知已好友,京中獨一份。

  阿竹只是笑了笑,這感情最初還建立在柳昶為媒介的基礎上。不過那種小女孩兒初見的萌動,卻比不得時間的無情抹殺,長久未見面,三年來只有隻言片語,導致後來昭萱郡主已然極少再提柳昶了,反而和她莫名投契,兩人也極聊得來,並未因此而淡了交情。特別是昭萱郡主私底下是個爽朗不羈的,思想比這時代的其他小姑娘還有些灑脫及率性,也極合阿竹脾胃,一來二去,不知怎麼的,這交情便深厚了起來。

  看了看時間,阿竹帶著鑽石翡翠一起去了柳氏那兒。

  柳氏坐在炕上交待廚房管事姚媽媽今晚的晚膳功能表。每個院子都有自己的獨立小廚房,每月除了固定時間會全家人一起用膳,其他時候,都是在自己院裡用膳,如此,也少些事端。

  胖弟弟像條坐不定的小蟲子一般坐在腳踏上,仿佛屁股癢一般,一刻坐不住,見著姐姐進門,眼睛一亮,飛撲了過來。

  阿竹趕緊上前,抱住弟弟胖乎乎的小身子,捏捏他的小肥臉道:“胖胖跑那麼快做什麼?當心摔倒了,又要哭了。”

  “胖胖不哭!”小胖團子奶聲奶氣地道,又指著她,“姐姐,也胖胖。”

  阿竹嘴角抽搐了下,怒道:“姐姐已經瘦了很多,明年就會長高變瘦!”

  胖團子綴著爪子,萌萌地瞅著她。阿竹再一次不爭氣地給這只賣萌的小傢伙收買了,抱著他跨進了偏廳,坐到柳氏下首位置。

  待管事媽媽離開後,阿竹將胖弟弟放到身邊位置,將鑽石捧著的一個盒子遞給柳氏,笑道:“娘,這是西洋香水,先前昭萱郡主送來給女兒的,共有四瓶。女兒不喜這味道,給您一瓶,其他三瓶女兒送給幾個姐妹。”

  這西洋香水在這時代還算是新鮮奢侈玩意,柳氏有些愛不釋手,喜歡的反而是那透明的瓶子。不過卻道:“我年紀大了,如何還用這東西?你自個留著用罷,先前郡主過來時,也給我送了些玉露丸了,倒是個有心的孩子。”

  那玉露丸是宮裡太醫專門為宮妃配置的美容丸,十分珍貴,宮中能用的唯有皇后貴妃及四妃,宮裡素來拿它當奢侈物來賞賜。憑安陽長公主的地位,自然也能弄得一些,所以昭萱郡主方會如此出手大方。雖然先前昭萱郡主接近女兒別有目的,但這些年看來,這小姑娘待人真誠,面面俱到,實在是讓人很難討厭。

  阿竹笑了笑,然後發揮她癡纏的功夫,磨得柳氏只得收下了。至於剩下三瓶要送給梅蘭菊,柳氏也並未說什麼,阿竹高興便好,這等身外之物,喜歡就留著,不喜歡便拿來作人情,也是一門學問。

  兩人說了會兒話後,阿竹說起昭萱郡主邀請她去看馬球的事情,柳氏笑道:“你喜歡便去罷,女子雖然不宜拋頭露面,但未出閣之前,這等閨閣聚會卻也是應該多參加,方能與那些貴女多交流,混個臉熟,以後自有益處。”

  阿竹溫馴地點頭,柳氏說什麼她都含笑地聽著,那乖乖巧巧的可愛模樣,讓柳氏愛得不行,將她仍有些肉乎乎的小身子摟住。

  十歲的阿竹顯然還沒有脫離了幼時的模樣,站在同齡的姑娘身邊,仍是像個團子一樣矮墩墎的,與時下那種或明豔或玲瓏或纖細的姑娘極大不同,卻透著一種讓人喜歡的萌性。不過柳氏並不擔心,她當初也像阿竹這般,還讓青梅竹馬的丈夫好一頓嘲笑捉弄,待她跨過十一歲後,突然抽條兒,整個人都瘦了下來,仿佛整個人脫胎換骨。有一回,她足足有半年未見嚴祈文,再見時嚴祈文那種目瞪口呆的表現,讓她笑了很久,十分得意。

  看到娘親摟著姐姐,小胖子忙擠進去,也要討抱,並且對阿竹道:“姐姐,胖胖要看馬球!胖胖要去!”

  這個自然是被拒絕了,小胖團頓時雙眼蓄淚,一副要哭的模樣。

  兩人樂得不行,阿竹刮著弟弟的小鼻子,笑道:“男子漢流血不流淚,哪有人像你這般總掉金豆豆的?趕緊收起來!你太小了,等胖胖長得像姐姐一樣高,到時候就帶你去。”

  黑圓的眼睛蒙著水,奶聲奶氣地問:“胖胖什麼時候和姐姐一樣高?”

  阿竹故作嚴肅地想了會兒,又道:“起碼得胖胖十歲後,所以胖胖要努力學習,不僅要學好學問,武功也不能落下!”

  聽到武功,嚴胖胖小朋友頓時小胖臉垮下,抽著小鼻子,不喜歡每天去蹲馬步。其實這所謂的武功不過是請家裡的武師傅教男孩子們一些防身健體的基本功,嚴家每個男孩子三歲時都開始練,目的是有個健康的好身體,將來進考場時,才不會撐不下去。

  應付了弟弟後,阿竹看了下時間,大概張晏已經離開了,便帶著鑽石捧著盒子去給姐妹們送香水。

  先去大房,嚴青梅已經回來了,正在房裡看琴譜呢。見到阿竹到來,驚訝了下,當看到鑽石棒著的東西,便釋然了。每回昭萱郡主若給阿竹捎帶了什麼精奇玩意兒,阿竹總不會忘記姐妹們,都會分給姐妹們。

  嚴青梅正要叫丫鬟上茶,阿竹已經道:“大姐姐,不用喝茶了,妹妹還要去二姐姐和四妹妹那兒呢,你繼續忙吧。”

  嚴青梅可是要往賢妻及才女方向發展的全才,她將來會嫁入張家孫作宗婦,必備技能一堆。而且張晏還是個才子,夫妻倆總不能沒話題聊吧,所以文化功課也不能落下。如此,倒使得她每天忙個不停,相比之下,下面的蘭竹菊三人太怠惰了。

  聽罷,嚴青梅也不挽留,親自將她送出了院子。

  接著去二房,鐘氏正好從老夫人那兒回來,見著阿竹和藹地叫她去喝茶吃糖。

  雖然老夫人是個慣會來事卻又沒什麼手段的,但是鐘氏明顯有些自知之明,小事上不愛太計較,只想教好兩個孩子,待阿竹等幾個女孩子還算和藹。

  嚴青蘭聽到下人稟報,直接跑了出來。她還記恨著先前胖團子咬嚴長楠的事情,見著阿竹先是習慣性地哼了一聲,然後看到鑽石捧著的盒子,臉色稍霽,嘴裡仍說道:“你過來做什麼?”

  “來給你送好東西啊!”阿竹笑嘻嘻地道。

  兩人去到嚴青蘭的房間,阿竹將盒子遞給嚴青蘭,笑道:“今天的事情是胖胖不對,我剛才已經罰過他了,以後不會再隨便咬人的,你就別氣了。”

  嚴青蘭其實也不是那麼生氣了,不過對阿竹的話嗤之以鼻,嚴長槿也不知道性格像誰,急了就愛咬人,真是討厭。不過今天阿竹帶來的禮物她很喜歡,這種西洋的香水果然贏得了小女孩兒的喜歡。

  阿竹在一旁忽悠道:“這是郡主送給我的,只給了四瓶,我給了一瓶娘親後,便分給你們了,一瓶都沒給自己留呢。看我對你多好,你怎麼捨得生氣?”

  嚴青蘭被她噁心得不行,但心裡又極為受用,決定原諒阿竹了,笑嘻嘻地膩過來,和阿竹挨到一起,大方地道:“難得你送我這般好的東西,我這裡你有什麼喜歡的,也可挑一樣。”

  阿竹眼睛一轉,便道:“我現在沒什麼喜歡的,等到下次吧。”

  兩人說了會兒話,阿竹又去了四房。

  嚴青菊所住的小院有些偏僻,即便四夫人陳氏不苛待這個庶女,但嚴青菊本身也沒有上面的三個梅蘭竹身份貴重,若不是東府女孩子只有四個太少了,不然這麼個庶出的庶出女,早不知道被遺忘到哪兒了。東府也有些奇怪,這幾年連續有孩子降生,無論是嫡是庶,但卻都是男孩兒,方顯得府裡四個姑娘有些少。

  嚴青菊對阿竹的到來極高興,親自迎接沏茶,待得到阿竹送的香水瓶,激動得眼睛含淚。那泫然若泣的模樣,極能挑起男人心中的保護欲,妥妥的聖母小白花裝備啊。阿竹心中感歎,長這模樣,在這時代也是極有益的,至少以後她若嫁人,那些通房小妾想要走聖母白蓮花路線,在她面前都要自形慚穢了。

  “三姐姐,謝謝,我很喜歡。”小姑娘喜悅地笑著,含笑帶淚的小樣兒不要太美好。

  阿竹摸摸她的狗頭,小姑娘的裝備屬性註定了,有這般過硬條件,以後就當個獨寵的正妻吧。

  送完禮物後,天色也黑了。

  阿竹剛回到柳氏那裡,卻見柳氏正神色凝重地和劉嬤嬤說話,胖弟弟不在,估計是跟去找下衙回來的老爹了。

  見到阿竹進來,兩人突然止住了話。

  “娘,怎麼了?”阿竹走進去,好奇地問道。

  柳氏遲疑了下,突然歎道:“也不是什麼事,先前劉嬤嬤去和幾個老姐妹喝酒回來,聽說了西府的桃丫頭的事情。桃丫頭現在是王妃了,但是……”鎮不住王府裡的妾侍不說,身子太弱,好不容易懷上一胎,卻脈相不穩,現在安胎也不安生,一群女人虎視眈眈。

  所以說,嫁個好家勢不如嫁個好良人,她寧願阿竹以後低嫁,也不願意她也像嚴青桃這般,身在那地方,步步驚心。

  阿竹先前已經從昭萱郡主那兒得知了,心裡並沒有多少驚訝,面上露出些許擔心,說道:“娘,桃姐姐性子賢良恭順,從不將人往壞處想,也算是綿柔了一些,應該讓西府的大堂伯母讓人去瞧瞧。”

  阿竹五歲才回京,又住在東嚴府,與嚴青桃見面不多,感情談不上多好,但心裡卻是憐惜那個如桃花般柔弱美好的女子。只是,這個時代,最不需要的便是這種美好的女子,因為她所處的那個位置不容許她如此乾淨美好,而是需要她拿出王妃的氣勢及手段,為周王打理好內院,讓他無後顧之憂。

  柳氏撫了撫她的臉,無奈道:“娘家人哪裡能管出嫁姑奶奶的事?而且你桃姐姐嫁的還是位王爺,皇家的事更不好插手了。”

  雖是這麼說,過了幾日,柳氏又聽說了大堂伯母和高氏等人給王府遞了帖子去探望嚴青桃,但據說情況更不好了。

  周王貴為皇子,雖然未請封側妃,但妾侍通房並不少,加之周王又是個寬和脾氣,是所有王爺中公認的最好說話之人,而且念舊情,對從在東五所裡跟著他的老人都極好。而嚴青桃的性子更不用說,柔柔弱弱的一個人,即便有些手段,但心腸太軟和了,使得那些女人仗著情份,都托大起來,不太將她放在眼裡。

  聽說大堂伯母去周王府時,看到幾個打扮得妖妖豔豔的侍妾在正妃那兒,差點被這群沒規矩的氣得半死,再看嚴青桃自懷孕後,削瘦的模樣,更是心疼,氣得心口都疼了。於是第二日,便直接遞了帖子進宮求見惠妃娘娘,希望借惠妃敲打一下周王。

  惠妃心裡其實也有些後悔,她沒想到這侄女會是如此扶不起的,若不是當時與周王同輩且適齡的姑娘只有嚴青桃一個,她也不會挑上嚴青桃。嚴青桃管家理事主持中饋等能力不錯,是大堂伯母手把手教出來的,當個王妃也使得。但是有人天生性子不適合那崗位也沒辦法啊。

  惠妃尋了個機會將周王留在昭陽宮裡用了一頓飯,與他談了一次話,至於效果,看周王回府後突然大發雷霆,將那些不安份的女人都禁足了,看來效果是不錯的。

  周王府的事情暫且放下,過了幾日,馬球比賽開始了。

  大夏馬球運動盛行,無論是宮廷或是民間,只要有條件的都會耍上那麼兩把,特別是世家勳貴,那更是不可缺少的活動。據聞當今皇后和安貴妃等在閨閣時,也是打馬球的好手,組成了女子馬球隊,在京中極有影響。

  比賽場在城北的金明池那邊,那兒設了一個極廣茂的球場,設有專門人管理,提供給權貴公子和女子玩耍,不過門票極貴,有些落魄的貴族根本付不起。當然,若是遇到京中有名的世家弟子的球隊,又會出一一票難求的場景。

  一大早,梅蘭竹菊四個姑娘便穿戴整齊準備出發了。

  昭萱郡主給的票恰好是四張,意思不言而喻,允許阿竹帶姐妹們一起去的。屆時還有很多勳貴家的姑娘一起,十分熱鬧。在這方面,昭萱郡主素來會做人,雖然不太搭理阿竹的那些姐妹,但該有的情面仍是給足。

  雖然端王現在仍下落不明,皇帝等人心情不好,但是卻與這些宮外的那些未出仕的世家子弟及貴女們沒多大關係,該熱鬧的時候仍是熱鬧的,只是別在皇帝面前礙著他的眼便成。

  想起陸禹,阿竹心裡也有幾分憂心。過了三年,她對陸禹的印象也淡了,但救命恩人嘛,還是不由關注幾分,也希望他平安無事歸來的。

  靖安公府派了車輛護送四個姑娘去金明池,大夥都有些小激動,連嚴青梅都好生打扮了一翻,穿著特別定制的騎馬裝,上面繡著紅梅,傲然而綻,襯得小姑娘精神颯爽,顏色生生拉高了幾分,也有些颯爽動人。

  嚴青蘭和嚴青菊身上的騎裝同樣也以蘭和菊花圖樣為主,頭髮上的釵環珠花同樣以各自名字中的花為主,打扮得嬌俏可人。阿竹不必說,她娘親也將她打扮得像個萌蘿莉,與姐妹們的嬌俏不同,她完全就是一團孩子氣。

  一個時辰後,馬車到了金明池。

  隨行的侍衛出示了靖安公府的帖子,守園的侍衛便放馬車通過。

  馬車又行了大概一刻鐘左右,終於停下來了。打開門看罷,原來馬車已經到了球場裡的那一排供給客人休息的房舍。

  四個姑娘依次下來,直奔休息室中最大的一個大廳,昭萱郡主等人便在那兒。
匿名
狀態︰ 離線
37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20:56
第36章

  剛進近休息室大廳,便聽到一陣笑聲。

  大廳外的廊蕪,或站或坐著許多丫鬟婆子正在說笑,她們都是隨同主人一起來,若是主人有什麼需要伺候的,隨時在此待命。見到走來的四個姑娘,早有眼睛利的丫鬟趕緊過來請安問候了。

  “這是我們靖安公府的姑娘。”隨行的一個婆子笑道。

  嚴青梅朝眾人微笑,便帶著三個妹妹們進了大廳。那些候在廊蕪下的丫鬟婆子們也親熱地挽著靖安公府的隨行丫鬟嬤嬤到一旁說話了,因為人數太多,也不分什麼家族幫派了,聚在一起熱鬧說笑著。

  剛進得大廳,便見到偌大的大廳裡擺著的許多名貴華麗的沙發上坐著穿戴華麗騎裝的少女,都是十歲出頭,十五六歲之下的。那些年紀長的,或是已經訂親了的姑娘,反而不愛來這種地方了,這也是京中預設的一種規則。

  昭萱郡主像眾星拱月一般坐在最正中央的位置,身邊還坐著三個同樣身份貴重的少女。她們正在說話,時嗔時笑,似乎關係極好的樣子,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如此。

  見到阿竹她們進來,昭萱郡主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朝她們招手。待阿竹幾人到面前後,昭萱郡主拉著阿竹的手,對那三名少女笑道:“她們都是靖安公府的姑娘,你們想來也見過了。阿竹,你們來得有些遲了。”

  阿竹坦然笑道:“沒辦法,路太遠了,又有些塞車。”一不小心,用了萬年受用的理由。

  幾人自然不介意這點兒時間,能陪著昭萱郡主一起坐的少女身份自然不一般,那三名少女中,穿著一襲火紅色騎裝,明眸皓齒、氣質尊貴的是十一公主景宜,旁邊一襲石青色騎裝、眸如秋水的是英國公嫡女石清溪,最後穿綠湖色騎裝、嬌小玲瓏的是武安侯府的十五姑娘蔣姝。

  嚴青梅等四人紛紛與他們見禮,除了嚴青菊有些拘謹外,梅蘭竹三人都是落落大方,氣度溫和嚴謹,無半絲嬌縱之氣,讓景宜公主等不由讚歎一聲靖安公府的教養。雖然她們養不出那種謙恭柔順的性子,但世間男兒的審美如此,也不妨礙她們追逐,甭管私底下如何嬌縱囂張,在外人面前都要掩飾一二。而且閨閣少女時期也是她們最恣意的時光,待他日嫁為人婦後,種種原因之下,不得不收斂起性子,做位人人稱道的儀態萬千且賢慧的貴夫人。

  互相見了禮後,嚴青梅等人又被其他府的貴女們拉走說話了,昭萱郡主將阿竹扣了下來,一副誰敢跟她搶就揍人的模樣,其他人笑嘻嘻地說笑兩聲,便作了罷。

  景宜公主接過侍女沏的果茶喝了口,對昭萱郡主嗔道:“都是大姑娘了,還不收斂一點,小心以後嫁不出去,安陽姑姑可要為你愁白了頭。”

  石清溪也附和道:“就是啊,若不是有安陽長公主在外頭頂著,你的臭名聲早就傳揚出去了,還是收斂點好。”

  昭萱郡主冷笑一聲,說道:“石頭,你想打架不成?”

  石清溪如水的眸子也略沉,面上皮笑肉不笑,“我又不是野蠻人,不和野蠻人打架。”

  蔣姝適時插話道:“你們可別在這裡吵,呆會比賽時有得你們爭的。到時候你們可以賭哪一隊贏,誰贏了就請客去醉仙樓吃席面。”

  石清溪驕傲道:“一定是我哥哥會贏。”

  昭萱郡主哪容得她得意,又笑了幾下,諷刺起來。

  阿竹淡定喝茶,昭萱郡主這種骨子裡帶著霸道豪爽的性子,喜歡她的人不少,但討厭她的人也不少,極容易得罪人。幸好她有位公主娘親,不管她私底下是如何的,也沒有人會大嘴巴將她的德行說出去。應該說這是一種約定成俗的規矩,甭管這些貴女們私底下如何,外頭都不會有不利於她們的傳言,畢竟若是你哪天大嘴巴說出去了,後腳便會有人直接報復到你身上,每家都要嫁女兒的,這種得罪人的事情就不必做了,到說親時再暗搓搓地互通有無便成。

  吵吵鬧鬧間,馬球賽要開始了,眾人方簇擁著到了樓上的看臺。

  這裡的視野極好,可以將整個馬球場一覽無餘。

  阿竹想挑個角落的位置窩著,但昭萱郡主已經死死扒住她了,明亮如星辰的雙眸定定地看著她,小聲道:“還是不是姐妹了?竟然想要拋棄我?”

  阿竹一臉正氣道:“我們是文明人,不打架!”

  “今天絕對不打架!”昭萱郡主同樣一臉正氣,“只要景宜和那塊石頭不來惹我?而且就算打架,我也護著你!以前哪一次讓你吃虧了?”

  阿竹歎氣,只得跟著她坐一塊兒。

  很快馬球賽就開始了,今天上場的都是京中權貴圈中的世家子弟,大多是紈褲子弟,不過也有真正有本事的且身份高貴的,使得在場的姑娘們都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幾個公子看。特別是看到穿著黃色騎裝、策馬賓士的英國公世子時,姑娘們都暗暗抽氣,等再見他擊進了球,終於忍不住了,紛紛嗷嗷叫起來。

  馬球賽,說白了就是場內玩熱鬧,場外看熱鬧。跑來這裡的姑娘都要細細地看一看這些京中的世家子,畢竟自己以後的夫婿可能就是他們中的某一位,自然要認真地看一看了。

  今天比賽的兩隊分別有八人,穿著黃衣和綠衣以區分球隊,其中黃衣隊隊長是英國公世子,綠衣隊的隊長是武安侯府的蔣朝。英國公世子石策昳麗俊美,蔣朝英武不凡,皆為京中女子視為夫婿人選,今日眾多姑娘也是特地為他們而來的。

  昭萱郡主看了會兒,哼道:“英國公世子也不怎麼樣嘛,比不得端王殿下俊雅及氣度。”

  石清溪耳尖地聽到她這話,頓時雙眼噴火,怒道:“端王殿下固然龍章鳳姿,少有人能及,但我兄長也是人中龍鳳,少有男兒難及。”

  蔣姝聽得不太樂意了,有心刺道:“男兒本事可不是看的是一張臉,還要看本事!”像她兄長蔣朝,每次馬球賽都能撥得頭籌,與英國公世子比賽,都是贏多輸少。

  誰知聽到她這話,昭萱郡主、景宜公主、石清溪都大為贊同,並且道:“我兄長(端王表哥/他們)都是有本事之人。”

  阿竹心裡噗地一聲笑起來,這種時候,小姑娘們還是挺可愛的。

  不過下一瞬,她就覺得她們一點都不可愛了,反而很兇殘。原因是,英國公世子失手了,昭萱郡主和蔣姝聯合起來嘲笑,石清溪一時受了刺激,直接擼起袖子就打人。

  一場混戰又開始。

  阿竹在人群中滑溜地跑著,躲過那些飛來飛去的杯盤碟子,順手抄起一塊坐墊幫好姐妹昭萱郡主擋下朝她飛來的點心。不得不說,這三年被昭萱郡主拖著去訓練身手,阿竹的反應能力不錯。

  後頭那些姑娘們都傻眼了,沒想到這些身份尊貴的少女說動手就動手,彪悍過頭後就是一種讓人討厭的蠻橫了。原本那般儀態端方的景宜公主、石清溪、蔣姝,打起架來簡直是潑婦。

  阿竹趁機拖著昭萱郡主跑了,經過梅蘭菊時,順口叫她們一起跑。

  剛跑到外面,卻見一名少女帶著婢女站在球場前的畫廊下,眺望著球場方向。她生得眉目如畫,冰肌玉骨,姿態動人,一舉一動,仿佛從洛水中走來的神仙妃子一般。

  突然聽到腳步聲,那少女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趕緊上前行禮:“見過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一臉厭惡的表情,哼道:“你怎麼在這裡?”目光一轉,便見不遠處頻頻有些公子在那兒徘徊,球場上也時常有幾匹騎著駿馬的公子經過投來一眼,如何不知道她在此地原因,頓時心裡有幾分噁心。

  少女低下頭,柔弱地道:“妹妹不喜歡我,我只好……”

  剛說著,後頭又一陣腳步聲響起,回頭便見是已經打理好的景宜公主、石清溪等人被一群貴女簇擁著過來。當石清溪看到那名少女時,臉色變得鐵青。

  昭萱郡主這會兒完全沒有了先前和她動手的蠻橫,反而面上帶笑,親熱地挽著石清溪,笑道:“清溪,你怎麼不說她也來了?真是的,讓她一個人在這兒,顯得咱們氣量多小一般。”

  石清溪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呵呵,我這庶姐不愛搭理人,時常會誤會別人的話,我也沒辦法呢。”

  昭萱郡主拍拍她的手,溫柔地道:“真是辛苦你了,出來玩還要遇到這些糟心事兒。石大姑娘,想要看球賽的話,就到樓上的看臺吧。走,咱們也去比試一場,若是誰能撥得頭籌,我這玉鐲子就是獎品。”

  那少女聽到昭萱郡主暗喻她是“糟心事兒”,表情微變,越發的慘白了。

  景宜公主笑道:“那我也增加個獎品吧。”

  眾女說說笑笑間,往另一邊為貴女提供玩樂的球場而去了,若無其事地穿過那絕色少女,將她孤伶伶地拋在後頭,顯得十分可憐。

  嚴青菊身體抖了下,看著那少女悽楚的模樣,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臉色有些蒼白。

  這少女是英國公府的庶女,她姨娘是趁著英公國夫人懷孕是爬上英國公的床,卻不想一次便有了消息。後來那姨娘在懷胎七個月時,又不小心早產了,比英國公夫人早一步生下了她,方使得她成了英國公府的大姑娘,其後出生的石清溪反而成了妹妹。

  都是庶女,不免會物傷其類。在場的其他姑娘都是家中的嫡女,自然瞧不起庶女,特別是這庶女的姨娘所使的手段,生生打了嫡妻一巴掌,成為京中的笑話,誰會喜歡她?

  “四妹妹,過來!”

  聽到這聲軟糯如孩童的聲音,嚴青菊眼睛一亮,便見阿竹和嚴青梅等人站在拐角處等她,面上含笑,但在她眼裡卻是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

  離京千里之外的一處農莊。

  一名面容漂亮出彩的青年坐在農莊的牆頭眺望遠處,遠方唯有青煙嫋嫋,和平靜謐。

  看了一會兒,突然見到遠處的泥道上一輛馬車出現,那青年眼中異彩滑過,悄無聲息地滑下牆頭,站在門後,透著縫隙看著馬車漸漸使來。

  當瞧清楚車夫的面容時,青年忙打開了門,笑道:“阿爹,你回來啦!”

  車夫見他沒在屋子裡,頓時有些生氣地道:“你不在屋子裡伺候主子,跑出來做什麼?去,將車上的東西搬到屋子裡!”

  青年笑嘻嘻地應著,將車上的日常用品都搬進了屋子。

  屋子正廂房裡,一名穿著淡青色直裰的俊美青年挨坐著靠窗的長榻,看著手下呈來的邸報,微煦的風吹進來,掀起他披散的黑髮,襯得那張容顏極為蒼白。

  車夫和青年進來時,看到俊美青年的模樣,呼吸都放輕了。

  “何叔,你回來了。”青年露出笑容,溫和地問道:“一路可有危險?”

  何叔恭敬地行了禮,從懷裡拿出一封秘封的信函,說道:“路上有追蹤,不過屬下將他們都擺脫了。王爺,這是京裡來的信,請您過目。”

  端王陸禹接過信,一目十行看完,眸裡滑過幾分嘲諷,面上依然溫和,笑道:“父皇允我再過兩個月方回京。既然如此,何叔,你帶人去將京郊父皇御賜給本王的莊子收拾一下,明日便回京。”

  何叔應了一聲,便退下了。

  何澤湊過來道:“王爺,您的傷還未愈,不宜行路,不若在此多休息?”

  陸禹往後靠著軟枕,歎道:“只怕本王再休息,京裡的人要坐不住了,不若回去,也好讓那些人安心。”

  什麼“安心”,恐怕是巴不得他家王爺死在叛軍手中吧。何澤有些憤憤不平,“那些襲擊王爺的叛軍也不知道是誰的人手,將手伸得這麼長,也不怕被人砍斷!”

  對於他的諷刺,陸禹依然心平氣和,唯有那雙冷清的鳳目越發的清寒,笑道:“氣什麼?咱們不出手是最好的,自有人會為我們出頭!”然後笑看著窗外院子裡那幾隻正在啄食的小黃雞,那圓灘滾滾的模樣,不知怎麼地,讓他想到了一個同樣圓滾滾的小姑娘,不禁噗地笑起來。

  何澤正奇怪他在笑什麼時,卻聽到他問:“你說,三年不見,那胖竹筒會不會變得本王認不出來了?”

  這話題跳躍得太快了,何澤有些糾結,隨口道:“女大十八變,屬下也不知道。”心裡卻懷疑,主子真的能認得清一個人長什麼模樣麼?

  陸禹摸著下巴,點頭道:“確實有理!”
匿名
狀態︰ 離線
38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21:22
第37章

  熱熱鬧鬧玩了一天,眾人方散去。

  回府的路上,四個玩鬧了一天的姑娘們皆感覺到說不出的累人,靠著馬車壁頭一點一點的,不一會兒,嚴青蘭便直接倚著嚴青梅睡著了。

  嚴青梅精神也有些不濟,她很久沒有這樣快活地運動了,一天下來,再好的精神頭都會萎靡。同樣靠著車壁迷迷糊糊地入睡,耳朵卻似乎聽到了車裡小聲的說話聲,猛地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便聽到了嚴青菊在詢問阿竹今兒在球場畫廊下的那位石家大姑娘的事情。

  嚴青梅有些不悅,這等事情是未出閣的姑娘家該打聽的麼?

  阿竹本來也累了想在回家這一個時辰閉閉眼睛睡一覺的,偏偏嚴青菊這朵小白花揣著心事,沒有絲毫睡意,而且還蹭過來拽著她的衣服,期期艾艾地問她。果然是個小孩子,平時再憋得住,也會忍不住。

  阿竹伸手將她的肩膀攬住,嚴青菊雖然比她小幾個月,但長得可比她高了半個頭,身條兒纖長瘦弱,配上一張清新淡雅的瓜子臉,也是個惹人憐愛的小美人兒。她在嚴青菊下巴摸了一把,笑道:“她是英國公府的大小姐石清瑕。”

  這是嚴青菊第一次見到石清瑕,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消息也不靈通,除了知道她是英國公府的庶女外,其他一切不得而知。可今天眾人的態度,讓她意識到石清瑕有多討人嫌。但不可否認,石清瑕那無人能及的美貌,又為她添了十分籌碼,恐怕世間少有男人能拒絕這等美貌。

  “三姐姐,大家都討厭她,為什麼?難道就因為她是庶女?”說到這個,嚴青菊又有些傷心,有種物傷其類之感。

  “胡說!”阿竹又摸了把她的尖下巴,羨慕她的錐子臉,不像自己現在是雙下巴,方解釋道:“這話我與你說,你可別告訴旁人,免得說咱們搬弄口舌。”

  嚴青菊馬上將小身子往她懷裡靠了靠,表示自己一定很聽話。

  “石清瑕的生母原本是英國公夫人在娘家時的好姐妹崔氏,那崔氏家裡是個破落戶,正巧與英國公夫人有些親戚關係,英國公夫人憐惜她,便將她接到娘家裡住下,與她情同姐妹。後來英公國夫人出嫁後,崔氏也常到英國公府去探望她。只是沒想到,英國公夫人懷石清溪時,崔氏過府來探望英國公夫人,會和英國公……咳,後來便有了身子,又有英國公堅持要納她,只好一抬轎子抬進英國公府,等生下了石家大姑娘後,便抬為了姨娘。”

  嚴青菊呆了,連嚴青梅也未想到還有這等事,怨不得石清溪那般磊落的人會這般厭惡石清瑕,其他貴女們也不待見她。雖然石清瑕是無辜的,但誰教她有那樣背信棄義的娘親,罪不及子女這種話是極其可笑的,作為苦主的家屬,石清溪自然是與母親一般同仇敵愾,討厭崔氏母女。特別是崔氏做完這等不義之事,還能安安穩穩地留在英國公府當個姨娘,想來是手段了得,如何教人不厭?

  這事情當年很少人都知道,知道的都因為英公國府而閉嘴。阿竹能知道,還得益於昭萱郡主時常和她八卦,京中權貴圈中很多內院的事情也被她八過一遍。

  半晌,嚴青菊若有所思地道:“其實這事情也不算是女人的錯,若是男人敬重妻子,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如此沒臉。”

  嚴青梅已經睜開眼睛,聽到這話跟著點頭,不由又想起了二叔嚴祈文,無疑這位是個很好的榜樣。即便老夫人總是私底下嘀咕柳氏狐媚子,手段了得,但誰不羨慕嚴祈文如此敬重髮妻,從未想過納妾蓄婢。

  阿竹沒想到這小姑娘能看到這層,贊許地摸摸她的狗頭,笑道:“你能這般想,很好!”雖說這個時代的小三是合法的,有些女人也不想為妾,但是根源還在男人身上。

  嚴青菊被她贊得不好意思,摟著她嘟嚷道:“先前我還以為那些人討厭的是庶女,沒想到……三姐姐,我以後會聽你的話,才不會像石家大姑娘一樣,惹人討厭呢。”今天的事情,她也看得明白,更讓她受了刺激。

  這小姑娘心思真敏感!阿竹心中感歎,又道:“關庶女什麼事情?就像你說的,男人若能管得住自己,哪裡會有庶子庶女在?聘則為妻奔為妾,女人若連自己都不自愛,誰會愛你?”

  嚴青菊受教地點頭,倒是嚴青梅已經受不了了,說道:“你小人家的說什麼呢?也不害臊!”

  阿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笑嘻嘻地看著她。嚴青菊自然要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一副“三姐姐沒錯”的表情。

  嚴青梅略氣,但也知道阿竹是什麼德行,只能伸手在她額心戳了下,不小心撩起她的劉海,看到那抹細碎的傷疤,頓時又有些憐惜。

  很快揭過這話不提,車子很順利地便回到了靖安公府。

  太陽落到山的那頭,空氣變得薰薰的。

  與姐妹們分別後,阿竹回到院裡就想去洗個澡睡一覺,但胖弟弟又來磨人了。

  “姐姐,姐姐,玩兒~~”胖團子摟著她的腰,顛過來顛過去,不讓她答應不甘休。

  阿竹撫額,“玩什麼玩啊?練大字去!”見胖弟弟就要扁嘴委屈,對一旁看著他們鬧的柳氏道:“娘,弟弟要去哪裡玩?”

  柳氏將帳冊放下,笑道:“天氣熱了,再過半個月,你爹打算帶我們去莊子裡避暑。壽全今兒正好聽見我說了一嘴,沒想到記在心裡了。”

  原來是想去鄉下的莊子玩,在莊子裡沒有城裡那麼多規矩,對於一個精力旺盛的孩子來說,是個好去處。

  阿竹奇怪道:“只有我們?老太君、大伯母和幾位姐妹們他們不去麼?”

  柳氏又笑起來,戳著她的肥臉道:“你忘記啦,八月初你長松哥哥要成親了,你大伯母自然不能脫身,要在家裡主持這事情。老太君也重視這門親事,今年她要留在府裡看著。老夫人說她也不去了,其他人只得都留了下來。原本我也不想去的,不過壽全這兩年夏天都熱出痱子,老太君體恤壽全,和你大伯母都讓咱們帶壽全去避暑,只好應下了。”

  阿竹明白了,原來還是多虧了胖弟弟。胖子果然怕熱,這兩年的夏天,胖弟弟都會熱出一場病來,所以都必須帶他到莊子裡避暑的。

  等阿竹又聽說今年避暑的去處是柳氏陪嫁的一處莊子,在溪花村附近山腳下,而不是去靖安公府的莊子,頓時又樂了。她還沒有去過溪花村呢,聽說那裡青山綠水,河溪環繞,雖然路途遠了些,但勝在景致迷人,實在是個極好的地理位置。柳氏之所以能得這麼處好莊子,也是當年柳老夫人的陪嫁。

  胖弟弟年紀雖然小,但惦記上一件事情後,也會記得極久,每日都要纏著柳氏問一問什麼時候去莊子玩之類的。柳氏被他吵得不行,只好將兒子丟給女兒應付,她幫著大夫人打理事務去了。

  阿竹應付胖弟弟得心應手,很快便將他忽悠住了。

  忽悠了胖弟弟,卻沒辦法忽悠住昭萱郡主,她到府裡來找竹說話,聽聞阿竹夏天要去莊了避暑,一臉羨慕。

  因為端王遇襲失蹤至今仍下落不明的原因,今年承平帝沒有心思出京避暑,宮妃及那些朝臣自然也沒膽在這種時候去享受,大家都苦逼地蹲著京城這個大蒸籠不能挪窩。而安陽長公主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觸自己兄長的黴頭了,兩個女兒也不能離開。

  “我覺得京中的氣氛有些怪。”昭萱郡主對阿竹訴說心事,“恐怕朝堂上要有動作了,就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最近我娘親不太愛進宮了,很多消息都得不到!”

  阿竹給她沏了茶,笑道:“既然你感覺不對,就安份地呆在家裡好了,也別再出門折騰了。”

  “我哪有折騰?不過是多走動走動,幫我大姐姐相一下未來的大姐夫罷了。”說到這個,昭萱郡主來勁了,壓低了聲音對阿竹道:“我娘親竟然拒絕了秦王的示好呢,沒打算將大姐姐嫁給秦王為妃,也不知道大姐姐以後會怎麼樣。哎,還有,聽說宮裡一個嬪妃竟然有了身孕……”

  阿竹風中淩亂了,你那副“皇帝舅舅雄風不改,還能使宮妃懷孕”這種稀奇表情算什麼啊?這種腹誹你的親舅舅不好吧?

  很快地,阿竹便知昭萱郡主在為陸禹不平,她輕道:“皇帝舅舅還說對端王有多寵愛,他現在下落不明,皇帝舅舅卻有心情寵愛嬪妃,可見有些事情說不準。還有啊,那嬪妃原是皇帝舅舅在民間帶回來的,長得天姿國色,將皇帝舅舅給迷住了,對她肚裡的孩子十分看重,也不知道若是生個皇子,會是怎麼樣的……”

  阿竹神色一凜,頓時也有些糾結,心說端王怎麼還不出現鞏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再不出現,你老爹就要將你給忘記了。

  又好好地八卦了一回後,很快便到了去莊子的日子。

  夏天真的來臨了,每日到了午時,太陽*辣的,人們都不愛出門了,各種冰鎮的消暑飲品開始出現在餐桌上。

  莊子距離京城有約模一百多公里的路,有馬車代步,倒也不算遠。嚴祈文正好休沐,騎馬陪著妻兒一起去莊子。

  天未亮就出發,午時便到了莊子,是個位於山腰的莊子,周圍有大量的田野阡陌,四周青山環繞,山腳下還有一些農戶人家,遠遠地便聽到狗吠的聲音。阿竹撩開車窗往往看去,突然咦了一聲。

  “娘,那裡是不是也有個莊子?誰家的?”阿竹指著不遠處一座山腳下,從樹林中露出一角牆影,是個莊子,修建得極有氣派。

  柳氏看了看,便道:“不知道,聽說是京裡的一位貴人的,可能是皇室的某位貴人的莊子。以前派人去探查過,但卻查不出什麼。”這結果只有一個,那不是他們該知道的。所以柳氏便讓人不用理會那莊子,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馬車進了內院後方停了下來,阿竹自個兒跳下馬車,用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汗,順便將急著跳下來的胖弟弟抱了下來。

  小胖子一到地頭,便撒丫子蹦躂去了。阿竹不放心他,只得拎著裙子跟過去。

  柳氏正欲斥責,嚴祈文已笑呵呵地道:“胖胖在家裡也拘得緊了,讓他們姐弟倆去玩吧。”

  “夫君怎麼也跟著阿竹一起叫壽全胖胖呢!”柳氏忍不住嗔怪道,“阿竹她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也跟著她鬧,小心兒子以後要怪你。”

  嚴祈文嘿嘿地笑著,扶著她的肩膀進房,早有丫鬟婆子準備好清水茶點之類的,十分妥貼。兩人淨了手臉,喝了盞茶,到底不放心兩個小傢伙,而且也到了午膳時間了,柳氏便催促丫鬟去瞧瞧,將兩個頑兒找回來用膳。

  “我去吧,你歇著。”嚴祈文體貼地道,袍子一撩,便出了房。

  嚴祈文是在莊子裡的荷花池邊找到正在玩水的兒女,見女兒也同樣脫了鞋襪踩著荷花池邊的漢白玉石玩,不由得搖了搖頭,倒是沒有斥責她不合規矩。

  “阿爹,魚魚~~~”小胖子見到老爹,馬上鼓起臉叫喚著。

  嚴祈文從丫鬟那兒接過拼命想往水中探的兒子,看了看清澈的水中游來遊去的魚,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將扭來扭去的小胖子抱了起來。阿竹已經趁著弟弟吸引老爹注意力時悄悄將鞋襪穿好了,正規規矩矩、一本正經地等著他的指示。

  嚴祈文一手抱兒子,一手牽著乖女兒,回去用午膳了。

  莊子果然比京城要涼爽,特別是晚上,聽著蛙聲一片,吹著山風,能睡個好覺。

  嚴祈文一早便離開了,今年承平帝不出京避暑,使得那些朝臣勳貴大多是窩在京中揮汗如雨工作,嚴祈文也只能每隔幾日便去莊子一次,省得來回跑折騰。

  沒有老太君、老夫人這些長輩在,莊子裡無疑是極為悠閒的。連柳氏都放鬆下來,規矩鬆散了不少,每日除了處理些事務,還有閑瑕時間去看看書、練練字,或親自給丈夫兒女做衣裳鞋襪。

  阿竹開始了在莊子悠閒的生活,真是吃飯睡覺玩耍,一不小心便成了野孩子,讓柳氏愁得不行。有心要嘮叨上兩句,一看她又變得乖巧聽話了,用那雙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著人,頓時一口氣噎在喉嚨裡,最後只能乾瞪眼睛,覺得這閨女真是愁死人了。

  比阿竹更野的是胖弟弟,別看他小小年紀,比當年的阿竹精力還要旺盛,還要會折騰,在莊子裡玩遍了,每天都想往外折騰了。

  下了一場雷陣雨後,天邊的田野上掛了彩虹,正是傍晚時分,雨後的鄉間充滿了野趣。

  胖弟弟又纏著阿竹帶他出去玩,阿竹擔心還會下雨,便叫人帶了傘,知會過柳氏,保證晚膳前會回來,便帶著丫鬟們一起出門了。

  胖弟弟是個不安份的,一溜煙地便跑了。這地還濕著呢,萬一滑倒你就當只小青蛙吧!阿竹氣得直跺腳,在後頭拎著裙擺追。沒想到那小胖子見姐姐在追他,咯咯地笑起來,覺得十分好玩,跟著繼續跑。

  “胖胖,停下來!”阿竹叫著。

  小胖團朝姐姐扮了個鬼臉,又咯咯地笑起來,繼續往前跑。

  “噅噅噅——”

  一道馬嘶聲響起,遠處駛來了一輛馬車。小胖子終於停下來了,好奇地看著那輛清貴卻低調的馬車,沒有什麼標誌,看不出是誰家的馬車。趕車的是個看起來極老實的莊家漢,但是車後卻跟著幾個騎馬的侍衛。那些侍衛穿著樸素的長衫,但身上的氣勢卻不容人忽視。

  阿竹見馬車去的路,便知道這車子是去與他們莊子隔壁的那田莊,忙上前抱住胖弟弟,將他抱到一旁。

  “姐姐,車車~~”小胖子指著馬車叫道。

  “嗯,知道了!乖,別擋路!”阿竹低聲道,準備帶胖弟弟回去了。

  正當阿竹走了幾步時,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道帶笑的聲音:“嚴三姑娘!”

  這聲音有些耳熟,但阿竹沒有那麼好的記憶去特別記一個男聲,回首看去,卻不想看到馬車車窗的簾子撩開,露出一張漂亮得雌雄莫辯的臉。

  “何哥哥?”阿竹遲疑地喚道。

  何澤笑著點頭,朝阿竹使了下眼色。阿竹心中一凜,便知道何澤的意思,恐怕馬車裡還有一人,而且是據說失蹤了一個月的端王。

  一瞬間,阿竹想到了很多,但無疑的,端王悄無聲息地出現此地的事情是不能透露出去的。當下便朝何澤點頭微笑,卻不想,何澤突然退開,一張更具男性魅力且俊美的臉龐出現在車窗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那雙看似溫和實側清冷的丹鳳眼滑過一絲異彩。

  正當阿竹被那雙冷清的眼看得欲後退時,那人卻突然微笑起來,仿佛冰雪消融,春花綻放。男性磁性的聲音道:“原來是胖竹筒啊!嗯,這個小胖子是誰?”

  阿竹愣了愣,訥訥地說道:“我弟弟!”

  陸禹笑盈盈地看著她,目光一寸一寸地滑過她的臉,讓她有種被什麼冷血動物盯上的驚悚感。而讓她崩潰的是,她家的胖弟弟喲,竟然膽兒十分大地問:“大哥哥是誰?胖胖不是小胖子!”

  陸禹忍俊不禁,只道:“想知道我是誰,你和你姐姐可以去那兒找我。”指著山腳樹林中的莊子。

  小胖子很認真地點頭,無知地將自己和姐姐一起賣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9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22:00
第38章

  對於前一刻還聽說遇襲失蹤的人下一刻就出現在面前,阿竹直覺其中有什麼貓膩,或者是不可告人。所以,她明智地保持了沉默,沒有對任何人提及他的身份,跟隨她的丫鬟都是經過柳氏調教的心腹,主子不說,她們也不敢隨便猜測詢問。

  回去的路上,阿竹牽著胖弟弟的胖爪子叮囑道:“胖胖,今天見到的那個大哥哥,你別告訴別人你見過他,知道麼?”

  胖弟弟懵懂地看著她,眨巴著黑葡萄似的眼睛,問道:“娘親?”

  阿竹躊躇了下,又道:“娘親可以,其他人不准說。若是你說了,以後就不能出來玩,要被關在屋子裡天天煉大字哦。”

  嚴胖胖想像了下天天關在屋子裡,對著沒完沒了的紙張和姐姐那張虎姑婆似的臉,小胖身子抖了下,很認真地點頭,奶聲奶氣地道:“胖胖最聽話了!”

  忽悠完了胖弟弟後,姐弟倆看著天色差不多,胖爪子牽著胖爪子一起回家了。

  對於端王陸禹出現在這兒的事情,阿竹原本不欲告訴旁人的,但是她現在年紀還小,也沒有什麼消息管道,能直接得到消息的方式只能從父母那兒下手了。所以,告訴柳氏是必須的。

  果然,將此事告訴柳氏後,柳氏也極為驚訝,確定道:“真的是端王?”

  阿竹挨坐著她,點頭道:“端王殿下對女兒有救命之恩,女兒如何認不得他?”

  柳氏微微蹙眉,她雖然是內宅婦人,但有時候朝堂的事情丈夫也並不避諱與她說一些,使她有個大概的瞭解,也省得與其他府中的女眷交往時因為無知而行事出了差錯。端王遇襲失蹤一事,皇帝震怒,聽說罰了好些人,還為此而推了今年避暑一事。

  可是,桃溪村離京並不算遠,約模一百公里那樣,距離京城還算近的,端王突然出現在這裡,著實教人吃驚。既然端王平安無事,為何他不回京呢?皇帝是否已經知道這事?或者是他的行蹤瞞著所有的人?

  半晌,柳氏道:“你做得對,這事先別告訴任何人,待我問了你爹再說。”然後又叫來今日陪著姐弟倆出門的丫鬟婆子都敲打了遍。

  過得幾日,嚴祈文休沐過來時,柳氏便將此事悄悄告訴他。

  嚴祈文也有些驚愕,再三確認後,方道:“宮裡並未有消息傳來,想來端王回來一事,並未有多少人知道。至於皇上知不知道,依我看來,有八成是知道的罷。”回想近段時間朝堂中的細節,嚴祈文突然一凜,“難道,皇上是想借這事情整頓朝堂。還有魏王和齊王……”

  魏王是當今三皇子,齊王是五皇子,兩人皆為四妃所出。因為大皇子蠢笨如豬,二皇子病弱,四皇子已逝,使得這兩位最年長的皇子儼然成為皇子中的領頭人物,在朝堂中極有份量,他們正巧在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對那位子自然有心思。

  這兩位一直以來互相看不順眼,在朝堂上針鋒相對,都想要拉對方下馬。直到端王橫空出世,承平帝表現出給端王無以倫比的寵愛後,使得這兩位皇子終於安份下來。只是,誰知道他們是真的安份了呢,還是想要聯手先將最有威脅性的敵人——端王除了再鬥。

  這兩位王爺在朝堂中經營許久,特別是三皇子魏王是位勇武的皇子,手中掌握了一定的兵權,悍動不得,連皇上想要處置他,也得先奪了他的兵權方行。

  這一琢磨,不禁將近日來的事情聯繫起來,想到朝堂上將會有一翻動盪,嚴祈文再也坐不住了,對柳氏道:“我得回府一趟,這次不能陪你們了,你們……”他一臉歉意,一時間覺得對不起妻兒,好不容易休沐,卻得提前走。

  柳氏嗔怪道:“夫君怎地說這種話?你和我之間何需要如此?”

  聽罷,嚴祈文突然灑然一笑,握住她的手,湊過去親了下她的臉,樂呵呵地道:“知我者惠娘也!真高興當初岳父去逝前,將你許予了我!”

  柳氏笑眯眯地看他,伸手為他理了下衣服,又叮囑了幾句,將他送出了門。

  阿竹和胖弟弟剛聽說父親來到莊子,正過去要給父親請安呢,卻見他又要出門了。小胖子忙蹦過去,抱住他的腿,嚷道:“阿爹,去哪?”

  嚴祈文摸摸兒子的腦袋,看他虎頭虎腦的模樣,心裡歡喜,笑道:“阿爹要回京一趟,胖胖要聽娘親和姐姐的話,知道麼?”

  小胖子頓時委屈了,瞅著他道:“阿爹不走嘛!”

  阿竹見狀,便知道應該是柳氏和嚴祈文說了端王的事情,他看出什麼了,只得急急忙忙回京。想罷,忙過去拉住胖弟弟,說道:“胖胖乖,阿爹有正事,不能陪你玩,姐姐陪你好不好?”

  胖弟弟眼珠子骨碌碌地轉了下,放開了手。

  等將他們老爹送走後,胖弟弟拽著阿竹的手,一隻小胖手點著自己的胖臉,萌萌地道:“姐姐,胖胖聽話了。”

  阿竹又被胖弟弟的賣萌萌得心肝都酥了,掐了把他的小肥臉,溫柔地點頭,“我們家胖胖最聽話了。”

  胖弟弟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那胖胖去找大哥哥玩行不行?”

  “好啊——不對,什麼大哥哥?”阿竹狐疑地問道,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胖子蹦躂著,“就是大哥哥,住在那邊的大哥哥。”小胖爪指著隔壁的山頭,那裡山腳下的樹林中有一個修建得極精美的莊子。

  阿竹頓時想要修理這只小胖子,原本以為小孩子記性不好已經忘記了,倒沒想到他會記這麼久。她家胖弟弟是不是被她逼著早晚一杯牛奶,喝得太多了,所以記性比較好?

  對於端王,阿竹並不想去打擾他。阿竹感激端王,對他的救命之恩放在心裡。但是,卻不知怎麼地,本能讓她與他最好保持距離。當然,現實中,最好也不要接觸,畢竟她已經十歲了,不是小女孩兒了,不應該與他這麼大咧咧地見面。

  小胖子卻不理,拽著她的手,晃過來晃過去,最後發現姐姐說話不算話,頓時扁起了嘴瞅著她,一副她“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表情。

  阿竹:“……”胖弟弟你就是生來克我的!

  “嗚哇哇……姐姐騙我……嗚哇哇……”

  柳氏聽到罵聲,走出來便見到姐弟倆在廊蕪下,兒子哭得好生可憐,女兒一臉苦逼。

  “怎麼了?”柳氏走過去,將哭著求抱抱的兒子摟入懷裡拍撫。

  阿竹苦逼地道:“胖胖想去那邊玩。”指著隔壁山頭的莊子的方向。

  柳氏看那方向,心中一凜,自然明瞭,也同意了女兒的話,拒絕讓小胖子去打擾端王。

  小胖子發現娘親和姐姐都是壞人,竟然拒絕讓他去玩,頓時哭得更厲害了。不過到最後,發現哭鬧時沒人理自己,自覺沒趣,擦擦臉不哭了,但卻使上了性子,小身子背對著她們,坐在隔扇前看著天空,一副明媚憂傷的小模樣。

  阿竹看得噴笑,胖弟弟喲,你才三歲,不是藝術青年啊,就算憂鬱地迎著夕陽吹著晚風,也做不了水墨畫,只會像Q版卡通畫一般搞笑。

  小胖子年紀小,雖然自我意識很強,成天喜歡往外跑,但架不住他說不上話,家裡還有兩個虎姑婆鎮著,所以最後只能將去隔壁莊子玩的事情放下了。但是有句話說,山不就我我去就山,阿竹沒想到那邊莊子會派人接他們過去。

  知道隔壁莊子住著的是端王時,柳氏在翌日便派了莊頭送了些禮物去給那邊莊子的莊頭,並沒有點明道姓,只是送些平常的禮物交好,表明態度。柳氏也沒想過要對方回應,卻沒有想到,過了幾天,那邊會派了人過來。

  “你們主子想接我兒去作客?”柳氏問得遲疑。

  被派來的嬤嬤是個長得富態的中年婦人,打理得十分整齊,雖然五官平凡,但舉止投足間卻自有一股教人賞心悅目的韻律。她微微傾身,半斜坐在位置上,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說道:“是的!令公子聰明伶俐,令千金玉雪可愛,我家主子因病靜養,想要尋個人去說說話兒。”

  聽到嬤嬤透露的資訊,柳氏又是一愣,她沒想到端王竟然受傷了。想到端王曾經救過阿竹,現下他又受傷,若自己再拒絕下去,豈不是得罪了他?而且如此也顯得矯情了一些。

  心中計較了一翻,柳氏笑道:“原來如此,我兒作晚輩的自應該去探望一翻。”吩咐丫鬟去叫阿竹姐弟後,又和那嬤嬤寒暄著,隱晦地關心了下端王的傷勢,那嬤嬤回答得滴水不漏,等到阿竹帶著胖弟弟過來,柳氏仍未能從這嬤嬤嘴裡探聽到什麼。

  阿竹被帶過來時,有些疑惑,聽得柳氏說:“這位是耿嬤嬤,隔壁莊子來的客人。”

  阿竹頓時瞭解了,忙帶著弟弟上前行禮。耿嬤嬤不敢受,也忙起身回了禮,又笑著說明了來意。

  胖弟弟一聽,頓時高興得整張胖臉都亮起來。他雖然長得胖乎乎的,但白白嫩嫩,五官也生得精緻可愛,萌態十足,活力四射的模樣,正是大媽心中的萌娃寶貝。耿嬤嬤嚴謹的臉上也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柳氏為兩姐弟打扮一翻,又讓人去取了些藥材作禮物,便讓阿竹他們離開了。

  姐弟倆坐在馬車上,小胖子歡快無比,阿竹收斂了在家裡散漫的神色,端莊又刻板,看起來就像個認真嚴謹的姑娘。

  所以到了端王的莊子時,阿竹從容地下車,小臉繃著,使得原本歡快的小胖子都發覺了姐姐的轉變,變成了個虎姑婆了,頓時歡快的氣息收斂了不少。

  耿嬤嬤和一個美貌的丫鬟引他們下車,往內院行去。

  到了正院前,突然從天而降下一位美男子。

  阿竹嚇了一跳,小胖子一臉崇拜地看著那位美青年,美青年笑嘻嘻地道:“嚴三姑娘來啦,主子在院裡曬太陽。”

  阿竹斂衽為禮,笑道:“何哥哥怎麼在這裡?”而且……這麼大的人了,還爬牆不好吧?

  何澤見她過份恭敬,反而有些不自在,說道:“嚴三姑娘不必客氣,在下在此等你們。”然後又笑著摸了摸胖弟弟的狗頭,笑道:“令弟與你挺像的。”

  怕是指她弟弟和她小時候一樣胖吧?阿竹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院子是仿江南園林修建,引經過莊外的溪水為塘,假山流水,名花異草,可比他們那邊的環境高了幾個檔次不止。阿竹在江南住過,或者是剛出生就在江南,反而喜歡江南園林的玲瓏精緻,對這院子也極喜歡。

  正是六月時節,驕陽似火,院中一池的荷花開得正好,荷葉如盤,滿眼青翠,初綻的白蓮亭亭玉立,粉蝶環繞,水中各色遊魚在根葉間嬉戲,帶來一種閑趣。

  那臨水的亭子裡,坐著一位正在撒餌喂魚的青年,穿著一襲煙柳色的紗衫,束著白玉帶,一頭烏壓壓的黑髮披散下來,宛若潑灑的水墨,襯得面如冠玉,一雙丹鳳眼黝黑,如點晴之筆。他倚著欄杆,隨意的動作,卻自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貴氣,不染塵埃。

  遠遠看著,就覺得這是一副極為精美的國畫,讓人無限心喜,甚至想要占為已有。

  阿竹突然有些明白昭華郡主為何拒絕了秦王的示好,一心一意地等他了。若是他這次回京現身,以他的年紀,應該很快便會訂親,昭華郡主是極好的人選,也算是全了她一片癡情。

  腦中千回百轉,但阿竹面上並無異樣。

  亭裡的人聽到了腳步聲,微微側過頭,瞬間讓阿竹注意到的是那雙清冷如霜的鳳眸,無一絲溫度,與那溫和如風的氣質極為不搭。或許世人給他和評價雖然多有傲慢清高,但卻無太壞印象,原因便是他那種給人溫煦的印象。

  可是阿竹每次都覺得,無論他笑得多溫和,那雙眼睛總是洩露了他的冷情,這便是她不願意與他接觸的原因。

  一瞬間,那雙清冷的眼睛卻染上了笑意,如同滿天的星光碎落在他眼中,蕩起了陣陣漣漪,整個人更是溫雅如華。

  “胖竹筒,小胖子,過來!”

  阿竹&胖弟弟:“……”

  胖弟弟鼓著小臉道:“胖胖不是小胖子,叫胖胖!”

  阿竹抽搐地看著他,心說弟弟喲,你怎麼這麼蠢萌呢?小胖子和胖胖其實都是同義詞啊,換湯不換藥,都是胖嘛。

  小胖子聲明了自己不是小胖子後,行了禮後,歡快地跑了過去。亭中有丫鬟伺候著,見狀忙小心地將他抱到鋪著軟墊的石椅上,又給他呈了小孩子愛喝的果汁及精緻的點心。

  小胖子喝了口甜甜的果汁,笑得整張胖臉紅撲撲的,萌死人了,樂顛顛地對陸禹道:“大哥哥這裡好漂亮。”

  “喜歡麼?”陸禹含笑問道,親切得就像個鄰家大哥哥。

  “喜歡!”

  “那就時常過來玩吧。”

  “好噠!謝謝大哥哥!”

  阿竹:“……”胖弟弟你不要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啊!

  逗完了小胖子後,陸禹看向阿竹,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想起初次見面時,她也是這樣正正經經的,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胖臉,說道:“小姑娘家的,做什麼擺副老太太樣兒?”

  阿竹忍住拍掉他手的衝動,肅然道:“王爺,話不可這麼說。”不想和他扯些沒的,阿竹關懷地道:“聽說王爺病了,現在怎麼樣?”細看之下,發現他的臉色確實有些蒼白,唇色也是一種極淡的櫻色,看起來有些脆弱。

  陸禹深深地看著她,然後淡聲道:“無礙,再休息個把月就好了!”

  “這麼久?”阿竹蹙起眉頭,有心想問他可看過太醫了,又擔心說錯話,只得閉嘴。

  陸禹靠了靠欄杆,並不忌諱告訴她,“當時胸口被人砍了一刀,恰好那刀上有毒,所以拖得久一些。”然後側首看她,笑道:“看在本王受了這般重的傷,胖竹筒是不是應該笑一笑?”

  她笑和他受傷有什麼關係?阿竹心中腹誹,不過仍是扯起嘴笑了笑。

  “好醜!”陸禹批評道:“笑得太假了!”

  阿竹又笑了幾次,都笑得不自然,被陸禹折騰了許久,深吸了口氣,回想胖弟弟平時做的醜事,終於能露出一個自然的表情。

  陸禹突然笑起來,扯了扯她的小辮子,贊許道:“順眼多了。”

  發現自己又成為他的玩具了,阿竹頓時笑不出來。

  等小胖子坐不住端著魚餌到池邊喂魚時,亭中只剩下他們二人。陸禹將她拉到身旁的位置,摸了摸她的頭,細細地看著她,含笑道:“胖竹筒瘦了點兒,不過好像沒長多高呢?將來真的嫁得出去麼?”

  “……多謝王爺關心。”阿竹皮笑肉不笑地道。

  哪裡聽不出她的言不由衷,陸禹似乎玩上了癮,將她捏來捏去,臉都變了形。因為靠得太近,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靈犀香,讓阿竹一陣不自在,等他一放手,蹦得老遠。

  等蹦開後,阿竹不小心對上那雙變得冷清的雙眼,頓時又頭皮發麻起來。
匿名
狀態︰ 離線
40
匿名  發表於 2015-3-31 23:22:16
第39章

  自從上回去端王府的莊子坐客後,胖弟弟成了這裡的常客,阿竹是附帶的。

  阿竹第一次知道,原來何澤還是個孩子王,五花八門的玩具都折騰得出來,無論是木制的或者是西域西洋的玩具,都可以不眨眼地拋出來,甚至何澤本身武藝高強,常帶著胖弟弟飛天遁地,上山捉鳥下河摸魚,弄得就像兩個野孩子。如此,胖弟弟待他親切得就像上輩子的娘親一樣,於是更愛往這邊跑了。

  阿竹有些吃醋,胖弟弟你怎麼可以這麼經不住糖衣炮彈的誘惑呢?白養你了!

  “何哥哥,高高~~”

  一道歡快的童聲響起,伴隨而來的是咯咯的笑聲,阿竹有些心神不寧,往外一瞅,何澤正抱著小胖子在花園裡的那株高大的榛樹跳上跳下,像只猴子一樣。阿竹的心都提了起來,就生怕何澤失手將胖弟弟給摔著了。

  “你分心了!”

  清潤低磁的男聲響起,然後她的腦袋被敲了一記。

  阿竹轉過頭來,目光對上紅漆雕花小案幾對面的男子俊美的面容時,又有些閃神。不同於何澤那種雌雄莫辯的美麗,而是一種帶著男子特有的英氣的昳麗,五官沒有西方人的深刻,卻具有東方人那種柔和的精緻,反倒顯得乾淨而高貴,宛若從畫風優美的風景畫中走來的貴公子一般。

  微微閃神過後,阿竹視線拉到小幾上的棋盤上,然後扁了扁嘴,說道:“我輸了。”

  “認輸得倒爽快!”也不知道是稱讚還是不快的聲音,他端起旁邊的茶喝了口,神色淡淡的。

  為防他多想,阿竹正經道:“臣女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王爺的對手。”棋盤中自有無數的奧秘,對奕中亦是無窮智慧,阿竹雖然不是個笨蛋,但若按心機謀略,她比之陸禹輸了可不是一星半點,所以每回棋盤上廝殺,只有被他宰的份兒。

  明知道後果會很慘,還要強撐,她又不是受虐狂。

  一見她那正經的模樣,陸禹手又癢了,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小肥臉兒,嘀咕道:“怎麼還是一團孩子氣呢?是不是長不大?”然後又憂心起她以後真的能嫁出去麼?

  十歲的姑娘已經是個小大人了,可以初見少女的嬌俏。但偏偏阿竹矮墎墎的團子樣,一團孩子氣兒,說她七八歲都使得,讓人完全沒有她是大姑娘的感覺。

  阿竹淡定道:“娘親說,過了今年,我就會抽條兒了,臉會長開,到時候王爺一定認不出我!就像我爹當初也認不出我娘呢……”剛得意了下,馬上意識到這話不對,阿竹心虛地掩住了話。

  若是現代,這些算什麼?但在一個男女大防敏感的古代,這話就大大地不對了。發現自己有些放縱過頭,阿竹趕緊恢復正經狀。

  心虛的阿竹低著頭,沒有瞧見對面的男人突然變得高深莫測的神色,那雙鳳眸微微眯著,手中的茶杯在唇邊,擋住了唇角挑起的軌跡。

  他道:“若是本王仍能認出你呢?你該怎麼辦?”

  阿竹眨了下眼睛,坦然道:“咳,不如何辦,王爺不必將臣女的話放在心上。”她一本正經地耍起了無賴。

  這點小把戲自然瞞不過他,陸禹偏不讓她如願,略微一想,便道:“屆時本王若認得你,胖竹筒可要答應本王一個條件。”當然,這不過是隨口一提的話,卻沒想到將來會派上大用場。

  阿竹納悶了,她一個閨閣姑娘,手不能提肩不能挑,拼爹也拼不過他,他堂堂一介王爺還需要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嗎?阿竹直覺要拒絕時,便又聽得他道:“做人不能言而無信,胖竹筒會守諾吧?”

  有點抓狂的小感覺,她什麼都沒說呢,他便自作主張了。果然這種身居高位的人都有些霸道,這讓她更堅信了與他拉開距離的想法。想想自己沒什麼讓他可圖謀的,阿竹爽快地應下了。

  正說著,胖弟弟興沖沖地從外面跑了回來,直接撲到陸禹面前,舉著手中的兒童型彈弓道:“禹哥哥,胖胖打果子給你吃。”

  陸禹又是一副親切溫和的模樣,摸摸胖弟弟的狗頭,含笑地聽著他天真稚氣的話,童言童語別有一翻妙趣,讓人止不住發笑。

  阿竹想捂臉,她不認識這個蠢萌的小胖子。

  “禹哥哥,風大大,去放風箏。姐姐會做風箏,不過風箏跑了,姐姐說它們私奔了,後來風箏掛樹上,姐姐趁人不注意,自己爬上去拿,被蟲蟲咬了,手上有泡泡,姐姐疼哭了……禹哥哥,姐姐笨笨,不能欺負她……”他條理分明,竟然還能將事情敘述得差不多,雖然有些斷層,但對個三歲的孩子也很厲害了。

  阿竹:“……”小胖子你過來,我保證不打你!

  何澤笑得不行,又不敢笑出聲,肚子都疼了。

  陸禹便沒這般好的涵養了,直接笑出聲,眸裡一陣水光瀲灩,美得不行。

  阿竹開始還被坑姐的小胖子弄得尷尬,後來秉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淡然處之,一副認真嚴肅的模樣兒。

  套用那句名言,女人一思考,上帝就發笑。輪到陸禹這兒,她一嚴肅,他便發笑。

  陸禹用力地揉著她的腦袋,她的頭髮都被他弄亂了,整個人都有些狼狽。偏偏她還要端著一副嚴肅的樣子,更讓人笑得不行。他刮刮她的小鼻子,輕聲道:“胖竹筒真是個有趣的孩子……”

  “……”

  何澤笑了一會兒,突然笑容僵住了,又陷入了一種驚悚中。他家主子何曾這般對個姑娘親近?就算是當女兒養,那也是別人家的女兒,主子會不會太親近了?然後又安慰自己,沒事,主子今年也二十歲了,他的婚事已經拖不得,等回到宮裡,皇帝自會為他作主。

  在胖弟弟差不多將她的老底掀得差不多之前,阿竹趕緊拎著他告辭離開了,順便暗暗決定,她再也不帶胖弟弟帶這裡作客了。

  陸禹穿著素淡的紗衫,踱步站在廊下,看著阿竹姐弟倆踏上馬車離去,直到馬車看不到蹤影皆沒有收回視線。

  何澤站在其後,總覺得主子的情緒不對,大著膽子道:“王爺,天氣熱,您回屋裡歇著罷,省得傷口又要發炎。”當初那傷因帶毒,使之長久都難以癒合,偶爾還會發炎潰爛。陸禹金尊玉貴的皇子,何曾受過這等致命之傷?讓何澤等人對幕後的指使者恨得不行。

  陸禹眺望著遠處看了會兒,方慢慢踱步回屋子,臉上完全沒了先前的溫和笑意,而是一片清冷,眼裡更是深沉的漆黑。

  何澤自幼便跟在他身邊,早已摸清他的性格,所以方會覺得他待那嚴三姑娘太過與眾不同。因為他無法辯識人的長相,所以他拒絕與人太過接近,甚至連生母安貴妃也保持著一段距離,唯有嚴三姑娘,似乎每次見她,他的心情都會很好。

  陸禹倚坐到榻上,丫鬟已經將茶盞點心之物收拾了,只留下小幾上的棋盤,還保留著先前的棋局。陸禹撚起一顆棋子,慢慢地擺放著。

  很快便有一名侍衛突然出現在門口,何澤機靈地過去,隨後便帶侍衛進來。

  侍衛跪在陸禹面前,呈上一封信。

  自有一名貌美的丫鬟接過,訓練有素地檢查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後,將之打開,恭敬地呈給主子。

  陸禹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將之闔放在桌上。閉目思索起來,半晌說道:“陸壹,你繼續派人盯住魏王那邊,不放過任何人。至於齊王,不必理會他,將人都撒回來。”

  等侍衛離開後,何澤奇怪地問道:“王爺,為何不理會齊王?這次的事情,齊王一定也摻了一腳!”

  “哦,一個被拉來平衡各方的擋箭牌,反正板倒了也無趣,便不必浪費工夫了。”陸禹淡淡地道。他的敵人從來都不是那些兄弟,他們蹦躂得再厲害,也不過是跳樑小丑,板倒了兩人,還會繼續有人站出來,除非他那些兄弟都死了個精光。只是虎毒不食子,他那父皇自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很快要起風了……”他喃喃地道,又看了下棋盤,眸色越發的清冷。

  ******

  回去的路上,阿竹將坑姐的胖弟弟教育了頓。

  小胖子見姐姐又化身虎姑婆,只能扁著嘴,可憐兮兮地應著,保證以後再也不掀姐姐的老底了。不過仍是道:“胖胖喜歡去禹哥哥那裡玩。”

  阿竹望了下遠處的田野,風吹過來,帶著夏日特有的燥熱,但是時間卻已經快要走到了夏末了。不禁說道:“咱們快回京啦,可沒時間再去了。胖胖要聽話,回京以後,不要對別人說你見過他,不然胖胖以後再也不能見他了。”

  “為什麼?”小孩子都喜歡剜根究底,小胖子也不例外。

  阿竹這忽悠大能手又開始忽悠起來,“因為胖胖若是對別人說你見過他,就會有壞人要害他,胖胖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小胖子馬上豎起胖爪子發誓道:“胖胖很乖,不說!”

  又忽悠成功後,阿竹笑嘻嘻地摸摸胖弟弟的狗頭,歡快地回家了。

  回到莊子,柳氏正坐在罩著涼簟的羅漢床上詢問嬤嬤事情,見阿竹姐弟進來,便打發了那嬤嬤,讓丫鬟端來清水給兩人淨臉擦汗。

  小胖子歡快地撲到柳氏懷裡,將他今兒玩了什麼的事情告訴娘親,然後有些沮喪地說:“姐姐說,不能再去和禹哥哥玩了。”

  聽到那聲“禹哥哥”,柳氏眉頭跳了跳,按捺下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笑道:“你姐姐說得對,壽全要聽話。”

  從娘親這裡得不到支持,小胖子再次化身文藝青年,跑到隔扇前坐下望夕陽了。

  阿竹和柳氏都鼓著臉忍住笑,母女倆坐到一起說話。

  “娘,剛才那嬤嬤是府裡外院的管事王嬤嬤吧?她來這兒做什麼?”阿竹認人很准,只要見過幾次面的,便能記下了。

  “沒什麼,是你大伯母派她過來和我說下長松的婚禮事宜,再過幾天,咱們要回京了。”這麼說著,柳氏心裡終於松了口氣。這一個多月來,兒女時常往隔壁莊子跑,都讓她擔足了心,生怕兒女一不小心捲進了皇家那些糟糕事情去。現在回京了,在京裡規矩大,人多眼雜,不會這般容易見面,方讓她放下心來。

  阿竹點頭,心裡不禁和柳氏想到了一塊兒去。不過想到這段時間她雖然被陸禹耍來耍去的,卻也受了他很多人情,想了想,好像沒什麼能報答他的,便決定讓人送些莊裡產的果疏給他,順便讓人告訴他一聲,他們要回京了,接下來就不再去他那裡了。

  這麼一想,似乎她也終於解放出來了,不必再去做陸禹的玩具了。

  耿嬤嬤和何澤接待了阿竹派來的人,何澤看到那幾筐疏果,滿眼古怪,不禁想道:這嚴三姑娘送的東西還真是樸實哎。雖說她是未出閣的姑娘家,不需要她送個親手做的荷包絡子等小物件,但也別這般敷衍啊。

  耿嬤嬤待招了客人後,便讓人將這些東西送到了廚房去,順便洗了一盤的青棗送去給書房裡練字的主子。

  聽到這是隔壁莊子的嚴三姑娘讓人送來的,陸禹同樣有些好笑,拿了顆青棗咬了口。想到那個胖得可愛又愛裝正經的小姑娘,不知怎麼地,心情總是很好,眸裡都帶著笑。

  “王爺,嚴三姑娘說他們過幾日要回京了。”何澤稟道,見主子竟然拿著青棗啃,不禁有些黑線,這太沒形象了。

  陸禹點頭表示明白了,想了想,又道:“咱們也該回京了。”

  何澤心中一凜,默默地退下去。

  ******

  過了幾日,嚴祈文親自過來接他們回京。

  天還未明,便出發了。胖弟弟在娘親懷裡呼呼大睡,阿竹也有些睡眼朦朧,等到天色大亮,姐弟倆相繼清醒,馬車已經走了一個時辰了。

  回到靖安公府,阿竹還沒坐下,姐妹們便連袂過來了。

  嚴青蘭掐著阿竹的腰,惡狠狠地道:“討厭鬼,去莊子裡玩得樂不思蜀,都不給我們捎些資訊,帶些好東西。”

  阿竹掐回來,霸氣側漏地道:“你更討厭,聽說你得了老懷王妃的賞賜,一定是好東西,你還欠我一樣東西,快快送了我!”

  嚴青蘭氣得不理她了。

  嚴青菊趕緊擠了過來,瓜子臉上露出柔生生的笑容,拉著她的手,快要泫然欲泣了,整一個惹人憐愛的小白花樣,連女人都要心疼了。嚴青菊的小白花聖母技能又見漲了,這等功夫,還怕將來男人吃不住麼?

  嚴青梅最為淡定規矩,笑看著姐妹們玩鬧,等她們鬧完後,方和阿竹說起些家裡的索事,例如四夫人和五夫人都相繼懷孕了之類的,阿竹早已從柳氏那兒知道了,但小姐妹們的顯擺嘛,也得給些面子。

  第二日,昭萱郡主風風火火地過來了。

  昭萱郡主和安陽長公主一樣的脾氣,行事風風火火,豪爽張揚,是個愛恨分明的磊落之人。這樣的性格在這時代是極吃虧的,因為她們眼裡揉不得沙子,容易受到傷害。但幸運的是,她們又有著天底下最尊貴的人的庇護,使她們能活出自己的風彩,保留她們性格中張揚隨心的一面。

  昭萱郡主火速來到阿竹這裡,在阿竹房裡跳腳怒罵著她娘親的行為,埋怨安陽長公主耽擱昭華郡主的終身。有些事情,昭萱郡主覺得這世人皆不能理解自己,唯有阿竹總是能說到她心坎上,讓她將阿竹引為了生死知交。

  “我娘這次發狠了,就要等端王回來,將大姐姐嫁到端王府為正妃。可是她不想想,若是端王真的回來,上面還有皇后和貴妃,她們身後又分別有武安侯和懷恩侯,自有打算,哪能如她所願?就算皇帝舅舅答應了這樁婚事,那豈不是將宮裡兩個最大的給得罪狠了?”

  阿竹摸摸她,說道:“事情還沒那麼糟糕,端王不是還沒消息呢。”

  昭萱郡主突然看她,半晌小聲道:“我和你說你別透露出去。好像我娘不知從哪裡得到了消息,端王殿下平安無事。”

  阿竹眼皮跳了下,故作一副驚訝的表情。

  昭萱郡主拍著阿竹道:“你看吧,接下來,朝廷定會有一翻熱鬧了。”

  阿竹眼皮又是一跳,絲毫不懷疑她的話。

  果然,八月初,在中秋節之前,端王被皇帝派去的羽林軍護送回京,隨後皇帝在朝堂上斥責了魏王和齊王不孝不悌,奪了魏王的兵權,勒令他們的府中思過。隨後不久,朝中有一部分官員被彈劾落馬,一部分被抄家流放,一部分被革職查辦,弄得整個朝堂風聲鶴唳,京中權貴圈子也人人自危。

  這會兒大夥都回過味兒來了,而且也發現那些落馬的官員,雖然職位大小不同,但是都與兩位王爺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皇帝這次整頓朝堂,可謂是一下子將兩位王爺這些年來經營的勢力去了十之七八,使他們傷筋動骨,再無力掙那位子。

  此時,眾人方反應過來。恐怕皇帝只是藉端王遇襲這事情來敲打朝堂,赤裸裸地告訴眾人,他這皇帝還沒死呢,你們就巴不得去奉承新主去了,是不是還想要自己捧出個皇帝來?而兩位最年長最有可能爭奪那位置的王爺也成了出頭羊被宰了一頓,以示警告。

  天子之威,不可觸動。

  接下來,眾人以為只要挨過就沒事了,誰知道中秋過後,皇帝又突然震怒,斥責了端王,前朝後宮再次緊張起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06:53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