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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洛水]知北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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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45:4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渾水摸魚

  檀香只剩下四分之一。我急忙順著石階狂奔,越往上走,石階就越窄,最多只能容兩個人並肩而行。前頭很快堵成一團,人妖們互相推搡,誰都搶著要先過去。我好奇地問一個蛇身人臉的妖怪:「老兄,洞裡到底有什麼啊?你們都發瘋似地向前跑?」

  妖怪不耐煩地瞥了我一眼:「你腦子秀逗了?大家都是被蜃夢樓困在蜃畫裡的,現在有機會逃出去,還不得趕快跑啊!」

  我心中一驚,還待問個明白,妖怪已經扭動著蛇腰,「嘶」的一聲竄向前方。我一頭霧水,聽妖怪的口氣,他們並不是幻象,而是和我一樣,都是活生生被困在了壁畫裡。時間很緊,我也沒空多想,急急地向前擠去。

  前面一片混亂,因為路窄人多,人妖們都急著過去,很快就有人破口大駡,大打出手。不一會兒,鮮血飛濺,人妖們開始自相殘殺。

  濃濃的血水流過石階,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就像是一個修羅地獄。越來越多的人妖互相廝殺,血肉橫飛,屍骨遍地,一具具屍體很快變成了石像。我有點不知所措,這些人妖全都殺紅了眼,個個臉上充滿了瘋狂,在這樣殺戮的氣氛中,我也變得有些心浮氣躁。

  一個花臉妖怪忽然狂吼一聲,向我撲過來,我向旁一閃,施展魅舞,雙臂左右分出,擊在他兩邊太陽穴上。妖怪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大嘴猛地噴出一根尖刺,「篤」的一聲,射中了我的肩膀。幸好,我的雲光石流飛丹已經大成,尖刺入肉的剎那,渾身堅如雲石,尖刺刺進肌肉半寸,便不能深入。我忍住痛,飛身躍起,淩空旋轉一圈,十幾腿快似閃電,連續踢在他的咽喉上。

  妖怪轟然倒地,喉骨裂開,鮮血噴泉般地濺出,望著地上的屍體,我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快意,殺人,原來這麼爽。想不到我林飛,也有操控別人性命的一天!

  混亂的廝殺中,又有幾個妖怪死在我的魅舞下,我正殺得興起,無意中一瞥,檀香只剩下了短短的一截。我一呆,回望四周,嘶吼震天,鮮血溢滿石階,人和妖都像是發瘋的野獸,盲目咬鬥,全然忘記了原先的目的,反倒沒有人往前跑了。

  我發熱的腦子開始冷靜下來,洞內是血腥沸騰的屠場,但那和我無關,我的目標只是找到油燈。

  我立刻飛速向石階上掠去,施展魅舞之技,靈巧避開一個個人妖,不再和他們糾纏。就像果斷抽身而出,跳出了屠殺的棋盤。

  洞裡殺得再熱鬧,我也視而不見,只當作戲臺的道具佈景,在我眼中,周圍的人妖們不過是一粒粒互相纏鬥的黑白棋子,沉迷於局中,難以自拔,迷失了本性。廝殺聲漸漸遠去,一路飛奔,長長的石階,快要到頭了。

  在最高的一級石階上,碧色的燈籠閃爍著幽光,大魚像一個孤魂野鬼,手提燈籠,居高臨下,幽幽地盯著我。

  「怎麼是你?」我吃了一驚,意念電轉,蜃三郎難道想耍什麼花樣?

  「真是想不到,你居然能一直來到這裡。」大魚驚訝地道,看了一眼我手裡的檀香,還剩下半寸。

  我冷笑:「是蜃三郎讓你來阻止我的?哼,我就知道這小子說話像放屁,根本不守信用!」

  大魚淡淡地道:「主人是不會言而無信的,洞已經到頭了,我這裡是最後一關。闖過我這一關,自然會如你所願。」挪開身子,在她背後的洞壁上,嵌著一個石頭雕刻的大蜃,蜃的闊嘴張開,含著一盞古舊的油燈。

  我心中一振,摩拳擦掌:「你和我動手嗎?別怪老子辣手摧花,打腫你這張嬌滴滴的臉!」

  大魚臉上露出了一絲奇詭之色,慢慢地,提起燈籠,慘碧色的光直射我的臉。「最後一關,不是要和你動手,而是讓你猜個謎。猜對的話,我就讓你順利點燈。猜錯的話,你手頭的香就會自動熄滅,再也無法點燃這盞油燈。」

  我微微一愣:「猜謎?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誰有空和你開玩笑?」耳畔忽然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我眼睛一花,大魚身旁突然多出了小魚,她也提著碧色的燈籠,滿臉冷漠地看著我。

  我狐疑地道:「那你們快讓我猜謎吧,老子也沒空和你們浪費時間!」

  「很簡單,你猜一猜,我們兩個誰是大魚?誰是小魚?」小魚詭異地笑了笑,嬌軀忽然急速旋轉,同一刻,大魚也飛速旋轉起來,兩道人影猶如兩道旋風,眼花繚亂地纏繞在一起,片刻後,人影倏地分開,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我用力揉揉眼睛,原先大魚和小魚雖然長得很像,但前者年紀大一些,嘴角還多出了一顆痣,而眼前的兩個人魚卻仿佛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但面容完全相同,就連高矮胖瘦也一樣。

  我頓時傻眼,誰是大魚?誰是小魚?左邊的還是右邊的?我已經分不清了。望著兩個美人魚,我計上心頭,咳嗽一聲道:「只要我猜對,就算闖過了這一關?」我記得大魚的聲音比小魚嘶啞一些,只要能引誘她們說話,我就能分辨出來。

  「沒錯。」左邊的人魚道。

  「你的時間不多了,還不快點猜?」右邊的人魚接著道。

  我心頭一沉,她們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一模一樣,讓我如何分辨?半寸的檀香不緊不慢地燃燒,我心急如焚。

  「你可以慢慢地瞧。」左面的人魚嬌笑道,右面的人魚撇撇嘴:「反正我們不著急。」

  我想了想,笑道:「除了慢慢地瞧,我還能慢慢地摸嗎?」不等她們回答,我伸手一探,兩手分別抓向兩個人魚的臉。照我看,大魚和小魚之所以變得相貌相同,一定是施展了某種幻術,迷惑了我的眼睛。如果能摸摸她們的肌膚,說不定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小魚比大魚年輕,皮膚應該更為飽滿,更有彈性。

  「你儘管摸個夠吧。」兩個人魚同時嬌滴滴地道,毫不躲閃,任憑我的手落在她們臉上。我捏了捏,兩張臉蛋嬌嫩滑爽,手感完全相同!我偏不信邪,從她們的臉摸到脖子,又從脖子摸到軟綿綿的胸脯,再到冰涼的大魚尾。日他奶奶的,還是沒什麼兩樣!

  檀香又燒去了一半,我又疑又急,實在不行的話,只能賭一賭運氣了,反正有五成的把握可以猜對。目光一瞥,我忽然無意中發現,在碧色的燈籠映照下,洞壁上有兩個人影微微晃動。我心中猛地一震,反復看了看洞壁,沒錯,連我在內,一共只映出了兩個人影!

  我頓時一陣狂喜,仔細瞧了瞧,一個影子是我的,另一個影子是左面那個人魚的,右面的人魚根本就沒有影子。此時,答案呼之欲出,左面的是大魚,右面那個沒有影子的是冒牌貨!想到這裡,我脫口而出:「左面那個是——」

  話到嘴邊突然停住,不對!我心中一凜,憑什麼說有影子的就是大魚?另一個既然是小魚變化出來的,同樣應該也會留下影子。除非面前的這兩個人魚,都是同一個人變化出來的,所以石壁上才會只映出一個影子!

  「你說,左面的是誰?」兩個人魚美目閃爍,異口同聲地催問道。

  我一言不發,腦中意念疾閃,最後一關有那麼容易過嗎?其實無論我怎麼猜,都會有五成蒙對的可能。事關三件異寶,蜃三郎會這麼輕易讓我過關?除非——

  「公子說話真有趣。」我忽然想起初見大魚時的情景,她的音容笑貌清晰浮現在腦海中。我深吸了一口氣,目光掃過兩個人魚,冷靜地道:「左面那個——是小魚!」

  右面的人魚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才是大魚?」

  我搖搖頭,緩緩地道:「你也不是大魚!你只不過是小魚變化出來的幻像!這裡——根本就沒有大魚!」

  兩個人魚齊齊一震,我哈哈大笑,知道自己猜對了!這時,手裡的檀香燒得只有通紅一點。我來不及多說,急速掠到石蜃前,手指一彈,香頭射向了油燈。「吱」的一聲,油燈亮了,洞內大放光明!

  「我做到了!我贏了!」我狂呼道,整個山洞天旋地轉,油燈的光芒像耀眼的旭日,不斷暴漲,周圍的景物如同蠟燭油一般飛速融化。

  「是的,你贏了。」耳邊,忽然傳來了蜃三郎的聲音。我抬起頭,看見了他毫無表情的臉。

  我揉揉眼睛,我的天,甘檸真、鳩丹媚、海姬竟然就在我的身邊!拂曉的風吹過,天空發白,我們正站在宮殿前,朱紅色的大門,在眼前緩緩關閉。

  不知何時,我們已經離開了壁畫。我驚訝地四處張望,好像只是做了一場大夢,真是太神奇了!

  「小無賴,你好厲害!你經歷的一切,我們都看到了,我還一直在為你擔心,怕你應付不了呢。」海姬興奮地叫道。

  鳩丹媚眼波流動:「想到你從容穿過巨斧的樣子,真想親你一口。」

  我趾高氣揚地瞄了一眼甘檸真:「怎麼樣?老子的表現還不錯吧?」

  甘檸真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蜃三郎盯著我,默然半晌,問道:「最後一關,你怎麼知道那兩個人魚都是小魚變化出來的?以你的妖力,是不可能分辨出真假的。」

  海姬也十分驚訝:「就是啊,連我們都覺得不可思議。小無賴,你又沒有甘檸真的蓮心眼,怎麼能看出大魚根本不在裡面呢?」

  大魚、小魚提著燈籠,在蜃三郎身後飄蕩。望著一雙雙好奇的目光,我得意地左顧右盼,好整以暇地理理衣衫,擺足了架子,才道:「最後一關的猜謎,不如叫做渾水摸魚。嘿嘿。大魚小魚,老子一摸便知。」

  鳩丹媚「噗哧」一笑:「別賣關子了,快說吧。你這個小色狼,有機會就賺別人的便宜。」

  海姬不滿地哼道:「檀香就要燃盡,我們都急死了,你還在那裡色迷迷地摸來摸去。」

  我訕訕一笑:「說實話,摸是摸不出來的,我是用腦子想出來的。石洞的最後一關一定不容易過,以蜃三郎的狡猾,怎麼會讓我有五成把握的猜對機會?除非兩個人魚都不是大魚,我才會徹底地猜錯。」

  蜃三郎點點頭:「多謝你的誇獎。你說得沒錯,無論你猜哪一個是大魚,都會猜錯。所以你本應該一成機會都沒有。」

  我得意地道:「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兩個人魚只有一個影子?所以小魚的出現讓我生出了疑心。」

  蜃三郎哼道:「你倒是細心,不錯,幻象是沒有影子的,小魚後來出現也是故意迷惑你的。」

  我接著道:「所以呢,眼前的兩個人魚要麼就是大魚變的,要麼就是小魚,兩人不可能同時存在,因為只有一個影子!我忽然想到,也許闖最後一關時,一開始出現在我面前的,就不是大魚本人,而是小魚變化的。當然,最關鍵的不在於此。」頓了頓,我沖大魚微微一笑:「你知道是什麼嗎?」

  大魚搖搖頭:「我不知道,還請公子指出小魚變化的破綻。」

  我輕咳一聲,環顧四周:「大家聽清楚了吧,大魚稱呼我時彬彬有禮,用了『公子』二字,從小島的第一次見面起,她就一直叫我公子。而在石洞中,她卻一口一個『你』字。人的相貌可以用法術改變,但一個人的說話習慣卻很難改變。所以我斷定,眼前的兩個人魚都不是大魚!」

  眾人恍然大悟,小魚抿嘴一笑:「早知如此,我就該對你禮貌一些。」

  蜃三郎長歎一聲:「看你大大咧咧,沒想到卻心細如發,有勇有謀。在那樣火燒眉毛的緊急時刻,還能冷靜考慮,著實令人刮目相看。」

  想了想,我問道:「蜃三郎,山洞裡那些復活的石像是怎麼回事?」

  「那些都是長年困在壁畫裡的人妖,被我變成了石像。」蜃三郎解釋道:「如果有新的人妖進入山洞,他們便會復活。他們和你一樣,都想逃出壁畫。其實山洞裡的油燈就是壁畫的出口,一旦被點燃,出口會自動打開,你們也就脫困了。」

  我恍然大悟,難怪點著油燈後,我們立刻離開了壁畫。

  蜃三郎笑了笑,接著道:「所以說,我早就指點了你如何離開壁畫的法子,只是做不做得到,就靠你自己了。我說過,點燃油燈不靠妖力,憑的是心性。小兄弟,沒想到你的心性如此堅毅,這麼多年來,能夠闖出我這幅壁畫的,你是頭一個。在我蜃夢樓看來,妖力強,那沒什麼了不起,但心具靈性,百折不斷,卻最是難得。小兄弟,他日你要是遇上好機緣,定會成為一個絕世的人物!」

  我呆了呆,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這樣推崇我。我得意地嚷:「你輸得心服口服吧?跟老子玩,你沒戲!」

  蜃三郎哈哈大笑:「是非成敗,轉頭成空。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到時鹿死誰手,就難說了。小兄弟,我勸你一句,留著三件異寶對你們沒有任何好處,自在天的地圖更是一個大禍根。你明白嗎?寶劍雖好,但如果拿劍的是一個小孩子,反會被劍割破手指。良言逆耳,聽不聽,就在你了。」

  說完,他又對大魚、小魚道:「既然有人點燃了油燈,按照昔日的約定,你們就不必再跟著我了。」轉過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宮殿像水一樣地晃動,化作一縷輕煙,飛入他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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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46: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殺雞用牛刀

  鳩丹媚目光閃動:「蜃三郎,想走嗎?多陪陪我一會不好麼?」手指顫動,幾十根鮮豔的紅光疾射而出。

  「我可不想讓小兄弟戴上綠帽子。」蜃三郎仰天大笑,長袖一拂,噴出一團嫋嫋的白霧,裹住了鳩丹媚的蠍針。而他的人,卻奇跡般地消失了。

  「逃得倒快。」鳩丹媚微微一愕,那團白霧吐出一根根蠍針,輕輕地飄向遠方,甘檸真低哼一聲,飛身掠起,劍鞘直指白霧。

  「哈哈,還是甘仙子厲害,看破我的真身,可惜來不及了。」白霧裡忽然傳出蜃三郎的笑聲,白霧連續忽閃了幾下,快似鬼魅,急速遠竄,甘檸真追趕不上,只能作罷。

  我搖搖頭:「蜃三郎這個傢伙,還真讓人捉摸不透。」

  目送蜃三郎離開,小魚滿臉歡笑,扭頭對我道:「我要謝謝你。你知道嗎,我們人魚族的先人曾經欠了蜃夢樓的恩惠,所以全都立誓做了他的奴僕。蜃夢樓承諾,一旦有人闖過山洞點燃油燈,便解除誓言,不要我們為奴了。」

  大魚也美目含笑,對我拜了拜,柔聲道:「多謝公子。如果不是公子智勇雙全,我們人魚族還得繼續為奴呢。今後公子有用得著我們人魚族的地方,儘管來魔剎天的冰海找我們。」

  我大模大樣地道:「以後可別為虎作倀了,蜃夢樓那小子可不是什麼好貨色。」這時,林中飄出了許多人魚族,哭泣著扔掉手裡的燈籠,齊齊對我跪拜。我都不好意思了,急忙擺手:「快起來吧,我不習慣這樣。其實我也沒做什麼。」

  人魚族們拜了又拜,最後,簇擁著大魚、小魚而去。我目光掃過三個美女,厚顏道:「這次,我幫助大家脫困,給點獎勵吧。」

  海姬笑顏如花:「你想要什麼?」

  我賊兮兮地盯著她豐潤的櫻唇:「親一下。」

  海姬羞紅了臉:「你!」

  我趁勢抓住海姬的手,她嬌嗔道:「快點放開!我可不是小魚,任你輕薄!」想掙開我的魔掌。

  「很多年前,有一個英明神武的人妖,抓住了一個大美女武神的玉掌,捨不得放。女武神讓他放開,結果人妖說,你說一個字,說得我滿意我就放開。你知道女武神說了什麼嗎?」

  海姬的好奇心被我勾起,一時忘記了抽手,美目眨動:「說了什麼字?」

  「你猜。」我故意拖延時間,吊吊她胃口,一面趁機捏捏她雪白的手掌。海姬的手又綿軟又滑膩,像絲緞一樣,我摸得好舒服。什麼叫愛不釋「手」,現在我算是明白了。

  海姬想了半天,也沒有猜出來,嚷道:「快說!是什麼字?」

  我壞笑道:「她說了一個『屁』字。」

  海姬愣了一下:「屁?這是什麼意思?」

  我洋洋自得道:「妖怪也這麼問女武神,女武神回答,『屁』,放也由你,不放也由你。」

  海姬呆了呆,笑得花枝亂顫,鳩丹媚也咯咯大笑起來,我抓住機會,把憋了半天的屁悄悄放出。原本放屁,天經地義,可當著三個美女的面實在不雅,所以只好藉故抓海姬的手,說個笑話,轉移她們的注意力。嗚呼,和美女們在一起雖然很爽,但也有不方便的時候啊。

  「不對。」甘檸真忽然道,我嚇了一跳,以為她聞到了我的臭屁,連忙故作鎮定:「是有點不對,我好像聞到了一點異味。」

  甘檸真眉頭微蹙:「為什麼到現在,水六郎還沒有現身出手?」

  海姬冷笑道:「因為他還有點自知之明,蜃三郎已經敗了,就算再加上他,也不是我們的對手。所以趁早逃跑,不失為明智的選擇。」

  我搖搖頭,警覺地道:「不會,水六郎一路跟蹤我們,不可能輕易放棄,依我看,這傢伙很可能在佈置什麼陰謀,我們要小心點,以免中了他的暗算。」

  「小色狼說的有道理。」鳩丹媚點點頭,這時候,我們所處的海島,正在一點點縮小,過了一會,只剩下方寸大的一塊地方。

  海姬恍然道:「這座海島也是蜃三郎的蜃氣所化,我們趕緊離開吧。」

  剛剛跳上金螺,海島的最後一塊泥土也消失了,望著四面空蕩浩淼的大海,想起這一夜詭異的經歷,我不由生出浮生若夢的感覺。

  甘檸真沉吟道:「土八郎、水六郎、蜃三郎,魔主手下的追兵一個比一個厲害,要是這些妖怪聯手,恐怕我們會應付得很吃力。」

  鳩丹媚道:「這點暫時倒不必擔心,魔剎天的妖怪們向來獨來獨往,桀驁不遜,誰也不肯服誰。如今雖然魔主出世,但要讓這盤散沙立刻凝聚起來,也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不過,我們倒要好好計畫一下接下來的航程。」

  看到美女們投過來的目光,我急忙道:「我沒什麼意見,你們想去哪裡,老子我奉陪到底。」

  鳩丹媚道:「大千城恐怕是不方便去了,那裡魚龍混雜,一旦三件異寶的消息傳出去,我們立刻便會成為眾矢之的。而且,魔主的手下很可能在大千城設下埋伏,等著我們自投羅網。」

  我嚷道:「不如我們直接去尋找自在天吧,大家一起長生不老。」

  鳩丹媚搖搖頭:「那張自在天的地圖殘缺不全,而且上面標識的地方我一個也沒有見過。如果單憑這張地圖就能找到自在天,那早就有人到那裡了。」

  海姬也道:「地圖是真是假,我們還都不知道。我遊歷過北境的很多地方,但地圖上的那些景物還真沒有見過。」

  我悻悻地道:「那這張地圖豈不是變得和鳩丹媚一樣?」

  鳩丹媚一愣:「什麼意思?」

  「中看不中用。」我捧腹大笑起來,目光所及,幾十條銀色的魚正從遠處遊過來,圍攏在金螺四周,歡快地竄來竄去。

  我頓時食指大動,擔驚受怕了一晚上,肚子早就餓壞了,卷起褲管,我就要下海抓魚。

  「哪裡來的這麼多魚?」海姬忽然不安地道。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魚群正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在絢麗的朝霞下,一群群魚兒色彩斑斕,像著了魔一般,在我們周圍遊動。很快,附近再也見不到海水,只有鱗光閃爍,無數條魚密集地擠動在一起,如同花花綠綠的地毯,不留一絲空隙。

  鳩丹媚面色一變,伸手一拍,幾十條魚立刻被她擊得粉碎,血絲順著海水飄散。但魚群一點都不驚慌,仍然不知死活地湧過來。

  我也知道有點不對勁,不過這些魚群傻乎乎的,只知道繞著我們遊動,並沒有襲擊我們。如果是水六郎他們在搞鬼,那麼目的又是什麼呢?

  鳩丹媚抹了一下濕淋淋的手掌,道:「海水是溫熱的。」

  甘檸真點點頭:「可能是暖流把魚群吸引過來的。但這片海域附近,應該沒有任何暖流,所以肯定是水六郎趁我們困在壁畫的時候,施展妖術,將海水變熱,引來魚群。」

  「光是暖流,引不來那麼多的魚群。」鳩丹媚低下頭,嗅了嗅手心,道:「海水中還有一股異香,引誘魚群在這裡徘徊不去。」

  海姬臉上露出迷惑之色:「難道水六郎指望用這些魚群對付我們?」

  鳩丹媚神色一動:「魚群當然不足為慮,但會引來許多捕食的海獸。」

  甘檸真道:「我們還是儘快離開這片海域。」

  海姬立刻催動金螺,衝開魚群的包圍,向外急速駛去。我好奇地問道:「你們都是會法術的人,難道不會飛嗎?」

  海姬笑道:「你以為我們是神仙啊?飛行在甲禦術中,被稱作禦風術,在秘道術中又稱為羽道術,是極為高深的法技,在北境,除了一些天生就長著翅膀的妖怪,沒有幾個人類是會飛的。」

  鳩丹媚道:「你的前世龍蝶有一對翅膀,倒是會飛。」

  我歎了口氣,仰頭望著藍天,要等到什麼時候,我才能恢復前世的妖力呢?

  「小無賴,小心些!」海姬忽然叫道,正前方,有幾百條黑線撕開海面,迅速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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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幾百隻體形龐大的海獸,像是癩蛤蟆,背上鼓起一顆顆瘌痢,圓滾滾的,比我的腦袋還大。這些蛤蟆低著頭,粗壯的四肢強勁劃動,而它們的頭上豎著黑色的獨角,海水遇到獨角,便自動向兩邊分開。

  海姬沉聲道:「是海蛤蟆!注意它們的瘌痢,會噴出毒汁,濺到眼睛裡會瞎的。」

  海蛤蟆一路逼近,大嘴張開,通紅的長舌卷出,不斷吞噬魚群。有幾隻海蛤蟆發現了我們,急速遊過來,三個美女立刻分散在我身側,呈三角之勢,嚴陣以待。

  金光閃過,海姬一掌劈下,將一隻迅速逼近的海蛤蟆劈成兩半。血水噴出,立刻引來了更多的海蛤蟆,它們爭先恐後地咬住那只海蛤蟆的屍體,大嚼起來,一眨眼的功夫,海面上就剩下了一具白骨。幾百隻海蛤蟆氣勢洶洶,「呱呱」地吼叫著,向我們沖過來,還沒有接近,背上的瘌痢猛地聳起,噴出千百道黃色的膿汁,像一陣密集的暴雨。

  甘檸真清叱一聲,手指一點,雪蓮綻出指尖,迎風而長,猶如一柄雪白的巨傘,飛速旋轉,擋住了毒汁。海姬飛身躍起,沖向海蛤蟆,眼花繚亂地劈出幾百記掌刀。耀眼的金光不斷閃過,血肉飛濺,一會兒功夫,幾百隻海蛤蟆肚皮朝天,屍體漂滿了海面,腥臭的鮮血染紅了附近的海水。

  海姬落回金螺上,微微地喘氣,一口氣殺死了幾百頭海獸,連她都有點吃力。

  「轟」的一聲,左前方百米處,猛地掀起了一個巨浪,雪白的泡沫濺開,一個圓呼呼的墨綠色腦袋鑽了出來。

  我倒吸一口涼氣,光是這只腦袋,就比整只海蛤蟆還要大,像是一座巨山。腦袋油光光的,鑲滿了一圈乳白色的光球,仿佛是一隻只眼睛,忽閃忽閃的,十分可怕。

  「嗖嗖」,一隻只眼睛突然齊齊裂開,露出裡面尖銳密集的牙齒,吞噬了一片魚群後,眼睛又紛紛合上。墨綠色的腦袋揚起,落下,激起了一排巨浪,金螺劇烈地搖盪起來。透過海水,我見到了海面下駭人的巨大身軀。魚群果然把海獸們都引了過來!

  一口氣吞掉了近千條魚,墨綠色的腦袋又向我們靠過來,眼睛再一次裂開,白森森的牙縫裡,還塞著魚肉的殘骸。

  海姬怒哼一聲,櫻唇對準了金螺的螺口,吹了一口氣。螺口吐出金色的絲線,交織成一片脈經網,閃閃發光,閃電般罩向了墨綠色的腦袋。隨著海姬的手勢,脈經網驟然收縮,猛地勒住了墨綠色的腦袋,猶如利刃,割開表皮,向內深嵌,淡綠色的汁液滲了出來。

  驚天動地的吼聲從它嘴裡發出,墨綠色的腦袋拼命掙扎,幾十條蟒蛇般粗的觸手從海面下伸出,近百米長,瘋狂拍擊著海水,掀起滔天巨浪。

  「啪」,脈經網閃耀出眩目的金芒,墨綠色的腦袋在一瞬間,被切割成幾百塊,碎肉塊漫天飛濺。海面下,巨大的身軀迅速沉了下去。

  我剛松了一口氣,波濤洶湧,幾隻水睛斑鯊獸由遠而近,猛地俯衝入海,抓住剛沉下去的海獸屍體,大肆嘶咬起來。附近的海域一片鮮紅,血腥氣撲鼻,隔得很遠都能聞到。很快,又遊來了一大群海獸。

  海獸越來越多,魚群反倒逐漸減少了,我們也變成了海獸們的攻擊靶子。三個美女和海獸大打出手,整個海面上,不斷浮出海獸的屍體,屍體又被新來的海獸吞掉,只剩下一具具白森森的骸骨,隨著海浪此起彼伏。

  太陽漸漸落下去,暮色四溢,深紅色的海水開始發黑。殺了整整一天,海獸不減反增,海姬、鳩丹媚和甘檸真只能輪番出手,我暗叫不妙,這麼殺下去的話,根本沒有個頭,就算三個美女再厲害也會被活活累死。到時候,水六郎一夥人再出現,那就糟糕了。

  遠處,又有幾頭龐大無比的海獸沖過來,像是一座座移動的海島。它們的脖子又粗又長,扭動時,厚厚的褶皺一層層地掀開,扁闊的尾鰭「轟隆」一聲砸在海面上,如同炸雷,海水立刻深陷下去,又猛地暴漲,豎起了幾百丈高的水牆,聲勢駭人之極。

  「嗆」的一聲,甘檸真長劍出鞘。綺麗的彩虹一閃而逝,幾頭海獸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就像烈日下的積雪,迅速融化。

  「『牛』就一個字!」我大聲贊道,甘檸真的三千弱水劍真是厲害,這麼龐大兇猛的海獸居然擋不住她的一擊。

  甘檸真搖搖頭:「真是殺雞用牛刀,我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三千弱水劍出鞘,竟然只是為了對付幾隻海獸。」

  海姬苦笑一聲:「這些海獸雖然不算什麼,但聚集在一起,確實讓人頭痛。算了,我拼著消耗一點元氣,把它們全部弄走。」

  我將信將疑:「你能行嗎?」

  海姬傲然一笑,一吹螺口,脈經網飛出,金光閃閃,籠罩住了附近的海面。脈經網慢慢地浸入海水,隨著浪頭,起伏不定,海面上,就像被劃上了千百道金色的線條,縱橫分佈。海獸們感覺到了異樣,紛紛怒吼,想猛撲過來,但金線猶如漁網,死鎖死住了整片海域,無論海獸們怎麼掙扎,就是遊不過來。

  「脈——經——大——換——移。」海姬深吸了一口氣,聲音猶如金石迸裂,雙掌舉過頭頂,交叉幾十次,又猛地向下拍去。

  「轟」,天動地搖,像是打了個晴天霹靂。幾千道水柱沖天而起,又轟然砸下,重重巨浪炸開。整片海水,連同幾千頭海獸一起被脈經網完全掀起,翻過,再沉入海中。我看得目眩神迷,什麼叫翻江倒海,今天算是知道了。

  等到海面恢復了平靜,海獸們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甘檸真歎道:「脈經大換移真是威力驚人,不愧為脈經海殿的鎮派絕技。這一招,我還是多年前在清虛天和羅生天比試時,有幸目睹呢。」

  我不解地喊道:「海姬,你早就可以用這個絕活了啊,幹嘛等到現在?」

  海姬一言不發,臉色蒼白如紙。甘檸真冷然道:「她現在元氣大傷,需要調理,你別逗她說話。」

  「我沒事,休息一下就行了。」過了一會,海姬低聲道,昔日神采奕奕的眼神,顯得有些柔弱無力。

  「哈哈哈哈!」狂笑聲從遠處響起,一道海浪直立而起,化作人形,面目英俊,半透明的長髮迎風激烈飛揚,正是水六郎!

  我破口大駡:「日他奶奶的,果然是這個兔崽子在搞鬼!」

  水六郎陰陰一笑:「三位真厲害,這一天下來,至少殺死了幾萬頭兇猛的海獸。我看你們也很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

  鳩丹媚腰肢扭動,吃吃笑道:「你在說什麼呀?我聽不太清楚,怎麼不走近些說話?」

  水六郎哼了一聲,目光森然:「一天的時間,足夠我在這裡布下凝水化冰大陣。睜開你們的眼睛,看看周圍吧!」

  我這才發現,附近的海水突然凝固了,一動也不動。絲絲縷縷的白氣冒出海面,化成一片片薄冰,在空氣中凝結,冰層越來越厚,以電光石火般的速度,蔓延開來,在四周結成了一個乳白色的大冰球,將我們罩在裡面。

  寒氣森森,我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冰球外,水六郎的身影已經很模糊了,他的聲音也隱隱約約,聽不太清楚了。

  水六郎繞著冰球,一面遊走,一面雙掌拍向海水。幾十隻小冰球迅速升出海面,懸浮在半空,環繞著大冰球,錯落分佈,結成了一個古怪的陣勢。做完這一切,水六郎像一隻大青蛙,「噗」地跳到大冰球上,沖著我們冷笑:「以你們的力量,破開凝水化冰大陣至少需要一天一夜。嘿嘿,我已經傳訊魔剎天,只要拖住你們一天,魔主就會親臨此地。那時候,你們通通都得完蛋。」

  說完,他化作了一朵透明的浪花,滑下冰球,無聲沒入大海。

  「砰!」海姬的手掌劈在冰層上,只留下了一絲淺淺的白痕,連點碎冰渣都沒有濺出。

  透明的蓮花綻出額頭,甘檸真用蓮心眼察看了一下,道:「這是妖力結出來的玄冰,刀劍難傷。」

  我扶著海姬:「你就別逞能啦,剛剛耗費了元氣,最好先休息保養。破陣的事就交給鳩丹媚和甘檸真吧。唉,可惜這裡沒有老母雞,否則我燉點雞湯給你補補。」

  海姬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小無賴,還算你有點良心。」

  我誇張地嚷道:「你才知道啊?我的良心天地可表,日月可鑒!」

  海姬湛藍色的美目裡滿是溫柔:「小無賴,你總是會哄人家開心。」

  冰球越結越厚,很快,我們周圍就全是堅硬的冰層,只剩下一小塊空地。不得已,三個美女只好和我挨在一起。鳩丹媚倒是最舒服,沒人敢靠近她。當然,老子也挺舒服,雖然覺得很冷,但左邊擠著海姬,右面緊靠甘檸真,暖玉溫香,左右逢緣。如果不是魔主要來,我還真得感謝水六郎給我這麼一個大享豔福的機會呢。

  「我們光顧殺海獸,一時忽略了水六郎,被他所趁,偷偷布下了凝水化冰大陣。」鳩丹媚懊悔地道,九根蠍尾鑽出臀部,尾上的黑色蠍鉤對準了冰層,陀螺般地急速旋轉,試圖鑿開冰球。

  漸漸地,冰層上出現了一個小孔,甘檸真長劍出鞘,順著小孔刺入。「咯吱」,小孔略微擴大了一些,落下了幾片碎冰。我暗暗搖頭,照這個速度,想要破冰而出,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目光掠過,大冰球外,幾十個小冰球正在盤旋飛舞,一旦鳩丹媚停止鑿冰,這些小冰球也就靜止下來。

  「阿嚏!」我打了個噴嚏,指著小冰球,喊道:「這是怎麼回事?」

  海姬解釋道:「這是一種陣法。外面的小冰球和大冰球彼此呼應,息息相連,通過小冰球的旋轉,化開我們加在大冰球上的破壞力。」

  鳩丹媚歎了口氣:「水六郎說得沒錯,如果我們三人合力,需要一天一夜,才能破開這個陣。等到那時,恐怕已經遲了。」

  甘檸真沉默了一會,道:「我可以立刻破除此陣,但會耗力過度,一個時辰內動彈不得。」

  我搖搖頭:「海姬剛剛大耗元氣,你如果再不能動,就只剩下鳩丹媚一個有生力量,萬一水六郎他們突然殺到,那就慘了。阿嚏!」日他奶奶的,越來越冷,手腳都有點麻木了。

  甘檸真想了想,問道:「魔主真的有那麼厲害嗎?我們三人合力都不是他的對手?」

  鳩丹媚苦笑:「我也不知道,不過能讓水六郎、蜃夢樓這些妖魔都臣服,你說他有多厲害?魔主出世,橫掃北境,是魔剎天千萬年來預言的命運,又有誰能抵抗命運?」

  我心中焦急,既不能立刻破陣,又不能坐著等死,真是左右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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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47:1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逃到哪裡去

  鳩丹媚歉然地看著我:「小色狼,這一次我們真的連累你了。」

  我抓抓頭:「識時務者為俊傑,實在不行,可以和魔主他們談談條件,比如只交出一、二件異寶。畢竟自在天地圖在我們手裡,隨時可以要脅他們。」

  甘檸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神色凜如寒雪:「寧可玉碎,不為瓦全。我是不會向魔主屈服的。」

  我理直氣壯地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明知道打不過,還去以卵擊石,那是傻瓜。昔日韓信胯下受辱,勾踐臥薪嚐膽,才是真正的人物。」

  鳩丹媚美目圓睜:「勾踐、韓信是誰?很有名嗎?」

  我隨口胡扯了幾句,又道:「做人,要學會變通,不能死心眼。保住了命,才能捲土重來。」

  甘檸真凝視著我:「你那麼怕死麼?」

  我搓著凍僵的手,默默地道:「你是不會明白的。當你餓得只有力氣在地上爬,像一條野狗,痛苦得瑟瑟發抖的時候,就會知道,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活著,無論被人踢,被人踩,被人罵,也要活著,咬緊牙活著。十六年,我就是這麼苦苦掙扎過來的。」

  握緊了拳頭,我一字一頓地道:「因為活著,就有希望。」

  海姬「呀」了一聲,憐惜地看著我:「小無賴,你在另一個世界裡,是不是總被人欺負?」

  我扭過頭,心中一片黯然,臉上卻在笑:「老子活得很自在,雖然老天想要我死,我卻照樣生龍活虎。」

  這時候,冰球裡的寒冷讓我受不了了,眉毛上已經結出雪白的霜花。我打了個哆嗦,寒氣仿佛一直滲入心肺。

  海姬擔憂地看著我:「小無賴,你冷嗎?」

  我剛要說話,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海姬道:「你到金螺內避一下寒氣吧。」手指一點金螺,螺口倏地放大,我正想鑽進去,外面的小冰球飛快轉動,白森森的寒氣急速灌進螺口,金螺裡變得和外面一樣冷。

  甘檸真搖搖頭:「沒用的,玄冰的寒氣無孔不入。」

  海姬對我淒然一笑:「沒想到,我們不但沒能保護你,還要害你受苦。」

  「老子不怕受苦。何況有美女做伴,日子過得比蜜糖還甜。」我滿不在乎地笑道,忍不住又打了個寒戰。

  鳩丹媚神色不安:「玄冰的寒氣很厲害,這麼下去,小色狼不死也會得場大病。一天一夜,他恐怕是熬不住的。」

  「那怎麼辦?」海姬焦急地道,猶豫了一會,紅著臉,向我靠了靠。我們緊緊相貼,她的身上也很冷,元氣大傷後,她還遠遠沒有恢復。

  再過了一陣,我的皮膚上開始凝結冰花,薄薄的一層,血液似乎都被凍僵了。我哆嗦著,連說話都說不太清楚。海姬緊靠著我,但我卻沒有任何溫暖的感覺。

  海姬低著頭,不敢看我,優雅彎下的雪白脖頸泛著紅暈:「小無賴,好點了嗎?有沒有暖和一點?」

  「我,不冷。」我艱難地道,嘴裡呵出的白氣,立刻結成冰。這麼下去,我可能會被凍成一根大冰柱。

  好冷。

  迷迷糊糊地,我似乎要睡著了,真的好冷,那個洛陽的冬天,那間冰冷的破屋,我和老爸一起凍得發抖。

  默然良久,甘檸真輕歎一聲,伸手按在了劍柄上。鳩丹媚驚訝的道:「甘仙子,你難道要?」

  甘檸真點點頭:「沒有選擇,只能立刻破陣了。」

  我牙齒咯咯打架:「不用,我,我挺得住。」

  甘檸真默默地看著我,片刻,轉過身,對鳩丹媚道:「林飛交給你了。萬一敵人出現,你就帶著他,有多遠逃多遠!」

  我渾身劇震:「鳩丹媚帶我走,你和海姬怎麼辦?」

  「不用管我們!」海姬毅然道。

  我一呆,駭然叫起來:「不行!那樣你和甘檸真都會沒命的!」

  甘檸真回過頭,對我淡淡一笑。笑容像盛開的雪蓮,清豔絕世,我沒有想到,冷冰冰的甘檸真笑起來,會這麼美。

  「只要你能活著。我們都立過誓,無論如何都要保護你。」她平靜地道,「嗆」的一聲,長劍出鞘。

  燦爛的彩虹閃過,雪白的身影晃動,融入了那片彩虹的光影中。甘檸真竟然和三千弱水劍合二為一!此時的她,就是一片絢麗流動的弱水,渾身上下,晶瑩閃爍!

  我焦急地嚷道:「甘檸真,沒必要為了我這麼做!」

  「林飛,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你說過,活著就有希望。」甘檸真低聲道,沖了出去,向著厚厚的冰層,頭也不回地沖去。

  絢麗的光芒煙花一般灑落。

  無聲無息,煙花幻滅,大冰球一動不動。「砰」,一記悶響從外面傳來,一個小冰球猛地炸開,緊接著,小冰球一個接著一個炸開,環繞在外的幾十個小冰球煙消雲散。「吱」,一道肉眼難辨的裂縫出現在大冰球上,裂縫不斷擴大,蔓延成幾百條裂縫。轟然一聲,大冰球裂開了。

  我們脫困了!

  甘檸真軟軟地倒下。我顧不上歡喜,急忙扶住甘檸真,她已經和三千弱水劍自動分離,漆黑的長髮散亂地覆在額頭上,手心冰涼,凝視著我,一動也不能動。

  鳩丹媚沉聲道:「趁對方還沒來,我們快走!」

  海姬駕起金螺,一路疾沖,夜空無星,漆黑的海面上,白沫翻滾,冷風嗚咽吹過。

  我松了口氣:「還好,水六郎他們不在。」

  話音剛落,狂笑聲突然從前方響起,我和三個美女對視一眼,心不斷向下沉去。

  完了!

  水六郎幽靈般地浮出海面,緊緊盯著我們。在他的身後,蜃三郎負手而立,對我好整以暇地道:「小兄弟,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現在鹿死誰手,真的難說了吧?」

  水六郎得意地道:「早就算准你們可能會強行破開凝水化冰大陣,所以預先在這裡守候。現在你們真元大耗,只能乖乖就擒。不過,就算你們躲在冰球裡,明天魔主來了,同樣難逃一死。」

  蜃三郎柔聲道:「甘仙子,看你眼神虛弱,顯然受了重傷。強行破開凝水化冰大陣的,恐怕是你吧。」

  水六郎道:「現在收拾你們可就容易多了。」雙手劃動,兩道海浪沖天而起,化作巨爪,覆蓋了半個天空。

  海姬一咬牙:「鳩丹媚,你帶著小無賴走,我擋住他們!」對著螺口吹氣,只有幾絲淡淡的金線飄出,再也無力結出脈經網。

  「此一時,彼一時也。各位,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蜃三郎長歎一聲,身體膨脹,額頭鑽出了他的蜃弟弟。

  「快走!」海姬花容慘澹道。

  「快走。」甘檸真低聲道。

  「快走!」鳩丹媚催促我:「不要讓甘仙子、海姬為你白白犧牲。」

  「快走!快走!快走!」這聲音,一聲比一聲急促,就像是一記記驚雷,轟在我的心頭,「快走!快走!快走!」

  「這小子大概嚇傻了吧?」水六郎嘲弄地道,兩隻巨爪在半空晃來晃去,擺出貓玩耗子的姿態。

  蜃三郎直視著我,露出深思之色。

  「快走!快走!快走!」四周洶湧的濤聲,仿佛一下子安靜下來。水六郎、蜃三郎陰沉的臉、美女們蒼白的臉仿佛都在一瞬間遠去。

  海浪翻滾,海風,撩起我雪白的蓮衣。

  我站著,一動不動。

  這件蓮衣,是我的新衣服。有好幾年,我沒有穿過新衣服了。

  在木屋裡,我和鳩丹媚聽了一夜的雨。有好多個雨夜,我一個人蜷縮在洛陽郊外的破廟裡,瑟瑟發抖。

  和海姬的一吻,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心在跳。有好些次,美麗的少女從我身邊走過,臉上都是嫌惡的表情。

  原來,我現在已經擁有了這麼多。原來,我現在有這麼多美好的東西,可以回憶。我笑了,站著,面對水六郎、蜃三郎,我很害怕,但我還是站著,一動不動。

  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做不了韓信了。

  慢慢地伸出手,解下背上的包袱,我把一包的珠寶,遠遠地拋向了大海!

  如棄糞土!

  「這一生,我很少真正地快樂過。我沒有給過別人什麼,別人也沒有給過我什麼。」目光掃過三個美女,我緩緩地道。

  「我活著,但卑微。一個沒用的人,似乎天生就是這樣的命。」我仰起頭,看著天空,沒有星光。

  但它們曾經照在了我的眼睛裡。

  我大笑,面對天空,張開了雙臂。

  淚水奪眶而出。

  再漆黑的夜空,我都從來不曾放棄過,尋找星光。十六年,我活著,掙扎地活著,從來都不曾放棄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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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1 10:47:24 |只看該作者
  一灘爛泥,也可以面對浩瀚的天空!

  水六郎和蜃三郎緩緩逼近。我還是一動不動。

  「林飛,你快走啊,千萬別做傻事!」海姬焦急地道,要擋在我身前,我輕輕推開她的手,又對沖過來的鳩丹媚搖搖頭。

  「這一次,我要保護你們。因為,任何人都有活下去的權利。」我看著她們,微笑。

  我笑得很驕傲,一點也不卑微。我微笑,有一點心酸,有一點幸福。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很想逃跑。但我知道,如果逃走,那麼這一輩子我都會看不起自己。

  其實,我應該逃的。我真是個傻瓜。

  「水六郎,蜃三郎!看著我!」我深吸了一口氣,拍著胸口,用力地拍:「你們的對手,是我!」

  蜃三郎微微一怔,額頭上的弟弟怪笑道:「你?你算什麼東西?我吹口氣,就能玩死你!」

  閃電般伸手,我從甘檸真懷裡,一把抽出了自在天的地圖,雙手展開:「水六郎,蜃三郎!你們看清楚,這就是自在天的地圖!你們魔主想要的東西!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

  蜃三郎目光閃動:「小兄弟,你想做什麼?」

  我哈哈大笑:「老子今天心情不爽,很不爽。一不小心,就會撕爛這張地圖,讓你們交不了差!」

  蜃三郎微微一笑:「小兄弟,你是個聰明人,不會做這樣的傻事。」

  「你們跟我來,這張地圖就交給你們!」我吼道:「只要你們說一個不字,我就立刻撕碎它!」

  我瞪著他們,一字一頓:「寧可玉碎,不為瓦全!」

  鳩丹媚嘶聲道:「小色狼,你別這樣!」

  我搖搖頭:「鳩丹媚,照顧好海姬和甘檸真!」

  「不!」海姬渾身顫抖:「不,不!」她想要衝過來,阻止我,我厲聲道:「別過來,誰也別過來!無論是誰,老子都會翻臉不認人!」

  蜃三郎微微皺眉:「小兄弟,有話好說。」

  我一步步向後退去:「來吧,你們兩個跟著我,慢慢地跟著我。別耍花樣,如果你們膽敢襲擊她們三個,別怪老子不爽。一不爽,老子就撕掉這張地圖,大家魚死網破!海姬、鳩丹媚,你們也別過來,你們過來老子照樣撕地圖!」

  「讓他去吧。」甘檸真忽然顫聲道,海姬淚流滿面地看著我,拼命地搖頭,鳩丹媚緊緊地握住拳,忽然扭過頭,長髮激烈地飛舞。

  蜃三郎和水六郎對視了一眼,前者沉吟道:「小兄弟,只要交出自在天的地圖,什麼事都好商量。我們聽你的,你說吧,要怎麼做?」

  我嘿嘿一笑,縱身跳下大海,雙手仍然高舉地圖,雙腳向後劃動,慢慢地遊出去:「想要地圖,就跟老子過來。對了,慢慢地跟過來。後退,後退!別靠老子這麼近,你們又不是美女,老子沒興趣和你們親熱。」

  我不斷地向後遊去,蜃三郎、水六郎緊緊地跟著我,保持十丈左右的距離。金螺上的三個美女,已經越來越遠。到後來,再也看不到了。我心裡懸著的一塊巨石終於落地。

  「聽一聲劍鳴,還望道一聲莫忘!」向著三個美女的方向,我高喊道,聲音劃破寂靜的大海,在空中久久地回蕩。

  海水冰冷,浪頭一個接一個地打過來。

  四周一片漆黑,我奮力向後遊。

  蜃三郎目光變幻:「小兄弟,現在可以交出地圖了吧?」

  水六郎陰聲道:「只要你交出地圖,就能保住命。」

  「急個屁啊!老子又跑不了!」我罵道,雙腿擺動,和他們始終保持著距離。交出地圖,恐怕我也活不了。何況,這張自在天的地圖我還不想給他們。甘檸真的師父晏采子一生都在尋找自在天,這張地圖對於甘檸真,應該有很深的意義。我不能輕易交出。當然,我也不會撕掉地圖,自找死路。我要活著,無論是在洛陽,還是北境,我都要活下去,帶著這張地圖,活下去!

  活下去!

  過了很久,天空漸漸地亮起來,淡紫色的雲隙間,有一顆星,隱約閃爍。

  遊了整整一夜,我已經拖夠了時間,三個美女應該安全了。我不緊不慢,向後遊著,直到現在,我還沒有想出脫身的辦法。以我的妖力,就算全速逃跑他們也能追上我。

  水六郎終於不耐煩了,厲聲道:「臭小子,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嘻嘻一笑:「鍛煉身體,增強體質。或者,消遣消遣你們。」

  蜃三郎的臉變成一張陰狠冷酷的可怕面目:「那我們就和小兄弟比比耐性,看看你不吃不喝不睡,能堅持多久。小兄弟,有一句話叫生不如死,你應該聽說過吧?到時你累得動不了,想死也難。」

  水六郎淡淡地道:「土矮子有幾百種酷刑,會叫你後悔投胎。」

  我一吐舌頭:「生不如死,我沒聽過,欲仙欲死,倒是想嘗試一下。可惜你們沒那個功能,不能滿足老子。」

  蜃三郎又變得和顏悅色:「小兄弟,以你的資質,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何必為了一張地圖枉送性命?就算你有了這張地圖也找不到自在天,等於是一張廢紙。」

  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是啊,你說的有道理。」

  蜃三郎柔聲道:「那就交給我們吧。」

  我嚷道:「反正廢紙一張,老子正好擦屁股。」

  水六郎面色一寒,蜃三郎平靜地道:「既然小兄弟喜歡這麼耗著,那我們只好奉陪到底。」

  我臉上雖然鎮定,心裡卻暗暗著急,一直舉著地圖,手臂都酸死了,肚子也餓得要命,再這麼耗下去,最後只能束手就擒。既然等不到機會,只好亡命一博了!我正色道:「蜃三郎,如果我交出地圖,你是否保證不會傷害我?」

  蜃三郎點點頭,水六郎輕蔑一笑:「既然怕死,早點交出來不就行了?還要硬充好漢,可笑!」

  「好,我交給你!」我毅然道,突然瞪大眼睛,望著他們身後,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兩人下意識地回頭,後面當然什麼都沒有。

  一切在我預料中,我要爭取的,就是這短短的一瞬間。

  我毫不猶豫,龍蝶爪猛然探出,一個熊熊的火球擊向兩人,與此同時,我把地圖往懷裡一塞,驟然急沉,向大海深處瘋狂竄去。

  「好狡猾的小子!」水六郎的怒吼從上方隱隱傳來,我頭也不回,雙臂拼命劃動,吃奶的力氣也用出來了。美麗的珊瑚叢在兩邊飛速倒退,一隻大龍蝦被我嚇了一跳,退到岩石後,舞動大螯,對我恫嚇。我一聲不吭,只顧逃命,就像是在草原上,一隻被獅群苦苦追逐的羚羊。

  快潛到海底了,四周密佈著許多礁石,一群黃色條紋的海魚正繞著礁石,歡快嬉戲。我飛快抓起幾條魚,塞進嘴,大嚼著,補充消耗的體力。

  沒過多久,遠處波浪翻湧,一道海浪以驚人的高速,不斷逼近。我心中一涼,水六郎來得太快了,完全超出意料。雙腳一蹬,我繞到一塊小山般的岩石後。

  「還想跑?」人還沒到,水六郎的冷笑聲已經傳來,幾十道水箭急速射至,「嗖嗖」擊在我藏身的岩石上,鮮血飛濺,岩石立刻佈滿血洞。我一愣,岩石怎麼會流血?不等我反應,暗流洶湧,水六郎已經飛竄過來。

  「嗷!」岩石突然發出一聲怒吼,劇烈搖動起來,覆蓋的海草、泥灰簌簌抖落,岩石睜開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原來,這不是什麼岩石,而是一頭龐大的海獸!

  受了傷的海獸氣勢洶洶,張開血盆大口,向水六郎撲去,我知道再逃也逃不掉,不如趁蜃三郎還沒有來,把握眼前的機會,幹掉水六郎!我縱身撲上,配合海獸的攻勢,施展魅舞,雙臂輕柔擊向水六郎的太陽穴。

  水六郎陰陰一笑,長髮倏地卷起,像一條透明的軟鞭,輕巧纏住了海獸,「呼」的一聲,順勢向我砸來。我屹立不動,直到海獸撞到眼前,猛地一個後仰,雙腿反向撩起,踢向水六郎。這一招魅舞姿勢出人意料,即使強如水六郎,也來不及防備,被我閃電般擊中。

  觸腳處,空空蕩蕩,好像什麼也沒踢到。我一看,水六郎的胸口正裂開兩個空洞,我的腳剛好穿洞而過,我心中一寒,急忙收腿。

  「就憑你,也想跟我動手?」水六郎冷笑,胸口的洞迅速彌合,長髮一甩,那頭海獸被重重地扔了出去。

  日他奶奶的,就算我擊中了水六郎,他也不會有什麼損傷。三個美女說得沒錯,我的妖力太弱了,魅舞再神奇也不管用。

  水六郎一步步向我逼來,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看來,這傢伙打算慢慢地折磨我。

  「我投降!我現在就拿地圖!」我舉起雙手,慢慢伸到衣服裡。

  「別動!」水六郎厲喝道,順手一拍,我頭頂上立刻激濺起一團浪花,化作一條粗壯的水龍,急速纏住我的雙臂。顯然,他是怕我撕毀地圖,或者借此威脅。

  「想跟我玩花樣?你還差得遠!」水六郎得意地道,慢慢地走到我跟前,伸出手,就要拿地圖。

  來得好,我心中暗叫,我故意讓水六郎束縛住我的雙手,正是要引他過來。生死存亡之際,我不打算隱瞞自己的身份了。

  水六郎的手肆無忌憚地伸到我衣服裡。「轟」!龍蝶爪猛地探出,狠狠擊中了水六郎的胸膛,順勢噴出一團火焰,將他擊飛出去。

  這一次,水六郎來不及做任何防備,被我結結實實地打中了!龍蝶爪向上一撩,把水龍撕成兩半。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全力逃竄。我有自知之明,這一招,最多讓水六郎受點輕傷。繼續纏鬥的話,死的一定是我。

  「小兄弟,這麼急,要去哪裡?」蜃三郎鬼魅般地出現在前方,對我微微一笑。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我心中叫苦,閃電般掏出地圖,嚷道:「別過來,否則老子撕了它!」

  蜃三郎神色從容:「小兄弟,現在我們距離這麼近,你想要撕地圖,恐怕不太可能。你信不信?只要一眨眼,我就能要你的命。」

  這時,水六郎從後面撲來,長髮散亂,又驚又駭地看著我:「龍蝶,你是龍蝶!」

  「什麼?」蜃三郎微微一怔:「水六郎,你胡說什麼?」

  水六郎指著我,叫道:「龍蝶爪,他剛才使出了龍蝶爪!他一定是龍蝶!」

  蜃三郎不能置信地道:「龍蝶的妖力何等強大,他怎麼會是龍蝶?何況,龍蝶已經死了很久了。」

  水六郎斷然道:「龍蝶之死,不過是北境的傳聞,有誰親眼所見?但我剛才卻親眼目睹了龍蝶爪,不會有錯的!」

  蜃三郎的臉色立刻嚴峻起來,雙目如電:「你真是龍蝶?」

  我打了個哈哈:「什麼龍蝶蝴蝶?老子叫林飛!」

  水六郎森然道:「只要殺了他,取出內丹一看就知道了。如果他真是龍蝶,內丹可是稀世珍寶啊。就算不是龍蝶,他也一定吞服了龍蝶的內丹,否則不可能使出龍蝶爪。」

  蜃三郎看著我,臉色變幻莫測,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水六郎的目光裡閃過貪婪之色。我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肥嫩的綿羊,嗷嗷待宰。目光掠過,那頭被水六郎重傷的海獸就躺在不遠處,渾身鮮血,無力地吼叫。我苦笑一聲,我和它一樣,都在等死。

  「拿命來吧!」水六郎暴喝一聲,我站著的位置出現了一個大漩渦,猛烈旋轉,我立刻站不穩,順著漩渦轉了起來。一股壓力撲面襲來,水六郎已經竄到我身前,探手抓向地圖。我暗叫不好,腦子裡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來不及撕地圖了!

  「轟!」奇變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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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 15:3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肚子裡的鬼魂

  海水排山倒海般從左側湧來,一股莫可沛禦的力量將我撞了出去,水六郎也措手不及,被海浪推向一邊。

  浪濤洶湧,一個龐大無比的血紅色深洞出現在眼前,洞沿四周,豎著幾排白森森的巨型尖刀,血洞一張一吸,將旁邊那頭海獸吞了進去,就像是一隻公雞啄食了一條小蟲。順著血洞向後看,深藍色的山巒光滑油亮,無盡延伸,不知道有多長。

  天啊,它居然是一頭超級大海獸!血洞就是它的血盆大口!尖刀是它的牙齒!雄偉起伏的山巒是它的身體!

  一時間,我、水六郎、蜃三郎都傻眼了。這麼大的海獸,太恐怖了!

  血紅色的深洞又向我們撲過來,剎那間,視野中全部是紅色。水六郎和蜃三郎向後飛退,我狂叫一聲,剛逃出幾米,眼前驟然一黑,被海獸吞了進去。

  像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潮濕、悶熱,充滿了腥臭的氣味,我幾乎要窒息過去。

  四周猛地震動起來,我一個站不穩,順著一根粗大的管道滑了下去,四周黑咕隆咚,湧動著粘稠的汁液。「砰」的一聲,我摔在一個油膩膩的大坑裡,附近堆積著許多碎肉塊,順著油汁緩緩流動。我又驚又喜,日他奶奶的,老子被海獸吃了,居然還沒死!就連自在天的地圖,也被緊緊地捏在手心裡。

  「哈哈哈哈!」我爬起來,忍不住放聲大笑,老子真的沒死!海獸啊,你真是老子的大救星。

  「轟轟轟」,四周劇烈搖晃,一會兒急速前進,一會兒猛然下沉,一會兒又上下顛倒,翻轉過來。我被弄得東倒西歪,估計海獸此刻正在和蜃三郎他們打成一團呢。我急忙伸手緊緊抓住地面,穩住身子。地面軟軟的,肉質很厚,很油滑,也不知道是海獸的什麼器官。

  糟了,萬一蜃三郎他們殺死海獸,剖開肚子,不就找到了我?想到這裡,我又緊張起來,如果他們看到我被海獸吃掉,為了得到自在天的地圖,一定會把海獸開膛破肚的。我趕緊求神拜佛,海獸啊海獸,現在可是一屍兩命啊。老子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仿佛騰雲駕霧一樣,海獸忽上忽下,東沖西撞,我的一顆心也隨著它怦怦亂跳。目光所及,遠處有一個很大很深的洞,所有的碎肉塊都流向洞口。我搖晃著走過去,洞巨大得像一座城堡,洞口是半封閉的,如同篩子,密佈著一個個深紅色的圓孔。剛剛到洞邊,從圓孔裡「嗖嗖」伸出幾百條長長的觸手,纏住了我和附近的碎肉塊,就向洞裡拽去。我下意識地要掙扎,可轉念一想,越是躲到海獸肚子深處就越安全。於是我一動不動,任憑觸手把我拽了進去。

  一進洞,才發覺裡面更加廣闊,一眼望不到邊。地上堆滿了黏呼呼的東西,泛著渾濁的泡沫。高高的洞壁上,生長著一隻只桌面大的吸盤,吸盤的另一端連著觸手。「嘩啦啦」,觸手一起用力捲動,將碎肉塊絞成了粉末,纏住我的觸手也在拼命用力,想把我碾碎。

  「對不住啦,海獸老兄。」我的龍蝶爪探出,把觸手扯斷。斷口處,忽然噴出了乳白色的汁液,過了一會,斷了的地方又重新長出一段觸手,它似乎認准了我,倏地伸出,再次向我纏來。

  我只好向後急退,觸手仿佛長了眼睛一般,緊緊追著我,我逃得越遠,它就伸得越長。我靠,老子真是天生逃跑的命!我平展身軀,用一個魅舞的姿勢,雙腿淩空蹬踏,向一旁閃避。

  「呼」,觸手緊擦著我的腦門掠過,一彎一縮,又倒卷而回,撲向了我。這時,其餘的觸手也開始湧向我,幾百條觸手同時進攻,弄得我手忙腳亂。

  我想用龍蝶爪噴出火球,但又怕傷了海獸,如果它完蛋,我也跟著倒楣。無奈之下,我只好施展魅舞,一面躲閃,一面狼狽逃竄。這麼下去不是辦法,我發現洞深處的觸手稀少,就往那裡跑,幾百條觸手在我身後飛速追趕,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觸手忽然齊齊縮了回去。原來,洞已經到了盡頭。

  濤聲轟鳴,洞外奔湧著暗紅色的水流,滔滔不絕,像是一條大河,深不可測,曲曲折折地流向遠處。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這時,海獸猛地一抖,像是突然翻了個身,我立刻一個趔趄,「撲通」一聲,摔出了洞,掉進大河。

  好辛辣的味道!我大聲咳嗽,嗆出湧入口鼻的液體,浮出河面。這條河的水就像是辣椒汁一樣,熏得我幾乎睜不開眼。水流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就帶著我沖出了幾百米,我四肢劃動,竭力穩住身形。河岸邊,一路長著密密麻麻的尖刺,尖刺的形狀像是一棵棵大樹,有枝有葉,只是樹梢尖銳如矛。最怪異的是這些尖刺還在不停地跳動,發出一陣陣尖叫。

  我看得又驚又奇,這頭海獸的肚子就像是另一片天地,充滿了神奇的東西。突然,我覺得似乎有人在窺視我,一回頭,在尖刺林中,一點白光一閃而過,消失不見。我揉揉眼睛,難道自己看花了?

  河面逐漸開闊,沿途,無數奇特的景物從兩邊掠過,都是我從來不曾見過的東西。河中央,出現了一座座聳立的肉峰,在那裡,大河開始分流,變成幾十條,繞著肉峰,扇形般湧向不同的地方。

  我猶豫了一下,是該跳上河岸,還是讓河流繼續帶著我向前?沒來得細想,迎面的一座肉峰上,忽然爬下了幾十個青灰色的怪東西,像是螃蟹,舉著大螯,向我惡狠狠地遊過來。

  為了安全起見,我縱身一躍,跳上河岸。這些螃蟹追到岸邊,瞪著我,逗留不去。日他奶奶的,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我心頭火起,探出龍蝶爪,一把抓起幾隻螃蟹,把它們捏碎,剩下的螃蟹嚇得紛紛遊走。

  望著死蟹,我覺得肚子有點餓了,這些螃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拿起一隻,我放在嘴裡嘗了嘗,蟹肉白嫩肥美,還有結實的蟹黃,即使生吃,也是味道一流!我立刻狼吞虎嚥起來,螃蟹的個頭很大,吃了幾隻,我就飽了。

  沿著河岸,我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走去,地上軟滑滑的,猶如泥灘,長滿了高高低低的肉芽。靠著一根粗壯的肉芽,我坐了下來,這才覺得自己已經精疲力竭。一夜亡命逃生,我的體力幾乎到了極限。

  四周還在猛烈動盪,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現在外面究竟怎麼樣了。想著想著,我就昏沉沉地睡著了。

  醒來時,四周已經停止了搖晃,正在慢慢地向下沉。我心中一震,連大氣也不敢喘。難道蜃三郎他們已經殺死了海獸?過了很久,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我心中乍喜乍憂,海獸也許已經擺脫了敵人,畢竟,像這樣巨無霸式的超級海獸,不是那麼容易被殺死的。不過,就算海獸安然無恙,我也不打算立刻出去。蜃三郎他們一定還在附近的海域搜捕我,不拿到地圖,他們不會善罷甘休。既來之,則安之,老子先在海獸肚子裡住個十天半月,然後再出去,和三個美女團聚。

  打定主意,我剛要站起來,後背卻和肉芽黏在了一起,動也動不了。不得已,我只好伸出龍蝶爪,撕開肉芽。肉芽發出一記刺耳的叫聲,汁水從斷裂處噴濺,空氣中立刻充滿了誘人的香氣。很快,傷口又長出了新的肉芽。

  我好奇地沾了一點肉芽的汁水,舔了舔,又香又濃。我試探著撕下一塊肉芽,放在嘴裡一嚼,就像是紅燒肉的滋味,好吃極了。哈哈,這下好了,這幾天,我就以肉芽為食吧。

  走到暗紅色的河邊,我想要再抓幾隻螃蟹,忽然發現昨天留在地上的蟹殼不見了!我心中一凜,身後又生出被人窺視的感覺。猛一回頭,一點白光恰好消失在一塊橢圓形的肉芽後。

  「是誰?」我大聲叫道,四周一片寂靜,只有河流奔騰的聲音。我竄向肉芽,附近什麼都沒有。難道見鬼了?我警覺地四處張望,那一點白光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總是偷偷地盯著我?海獸的肚子裡,不會藏著一個鬼魂吧?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暗暗留意,卻再也沒有見到那一點白光。海獸似乎一直在平穩遊動,我也完全放心了,老子命大,終於逃過了蜃三郎他們的追殺。

  河面上,時常會飄過一些獠牙、骨頭,可能是海獸吞下去的獵物殘骸。這幾天,我吃吃睡睡,有點悶得慌,於是開始到處閒逛。穿過叢生的肉芽,大概走了十多裡,前頭出現了縱橫交錯的透明管子,又長又粗,像一片籠罩的巨網。在管子裡,遊動著一條條半透明、露出清晰骨骼的魚。我好奇地走過去,捏了捏管子,涼絲絲的,很柔軟,裡面的魚悠閒地吐著泡沫,一點也不驚慌。

  「砰」的一記,後腦門突然被敲了一下,痛得我幾乎要暈過去。轉過身,卻什麼都沒看見。我大叫起來:「是誰?」

  沒有人回答,後腦門又被敲了一記。我又驚又駭,難道真的撞見鬼了?一個住在海獸肚子裡的鬼?想想也覺得詭異。

  立定片刻,我又向前走去,「撲通」,我跌倒在地,原來不知何時,我的蓮衣下擺被打了個結,綁住了雙腿,難怪會摔倒了。我解開衣結,日他奶奶的,到底是誰捉弄老子啊!我心裡明白,對方只是在惡作劇,要是真想殺我,我早死了好幾次。抱起拳頭,我非常識相地道:「在下林飛,無意中來到貴處,如有冒犯,還請此地的主人多多包涵。」

  「嘩啦啦」,半空中像是下了一陣急雨,落在我頭髮上。伸手一摸,是一堆黑色的稀泥,散發著魚腥氣。我靠,好像是糞便!我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駡:「哪個龜兒子,敢耍你老子?有種出來!」

  遠處,一點白光緊緊貼著透明管子滑過,難道是它在搞鬼?我縱身躍起,向白光撲去。白光忽閃忽閃,似乎在故意逗我。等我追近了,它又飛速逃竄,一旦被它甩遠,它又會一動不動,等我追上去。

  就這樣,繞著一根根透明管子,這傢伙和我捉起了迷藏。漸漸地,我越追越遠,等到回過神來,自己正站在一根很高的管子上,氣喘吁吁。

  白光突然不見了。

  我打量四周,對面是一層海綿狀的肉壁,上面嵌著許多白色的顆粒。在肉壁中心,覆蓋著一隻半圓的蛋殼,足有十幾丈大小,蛋殼中間光滑,頂端長滿了細長的白絨毛,密密地垂下,宛如絲帶一般飄動。我好奇地拉了拉絨毛,蛋殼竟然打開了稍許,往裡一瞧,黑洞洞的一片,呼嘯的狂風倒卷而出,吹得我頭髮向後直飛。我嚇了一跳,急忙鬆開絨毛,蛋殼也隨即合上。

  蛋殼裡面,不知道通向何處,怎麼還會刮大風?我十分詫異,過了一會,我有點困了,但卻不敢睡覺,生怕那個傢伙突然出現,只好強撐著,睜大眼睛,保持警覺。不知不覺,濃重的睡意湧上眼皮,我再也支援不住,躺在管子上睡著了。

  一覺醒來,果然遭受厄運!

  我被脫了個精光,雪白的蓮衣掛在管子上,一搖一蕩。日他奶奶的,這傢伙還真是變態啊,我急忙摸摸小弟弟,還好,完好無損。我準備去拿蓮衣,頭皮猛地一陣疼痛,身體動不了。我靠!我的頭髮被緊緊地拴在了管子上!

  我哭笑不得,只好先解開了長髮,再去拿蓮衣。目光掠過,蓮衣還在一搖一晃,就像是裡面有個無形的鬼魂,正在手舞足蹈。

  「誰在裡面?」我低喝道。

  沒有人回答,蓮衣的一條袖子忽然豎起來,輕輕抖了幾下,像是跟我打招呼。我心裡有點發毛,又喊道:「是誰在裝神弄鬼?快點出來,大家無怨無仇,不如交個朋友。實話告訴你,老子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背後的靠山很硬,在北境是如雷貫耳,無人不知。」

  還是沒有人出聲,蓮衣突然像風車一樣,繞著管子,呼呼地旋轉起來。

  日他奶奶的,這傢伙軟硬不吃,擺明瞭是在耍我。不過,它似乎也不想傷害我。難道真的是一個鬼魂?我屏住呼吸,壯著膽子,猛撲過去,一把抓住蓮衣。白光一閃,竄出蓮衣,射向上方。

  果然是這點白光在搞鬼!我連忙穿上衣服,白光正沿著肉壁來回竄動。我知道自己追不上它,只好悻悻地盯著它。到底是個什麼怪物?直到現在,我連它的模樣都沒看清楚,只見到白瑩瑩的一點光。

  白光忽然竄到蛋殼上,拉開白絨毛,蛋殼立刻掀開一條縫,白光鑽了進去,蛋殼又重新合上。

  「老子沒空陪你玩了。」我嘟囔著,按原路離開。既然惹不起,總躲得起吧。誰料到,這個傢伙陰魂不散地纏上了我。接下來的幾天就像是噩夢,我慘遭捉弄。每次睡醒,不是臉上堆滿濕乎乎的屎泥,就是鼻孔裡插著幾根魚骨頭。最慘的是今天,一睜眼,就見到散亂一地的紅發。再一摸腦門,涼颼颼的,我的頭髮竟然被剪掉了一小半!

  真他媽的鬱悶!我再也忍受不住,決心找出那個傢伙。否則這麼下去,我真要被它玩死了。我四處尋找,又來到網狀分佈的透明管子前,在最高的一根管子裡,一條扁魚正慢悠悠地遊過,魚頭上,赫然閃爍著一點白光!

  那個傢伙怎麼到管子裡面去了?我愣了一下,管子從頭到尾,連接著四周的肉壁,沒有任何入口或是洞孔,它是怎麼鑽進去的?

  除非它真的是一個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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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什麼是命

  在洛陽的時候,我聽游方道士說起,鬼魂最怕黑狗血,不過眼下去哪里弄這些東西?正想著,「啪嗒」,頭上挨了幾下,原來是碎散的蟹殼。抬頭再看,那點白光已經出現在管子外,竄上肉壁,閃電般鑽進了蛋殼。

  我心頭火起,跳上管子,不斷向上躍去,很快攀到最高處。拉了拉白絨毛,蛋殼微微打開,一股強風向外直吹,裡面如同一個黑漆漆的深淵,向下無盡延伸,那點白光閃爍其中,特別顯眼。

  日他奶奶的,我一定要逮住你!頂著狂風,我小心翼翼地鑽進蛋殼,剛向裡走了幾步,下方驟然生出一股莫可沛禦的吸力,牢牢地攫住我,向下扯去。糟了!下面居然是一個轟然轉動的紅色漩渦,我急速下墜,漩渦像一張大嘴,把我一口吞沒。

  四周壓力暴增,身體仿佛要被擠碎成一塊塊,異常疼痛。我竭力想掙扎,但卻無能為力。漩渦卷住我,不斷向下飛速旋轉,幾百個圈子轉下來,我已經頭暈眼花,再也支持不住,昏迷了過去。模模糊糊中,我好像見到了那點白光,正在對面閃爍。「我不會死在海獸肚子裡吧?」這是腦海中最後閃過的一個念頭。

  再次睜開眼時,周圍一片寂靜。

  我一骨碌爬起身,發現漩渦正在頭頂上空,高速轉動。我立刻恢復了意識,自己是從上面的漩渦掉了下來。還好,雖然渾身酸痛,但小命總算保住了!

  打量四周,空空蕩蕩,黑黢黢的一片,腳下如同起伏的山坡,又厚又軟。我摸索著,向前走去。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前方隱隱透出藍色的微光。走進一看,地上長著一顆顆大蘑菇,像一柄柄豎立的雨傘,閃爍著藍光。借著微弱的光線,我看見不遠處,有一個人影,正趴在地上,胡亂劃寫著什麼。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一雙碧氣森森的眼睛,幽幽地盯著我。

  我渾身劇震,汗毛倒豎。我靠,她是一個人!海獸的肚子裡,居然還有一個人!

  她是一個老太婆,臉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張臉會有那麼多的皺紋,就像是一個老核桃。她的白髮披散下來,又枯又長,遮住了大半張臉。

  我和她就這樣對視著,不知過了多久,我咳嗽一聲,道:「老婆婆,你,你好。」

  老太婆冷冷地看著我,過了一會,道:「我很老嗎?婆婆就婆婆,幹什麼加一個『老』字?」

  她的聲音倒是很悅耳,一點都不蒼老。我訕訕一笑:「婆婆,你好,我是林飛,不小心被海獸吃了,才來到這裡。你是住在這裡的嗎?」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盡說廢話,你能來這裡,當然是被龍鯨吃了。你叫什麼名字和我又有什麼關係?我當然住在這裡,你又不是瞎子。看不出你年紀輕輕,廢話倒是不少。」

  我靠!這個老太婆脾氣也太古怪了吧!我猶豫了一下,道:「原來這頭巨型海獸叫龍鯨啊。」

  老太婆白眼一翻,充滿不屑,顯然覺得我又在說廢話。我乾脆不說了,左看看,右瞧瞧,地上散亂地堆滿了書,足足有幾百本。不少書又破又舊,頁邊卷皺,字跡發黃,似乎有些年代了。《紫府秘道術》、《龍虎秘道術》、《高仙羽玄秘道術》、《六丁甲禦術》、《混沌甲禦術》、《遁隱妖典》、《陰陽采補妖術》、《胎化長生妖經》……一本本書的封面流覽過去,我眼紅耳熱,一顆心像敲鼓似地怦怦狂跳。我靠!不會是在做夢吧?這裡的書籍,難道全都是秘道術、甲禦術和妖術秘笈?

  這麼多的秘笈,怎麼會都堆積在這裡?我渾身發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就像是個身無分文的窮光蛋,突然進入了一個珠光寶氣的藏寶洞。這幾百本秘笈,我隨便挑幾本修煉,立刻就能成為很厲害的人妖吧。

  老太婆不動聲色地看著我。興奮了半天,我才想起,這些秘笈的主人是這個老太婆。剎那間,仿佛一盆冰水澆在頭上,我腦子立刻清醒。秘笈再好,也是別人的。這麼寶貴的東西,她怎麼捨得給我看?搶又不可能,一個看過這麼多秘笈的老太婆,估計牛到了變態,吹口氣就能把我弄死。在這樣可怕的高手面前,萬一被她看穿我是龍蝶,那可連小命都沒了。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就這樣,我對她說了四個字,簡單明瞭,絕非廢話。

  「婆婆再見。」我轉身就走。

  「小子,站住!」背後傳來了老太婆的叫聲。

  我扭過頭,她好奇地打量著我,問道:「你識字嗎?」

  我點點頭,她指著地上的書,又問道:「那你知道這些是什麼嗎?」

  我嘻嘻一笑:「廢話!既然我識字,當然知道這些是秘道術、甲禦術和妖術的秘笈。」

  老太婆撇撇乾癟的嘴唇:「那你為什麼走開?不想拿嗎?這裡隨便哪一本秘笈落在北境,都會造成轟動,引來無數人、妖的搶奪、廝殺。你就不動心?」

  「不動心的是傻瓜。但這些秘笈我根本得不到。既然得不到,我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徒增煩惱罷了。何況,秘笈是真是假還不知道呢。」

  「咦?你這小子,倒是不笨。」

  「對我來說,能夠活著已經很好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秘笈還能比命比重要嗎?」我笑了笑,其實我早就習慣了,過去在洛陽這樣繁華的都城求生,我早已沒有了任何妄想。銀子再多,女人再美,但不屬於我的東西,羨慕了也沒有用,反而讓自己痛苦。

  老太婆驚訝地瞧著我,半晌才道:「真是看不出,你小子還有點悟性。嘿嘿,不過能夠活著,談何容易。只要在北境,就要忍受成、住、壞、空的宿命。任你力量再強,總有一天,會死在天劫下。」

  她沉默了一會,歎息:「十年前,這些秘笈在我心目中何等珍貴。現在,卻只不過是一堆廢紙。」

  我心中好奇,問道:「婆婆,你在這裡住了多久?」

  「大概十多年吧。」她淡淡地道:「我記不太清了,這些年住在龍鯨的肚子裡,渾然不知外面的歲月,我都不敢照鏡子。我看起來一定很老吧。」

  我正色道:「不是很老,是非常老。」

  老太婆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挺有趣,你不怕對我不敬,我殺了你嗎?」

  我胸有成竹:「您是個大人物,一定有氣度,有胸襟,哪會因為這點小事殺人?」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老太婆果然很高興:「小子,別跟我來這一套。說說吧,你是怎麼到龍鯨肚子裡來的?」

  我照實說:「我被魔剎天的水六郎、蜃三郎追殺,結果遇到龍鯨,就被當成了點心。」

  老太婆眉頭微皺:「水六郎、蜃三郎?怎麼我從來沒聽過他們的名字?魔剎天沒幾個姓蜃的妖怪啊。蜃三郎,莫非是蜃夢樓那小子?」

  我咬牙切齒地道:「就是那個兔崽子!婆婆你認識他?」

  老太婆不屑一顧:「他算什麼玩意?不過靠一點蜃氣變化逞能罷了。」伸手在書堆裡翻找一通,抽出一本皺巴巴的書,扔了過來,封面上寫著《鏡瞳秘道術》。

  「小子,你只要修煉好這本秘笈,就能揍得他灰頭土臉。鏡瞳秘道術是破解蜃氣的最佳功法。對了,最好再加上《地藏妖經》。深藏大地,以實破虛,以大地的凝實無邊破解蜃氣的虛無變幻。」說著,她又找出一本秘笈扔給我。

  我捧著兩本秘笈,呆呆地看著她:「婆婆,你的意思是——這兩本秘笈送給我?」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廢話,你這個小子挺合我胃口,所以送給你。反正這些秘笈我都看過了,留著也沒用。」

  我心頭熱血一湧,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萍水相逢,她就肯把這麼珍貴的秘笈送給我。這些年,除了三個美女,還沒有人對我這麼好。

  過了一會,我默默地道:「婆婆,我,我可沒有什麼東西送你。」

  老太婆嘿嘿一笑:「難道我還稀罕你小孩子家的玩意?快走吧,我要忙了,沒空陪你廢話。」低下頭,再也不理我,手指在地上劃動,時不時地皺緊眉頭,苦思許久,又埋頭寫劃。

  我拿著秘笈,心潮起伏,老太婆在地上畫滿了各種圖形以及零零星星的文字,我也看不太懂。又過了很久,老太婆無意中抬起頭,見到我,道:「怎麼還不走?難道還想多要幾本秘笈?」

  我一咬牙,道:「婆婆,你是個好人,肯送我這麼珍貴的秘笈。我,我不能白拿。我,我也有一樣東西,要,要給你看。」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婆婆不稀罕。」

  我沉聲道:「婆婆,我林飛不習慣欠別人的恩情。這件東西,我不是送給你的,只是借給你看看。」

  老太婆眼中露出一絲好奇之色,我慢慢地道:「是自在天的地圖,因為這是別人的東西,所以我不能送給你。但你可以依圖照畫一張。」

  出乎我的意料,老太婆只是愣了一下,全無驚喜的表情,她恍然道:「難怪蜃夢樓要追殺你,原來是為了自在天的地圖。看不出來,你小子身懷異寶啊。」

  我不解地道:「婆婆,你怎麼一點也不吃驚?不想要自在天的地圖嗎?」

  她大笑起來:「傻小子,一張地圖就能找到自在天嗎?一張地圖,就能打破成、住、壞、空的宿命嗎?要是這麼容易,我也不必在這裡苦苦思索這麼多年了。留著你的地圖吧,我不想看,也沒必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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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住了,不可思議,這張能令整個北境都瘋狂的地圖,在老太婆眼裡,居然像一張廢紙。

  愣了一陣,我苦笑道:「那我走了,婆婆再見。」

  「等一下。」老太婆又叫住了我,饒有興趣地盯著我:「你這小子心地不錯,很不錯。自在天的地圖也肯拿出來,不怕我貪心搶奪嗎?」

  我油嘴滑舌地道:「一看就知道婆婆是絕世高人,心胸氣魄在北境屈指可數,否則我怎敢向您透露這個秘密呢?」

  老太婆開心地大笑:「好小子,你倒是會說話。來,坐下,咱們好好聊聊。」

  我和她面對面坐著,老太婆為人很爽快,又夠意思,沒有一點架子,和她交談十分愉快。

  老太婆問道:「對了,龍鯨這麼龐大,你是怎麼來到我這裡的?」

  我這才想起那點白光,急忙把被捉弄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最後道:「婆婆,你在這裡住了那麼久,應該見過那個東西吧?它好像就在附近。」

  老太婆臉上露出一絲狡黠:「原來是它呀,嘿嘿,我想你的髮式怎麼如此古怪,原來是被它修理過了。」

  「啊,婆婆,你認識它?它到底是什麼東西?是鬼魂嗎?」

  老太婆笑而不答,又道:「你修煉的是什麼法術?能從化血漩渦穿過居然毫髮無傷,本領也算過得去了。」

  「化血漩渦?」

  「就是把你吸下來的那個漩渦,它是龍鯨用來守護心臟的,任何異物被捲入,都會融化成血漿。」

  我茫然道:「我修煉的是丹鼎流的雲光石流飛丹,體內堅如雲石,所以才沒有受傷吧。」

  老太婆神色詫異:「雲光石流飛丹是煉丹的經訣,你怎麼拿來修煉法力?」

  我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是龍蝶的秘密告訴她。老太婆眨眨眼睛:「不方便說就不用說了。嗯,我這裡也有兩本丹鼎流的秘笈,你如果想要,就自己找吧。」

  我心頭一熱,忍不住道:「婆婆,你對我真好。」

  老太婆擺擺手:「別說得這麼肉麻,你既然機遇巧合來到這裡,也算我們有緣,送幾本書沒什麼大不了的。」

  「對婆婆來說,這些秘笈只是輕如鵝毛,但對我可是重如泰山啊。」我嘻嘻一笑,問道:「婆婆,你為什麼會住在龍鯨的肚子裡?」

  她歎了口氣,不說話,對著地上亂糟糟的圖案發呆。過了一會,她抬起頭,突然問我:「小子,你信命嗎?」

  我默默地想了一會,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有的人生下來,就是錦衣玉食;而有的人卻只能像一塊爛泥,被隨意踐踏。婆婆,這真的是上天註定的嗎?我不甘心,但有時候卻只能認命。」

  「什麼是命?」老太婆幽幽地道:「小子,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很久以前,在一片森林裡,住著一頭兇猛的狼,有一天,它落入獵人的陷阱,被鐵夾子夾住了。正巧這時,有一隻山羊經過,扳開鐵夾救了狼。從那以後,狼和羊變成了最好的朋友,一起打鬧嬉戲,形影不離。」

  「婆婆,狼和羊不是天敵嗎?」

  「不錯,狼的本性是吃羊的,他們本該是天敵,卻陰差陽錯地做了朋友。狼對羊說,你救了我的命,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所以,再也沒有動物敢打這只羊的主意,誰都知道狼的厲害。不久以後,出現了絕無僅有的大旱災。連續兩年,森林裡一滴雨也沒有下過。草木枯敗,動物不斷餓死,到處躺著一具具屍體。而狼和羊,也都快餓死了。」

  我被故事吸引住了,追問道:「後來呢?」

  老太婆繼續道:「這時候,狼和羊因為一點小事爭吵,狼一怒之下揮起利爪,殺死了羊。在羊臨死前,狼很後悔,哭著要求羊原諒他,羊卻說,狼吃羊,天經地義,是上天註定的宿命。看著羊的屍體,狼做了一件事。」說完,她停住,道:「故事就講到這裡。」

  我叫道:「狼最後做了什麼事,你還沒說呢。」

  她雙目灼灼地看著我:「如果你是這頭狼,你會做什麼?答案有兩個,你只能選擇一個。第一,饑餓的狼吃掉了羊。第二,狼悔恨地自殺了。」

  我一愣,老太婆緩緩地道:「這個故事沒有固定的結尾,只有選擇。說吧,你選哪一個?」

  我想了想,道:「我會選擇第一個答案,因為我要活下去。」

  老太婆嘿嘿一笑:「你倒是不虛偽。不過,如果是我,我會選擇第二個答案。」

  「為什麼?」

  「為了主宰自己的命運!」她一字一頓,石破天驚般地喝道。滿頭白髮飛舞,目光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這一瞬間,在我面前的,仿佛不再是一個衰邁的老人,而是一個英風凜凜的天神。

  我靈機一動:「婆婆,我明白啦!如果狼吃羊,是老天註定的命;那麼狼選擇自殺,就是對抗命運!」

  老太婆開懷大笑:「好小子,有點靈根!我再問你,這頭狼殺死了羊,是命中註定的嗎?」

  我沉思片刻,搖搖頭:「不是。森林大旱,狼快要餓死了,在它內心深處,恐怕早就想吃掉這只羊。」

  老太婆猛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好!你終於明白,註定的不是命,而是心!人要對抗的不是宿命,而是自己的心啊!是我們自己,決定了自己的命運!」

  我恍然道:「一個人最大的敵人,也就是自己吧?」

  老太婆微微一笑:「說得好,成、住、壞、空,是北境所有生靈的宿命,能夠勘破宿命的,只有自己的本心,而不是什麼自在天的地圖。」

  「成」、「住」、「壞」、「空」,我聽三個美女說過不少次了,但不太明白它的意思。於是問道:「婆婆,成、住、壞、空,到底是什麼玩意?」

  老太婆道:「北境九重天形成的時候,是成;人、妖在這片土地出生、繁衍,是住;人妖彼此爭鬥殺戮,是壞;最終,所有的生靈都難逃一死,北境重歸虛無,這就是空。成、住、壞、空,是人事的規律,也就是宿命。」

  我恍然道:「像故事裡講的那樣,森林乾旱,動物不斷死去,就是所謂的壞了。」

  老太婆點點頭,注視著地上的圖案:「雖說一個人的命運最終由自己決定。但怎樣決定,卻是一樁艱難而深奧的學問,需要潛心推算。這些年,我在龍鯨的肚子裡苦苦研究了十多年,卻還是進展甚微。」

  我疑惑地道:「決定自己的命運也是學問?」

  老太婆「嗯」了一聲,突然臉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雙掌虛按,整個人浮了起來,向後飛速掠去。在一個「轟轟」跳動的巨大血球前,她停住,撩起袍擺,把腿緊貼在血球上。我駭然發現,她的雙腿沾滿了墨綠色的液體,黏呼呼一片,液體仿佛具有生命,還在向上蠕動,想要爬上全身。

  「這個大血球,就是龍鯨的心臟。」老太婆平靜地道:「十多年前,我被人下了毒咒,只有依靠龍鯨心臟的血汁才能活下去。這就是命吧,我註定要在龍鯨的肚子裡了卻殘生。」

  我心頭猛地一驚。龍鯨的心臟像是一顆桃子,不停地膨脹、收縮,表面虯結著粗長的青筋,青筋分泌出鮮紅色的血汁,滴在老太婆腿上。很快,墨綠色的液體停止了爬動,再過了一會,液體向下緩緩退去,一直退到腳踝,凝滯不動。她放下衣擺,譏誚地笑了笑:「毒咒每天都會發作兩次,我早已習慣了。」

  我憤然道:「婆婆,是誰這麼歹毒,把你害成這樣?」

  老太婆慘然一笑:「是我的丈夫。」

  我一呆,老太婆漠然道:「丈夫是我自己選的,所以我被下毒咒的命運,也是我自己一手釀成的。小子,我有點累了,明天你再來陪我說說話。這裡的秘笈,你隨便拿去看吧。」

  我關切地道:「婆婆,你沒事了吧?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我去做。」

  老太婆目光閃動:「小子,我不過送你幾本秘笈,就令你感恩戴德了嗎?」

  我輕歎一聲:「一個窮光蛋,別人施捨他一錠銀子,就等於一個世界了。擁有太少,反倒會更加珍惜。婆婆,我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彎腰施了一禮,我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老太婆的狂笑聲:「是了,擁有太多,反倒如棄敝履!是我的錯,是我自己的錯啊!」

  我心中黯然,老太婆也有一段悲痛的往事啊。回到蘑菇林,我坐下,翻看起手中的兩本秘笈來。

  首先看的是《鏡瞳秘道術》,這是一種修煉眼睛的秘道術。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眼睛也可以用來防禦和攻擊。簡單地說,鏡瞳秘道術是把雙眼修煉得猶如一面明鏡,可以看穿任何幻象,有點像甘檸真的蓮心眼。但比蓮心眼更牛的是,它可以把對手的攻擊招數原封不動地送回去,進行反擊,就像鏡子能反射光一樣。不過它也有缺點,如果敵人從背後、側面攻擊,我眼睛看不到,就發揮不出作用。

  在秘笈的最後一頁,赫然有一行朱筆的批示,字跡瀟灑飄逸,猶如白雲出岫:「如能結合《迷瞳妖典》修煉,當更具威力。」

  這行批示,大概是婆婆寫上去的吧。我草草翻完《鏡瞳秘道術》,又拿起《地藏妖經》。首頁上就出現了朱筆的批示,寫著:「安忍不動如大地。」再看下去,我才明白,首頁的批示已經涵蓋了整本秘笈的精義。地藏妖術的核心,就是「安忍」兩字。它以五行中的土為根基,通過妖術,使身體和大地連成一片。無論對手如何攻擊,都會被轉移到廣闊無垠的大地上。

  我聚精會神地翻看秘笈,完全忘記了休息。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站起來想尿尿的時候,忽然看見一點白光正在對面,閃爍不定。

  「我靠,你又來了!」我大叫一聲,撲向白光。它又向後飛退,我緊追不放,到了龍鯨心臟附近,它倏地一閃,躲到老太婆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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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 15:32: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有一種修煉叫變態

  老太婆正盤膝而坐,閉目養神,我嚷道:「婆婆,就是它捉弄我!」

  老太婆睜開眼,微微一笑:「月魂,幹什麼欺負我的客人?」

  我愕然道:「它叫月魂?」

  「嗯,在我進入龍鯨體內之前,它已經在這裡住了很多年了。我剛來的時候,也被月魂捉弄過。」

  「它到底是什麼東西?不會真是鬼魂吧?」

  「說實話,連我也不清楚它究竟是什麼。天地之奇,有太多我們難以瞭解的東西了。」老太婆道,月魂從她背後竄出,神氣活現地跳個不停。說來奇怪,儘管我和它近在咫尺,但還是看不清它的樣子。

  老太婆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道:「等你煉成鏡瞳秘道術,就能看清月魂的模樣了。如果煉成順風耳的秘道術,便能和它交談。現在它說的話,你是聽不見的。」從書堆裡挑出一本《順風耳秘道術》,丟給我。

  我傻眼了,這個傢伙還會說話?接過秘笈,我嘖嘖稱羨:「婆婆,你真是神通廣大,竟然弄到這麼多秘笈。」

  老太婆淡淡地道:「多年前,我和丈夫游遍北境,這些秘笈有的是我們搶來的,有的是偷來的,還有幾本是用珍貴的丹藥靈草換來的。」

  我靠,偷搶!原來婆婆和我過去是同道中人啊。真是相見恨晚!目光掃過地上五花八門的圖案,我好奇地問:「婆婆,昨天你說,如何決定命運也是一種學問,這些圖案莫非就是其中的妙訣?」

  老太婆乜斜了我一眼:「你想學?」

  我訕訕一笑:「誰不想主宰自己的命呢?婆婆,你肯教我嗎?」

  老太婆一言不發,陷入了沉默。沒過多久,她的毒咒又發作了,直到龍鯨心臟的血汁滴下,墨綠的液體從雙腿褪去,她才喃喃地道:「薪盡火傳,也許我真的需要一個傳人呢。」

  我拼命點頭:「婆婆,你教我吧。我這個人一點不笨,學東西很快,不會給你丟臉的。」

  老太婆不置可否:「小子,你的命很苦嗎?」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過去很倒楣,不過有一段時間,我過得很快樂。」

  「哼,是因為女人而快樂吧?」

  「咦,婆婆你怎麼知道?」

  「看你滿臉發春的樣子就知道了。嘿嘿,又是一個『情』字,小子我告訴你,如果看不透男女之情,就休想破除成住壞空的宿命!」

  我心中茫然,這幾天,總是會想起三個美女,渴望和她們團聚。難不成老子愛上了她們?這可不太妙,我無權無勢,妖力又差,她們怎麼會喜歡我?海姬可能對我有點好感,但也不見得是愛。到頭來,恐怕我要在單相思中衣帶漸寬後悔死!

  「小子,看著我!」老太婆突然喝道,目光炯炯:「如果你能把這裡的秘笈,全部學會,我就將這些年研究命運的心得傳授給你!要是你連這些都學不會,就不配學我的東西!」

  我叫苦連天:「婆婆,你不要耍我啊。學會這裡所有的秘笈?我鬍子都變白了。何況,我過去對秘道術、甲禦術和妖術一竅不通,現在要一下子學會,怎麼可能?正所謂先天不足,後天難補。再說了,我只想學你的東西,和這些秘笈有什麼關係?」

  老太婆一瞪眼:「你的廢話還真不少。我問你,沒有地基,能造房子嗎?無論是秘道術、甲禦術還是妖術,都是參天地妙化的法術。學會這些,領悟天、地、人三者之間的奧秘,深悉自然與人為之道,才有資格談命運。」

  我辯解道:「鳥兒不會游泳,卻能在天上飛。魚兒不會走路,但可以在海裡遊。可見,我學不會甲禦術、秘道術,未必就學不會婆婆你的東西。」

  老太婆直直地瞪了我半天,突然大笑:「你這小子,拜師學藝居然還要討價還價,真是有意思。不過呢,」話鋒一轉,臉孔一板:「我還是那句話,想學我的命理妙訣,就必須學會這裡所有的秘笈。反正學不學隨便你。」

  我有自知之明,要是靠自己苦學秘笈,恐怕一輩子都得呆在龍鯨肚子裡了。抓抓腦袋,我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會,突然有了個主意。

  「婆婆,這些秘笈是不是很難修煉?」

  「學會也不難,但如果要想學精,每一本都練到爐火純青,可以飛升靈寶天或是色欲天的境地,那就不容易了,如果沒有奇遇的話,天資再好的人也需要上千年。」

  「我只要學會就夠了。只要學會,你就肯教我命理,對嗎?」

  「沒錯。」

  「學會這些要多久?」

  「除非你有我丈夫那樣的天資,否則至少百年時間,才能學會全部秘笈。」

  「以我的資質,要想在很短的時間裡學會秘笈,是不是不可能?」

  老太婆點點頭,我微微一笑:「也就是說,我的命運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學會這些秘笈。」

  老太婆又點點頭,我眨眨眼睛:「婆婆,你這一生中最渴望的,便是掌控、打破命運,對嗎?」

  老太婆警覺地道:「你想說什麼?」

  我哈哈大笑:「婆婆,你不是最喜歡掌控命運的嗎?不如在我身上試驗一下,看看能不能幫我打破這個既定的命運,在短時間內學會秘笈!」

  老太婆一愣,立刻醒悟:「你這小子太油滑,居然繞著彎,想讓我教你修煉秘笈。」沉吟良久,她搖搖頭:「難,太難。」瞧瞧我,又自言自語:「嘿,不過倒是很有趣,也許可以試試。」

  我一拍胸脯,大喊道:「婆婆,撇開一切不談。這是你和命運的一場戰鬥,戰場便是我林飛!大不了失敗,有什麼不敢試的?」

  老太婆雙目亮起逼人的光芒,四周的陰暗,仿佛也被目光照亮。許久,猛然喝道:「沒有天命,只有本心!林飛小子,我答應你了。」

  很快,我就開始後悔。

  後悔讓老太婆教我修煉。因為這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洛陽的乞兒生活比起現在,要強上十倍,一百倍!當一個人連尿尿的次數也被限制,會有多慘?每天只能睡一個時辰,進一次食,其餘時間都在苦苦修煉。稍微打個盹,走了神,就會被老太婆一頓暴揍。

  老太婆教我練的第一本秘笈,叫做《璿璣秘道術》,據說是清虛天挺有名的一個秘道術門派的修煉心經。

  「璿璣秘道術的精義,在一個『圓』字。渾圓流轉,生生不息。一舉手,一投足,都形成一個圓。圓沒有任何棱角,沒有鋒芒,卻充滿了無窮的變化。」老太婆淡淡地道,手掌轉動,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又一個圓,看得我眼花繚亂。四周的空氣隨著手掌發出嗚咽聲,迅速形成一個個氣流漩渦。

  我點點頭:「看起來是很牛。不過,沒有棱角鋒芒,怎麼攻敵?」

  老太婆忽然對我張開嘴巴,我皺眉:「婆婆,你的牙齒很黃,而且殘缺不全。最好不要經常張嘴,暴露缺陷。」

  一個暴栗不客氣地敲在我腦門上,老太婆道:「你再看我的舌頭。」

  我仔細看了看:「你的舌頭鮮紅圓潤。」

  「比起我的牙齒怎麼樣?」

  「當然好多了,你的牙都快掉光了。」

  老太婆緩緩地道:「有棱角、有鋒芒的牙齒已經掉光了,可是柔軟的舌頭卻完好無損。」

  我心中一震:「婆婆,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明白了還不快練?」老太婆發出河東獅吼,我點頭如小雞啄米,打開《璿璣秘道術》就練。

  按照秘笈中的指示,首先要運轉氣息,在體內生出一個渾圓的氣圈,再利用氣圈的流轉不斷生出一個個小氣圈,就像母雞下蛋一樣,直到體內完全變成一個漩渦氣場。好不容易,等我煉築完璿璣秘道術的第一層根基,剛想喘口氣。老太婆就一把揪起我,破袍飄飄,向前飛去。

  「婆婆,你的禦風術夠牛,不過你抓著我幹嘛?讓我靜靜地欣賞嘛。」

  「我可沒時間讓你按部就班地修煉。聽著,我要把你扔進化血漩渦,你親身體驗一下璿璣秘道術的精義。這比照著死書練見效快得多。」

  「我要上茅房!」

  「閉嘴!」飛到化血漩渦下面,她輕輕一擲,我猶如騰雲駕霧一般,沖向化血漩渦。

  剛剛接近漩渦,一股狂暴的力量立刻將我卷住,猛然轉動,甩了出去。「砰」,我重重落地,摔得眼冒金星。我立刻醒悟,從蛋殼沖入化血漩渦時,受到的是吸力,從漩渦下方進入則變成了排斥力。

  「笨蛋,剛學的怎麼都忘了?化血漩渦就是轉動的圓,只要你施展璿璣秘道術,跟著化血漩渦旋轉,就不會被甩出來。」老太婆一邊說,一邊再次抓起我,向半空扔去。

  「砰!砰!砰!」我一次次從化血漩渦中摔下來,又一次次被扔進去。要不是煉成雲光石流飛丹,恐怕我早變成一地碎片了。最可氣的是,月魂這傢伙突然冒出來,在周圍跳來跳去,像是在嘲笑我的慘狀。

  「笨得要死!今天罰你不許吃東西!」老太婆又是搖頭又是咒駡,在她的「淫威」逼迫下,我只好餓著肚子苦練。

  幾天後,我開始適應了,能在化血漩渦裡支撐一段時間,才被甩出去。而支撐的時間,也在逐漸加長。儘管如此,老太婆還是不滿意。

  「笨蛋!笨蛋!笨蛋!」老太婆吵得我耳朵都快聾了。

  「婆婆,北境不是一天建成的啊!」我苦叫一聲,被再次扔向化血漩渦。

  「這次再練不成,你一個月休想睡覺!」

  我靠!我還要據理力爭,但已經說不出話了,四周壓力陡增,胸口喘不過氣來,幾乎要窒息。

  「渾圓流轉,璿璣內生。」我默念口訣,雙掌劃出一個個圓。一個個小氣流漩渦從掌心綻出,在我四周形成流轉的氣圈,整個人也開始跟著化血漩渦旋轉。

  「由內而外,生生不息。」隨著體內氣息流轉,一個個氣圈宛如漣漪,向外蕩去,迴圈轉動,無休無止。我仿佛也化作了一個圓,成為化血漩渦的一部分,再也不是入侵的異物。

  周圍的壓力一點點消失。輕鬆地隨著化血漩渦轉動,我再也沒有摔出去!到後來,我已經能夠控制身體,利用氣圈,借助漩渦的旋轉力,在裡面移動。想要上升就上升,想下沉就下沉,說不出的自在隨意。

  「婆婆,我練成了!」我歡呼一聲,從化血漩渦裡躍出,轉了個圈,輕輕落回地面。

  「只是學會罷了,談不上練成。」老太婆有些遺憾:「如果你繼續修煉璿璣秘道術,再進一層,就能臻至大圓滿的境地,飛升靈寶天撈些好處。可惜,現在沒時間讓你練到大成。」

  我道:「這個不要緊,將來我有的是時間慢慢深造。」

  老太婆淡淡地道:「記住了,璿璣秘道術是以弱勝強的秘道術,對戰時,敵人的力量一旦比你更強,就要學會以柔克剛,以無鋒對有鋒。小子,我問你,秘道術是什麼?」

  我抓抓腦袋:「就是道術呀,還能是什麼?」

  老太婆嘿嘿一笑:「在北境,修煉秘道術的人何止千萬,但真正理解秘道術真諦的人寥寥無幾。告訴你,秘道術——是順應天地自然的法術。好比人在水中會被淹死,就必須學習游泳,這是順應水的習性。人要摘樹上的果子,就必須會爬樹,這是順應樹的習性。瞭解天地萬物的本性,順勢而動,是秘道術。」

  我熱烈鼓掌:「婆婆,聽你幾句話,勝讀十年書啊。那麼甲禦術又是什麼?」

  老太婆道:「人不想被水淹死,那就乾脆用土把河水填平。人要摘樹上的果子,那就一斧頭把樹砍斷。改造天地自然,是甲禦術的核心。」

  我欣然道:「秘道術是適應萬物,甲禦術則是改變萬物。如果秘道術是柔,甲禦術則是剛。對敵時,哪一個更方便就用哪一種。」

  老太婆點點頭:「剛柔相濟最好。」

  我心中一動:「婆婆,你這裡有沒有碧落賦的秘道術秘笈,或是脈經甲禦術的秘笈啊?」

  「北境的各類門派成千上萬,怎麼可能收齊所有的秘笈?」老太婆搖頭,臉上露出遺憾之色:「脈經海殿和碧落賦都是很強大的門派,高手如雲,防衛森嚴,它們的秘笈難以得手。唉,昔日我偷偷潛入碧落賦,想要盜取秘笈,結果被掌門晏采子發現,一番爭鬥後,我僥倖逃脫。碧落賦的秘道術的確奧妙非常,難怪晏采子被稱作北境的秘道術第一高手。」頓了頓,她雙眼一瞪:「小子,還有功夫說廢話?接下來是《五識妖經》,快練!」

  我心中叫苦連天,這麼不停歇的修煉,太變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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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4-2 15:32: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好好修煉,天天向上

  《五識妖經》,是修煉聽覺、嗅覺、味覺、視覺和觸覺的妖術,不但能讓眼睛、耳朵、鼻子等變得靈敏,還能使這五感互相連通,彼此取代。

  修煉時,我要蒙住雙眼,靠鼻子、嘴巴去看東西。或者捂住耳朵,用眼睛去聽聲音。這本秘笈我當然也沒有練到爐火純青,只是大致學會。儘管如此,秘笈剛練完,我便進入了妖怪的初級進化狀態——身態。

  肌膚莫名其妙地吐出了一根根細絲,色澤鮮紅,緊緊地纏住全身。我就像是被捆在一個大繭裡,動也動不了。老太婆見到我這個樣子,驚訝地道:「怎麼回事?」

  我苦笑一聲:「練完五識妖術,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老太婆仔細觀察了半天,道:「像是進入了妖怪的進化狀態。奇怪,你是個妖怪?怎麼我沒看出來?」

  我解釋道:「我是半人半妖。」

  老太婆臉上露出詫異之色,不過沒有追問,只是道:「可能你的妖力太差,所以我感應不到你的妖氣。你大概剛進入身態吧?」

  我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老太婆道:「身態的進化一般需要半天,完成後,會立刻飛升色欲天。」

  我大喜過望:「婆婆,色欲天裡是不是有很多好東西啊?」

  「嗯,有不少稀罕的寶貝、芝草和妖異的兵器。也有很多通靈的怪獸,它們的內丹都是大補之物。」

  「太好了!這下子我可以去大撈一把。」

  老太婆一哂:「就怕你沒機會拿到。妖怪進化中,身態最低級,所以在色欲天裡能呆的時間很短,大約是一彈指,就會被送出色欲天。」

  我呆了呆:「一彈指,有多長?」

  老太婆拇指和中指相扣,輕彈了一下:「你說呢?」

  我頓時洩氣:「這麼短的功夫,連飽飽眼福都難,更別提找寶貝了。」

  老太婆道:「所以飛升色欲天時,你什麼也別看,用最快的速度在那裡胡亂抓一把,抓到什麼就是什麼,因為你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逗留。也許會抓到什麼好東西,也許只能摸到一坨怪獸的屎,看你的運氣了。」

  我愣了片刻,一笑:「那我就不指望撈到什麼寶貝了。」

  「你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她讚賞地道,拿出一本《龍虎秘道術》,攤開了,放在地上:「這半天你也別閑著,給我背熟這本秘笈。」

  我靠,想偷懶也不行啊。我看了一會秘笈,渾身的紅絲越來越厚,裡三層,外三層地裹住了我,漸漸地,五感慢慢封閉,看不見,聽不到,也不能開口說話,整個人昏昏欲睡。我心中一動,看樣子,飛升的時間馬上要到了。

  轟地一聲,仿佛靈魂出竅,一下子越過了三山五嶽,我置身在一個陌生的天地裡。五感在剎那間恢復。

  我飛升了!

  四周光華閃耀,我顧不上細看,以最快的速度出手,隨意向前抓去,捏住了一個滑溜溜的小東西。幾乎在同時,我渾身一震,仿佛從高高的天空墜落深淵,魂魄歸位,人重新回到了繭裡。

  「啪啪啪」,繭自動碎裂成一塊塊,細密的紅絲紛紛斷開。

  我脫繭而出!整個人神清氣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這時候,肋下忽然一陣奇癢,眉心的內丹跳個不停。我心中一動,催動內丹,「噗噗」,兩隻龍蝶爪閃電般探出。

  邁入身態後,我居然多出了一隻龍蝶爪!這只爪子是藍色的,覆蓋著半透明的鱗甲,猶如海面上的浮冰,閃爍著凜冽的寒光。

  赤爪可以噴火,藍爪又能噴出什麼來?我好奇地一試,爪尖冒出森冷的水霧,把地上的《龍虎秘道術》凍成了一塊寒冰。

  原來藍爪有結冰的威力啊!我興奮得抓耳撓腮,改天遇到水六郎,老子一定要讓他嘗嘗挨冷受凍的滋味,先把這小子衣服扒光,再把他凍成冰塊,遊行示眾!揮動著兩隻龍蝶爪,我意興大發,可又覺得有點奇怪,鳩丹媚說過,只要進入身態,就可以想變妖就變妖,想變人就變人,可我現在還是個人。莫非因為我是個人妖,所以不能完全變身成妖怪?改天一定要問問鳩丹媚。

  想了一會,我收起龍蝶爪,這才想起從色欲天抓回來的東西。仔細一看,它像顆黃豆,圓溜溜,油光光,毫不起眼,估計真可能是怪獸的屎。唉,第一次飛升,不但沒拿到寶貝,連色欲天到底是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我只是記得,那裡異香撲鼻,充滿了絢麗的光彩。

  過了一陣,老太婆來了,我把這顆黃豆給她看,她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我充滿信心地道:「不要緊,以後我多練幾本妖術秘笈,就能再次進化。到時候,老子再去色欲天一遊。」

  老太婆沖我翻了個白眼:「哪有那麼容易?只有妖力大幅度增強,才能邁入下一次進化。妖怪進入身態最容易,接下來要困難百倍。就算妖術秘笈練得再多,如果不能登峰造極,妖力的進步就有限,像你這樣,每本秘笈學會就停止不練,下一次進化至少還要等幾年。」

  我著急了:「不會吧?秘笈練得再多我還是個低級小妖?還得被人欺負?」

  老太婆搖了搖頭:「那倒不會。妖力雖弱,但與人打鬥時妖術繁妙便可彌補。等你練完所有的秘笈,通曉了秘道術、甲禦術和妖術,就算遇到進入轉態的妖怪,你也有取勝的機會。」

  我立刻心花怒放:「太好了,蜃三郎不就是轉態嗎?到時候,老子就能好好收拾他了。」

  「砰!」老太婆敲了我一個暴栗:「沒出息的小子,學秘笈不是讓你去好勇鬥狠!一點沒有雄心大志。打破成住壞空的宿命,才是你要樹立的目標!」

  我靠,婆婆你太瞧得起我了吧。老子學秘笈就是打架用的,否則學了幹嘛?正在胡思亂想,月魂幽靈般地冒出來,雖然學會五識妖術,我的目光銳利了許多,但還是看不清月魂的模樣。過了一會,它竄到老太婆身邊,不知在說些什麼,後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對我道:「月魂說,它想要你從色欲天帶回來的這個東西。它還說,這個東西對你沒用處。」

  我爽快答應,把這顆黃豆扔給月魂,它似乎很高興,在周圍跳來跳去。我趁機道:「月魂,你拿了我的東西,以後就別再捉弄老子了。」

  老太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別廢話,快點修煉龍虎秘道術!」

  就這樣,在累死累活的牛馬生涯中,我一本接一本地修煉秘笈。頭髮長了,鬍子長了,人也髒得一塌糊塗。現在出去的話,三個美女一定不認識我了。

  這天,剛看完《混沌甲禦術》,老太婆就不由分說地抓起我,騰空而起,閃電般穿過化血漩渦。

  我不解地道:「婆婆,我們要去哪兒?」

  「換個地方修煉。」老太婆道,月魂也跟上來看熱鬧。

  在蛛網般的透明管子前,老太婆放下我,問:「《混沌甲禦術》記熟了沒有?」

  我暈了:「婆婆,你當我神仙啊?看一遍就能背?」

  老太婆不耐煩地道:「混沌甲禦術的原理很簡單,天地萬物,都有各自運行生長的規律,稱作物理。對手的攻擊也同樣如此,都有內在規律。破壞物理,恢復混沌,就是混沌甲禦術的精要。」

  我點頭道:「這我明白,比如對手使用璿璣秘道術,那我就要破壞他的氣圈運行,讓他劃不成圓。」

  老太婆哼道:「你就是一張嘴會說。」指著透明管子裡遊動的魚,道:「你現在替我抓一條魚出來,但不能弄破龍鯨的腸子。」

  「這些管子原來是龍鯨的腸子啊?」我嘖嘖驚歎,又道:「不弄破腸子,怎麼把手伸進去抓魚?婆婆你耍我啊?」

  不等老太婆回話,白光一閃,月魂倏地鑽進了透明管子,在一條魚的尾巴上,神氣活現地跳著。

  日他奶奶的!這傢伙擺明瞭向我炫耀!老太婆哈哈一笑:「只要施展混沌甲禦術,在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打破腸子的物理,就能把魚抓出來。」

  我沉思片刻,又仔細看了幾遍混沌甲禦術的要訣,深吸了一口氣,閃電般出手,抓向透明管子。「噗哧」,腸子被我抓破了,裡面的液體噴出,臭烘烘的,濺得我滿頭滿臉。而腸子的裂口處迅速融合,重新變得完好無缺。

  老太婆道:「龍鯨是一種很玄異的海獸,內臟器官如果被破壞,就能自動癒合。所以即使是一流的高手,也休想傷得了它。我先走了,你自己在這裡練,過幾天我再來看你。嘿嘿,到時如果還練不成……」

  「就扁我嘛。」我打斷了她的話:「沒新意。」

  拳風呼嘯,直擊我的面門。我怪叫一聲,雙掌劃動,璿璣秘道術自然運行,綻出一個個氣圈,化開拳風。順著老太婆的拳勁,我悠悠地轉了個圈,閃在一旁。同時氣圈蕩出一個個圓,反守為攻,纏向老太婆。

  「勉強過得去。」老太婆輕鬆掙開氣圈,丟下我,揚長而去。聽說高手常給人看背影,一點不錯。我的目光重新盯住了透明管子。

  龍鯨的腸子,至少被我抓破了幾千次。幸好它可以自動癒合傷口,否則這裡的腸子恐怕都會被我抓爛的。

  它慘,我更慘,不但手臂酸得舉不起來,還被老太婆扁得鼻青臉腫。月魂在邊上跳來跳去,明顯幸災樂禍。這段時間,我抽空修煉鏡瞳秘道術,已有小成,可以看清月魂的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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