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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鬼鬼夢游]惡人成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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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2:48:59
110章 刺殺

  從柳府到莊家是一條主道,便是雨天,這條道上也不可能沒有人。

  可這會,街上安靜的幾如死寂。

  統一的雨具內統一的衣服,統一的標誌性大刀,這是宮中禁衛。

  前腳才賞了人,一轉身就準備要人命,他那個高高在上的父親口口聲聲說信他,卻也不過如此。

  白瞻為這樣的認知覺得好笑,血緣可真奇妙,明明認親不到五年,明明一年到頭只會相聚短短幾日,可他心裡確實是把那個有時候看起來比他還要寂寞的老男人當父親的。

  沉默中,一人上前,“奉聖上令,帶莊書晴上京,請公子將人交與我們帶走。”

  “我要不同意呢?你們準備如何?殺了我?還是連我一起帶走?”不等他回話,白瞻繼續道:“這天下沒有殺得了我的人,你們,信不信?”

  被那樣仿似半點不在意卻又分明嗜血至極的眼神盯著,頭領心口一陣緊縮,不敢再多說話,退後幾步拱手道:“得罪之處,請公子見諒,上。”

  三子等人哪裡容得下別人在他們面前放肆,對方動的時候他們就準備動手,可當看到步下馬車的公子手裡提著的劍,他們頓時齊齊往後退,再不敢向前踏出半步。

  公子的劍,不分敵我。

  “守住馬車,誰敢靠近,殺無赦。”

  “是!”

  劍出鞘。隱有龍吟聲傳出!

  許久未見天日,也未飲血的藏雲劍劍尖都在顫抖,仿佛在催促主人快快讓它發威。

  雨水滴落在身上。從額頭往下,到鼻子,嘴邊,再從下巴滑下,明明因為雨淋而狼狽,可在白瞻身上卻憑添一份灑脫寫意,這一刻。所有人都得承認,幾位皇子裡。這位最像皇上,皇上偏寵這個不在京都的皇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踩在雨水裡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近。

  白瞻挽了個劍花,決定不再浪費時間。

  書晴在等他。

  雨水再冷。風再涼,只要想起心裡的那個人在等他,寒意就進不了心裡。

  這些人,算什麼東西?

  “啪,啪,啪……”

  所到之處,劍過,人倒,重物墜地的聲音一聲又一聲。沒人喊,也沒人叫,更沒人說話。因為他們破的全是喉嚨,喊不出話來,像一幕默劇,沉默著開始,沉默著結束。

  可還活著的人卻嚇壞了!

  他們都知道這位公子是強者,很強。所以這回出動的人個個都非庸手,可即便這麼多人圍攻。依舊非一合之敵。

  這個人,他們還是低估了!

  “饒……”

  “啪!”

  水花濺開,倒下的人睜著眼睛,嘴型吐出一個‘命’字來,再無聲息。

  寬闊的街道上只剩下兩個人,白瞻,以及那個頭領。

  白瞻本來準備順手也宰了,可想想總得留個人帶話回去,遂停了手,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往馬車走去,“告訴他,動書情就等於動我,我不懼與他為敵。”

  上得車轅,白瞻覺得還不解氣,停下來看向三子,“你帶人將這些人都送到京都去,要是能扔到皇帝眼皮子底下,本公子重重有賞,多帶些人,把京都攪他個天翻地覆再回來。”

  “是。”三子興奮得簡直想仰天嚎幾聲,好久沒幹這麼痛快的事了,“屬下一定讓公子滿意。”

  白瞻輕踢他一腳,進了馬車。

  三子揉了揉被公子踢的肩膀,嘿嘿笑出了聲,吆喝道:“都聽到公子的吩咐了?想去的準備幹活。”

  “去去去,當然去,想想就過癮得很。”

  “算我一個。”

  “……”外頭隨著雨聲傳來的聲音不是很清晰,莊書晴也沒仔細聽,注意力全在進來的男人身上。

  上前自然而然的接過劍放到一邊,沒注意到丫鬟驚詫的眼神,拉住他的手腕就開始號脈,很好,一切正常。

  “馬車裡有幹衣裳嗎?”

  丫鬟回過神來,忙回話,“有。”

  “這身得換了。”解了白瞻那鑲著紫玉的腰帶,莊書晴繼續給他解衣裳,白瞻拉住她,“不急,回去再換,沒多遠了,你別蹭濕了衣裳。”

  斜他一眼,莊書晴動作不停,不說話。

  等衣裳換好,莊家也到了,莊書晴讓馬車直接駛進了前院。

  白瞻披散著擦得半幹的頭髮從馬車上跳下,轉身扶著人下來,然後才是丫鬟抱著柳知瓊小心的踩下,另一個丫鬟舉著傘,自己濕著,讓柳三半點雨都沒沾上。

  “把人放到西廂去,敏姐姐,哪間最乾淨你帶人去哪間。”莊書敏回過神來忙點頭,匆匆領著人走了,她是不懂很多事,可家裡有一個懂的就夠了,她照著做就是。

  “寶珠,去叫青陽子過來,背上他的藥箱,把我的器具箱也送到西廂去。”

  “是。”

  “南珠,你去叫喻娘子煮點姜湯,多煮幾碗,大家都喝一碗去寒。”

  “是。”

  莊書晴這才看向白瞻,“你要不要回去捂一捂。”

  “我沒那麼弱。”被關心了,白瞻眼裡隱隱有著笑意,“小時候我娘喂我吃的那朵會跑路的花不是凡物,自那以後我就沒病過。”

  莊書晴雖然學的是醫,可也不是唯物主義者,在這個世界睜開眼睛後更加相信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句話。

  碰了碰他的手,溫熱的和平常一樣,於是她也就不說什麼了,兩人並肩往裡走去。

  “這一天好漫長。”

  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實在是有些過於充實了。更讓她難過的是居然沒有一件開心的事。

  “你父親……是想要除掉我這個巫女嗎?”

  “不要太把他當回事,也不過如此罷了,大周朝內憂外患。遠沒有表面那麼風光。”更何況就算將書晴帶去京都也絕不會要她性命,最大的可能是將她暗藏起來,讓她為己所用,論起怕死,誰比皇帝更甚。

  只要一想到有可能發生在書晴身上的事,白瞻就掩不住周身煞氣。

  “怎麼了?想到什麼了嗎?”

  “沒事,不要擔心。等這事過了,我們離開這會元府。天下大得很,也遠不只有一個周朝。”

  背井離鄉對誰都不是輕鬆的決定,白瞻不同,他從小就習慣了游走四方。莊書晴卻不是那麼輕易能捨下故舊的人。

  “如果事情往最壞的方向發展,我跟你走。”

  “好。”到了西廂房,青陽子也跑著過來了,白瞻沒有跟進去,而是從兩家相通的門回了自己那邊。

  “叫陳元來見我。”

  “是。”

  陳元原本在那邊白府處理事情,得到消息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了,沒多會就出現在白瞻面前。

  “多抽些人過來,書寒身邊往暗里加人,給蘇文那邊遞話。讓他有個準備。”

  “是。”想起剛才見到三子時他興奮的模樣陳元不由得有些羨慕,他也想去啊!可眼下的情況他不敢離開,他怕公子耍得太威風。老夫人曾說過,若非必要,切不可以沾染太多人命,他不敢攔著公子做什麼事,只能盡可能的讓事情在可控範圍內。

  “告訴所有人,時機到了。兩天后讓事情同時暴開。”

  “是。”這下陳元也來了勁,這事情佈置這麼些時日。總算到時候了,“屬下擅自做主,派人跟上了公子放過的那人,屬下心裡有些懷疑。”

  “懷疑他不是父親的人?”

  陳元訝然抬頭,“公子您……”

  “不管這事是不是父親下的令,我都不會留手,那些人什麼動靜?”

  知道公子問的是皇上派來保護公子的人,陳元忙道:“屬下正要稟報,不久前陳涼找到屬下,說要見一見那些死了的人,屬下沒有攔著。”

  他們也起疑了?白瞻輕扯嘴角,看樣子他們沒收到任何旨意,有些人的膽子倒是比他預料的要大上不少,他倒要看看他們的後招是什麼。

  “告訴三子,好好玩,玩得越大越好。”

  陳元面皮抽了抽,打定主意不傳這話,不用公子再點火,那幫人就已經是興致高昂了,要是再有公子這句話托底,他都不敢想像後果。

  “公子,陳涼求見。”

  “傳。”

  陳涼是皇帝派來保護白瞻的頭兒,顧不得一身濕,咬牙忍著怒火單膝跪下,“屬下參見公子。”

  “免。”白瞻換了個坐姿,一手撐頭,“查到什麼了?”

  “是,屬下剛才一個個查看過了,裡面確實有皇上的人,可有一個屬下卻知道是四皇子的人,另有兩個是大皇子的人,屬下懷疑有人使離間計,為了就是使您和皇上離心,萬請公子慎重。”

  如果這些人是假傳聖旨,那就想得通了。

  白瞻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關節,要是能一舉將他拿下,那自是天大的喜事,只要將書晴掌握在手裡,他們有的是辦法善後。

  可要是圍攻失敗了……那些人都很瞭解他,知道他不會忍氣吞聲,必定會大鬧一場。

  有些事皇帝忍得,比如那年他朝所有皇子發難,皇帝只當兒子桀驁不馴,明面的不對付他容得了,並且還因此更喜歡這個任性的兒子幾分。

  可有些事情絕對不在皇帝容忍範圍內,比如挑釁皇權。

  只要他失了聖心,對那些人來說就是勝利,他們始終擔心,父親遲遲不立太子和他有關係,就算其他目的達不到,這個目的達到也夠了!

  呵呵,這場戲,不唱大點怎麼對得起這麼辛苦算計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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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2:49:19
111章 甜甜的

  白瞻緩緩抽出長劍:不給?

  莊書晴一進屋就立刻給柳知瓊吊上了葡萄糖鹽水,然後才著手清創。

  屋裡除了青陽子外,她讓賀曼和夏珍也跟在一邊打下手。

  “這就是手術後有可能發生的術後感染,之前我就一直在避免這個情況,也以為過了那個危險期,可沒想到會因人為的原因還是讓她受罪,這還不是最嚴重的情況。”

  換了一塊用生理鹽水蘸濕的棉布,莊書晴繼續道:“嚴重的時候傷口會化膿,潰爛,如果到了那種程度就得進行二次手術清創,更可能會危及生命,拿幹棉布和箱子裡的小瓶子給我。”

  青陽子知道這酒精的用處,用在人身上……

  “不能直接用在傷口上,像這樣擦試傷口周圍,最大面的消毒,給我藥膏。”

  塗上厚厚一層藥膏,等藥膏吸收了再撒上藥粉,然後才用棉布包紮好傷口。

  “繼續給她退燒,賀曼,這裡不要離人,你分派一下人手,尤其是這個吊的藥水,每兩刻鐘就要換,絕對不能讓空氣進入血管,那很有可能會造成病人死亡,以她現在的情況經不起折騰。”

  “是。”

  再號了下脈,莊書晴才出了屋子。

  五月的天氣,連著幾天雨下下來明顯冷了很多。莊書晴剛打了個哆嗦肩上就多了件披風,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

  她現在有種本事,都能聞味識人了。

  “這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

  “會轉小。三五天內停不了。”

  “咦?”莊書晴側目,“你還會這個?”

  “不會,有人會。”覺得自己說得不夠明白,白瞻又補了句,“手下有人會。”

  莊書晴笑得很歡,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在乎你,其實只要有心就能感覺得到。她可以肯定,至少在現在。她在這個男人心裡很重要。

  “我去看看嬤嬤,你要去嗎?”

  向來是莊書晴去哪白瞻跟到哪,這樣由莊書晴來問的時候極少。

  白瞻訝異了下,看到她歡喜的眼神哪還會拒絕。

  “你去哪裡我都去。”

  渾不知自己說著甜言蜜語的白瞻被莊書晴主動牽手去了雪嬤嬤屋裡。

  雪娘這些日子被照顧得很好。雖然還掛心在京都不知情況如何的老太爺和老夫人,可這莊家吃穿用度無一不是最好的,補的好了,氣色眼看著就好了。

  這是她第二回看到傳說中的白公子。

  她活了一把年紀,沒有別的本事,一雙老眼看人卻還行,看兩人不算規矩的手牽手,她卻笑眯了眼。

  一個男人,還是地位尊貴的男人。能讓女人牽著他走在他前面就足以說明很多事。

  “嬤嬤,這是我……”莊書晴有些苦惱的回頭,她要怎麼介紹他才合適?

  白瞻也不幫她。只是看著她,眼裡卻暴露了他的期待。

  他也想知道,在書晴心裡,他是她的什麼人。

  雪娘只是笑眼等著。

  莊書晴一衝動,乾脆道:“這是白瞻,以後有可能會成為夫婿。要是有那個時候,我們就給雪嬤嬤敬茶。”

  “會是。”

  莊書晴臉上有些燙。裝沒聽到這兩個字。

  雪娘先是一愣,旋即笑得眼睛都沒了,“老奴是什麼身份,哪能讓小小姐和公子敬茶,老太爺和老夫人才受得起。”

  提到兩老,兩人的笑意都淡了,莊書晴自己在床沿坐了,示意白瞻去坐椅子。

  “嬤嬤,現在事情鬧得有點大,董家以後會如何我也說不好,可是我和白瞻說了,若是事發,讓他保住外祖父和外祖母,到時……要是兩老願意離開京都,我接他們來會元府,雖然算不上享天倫之樂,我們姐弟也能盡盡孝心。”

  雪娘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在知道小小姐很有本事的時候就想過開口求一求,讓她想辦法幫幫老夫人,可她開不了這個口。

  小小姐才十五,她不能因為知道小小姐有個厲害的公子護著就不要臉的提出過份的要求。

  一個人的好是有限的,公子是願意護著小小姐,可要是小小姐的娘家人都不爭氣,總讓他幫忙,小小姐如何挺得起腰來。

  已經幫不上忙了,再拖小小姐的後腿,她再急也無法開這個口。

  可是根本不用她求,小小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替兩老求過情了,還想接人過來享天倫之樂……

  四小姐生了個好女兒,真好,是她見過的最好的,最懂事的姑娘。

  “您別掉眼淚啊。”莊書晴有些無奈,她說這些是為了讓養病養得並不安穩的老人安心,可不是來招她眼淚的,“知道自己是被護著的,我當然得回報一二,若是外祖父和外祖母對我們姐弟並沒有護犢之情,我也不會費那個心,我也不怕嬤嬤知道,我就是個算得清楚的人,不會平白對一個人好,別人從我這得了多少,是因為對方也給了我這麼多,您還當我是個吃虧的性子不成。”

  眼淚還在掉,雪娘又聽笑了,只覺得對這小小姐稀罕得不行。

  “所以您以後啊就安安心心養病,不要掛心外面的事,總歸天也塌不下來,真塌了也有個高的頂著,我這家裡就沒有個年紀大點兒的,雖然規矩小了,大家都樂得自在,可真需要講規矩的時候也得有個懂這個的來操持,我可還盼著您能幫我呢!”

  “好好,老奴好了就來幫小小姐。”

  又安慰了老人幾句,把老人哄得都笑眯了眼,莊書晴才和一直沉默的聽著看著的白瞻離開。

  便是到了外邊,莊書晴臉上的笑意都沒有散。

  在別人眼裡,雪嬤嬤只是個下人,對她怎麼樣都是應該的,可她做不到這麼理所當然,她欣然接受這份好,也樂意對這個對她好的人好,就這麼簡單。

  “很高興?”

  “恩,高興。”莊書晴歪著頭看他,雙手挽住他的手臂轉到他面前,如同熱戀的情侶再正常不過的親昵,“你高不高興?”

  白瞻眼裡全是她嬌嗔的模樣,笑意柔和了整張臉,完全看不出就在今天,不久前,他拿拎著劍威風凜凜的大殺四方,“高興,很高興,想每天都是今天。”

  “我可不樂意。”莊書晴皺了皺鼻子,“一天下來就沒個消停,過得好累,要天天都這麼熱鬧我可受不住。”

  “我不是指這個,我是說……”想了想,白瞻也沒想出來要怎麼形容自己現在心裡這種美好的感覺。

  莊書晴‘撲哧’一聲笑了,眉眼生輝的看著她,“我懂,要是每天都能這樣我大概也能勉強接受。”

  陳元遠遠的看著實在不想上前,回頭對柳嘉宏道:“老爺子,我們就在這等等如何,我現在要是敢去毀了公子的好事,一定好多天不會有好日子過。”

  本來心急如焚的柳嘉宏看著那親昵的兩人這會倒是不那麼急了。

  以前從未聽說過白公子對哪個女人另眼相待,都傳白公子那眼睛長在頭頂上,不知道得是怎樣的天仙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傳出白公子看上沒身份沒地位,長得也並非傾國傾城的女子時,不知道多少人掉了下巴,完全不理解白公子看人究竟是個怎樣的標準,並且看著還不是玩一玩而已。

  以前他也不解,現在卻有些理解了。

  莊書晴很簡單。

  她好像有一種化繁為簡的本事,什麼事情由她做起來都再簡單明白不過。

  明明也在借白公子的勢,需要白公子出力時從不手軟,可她就做得明明白白的,不和有些人一樣明明利用了人還裝的冰清玉潔。

  她對白公子很真,這份真才是最難得的。

  就像現在,剛才明明還在和人撒嬌,這會就敢端著一碗什麼東西硬要人喝下去,他離這麼遠都看得出白公子對那碗東西的不喜。

  就在他以為白公子會堅持到底時,那個向來肆意的男人竟然就真的一仰脖子幾口將那碗東西給喝了!

  然後,帶著殺氣的眼神看了過來。

  陳元摸摸鼻子,硬著頭皮上前,“公子,柳老爺子來了。”

  “恩。”滿口的怪味,白瞻不想說話,轉身往正屋找水喝去了。

  莊書晴將自己那份姜湯水喝完,空碗遞給寶珠,對老爺子微微點頭道:“這天氣帶著濕寒,喻娘子熬了不少姜湯水,老爺子也喝一碗。”

  “那老夫就卻之不恭了。”

  莊書晴笑笑,看向陳元。

  陳元忙自覺的開口,“我馬上去喝。”

  莊書晴這才滿意了,“我先領老爺子去看看三小姐。”

  看著床上人事不省的孫女,柳老爺子心裡很不是滋味,在去上智寺之前他還去看了她,明明她還一臉遺憾的說今年不能陪他去了,明年一定雙倍補上。

  這才幾天功夫,人就成了這樣,究其原因還是家裡人造的孽,想想心裡就難受得厲害。

  他知道家裡小輩怨他多年來偏心一個病秧子,他們卻不知道只有這個病秧子心裡才是最通透的,柳家真出點什麼事,能出個使得上力的主意的也只能是這個孫女,而不是那些本事沒幾兩,傲氣卻沖天的孫子。

  她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懂,這樣的孫女,他怎能不疼著些,怎麼能不盼著她多活幾年。

  可那些眼皮子淺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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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2:49:37
112章 暴發!

  “老夫在禮部呆了近二十年,常自傲於在那個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卻讓人挑不出錯來,可家裡卻成了這般模樣,現在想想,我又有什麼臉面有得意的,莊大夫,我這孫女就拜託你了。”

  “我份內的事。”莊書晴引著人出屋,“柳家的事原不該我置喙什麼,可白瞻在柳家也沒客氣,我知道以他的身份柳家不會苛責他什麼,便是連重話都不敢說他一句,至少在他失勢前會如此,可拋開這些,您心裡也別怨他,那時候不要說他,我都差點沒忍住。”

  柳嘉宏看她一眼,這算是偏幫了吧,還不惜將自己也拉下水,真是……

  “不怪,是四丫頭不懂事,事情老夫已經派人在查,要是真像你說的那樣,柳家絕容不下。”老爺子說完又苦笑,“敢攔白公子路還活下來的人這天下不多,她能留下命來怕都是公子不想讓你見血,我又哪裡還敢怪。”

  說著話,兩人到了正堂,白瞻正一臉不高興的看著他們,仿佛是嫌兩人來得太慢。

  落座後,寶珠給老爺子奉的不是茶,而是姜湯水,白瞻聞著那味就皺起了眉。

  老爺子卻有些高興,被人惦記著總是好的,哪怕只是無心,就是在家裡。他也難得著一份沒有私心的關心了,反倒是那個病秧秧的孫女待他的好和他附帶的那些東西沒多大關係。

  “公子,聽說從柳家回來的路上有人刺殺您。可是真的?”

  這消息根本不可能瞞住,白瞻一點不意外他知道,“你有心關注這個,不如去將柳家清理乾淨。”

  柳嘉宏老臉一紅,真覺得自己沒臉呆在這了,“讓您看笑話了。”

  白瞻看都不看他,什麼尊老愛幼。他這裡沒那個概念,“你回吧。你孫女在這裡比在柳家安全。”

  “是。”一口氣將還溫熱的姜湯水喝了,柳嘉宏起身告辭離開。

  莊書晴看著這樣簡直稱得上狂妄的白瞻笑,她不覺得這樣的白瞻有什麼不好,他有狂的本錢。為什麼不能狂,有什麼事他敢當面就給你難看,當面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樣的人,比小人可愛。

  柳知瓊在次日就醒過來了,看到莊書晴除了紅了眼睛什麼都沒問,讓她吃什麼就吃什麼,該喝什麼喝什麼,藥再苦也不含糊。一口喝下去都不帶抱怨一聲的。

  莊書晴隱隱覺得,經過這麼一遭,三小姐的心性好像更加不得了了。這性子,其實真挺適合習醫的。

  “你也別叫我三小姐了,就叫我知瓊吧,我可一直都是叫你名的。”

  “行,知瓊。”莊書晴放下她的手腕,半點沒有扭捏的就改了口。以前人微言輕的時候她還會注意著些,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人會給姐弟兩帶來麻煩。可現在她是完全沒有這個顧忌了,誰讓身後有個人縱著她呢!

  “沒那麼燒得厲害了,自己有沒有覺得輕省了些?”

  “恩,人不覺得那麼沉得難受了,失去知覺之前我還以為自己要熬不過去了。”柳知瓊笑得清淡,半句不提柳家人,“你可別因為我好轉就趕我走,我以後就賴這了,這裡比家裡讓我覺得舒服。”

  “柳府什麼底蘊,我這哪裡比得上,不過要論沒規矩,這裡確實比柳家沒規矩多了,我就圖個自在,反正也沒人管得著我。”

  看著進來的丫鬟,柳知瓊歎氣,“人活著有幾個人能活得自在,可你這家裡,你就不用說了,走路都帶風,可我見著的這些下人腳步都是輕快的,只有確實是過得輕鬆的人才能如此,笑容可以是假的,話也可以是編出來哄人的,腳步聲卻裝不出來。”

  “果然是書看多了懂得就多,我平日裡可注意不到這些,知瓊,你還想和我學醫嗎?”

  “想。”柳知瓊毫不猶豫的道:“以前還沒這麼想,現在只恨不得馬上給你磕頭奉茶,拜了你為師,我就有理由不回去了。”

  莊書晴失笑,這人,念念不忘的還是這個,“等你好了,我收你為徒。”

  “當真?”柳知瓊立刻坐了起來,一下子扯痛了傷口,嘶了好幾聲才緩下來,莊書晴怕繃裂了傷口,忙掀了棉布去細瞧,好在沒事。

  “現在養病第一,等你養好了再說其他。”

  “好,一言為定。”

  莊書晴給她蓋好被子,“你還得說服你家裡人才行。”

  “我早就和祖父說過了,祖父說只要你願意收我,他不反對。”

  哪個師傅不想收意志堅定的弟子,莊書晴同樣是,既然打算收徒,當然是越優秀越好,她這一門,不好學。

  雨果然小了,淅淅瀝瀝的又下個沒完沒了。

  莊書晴不知道巫女的傳言現在到了怎樣的程度,她也不問,該幹什麼就幹什麼,照樣隔一天去一趟徐府,徐家人對她的態度和之前完全無異,甚至可以說更親密了些。

  不管是沖著她本人還是沖著白瞻,莊書晴都大大方方的領了這份情。

  敢在這種時候還接近她本就需要一定的勇氣的魄力,不管對方是因為什麼。

  而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一直掛心的事終於暴發了。

  不論遠近,凡是暴發了病情的地方同一天,同一時間將災情呈上。

  這時候,皇帝甚至都沒空去管在後頭主導這一切的人是誰,心裡滿滿都是大夏將傾的感覺。

  六府,除去病情已經穩定的會元府,和因故沒有直接接觸袍澤的淩雲府,另外四府無一倖免,且一個地方比一個地方嚴重。

  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正和鞠國僵持的邊塞軍中也發了病!

  若非鞠國以為這是瘟疫擔心會過病,非但沒有借機起戰,反而收緊了關口,嚴令不許過界一人,周國早已不戰而敗。

  看著一封封密信,皇帝氣得直哆嗦。

  病情的事他早已知道,也在派人查,可傳回來的消息都是病情遠沒有想像中嚴重,已經控制住了,不日便能好的好消息,所以他雖然發落了幾個人,老大老四也都吃了掛落,卻沒有大動干戈。

  可是和這情況比起來,他們吃的那掛落算什麼!

  “召四品以上大臣議事。”

  溫公公安排了人去通知各位大臣,沉默著上前給皇上沏茶。

  皇帝看著這個自小跟著他,比他還小了幾歲,鬢角卻已現白髮的大總管,“溫德,你說朕是不是老了。”

  溫德心下一酸,卻不和其他人一樣捧著只說好聽話,“誰能不老,老奴比您還小了好幾歲,可看著卻像是比您還要大上幾歲,太醫昨日來請平安脈不還說您身體好得很嗎?老奴就怕他光說好聽話,有事瞞著不敢說,還特意私底下去問詢過,他說啊,您身體是真的很好,再活上三四十年都不成問題,皇上可不能人未老心先老了,您這個樣子可經不起公子的刺激,他待您可從不會因您的身份就留情面。”

  想到那個小子,皇帝莞爾一笑,“你自來四平八穩,誰都不幫,沒想現在倒幫著他說話了。”

  換成別人,這會怕是已經誠惶誠恐的跪下表忠心了,溫德卻不,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了,“老奴還就覺得公子好,皇上和公子在一塊的那幾天比任何時候都高興,老奴說句逾越的話,公子雖然不會說好聽話,但是待您比誰都真,沖著這點,老奴也得說公子的好話。”

  被這樣一番說到心坎裡的話熨帖了,皇帝終於覺得不那麼喘不過氣來,剛才,他是真的想把那兩個孽子叫來,一劍一個斬於劍下。

  動搖國之根本,他要是還放任,死後有何臉面面對祖宗。

  不過能將事情壓制到集中暴發的,他知道的人裡只有一個人做得到,“在這後面操縱這事的,怕就是你口裡好得不得了的公子。”

  溫德並不覺得意外,“公子有那個本事,老奴只是不解,以公子向來不管別人死活的性子,這回怎麼會花這麼大力氣管這麼大件事,莫不是為了那個巫女傳言?您也沒當一回事啊,老奴猜著,是不是誰惹著了公子,讓他動肝火了?”

  皇帝起身來到窗前,看著外面競相盛放的鮮花和走動間衣擺都不曾擺動的宮女,“朕有時候會忍不住想,要是把這天下交給他會如何,怕會是另一番景象吧,可是你看,朕還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有些人就忍不住了,他們若執意自尋死路,朕不會管,瞻兒那孩子朕知道,只要不惹到他,他根本看都不會看他們一眼,他們只以為瞻兒現在有的一切都是朕給的,朕倒是想給,那也得人願意要。”

  “老奴看著,您就算真將這天下給了公子,公子怕是也不會要,他最嫌麻煩了。”

  “是啊,連你都懂,他們卻一個都看不到這些,平日裡爭得你死我活,對著瞻兒的時候倒是能丟開矛盾聯起手來了,真出息。”

  溫德笑得溫厚,皇上只有在說起公子來時才會從裡透出高興來,那種為人父的驕傲,和普通父親沒有不同。

  “呂東還沒有回來?”

  “是,算著時間應該快了。”

  “他要是回來了,讓他立刻來見我。”

  “是,老奴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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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2:49:57
113章 闖皇宮

  大周朝歷來是三天一大朝,一天一小朝,現在又算得上是平穩期,很少有散朝後突然召集眾大臣議事的時候。

  一眾官員候在奉儀殿外,相熟的就湊到一起互相打聽,卻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大皇子站在最前面的位置,不知為何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待看到平日裡不需要上朝的四弟也過來了時,心裡的不安更甚,兩人對望一眼,心懸得更高,該不會是……

  不可能,他們已經全部按照那個莊書晴的法子去安排了,她能治好病,那其他地方就肯定也沒問題,不然也不會這麼些日子了也沒消息傳開。

  奉儀殿中門大開,溫德甩著佛塵揚聲通傳,“皇上有旨,宣眾臣進殿。”

  一眾臣子理了理官袍官帽,快速按品階排列好,垂首盯著前面那人的腳後跟邁步子。

  可待到進了殿站好了,也沒聽到往日那一聲‘皇上駕到’,心裡沒鬼的才敢稍微抬頭,可這一抬頭就嚇壞了!

  皇上不是沒有駕到,皇上是早就到了!

  “在場諸位全是四品以上京官,朝中棟樑,最該為朕為憂之人,可朕也想知道,你們,有多少人是真為大周朝著想,而非為私利的?”

  不用人吆喝,也不用人示意,眾臣雖然不知道皇上這是唱的哪一出為的什麼事,立刻齊齊跪了下去,整齊得好像有人在喊口令。

  “不用來請罪那一套。若誰真覺得愧對自己那身官服官帽的,那就自請告老歸鄉吧,有些話你們說得順口。朕卻聽得厭煩了。”

  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全被生咽了回去,皇上這話,他們可不敢聽聽就算!

  “沒人覺得自己錯了?”皇帝仿佛笑了一聲,“怎麼朕卻覺得這裡沒一個乾淨人呢?”

  小太監踮著腳來到溫德身邊輕聲稟報,溫德微微點頭,對上皇上看過來的視線躬身回話,“皇上。呂東回來了。”

  “宣。”

  “是。”

  呂東一出現在殿中,那糟糕的樣子就把所有人嚇了一跳。臉色青白,一臉胡渣子,身上的衣服隱隱還帶著一股子味兒,這副樣子出現在皇上面前實在失儀。

  可呂東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硬挺挺的跪在殿中,聲音粗礪難聽,“微臣參見皇上。”

  “怎麼回事?”

  “臣……有辱聖命,請皇上恕罪。”

  皇上微不可見的愣了下,旋即皺眉,“瞻兒不答應也就不答應了,以他的性子定不會沒理由的為難你,你做什麼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跪得膝蓋疼,可和心裡的疼比起來。這點疼算得了什麼,在父皇心裡,一個認回來才幾年的兒子比他們這些養在跟前的重要多了。他們早就知道這點,可當親耳聽著這不容質疑的護短,依舊心氣難平。

  呂東跪伏著,額頭觸地,“微臣見著公子,和公子說皇上下月壽誕希望公子和莊小姐能到京中小住。公子二話不說就動手了,除微臣一人。無一人倖免,公子還說……還說……”

  皇上雖然心冷,卻並未如某些人期盼的那般發雷霆之怒,而是追問,“他說什麼了?”

  “說……”

  “我家公子說‘動書晴等於動我,我不懼與任何人為敵’,是不是如此?”三子一臉笑的接上話,慢悠悠的背著手從外進來,那閒庭信步的樣子仿若走在自己家裡,完全沒將這一屋子的皇帝重臣當一回事。

  什麼樣的主子帶出什麼樣的僕人,簡直是如出一轍的囂張。

  三子身後,是推著數量板車的統一身著白府衣裳的一眾人。

  平日裡他們穿得隨便,可今兒卻是隆重得很,他們就是來給某些人添堵的,還要讓皇上知道就算他和公子反目,也絕不可欺。

  宮中禁衛統領羞愧欲死的領著大批禁衛圍住白府眾人,他們卻連眼神都沒給一個,嘖,不過是些紙老虎,圍就圍吧。

  “參見皇上。”以三子為頭的一眾人行的江湖禮,雖然沒有跪拜,卻也不會讓人覺得輕慢。

  皇帝看著拖進殿來的那輛馬車,臉皮不由得抽了幾抽,真是無法無天了!

  “瞻兒未來?”

  “未來。”三子圍著呂東轉了兩圈,“因為這個人說‘奉聖上令,帶莊書晴上京,請公子將人交與我們帶走’,皇上也知道莊小姐那就是我們公子的心尖子,有人要動他的心尖子,脾氣免不了就大了些,都不用我們這些屬下動手,就將敢圍住他的馬車想強行將莊小姐帶走的人給屠了,唔,也不對,還留了個帶話的。”

  呂東身體抖了一下,更不敢抬頭了。

  皇帝看著門裡門外一溜的板車,面色平靜無異,看著還是那個寬厚仁德的宣仁皇帝,只有熟悉他至極,離得又近的溫德知道皇上這時候有多氣。

  “溫德,你親自去查,誰敢插手干涉,不管是誰,皇子也好,宮妃也好,朕允你先斬後奏。”

  大皇子猛的抬頭,對上父皇波瀾不驚的眼神他就什麼都顧不得了,“父皇,此事與兒臣無關,您信兒臣。”

  “你急什麼,與你無關就不怕查。”看向張嘴又閉嘴的老四,皇帝輕笑,“你也想說與你無關嗎?”

  四皇子只覺得心驚欲裂,牙齒的碰撞身落入三子的耳裡讓他更看不起宮裡這些個龍子龍孫,就這樣還敢和公子爭?這世上只有公子不要的,沒有公子得不到的!

  當然,莊小姐不在此例,他們都很擔心有一天爽利的莊小姐會嫌公子太膩著她把公子給扔了。

  “兒臣……給兒臣一萬個膽子兒臣也不敢。”

  “我便看看你有沒有一萬個膽子。”皇帝低下頭,看了一眼因用心而掐出血的掌心,“退下。”

  四皇子巴不得能趕緊離開這兒去和幕僚團想辦法應對此事,忙施禮退了出去,經過板車的時候瞟了一眼,迅速轉開視線,已經死了幾天的人,沒有生命力的樣子看起來實在不好看。

  “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大皇子抬頭,發現父皇這話是對著他說的,心更加往下沉,勉強一笑,“是,父皇,兒臣告退。”

  大殿死一般的沉寂。

  這種沉默逼得呂東快要昏過去了。

  他知道他完了!沒人保得住他!

  這個認知幾乎擊垮了他,可一想到才牙牙學語的兒子,溫柔嫺熟的妻子,他就咬著牙尖迫使冷靜下來。

  通過這件事,他看清楚了三件事。

  其一,京都的哪個皇子都沒估對白公子的本事,就如他所說,這天下沒人殺得了他,同為武者,他很清楚這話不是妄言,當時要是對他動手,他也許能逃過第一劍,可第二劍,他絕避不開。

  其二,在皇上心裡,白公子的地位絕對比他們預料的還要重,哪怕那位不在京都,一年也見不到幾次面,可地位絕無法動搖,不管是因為愧疚還是別的,這就是結果。

  他撚虎須了!

  其三,不止是死了的手下,就是他自己,從接受這個命令開始就已經沒了活路,那些人,從一開始就將他算進去了。

  可惜的是,他活著回來了,並且白公子敢直接將屍體往皇上面前扔,就這麼大咧咧的將這事掀開來說,這是他們沒想到的。

  皇帝從高高在上的王座下走下來,“呂東,朕當時是怎麼吩咐你的,你再說一遍。”

  呂東心念急轉,為了妻兒,他只能賭一把,“皇上當時吩咐微臣,請公子和莊小姐到京中小住幾日,為皇上祝壽。”

  “你是怎麼和瞻兒說的?”

  “微臣死罪。”

  “死罪?呵呵!哈哈哈!”皇帝仰天大笑,“朕還沒死,你們就一個個開始算計朕身後的一切,拉幫結派,排除異己,好,好,都是好樣的,總有那麼一天……”

  沒人知道,正是因為今天的事讓皇帝心裡做下了某種決定,他的仁慈並沒有讓人記好,而是讓人覺得他軟弱,行事更加肆無忌憚,他的仁慈只是更加助長了他們的氣焰。

  多可悲。

  既然他的仁不能讓他們知好,那麼……

  “皇上,罪臣有事啟奏。”

  皇帝不用想也知道他會說什麼事,呂東活不了,不管是他這個皇帝還是指使他的人都不會給他活路,他能求的,只有瞻兒。

  要是放在往常,他不會讓打這個主意的人成功,可現在,他卻不那麼想了。

  “所有人退下。”

  三子在初進殿的時候就肯定了是有人在中間攪事,想挑撥公子和皇帝的關係,既然如此,他也就沒有往死裡得罪的必要,做為一個好下屬,為自家主子豎敵可不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既然如此,那就勉強功成身退好了。

  正打算轉身離開,皇帝又開口了,“你們都留下,屍體清走。”

  三子和人對望一眼,欣然留下。

  他們也想看看,這事,皇帝打算怎麼解決,公子可不能吃虧了。

  大門合上,大殿頓時暗了許多。

  呂東跪在那裡一動不動,一字一句清晰的將自己身後那人的算計說出來,就和白瞻預料的一樣,不過是個簡單的離間計,可要是擱到大多數帝皇身上絕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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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章 皇帝的決定

  他們唯一算漏的,就是皇帝對白瞻的容忍絕對不是他們能預料的,更不可能想到,正是因為這一個離間計,讓皇帝做出了某種決定。

  當然,他們算到了白瞻絕不會忍氣吞聲,卻沒想到雖然白瞻無所顧忌,他手下卻人才倍出,他們的囂張,是建立在不讓公子吃虧上的。

  所以哪怕他們來的路上商量了無數種怎麼大鬧京都的法子,待發現這只是一個離間計,老爺子並沒有對公子不利時他們也放棄得乾脆。

  不過有些人他們是絕不會放過的,這些就不用讓老爺子知道了。

  “罪臣知道自己罪不可赦,也無話替自己辯解,只求皇上能饒罪臣老小性命,罪臣……罪臣求皇上。”

  皇帝笑得莫名,“呂東,你知道你犯的是什麼罪嗎?假傳聖意,誅九族的大罪,在你接下這個差事時,你可有想過你上有老下有小?你可有想過,因為你這個舉動可能會讓一對父子反目成仇?不止你有兒子,瞻兒也是朕的兒子!”

  呂東面如死灰,九族,誅九族……

  平復了一下情緒,皇帝看向三子,“若是由瞻兒來處理這事,瞻兒會如何做?”

  三子一愣,想也不想的道:“誰犯到公子手裡誰就死,但是不會追到人家裡去滅人妻兒老小。”

  “不怕小的長大了被人一攛掇來報仇?”

  “公子閑得發黴的時候這麼欺盼過。可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斬草要除根,春風吹又生,在公子那裡完全沒那麼回事。他甚至想要去幫著吹一吹風,好給自己找點樂子。

  當然,這是之前的心理,現在公子天天圍著莊小姐轉,已經不無聊了,這些想法大概也沒有了。

  白府的人有時候也鬱悶,有個太厲害的主子也不是什麼好事。有點什麼事也根本輪不到他們,一府的人都像吃閒飯的。

  皇帝想著那個狂得天地動容的兒子露出個為人父的驕傲笑容。糟到極點的心情好了不少,“那就照瞻兒的方法來,呂東,對著會元府方向謝恩吧。告訴你兒子,記著瞻兒的恩德,不要讓朕後悔做出這樣的決定。”

  短短幾句話,讓呂東從絕望到希望,眼淚頓時流了一臉,他自己死不足惜,可是好歹,他沒累及更多的人!

  “罪臣叩謝皇上,罪臣叩謝公子。以後京都再沒呂家。”

  禁衛進來將呂東帶走,看著那幾個禁衛對三子等人沒一個好臉色,皇帝不由得問。“和禁衛結仇了?”

  三子聳肩,“我們是用公子的權杖從宮門進來的,那時候板車還有蓋,禁衛非得檢查,就起了點小衝突,想來通傳的人也被我們制住了。他們大概是覺得丟了臉。”

  換成他,他也得記仇!皇帝無奈搖頭。“說吧,瞻兒是怎麼吩咐你們的。”

  “公子讓我們將這些屍體扔到宮裡來,再大鬧京都。”三子瞄著皇帝的眼色開始為自家公子開脫,“老爺子您也別怪公子發脾氣,老夫人去後他就只有您這一個親人了,雖然不會怎麼捧著您哄著您,對您的好卻從不摻雜任何其他心思,那天公子也是以為您明明知道莊小姐對他的重要還讓人去抓莊小姐,所以氣著了,對外人他哪裡會撒脾氣,完全就是不拿正眼看的,對您撒氣那也是因為親近您!”

  “你們倒對他忠心耿耿。”皇帝被哄得又氣又樂,被撒了氣還是因為親近,這什麼歪理,“朕看你挺能幹,願不願意來京中任職?”

  “不願。”三子想也不想就拒絕,半點委婉都沒有的,“京裡這些官員全是些嘴炮,一個個全是嘴皮子上的本事,最擅長背後使陰招,我要真當了官,怕忍不住會當著您的面將人打殘了您要治我的罪。”

  皇帝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倒也沒有再堅持,“既然留不住你們就都走吧,回去告訴瞻兒,朕讓呂東去找他,本是想讓他下個月帶著他的寶貝疙瘩來給朕賀五十壽誕,這也算是表明了朕的態度,傳言自然不功自破,不過現在朕卻等不到下個月了,這事,朕需要一個完全清楚情況的大夫來掌總,這場災難必須儘快結束,不然將動搖國之根本。”

  “是,一定轉達。”

  “另外,把著點度,別鬧得過了。”

  三子頓時咧了嘴,“遵旨。”

  很快,奉儀殿中只剩皇帝一人,空蕩蕩的歎息一聲都有回音。

  皇帝忍不住又歎了口氣,怨他偏心,他確實偏心,可那份偏心也是真心換去的,若不是這份真心太過難得,他一輩子也沒得過幾回,又如何會偏寵瞻兒一人。

  他再高高在上,也是盼著有人對他的好不是因為他這個身份的。

  無人的大殿內,皇帝的背終於不再那麼筆挺,臉上的疲憊再無遮掩,看著像是一下子生生老了十歲。

  白府眾人只在京都停留了一日,可這一日時間不但挑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幾個秘密據點,將不少不能見光的東西大白於天下,讓得到消息趕到的溫德拿了個正著,還突然給皇帝呈上了一份極重要的證據。

  大皇子和四皇子兩方勢力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些東西根本來不及掩藏,抽出蘿蔔拔出泥的,事情越滾越大,白府的人卻拍拍屁股離開了。

  他們回到會元府的時候,斷斷續續的小雨終於停了,久未露面的太陽掛在天上,讓人的心情都跟著轉好不少。

  聽完他們這一行的收穫,白瞻雖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可莊書晴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高興意味來,也是,誰也不想對親近的親人失望。

  她不也是嗎?知道那份證據是出自三舅之手,她不也心生期待。

  “書晴,去嗎?”

  “去吧,總要去的,聽雪嬤嬤說外祖父的身體不好,我也有些擔心。”

  “好,你想什麼時候動身?”

  “自是越快越好,病都傳成這樣了,我哪裡還能在家裡呆得安穩。”她不多問,可並非不知道這事會被壓到這種程度才暴發出來讓人知道是誰的功勞。

  白瞻願意費這個勁去做這事肯定有他的原因,哪怕她並不贊成也不想去說什麼,仗著別人對自己的縱容就妄想去改變對方的觀念,甚至對別人的為人處事指手劃腳,那不是她會做的事,也不是聰明人該做的。

  莊書晴親自去蘇文那裡替弟弟請假。

  “我知道這麼做會讓書寒分心,甚至可能錯過七月份的院試,可到底還是孝字在前,我也不瞞蘇先生,董家這回受的衝擊不會小,到時外祖父能不能抗過去都不知道,無論如何,在這種時候,我希望我和書寒能陪在老人身邊,也算是幫我娘盡了心意。”

  蘇文看向自己的小弟子,“你也這麼想?”

  “是,只是要對不起先生……”

  “你沒有對不起我。”蘇文滿臉欣慰,“今年錯過了還有下一年,有些事錯過了卻得悔一輩子,你們姐弟這個決定做得很對,我一直都說讀書人有才之前先要有德,你若是執意留下我才要失望,你秦師兄在京都,我給他寫封信,你帶著信去他便知道你是誰,他那個位置清貴,幫不上你大忙,消息卻要比一般的臣子都知道得快。”

  “多謝先生。”

  “早些經事也好,千萬記著,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一定要冷靜,不要輕易洩氣,什麼時候都要挺直了腰,在事情的磨練中學會擔當,要是被風風雨雨擊垮了,你姐姐就得給你遮風擋雨一輩子,是當個保護者還是被保護,全在於你自己。”

  莊書晴下意識的站得更直,心裡滿滿都是元氣,“學生不會被擊垮。”

  “我等著看你表現。”蘇文緩了語氣,“你先出去等著,我和你姐姐說幾句話。”

  得到姐姐示意,莊書寒才抬腳離開。

  蘇文看著有些氣笑不得,“這小子護你還真護得緊,在家裡他不和白瞻打架?”

  莊書晴笑,“書寒其實很服氣白瞻,白瞻待他也好,兩個都是知好的人,哪裡能打得起來。”

  “你說的白瞻一定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除了你,我就沒看他待誰好過。”說笑過後,蘇文正經了神色,“這回的事比你想像的要嚴重,大皇子和四皇子會徹底失去機會,我不擔心別的,就怕有人會從你這裡下手,白瞻肯定會注意,你自己平日裡也要小心,不要中計上當,京都那些人慣于耍陰招,往往讓人防不勝防。”

  “是,先生的提點書晴記下了。”

  “還有一點,白瞻是個無法無天的性子,那位又對他縱容得厲害,要是他做得實在過了的時候你拉他一拉,不要因為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損了陰德。”

  莊書晴不愛聽這樣的話,張口就反駁,“白瞻性子是狂了些,但也不會對無辜之人動手,惹他的人自然就不無辜,若是因為找了我卻使得他束手束腳,過得不快樂,我又如何有那個臉再站在他身邊,先生的意思我懂,我會量力而為。”

  蘇文一時有些啞然,細思之下竟然還覺得她說的挺有理,真是……

  “總之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是,書晴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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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章 患難見真情

  回去的路上,莊書晴將弟弟拽進了馬車,“如果錯過了院試,會不會生怨?”

  莊書寒搖頭,“如果是去享福,沾董家的光,為此錯過院試自是不值,可眼下卻不是,我知道姐姐是想幫董家。”

  “不,我不想幫董家。”莊書晴看小孩面露訝異笑了笑,掀起窗簾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一個人威風了半輩子,老了卻要面對翻天覆地的變化,更甚者還要失去骨肉親人,便是一個與我無關的人我也覺得他可憐,更何況還是曾以他的法子庇護過我的外祖,我不想幫董家,我只是覺得該回報他們曾給與我們的那份善念,我可不想母親入我夢裡來哭。”

  莊書晴回頭看向自己一直用心教導,也一直未讓她失望過的弟弟,“人一定要記好,要做到無愧於心,這樣,你才能挺起胸膛面對任何人。”

  因公子有事未能跟隨而跟來護送的陳元抬頭看了眼並不熾熱卻掃盡陰霾的太陽,獨自一人咧了嘴角。

  一下馬車,朱七就上前稟報,“小姐,莊家來人了。”

  怎麼趕在這個時候?莊書晴邊加快腳步往裡走邊問,“來了幾人?”

  “九人。”

  原以為是伯娘帶著兒女來看敏姐姐了,莊書晴也沒多想,可當看到以大伯為首的一眾男丁時,她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這莫不是來投奔她了不成?

  看到侄女終於回來了。莊澤民連忙起身,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

  看了眼竟然在做陪的白瞻一眼,莊書晴壓下笑意。領著書寒對莊家眾人行禮,“沒想到是大伯、六伯和眾位兄長來了,坐船來的還是坐馬車?這天氣在路上受了不少折騰吧?”

  這些天一直是雨,路上確實沒少受折騰,可得著這一聲問,他們心裡已經很是熨帖。

  莊家六爺莊澤何曾去縣城登過莊澤良家的門,他永遠記得那眼神。

  書晴這門庭比莊澤良那氣派數倍。態度卻是一等一的好,沒一個下人給他們臉色看。反倒是緊趕著給他們上茶上點心,不等問就交待了書晴的去向,真是半點都不曾怠慢。

  下人代表的就是主子的態度,哪怕他們來這裡並不是打秋風。而是抱著幫忙的心思前來,得到這樣的待遇也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

  莊澤民虛扶了一把,笑道:“坐船來的,本來昨天就該到的,第一天風浪有點大,船中途靠岸停了半天,走得不快,你伯娘也來了,和敏兒去了後院說話。聽下人說你去了書寒的先生那裡?”

  “是,大伯快坐,大家也都坐。寶珠,去和喻娘子說今兒的晚飯提前一些,現在就開始準備,多備些好菜。”

  “是。”

  這下莊家一眾人更覺得心下舒坦了。

  白瞻也難得懂了回事,沒有在長輩面前坐在主位上,而是坐在了下首。和莊家人相對而坐。

  莊書晴在他身邊坐了,兩人對視間仿若是親密家人。莊澤民看著,多少松了口氣。

  自從聽到那駭人聽聞的傳聞,他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從私心上來說,他很喜歡這個侄女,比那個進學出息的侄子還要多喜歡兩分,於家族而言,他也不希望莊家如今最出息的兩姐弟斷了前程不說還有性命之憂。

  這一路他都在想現在情況壞到了什麼程度,可當他按照書晴留下的位址找過來,從門房到家裡的任何一個下人都沒有透出半分不安的神情,就好像完全沒有傳言那回事。

  之前不敢問白公子,這會見著莊書晴就趕緊一連聲的問了出來,“前幾日莊家有人去縣城置買東西,竟然聽到有人將你傳成了巫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是已經過去了嗎?”

  聽說她是巫女卻不避開,反而尋過來問情況,這莊家的根子確實是極正的,歪也只歪了莊澤良那一家子。

  “所以大家這是來幫我忙的?”

  “我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個情況,父親吩咐我帶了你這幾個堂兄弟過來,雖然都沒什麼大本事,可也能幫你跑個腿什麼的,我也留下來幫你籌畫籌畫,等這事了了再回去。”

  不止莊書寒眼神中多了親近,就連白瞻聽了這話臉色都柔和了些許。

  患難見真情,這話真是沒錯兒的,莊書晴低了下頭把眼裡的濕意眨回去,笑道:“這傳言一時半會的怕還破不了,我之前去書寒的先生那裡,也是為了給他請假,我們要上京都一趟。”

  莊澤民頓時一喜,“董家願意幫忙?”

  “和董家無關。”莊書晴索性也不瞞著,“我確實會一點醫術,相信大伯也聽說了到處都在暴發疫情,皇上宣我上京都治病,不巧,明天我們就要走。”

  “皇皇皇皇皇上?”要不是六弟和其他小輩也是一副傻了的模樣,莊澤民真要以為自己聽錯了,做了一輩子升鬥小民,突然之間自己家族的一個姑娘和皇上扯上了關係……

  這話好像有點問題,莊澤民一下子也想不出哪裡有問題,只得糾著最緊要的去,“所以你是奉旨上京?”

  “差不多是這樣。”

  莊澤民坐不住了,站起身來來回回的踱步,出息了,出息了,書晴長大出息了,好樣的,真是好樣的!

  一會又停下來問,“書寒也去?”

  “是,外祖身體不好,順道去看看。”

  “那他的院試……”

  “說不定到那時就趕回來了,真趕不回來也沒關係,他年紀還小。”

  莊澤民亂糟糟的腦子裡掰扯了一會,只覺得越掰扯越亂,索性一屁股坐下來,抬頭又問,“真是叫你去治病,不是要拿你下獄?”

  “不是。”莊書晴歪頭看了白瞻一眼,“有個人護著我,皇上顧忌著呢!”

  莊澤民也去看白瞻,書晴這話是他聽岔了吧?因為白公子護著書晴,所以皇上也不敢動?不不不,一定是他理解錯了。

  也不知這白公子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不過不管是個什麼身份都好,在這種時候都沒有離開就是有心了。

  “大伯,家裡人都好吧,伯公身體可好?”

  “都好,就是掛心你們姐弟,知道那傳言後就更不放心了。”莊澤民想了想,“既然你要上京,我們就不留在這裡給你添亂了,明天就回去。”

  “不用這麼趕,既然來都來了就在這裡好好住上些日子,敏姐姐頭一回離家這麼遠,想你們想得厲害,六伯難得出來,總也得給家裡的伯娘姐姐們帶些東西回去,至於哥哥們……”

  莊書晴看向年齡都不過二十的堂哥們,顯然伯公在挑人上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你們不妨到處看看,見識見識會元府的繁華,若有心,我便去托托人,讓你們去府中官學看看,我期待著有一日,你們能成為其中之一。”

  “能進去官學?”這下就連一直保持沉默的的六伯都開了口,同來的小輩裡,有一個就是他家的小子,書晴以這種方法來激勵他們,真是好得很。

  莊書晴去看白瞻,“能嗎?”

  “能。”白瞻回得肯定,“旁聽都可。”

  “那更好,蘇先生那裡你去說。”

  “可以。”

  看兩人幾言幾語就定下來這麼一件事,莊澤民心裡才真正相信那個傳言對書晴沒有多大影響了,至少不會像他們擔心的那樣會威脅到性命。

  早早用了晚飯,又親自去做了安排,莊書晴才去了莊書敏屋裡。

  “伯娘,太偏心了啊,就惦記著敏姐姐了。”

  “她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你不是,我不偏著她還偏著你不成。”雖然話這麼說,周氏卻拉著人坐到自己身邊一個勁的看,“之前就想說,你是不是瘦了點?”

  “沒有吧。”摸摸臉,莊書晴拉著莊書敏站起來比了比,“好像是長高了點,怪不得前一陣她們把我衣裳全換了一批。”

  聽她這麼一說,周氏恍然點頭,“還真是長高了點,好事,多吃點好的養著,說不定還能再竄一竄。”

  莊書敏依偎著母親一臉小女兒樣,“晴妹妹一天到晚都在忙,哪能好好養著,我就沒見過比她更忙的姑娘家。”

  周氏看著比待嫁時還要氣色好的女兒,再一次慶倖自己這個決定沒有做錯,要是一直悶在那個小地方,天天被流言碎語圍繞,她這個女兒怕是早沒了。

  不是人人都能像書晴這般,被個光是聽著名頭都嚇得她日夜不安的傳言壓身還沒事人一樣。

  “你真的明天就要走?你不在了我們一幫子親戚留在這裡像什麼樣。”

  “沒事,我又沒有成親,也不用擔心婆家人不喜,這是我自己買的宅子,我想讓誰住就讓誰住,伯娘你只管放心住。”一想到歸期不定,莊書晴心情就不太好。

  她對京都沒多少好感,總覺得那就是一個你坑我我坑你的地方,反倒是會元,她以後是一定要在這裡養老的。

  大概是心裡有了這種想法,離開會元府就有種離家的感覺。

  她從未有過家,一旦有了個像樣的家就非常不想離開,只要提起這個話題都會讓她情緒低落。

  周氏正為書晴對他們的毫無保留而高興,沒有看出她這一點點的不開心,“家裡事情也多,我們呆也呆不了多久,你有時間就回去看我們。”

  “我會的,伯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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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章 董家

  上京的事不能耽誤。

  莊書晴帶上了寶珠南珠姐妹,賀曼和另一個叫林佳的女醫,夏珍是除青陽子外最先學會扎針的,這幾天都是由她在給柳知瓊吊針,莊書晴留她下來照顧還需要吊上一段時間鹽水的柳知瓊。

  “敏姐姐,家裡的事就要你來看顧了。”

  莊書敏暗暗握緊拳頭點頭,“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給你守著。”

  “恩。”朝旁邊的周氏眨了眨眼,周氏紅著眼睛笑了,她這個柔弱的女兒現在也學會擔當了,書晴這個榜樣做得好。

  天邊透出亮光,莊書晴上了馬車,掀開窗簾對出來送行的一眾人揮手,“放心。”

  莊書寒現在馬騎得不錯了,莊書晴也不一意拘著他,看他堅持就讓他騎馬隨行。

  他一直就話不多,這會也只是揮了揮馬鞭。

  等馬車跑動起來,莊書晴才將頭縮回去,卸下一張笑臉長長吐出一口氣,“親人冷漠讓人傷心,可太熱情也受不住。”

  “你很高興。”示意丫鬟過來鋪床,白瞻從櫃子裡拿了床薄被出來。

  “我只是不習慣,當然是喜歡的,誰不想被親人關心。”此時還在城內,馬車速度不快,莊書晴撩起窗簾朝弟弟招手。

  “姐姐?”

  “有沒有什麼要問的?”

  莊書寒恩了一聲,“我以為姐姐不會告訴莊家人你奉旨上京的事。為什麼要告訴他們?”

  “當然是為了鎮住他們。”莊書晴雙手交疊擱在窗口上,下巴擱了上去,“人心思變。我背著個巫女名聲,要是我們再表現得弱氣,有些人未必還會如之前一樣好說話,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我都是莊家追趕不上的存在,我願意對族人好。掏心掏肺都願意,可有時候並不是你付出了好他們就記你的好。而是把你這份好當成理所當然,為了以後的長長久久,我只能讓這份好變得不那麼理所當然。”

  “所以姐姐其實是在敲打他們?”

  “對,通過他們敲打莊家全族。”

  莊書寒若有所思的點頭。

  “莊家人的秉性其實不差。能在我背負巫女傳言的時候還送人到我身邊來給我使喚,就說明莊家人雖然有些其他心思,卻也是將我們當成莊家人在護著的,哪怕這份保護微不足道,我們也得記著這份情。”

  “我知道了,姐姐。”

  “騎穩點,不能半途而廢。”

  “我會騎到京都去的。”

  莊書晴這才笑了,伸手想去捏一捏他的臉,發現還差了點。正想跪坐起來,小孩已經糾結著一張臉傾下身來,將臉送到了她手裡。

  如願捏到了。莊書晴又摸了摸嫩豆腐似的臉,這才滿足的收回腦袋。

  馬車裡已經鋪了一張床出來,莊書晴半點不客氣,打著呵欠就躺了下去,“起得早了,我再睡會。”

  “恩。你睡。”終於將薄被蓋到書晴身上,白瞻身體往後靠。沒有睡下去,那姿勢卻是將莊書晴摟在腋下,完全的保護姿態。

  出城後馬車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從馬蹄聲聽來雖然不算是縱馬狂奔,速度應該也不慢。

  可馬車裡面卻依舊平穩,感覺不到多大晃動,所以莊書晴睡得很安穩。

  “律!”

  白瞻睜開眼,敲了兩下內壁。

  不一會丫鬟進來低聲稟報,“公子,莊小姐養的那頭小狼追上來了。”

  垂下視線看了書晴一眼,“帶進來。”

  “是。”

  念念滿心氣憤的被帶進來,本打算找書書打滾撒潑,在看到睡著的人後泄了氣,都不用人說就自覺的過來打算靠著書書也睡一覺。

  突的想到什麼,馬上又走回去坐下,朝著丫鬟抬起兩隻前爪。

  丫鬟一時沒意會,倒是白瞻看懂了,“給它擦一下。”

  “啊,是。”

  擦完前爪擦後爪,再之後連毛也用濕布巾順了順,念念才抖著毛靠近書書,委屈的嗷嗚一聲,巴著人躺下。

  當莊書晴睜開眼看到念念時根本就以為自己還在家裡,抱著小傢伙翻了個身才發現身邊還躺了個人,不用看臉,只這一身紫就知道這人是誰了。

  腦子漸漸活絡過來,莊書晴舉動念念,“它怎麼會在這?”

  “追來了,沒睡多久,要不要再睡會?”

  “睡好了。”和睜開眼睛的念念大眼瞪小眼,都是圓滾滾的,莊書晴沒堅持多久就笑了,“你來幹什麼?不是叫你這段時間安安份份的在山裡呆著嗎?現在人類世界不安全。”

  “嗷嗚!”

  “知道你不怕,我怕還不行嗎?乖了,回去好不好?我短時間內回不來,你的族人會擔心的。”

  “嗷嗚!”

  原來撒潑不止是人類會用的嗎?莊書晴看著白瞻苦笑,“我要帶著它,就真應了巫女這個傳言了。”

  “無礙。”

  “真無礙?”

  “恩。”

  莊書晴糾結的不行,有些日子沒見念念,她也想了,可帶去京都……

  近午,太陽正烈,幾個年輕的女子結伴而行,輕薄的夏衫走動時擺動著搖曳生姿,團扇半掩住臉,一舉一動全是風情。

  放下車簾,莊書晴歎息,“在會元我就不算出彩了,這到了京都,我完全就是下里巴人了。”

  白瞻眼裡閃過笑意,也掀起一邊的窗子去看,“站一起都一個樣,誰分得清誰是誰。”

  莊書晴莫名的想到了現代那些流水線下來的明星,可不也是一個樣麼。再漂亮也沒特色了,反倒是不那麼好看,清清爽爽有自己特色的能被人記住。

  她就做那個清清爽爽的好了。

  至於特色。大概誰都沒有她有特色,可不是每個人都能被傳為巫女的。

  彈了念念一個腦崩,“總有一種傳言會被坐實的感覺。”

  “那便坐實了。”白瞻坐回來問,“直接去董府?”

  “你在這裡有宅子嗎?”

  “有。”

  莊書晴想了想,“還是先去董府吧,也不知道董府情況怎麼樣了。”

  “父親沒有動董家,只是將人拘在府內。”

  “為何?因為我?”

  “他需要你來幫忙解決事情。這時候動董家等於是當眾打你的臉。”

  “不,完全不需要顧忌。他們的心已經養大了,我要是給他們提供庇護絕不會讓他們迷途知返,只會如那水蛭一樣吸附住我,從我這裡得到更多于他們有利的東西。我可不會成全他們。”

  董府大門緊閉,外面一列著軟甲的士兵手按在刀柄上來回走動。

  在京都這樣的地方最忌諱衝動行事,尤其是情況不明的情況下,所以他們看到有馬車停下也只是提防著,並沒有拔刀以待。

  他們不是瞎子,這馬車越制得都要越到皇子前面去了。

  陣元翻身下馬,上前亮出權杖。

  頭領不用看權杖,只看從馬車上下來的人就認出了來人是誰,忙單膝跪下。“見過公子。”

  白瞻看他們一眼,轉身扶人,“免。”

  莊書晴抬頭看著董府高高的門庭。想必這裡,也曾不可一世,就不知他們風光時可曾料到今日。

  功與名,人人都想擁有,可擁有得久了,也非好事。權利腐蝕人心,古來如此。

  “開門。”

  “是。”

  莊書晴抱著念念邁步上階。在大門口卻怎麼都提不起腳去邁門檻。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大開的門裡關著的是一群妖魔鬼怪,她要不想被拖下水,就絕不能心軟。

  對,不能心軟。

  深吸一口氣,莊書晴看向左邊站著的白瞻,男人看向她的眼神始終包容寵溺,她知道,不管她要做什麼,他都會幫她。

  又看向右邊,她一直大面上護著,小事上卻讓他獨自面對的弟弟一臉信賴的看著她,她如果在這裡退卻了,這個一直對她有著崇拜的孩子又該如何?

  她不能退,閉了閉眼,莊書晴昂起頭來,“走吧。”

  待人全進了董府,一眾人都松了口氣,剛才,他們完全被壓制住了,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就是巫女?她抱著的是狼吧?還真有點像。”

  “慎言。”頭領瞪了說話的人一眼,“長點腦子,別只圖嘴上痛快,皇上沒有說她是,她就不是。”

  “是,頭兒,我錯了。”

  “去,向宮中報信。”

  莊書晴不懂這董府是何架構,只知道很大,很大,往裡走了好一會才過了前院,從抄手遊廊一路往裡又走了一陣,才看到一幫人快步迎了上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個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男人,精神有些萎靡,精神不太好,眼神灼灼的看過來。

  莊書晴覺得自己就像一塊被盯住了的肥肉,只要一個不注意,對方就會撲上來咬她一口,直覺的,只第一眼她就不喜歡這個人。

  “是書晴是不是?你讓大舅好等,還有書寒,來了好,都來了好。”

  董明旭身後的一幫人也是連連點頭,有那沒穩住的已經開始抹眼淚了。

  莊書晴微微一福,“我想先去給外祖父外祖母問安。”

  “應該,應該,來,這邊走。”

  董明旭側身相引,姿態放得極低,那樣子哪像是舅舅對外甥,諂媚得讓莊書晴撇開視線。

  董明旭現在的心力都在白瞻身上,他對莊書晴另眼相看也是因為白公子,若是以前他還會擔心老爺子借此脫離他的掌控,可現在董家都這樣了,老爺子還能將整個董家拖進去不成。

  見,必須見,就算書晴不提他也會將人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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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章 掌家

  兩老住的地方在靠裡的地方,走進院子,雖然過份安靜了些,可裡面的擺設卻樣樣都是珍品。

  當然,莊書晴也不知道這是不是臨時弄出來的,她對這個所謂大舅根本就信不過。

  董明旭輕咳一聲,解釋道:“老人喜靜,我也不敢安排太多人過來侍候,董家現在……若是你外祖一會說了不好聽的話,你們姐弟還有白公子都千萬不要往心裡去,年紀大了嘛,難免糊塗。”

  莊書晴心下冷笑,面上卻是淡淡的,“聽說外祖父身體一直不好,臥床不起多年,不知是什麼病?”

  “還不就是老人的那些病……”

  “大舅這事上不要糊弄我,我是大夫,對別的病人都是盡心盡力,更何況是我的親外祖。”

  董明旭笑容一僵,不由得看向聞名已久卻頭回相見的外甥女,她這不像是對待舅舅的態度,太過生疏了,甚至帶著點不客氣,難不成是知道了什麼?

  一直沒有說話的莊書寒突然開口,“大舅別見怪,姐姐心裡向來是病人為重,誰在這事上敷衍她她都不高興。”

  明德傳回來的消息好像確實如此,董明旭想著心下稍安,“是我沒有說仔細,父親就在裡面了,書晴一身好醫術。說不定經由你一治,父親就好了,那才是天大的好事。”

  “我一定盡力。”莊書晴看他一眼。繼續往裡走去,邊道:“其他人就留在這吧。”

  董明旭手一揮,其他人立刻站定,自己正要往裡走,陳元手閑閑一抬,“莊小姐說了其他人留下,董大老爺就在這裡等著吧。”

  “我是書晴的舅舅。豈是其他人?讓開!”

  陳元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寸步不讓。

  董明旭擔心事情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進行會脫離控制。揚著聲音道:“書晴,你這是要將我這個舅舅攔在門外嗎?”

  莊書晴正要踏過門檻,聞言回頭,“是。你於我來說就是其他人。”

  “你!”

  “看好他,不許過來,也不許他離開。”

  “莊小姐放心,他跑不了。”

  對董明旭露出個沒有溫度的笑,莊書晴轉身進門。

  屋裡的光線很暗,哪怕此時正是一天之中元氣最旺的時候,這房間裡也給人一種陰涼的感覺。

  屋裡不是沒有人在,可哪怕是他們對話時,也沒有人出來多看一眼。床上躺著一人,床邊坐了一人,剩下的幾個僕人都站在該站的位置上。沒人動,也沒人說話,可看向她的眼裡分明有著激動。

  再走近,莊書晴看清了床邊坐著的那人正滿臉是淚的看著她,沒有任何聲音傳出,只是掉淚。

  大概真是血脈作祟。哪怕是第一次見面,莊書晴心裡也酸漲得厲害。默不吭聲的拉著莊書寒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響頭,“外祖父,外祖母,外孫來了。”

  老夫人踉蹌著走過來將兩人扶起來,想說什麼,幾度張口卻重複著只有一句話,“來了好,來了好……”

  兩人一左一右扶著人坐回去,莊書晴抬頭看向床上,不期然對上一雙蒼涼的眸子,帶著些怔然和欣慰,讓她看著心裡越發難受。

  比起老夫人來,老太爺才是受打擊最大的。

  在床沿坐了,莊書晴自然而然的搭上老爺子的手腕,那嫺熟的動作讓老爺子回過神來,想收回手去卻使不上勁,用好似許久不曾說話的聲音道:“我沒病。”

  “您病了。”莊書晴輕聲反駁,“也許您本來沒病,可您現在是真病了,不過您外孫女是傳言中的巫女,能起死回生,自然能救您,當然,前提是您信我。”

  老爺子身體上的病有辦法可想,他心理上的病除了他自己卻無人能救。

  “你不該來,他們就想著算計你,這個巫女的傳言也是他們弄出來的,你不該來。”

  莊書晴接過弟弟遞來的溫茶,坐得離老爺子近了些,小心的喂他喝了幾口方道:“我不得不來,疫病蔓延已是控制不住,皇上召我前來協助治病,我不能抗旨,對了,白瞻,來見過我外祖父外祖母。”

  白瞻格外聽話的上前拱手以禮,“老爺子,老夫人。”

  雖然早聽孽子說過他和外孫女的關係,現在看著兩老才有些信了,白公子之所以讓人不敢惹一是因為他的本事,再就是他無法無天,連皇上的聖旨都沒看在眼裡的狂傲性子。

  老爺子還記得老大說起這位公子時羨慕的眼神,可眼前這人,聽話的和傳言中的白公子有些不一樣。

  老爺子想勉強坐起來回禮,莊書晴將人按回去,“不要將他看得高高在上,要是和我在一起,以後也就是您的小輩,您待他和善些就是。”

  分明看到白公子眼神亮了,老爺子心下轉了幾個念頭,也只得躺回去不再多言。

  “外祖父,外祖母,對大舅,你們有何打算?”

  老夫人擦了擦眼角,話裡帶著些沙啞,“我早已沒將他當成兒子。”

  老太爺捂著胸口猛咳,好一會才緩過來,“董家,容不下他,不破不立,他就是必須破去的,至於其他人,老夫會奏請皇上,請皇上依律定奪。”

  莊書晴這才松了口氣,她就怕到了這個程度兩老還有護犢之情,要是真這般拎不清,她不會多插手董家的事,並且將自己和書寒摘出去。

  還好。

  “叫青陽子進來。”

  青陽子耳朵尖得很,不用人喊就蹦了進來。

  “你來給我外祖把把脈,我覺著這脈象有點奇怪。”

  竟然還有將莊小姐難住了的脈象?青陽子立刻上前號脈,只一會就明白過來,“老爺子中毒了,只是毒性小,一年一年累積方才能看得出來,要是時間短,這毒並不致命。”

  果然如此,莊書晴一摸著脈就有些懷疑,之所以到現在才叫青陽子進來,也是不想說出這個懷疑讓老太爺急怒之下做了決定,將來後悔時再將這事怪到她頭上,她可不擔這個冤。

  “你估摸著有多長時間了?”

  “六年左右。”

  這麼久?莊書晴看向並無任何意外之色的外祖,“您早就知道?”

  “有過猜測。”可猜測成真了,老爺子表情似哭似笑,“五年前我突然病倒,而且是當著許多人的面暈過去,大夫說我身體堪優,不宜勞累,我才向皇上告病在家休養,並將家中的事情交與董明旭,可這一病,我就再沒有出過董家大門,老朋友來看我,我才知外面已經將我的病傳成不久于人世,我和人鬥了一輩子心眼,哪會不知這是有人背後操縱,本以為是哪個對頭,可當我身邊得用的人一個個被弄走,家裡下人漸漸全換成新面孔,我才知道不是對頭要我死,是我的親兒子!”

  本應該是激烈的口吻說出來的話,老爺子卻說得波瀾不驚,“我病情加重,凡是他們幾個送來的東西就不吃不用,在院子裡另起爐灶,那一段時間我的病情明顯控制住了,可後來還是讓董明旭知道了,爐灶沒撤我的,送飯的人卻變了,事情都這麼明顯了我哪還能不清楚,可我就算絕食死了也影響不到什麼,反倒正好趁了那幾個孽子的心意,所以那個加了料的飯菜我還是得繼續吃,然後眼看著自己一天天病情加重,到最後再起不來床,你問我對他有什麼打算,我恨不得一刀捅穿他的心窩子,看看他的心是不是黑的,生他養他教他,他卻要我的命,他竟然……”

  老爺子閉上眼,這是他心裡存了多年的疑惑,他明明是自己的長子,且是嫡子,這個家遲早是他的,實際上,他已經在漸漸讓他管事,他卻這麼迫不及待,為什麼?

  青陽子取了老爺子一滴血聞了聞,“真有意思,有人給你下毒,還有人給你解毒,我就說這毒雖然毒性小,有個四年也足夠要你性命了,你卻活了六年,原來如此。”

  老爺子猛的張開眼睛,眼神灼灼的看著青陽子,“你是說……有人一直在救我?”

  青陽子又聞了聞,肯定的點頭,“確實如此,他用的解藥量比毒藥要小一點,每回只沖散掉大部分毒性,就剩下的這點毒性來加重你的病情,既瞞過了人也吊住了你的命,倒真是用心了。”

  “是三舅。”莊書晴對上老爺子不可置信的眼神,笑著點頭再一次確定,“是三舅,您多久沒見過他了?”

  原本心如死灰的老爺子頓時有了生氣,心裡百感交集,一時間卻什麼都想不出來,倒是老夫人強壓著激動仔細回想,“上次看到三兒,好像還是去年十月份,對對,就是十月,老爺,難道三兒真的……真的……”

  莊書晴眼神在屋中幾個下人身上掃過,“你們誰是三舅的人?”

  老太爺不由的坐了起來,突然得到的希望讓他覺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根本不用人扶,“說,你們誰是。”

  又過了一會,下人裡面年紀最小,但是也有三十出頭的一個男人走出來紅著眼睛跪下,“是小的,老太爺,老夫人,是小的奉三爺之命每天給您的茶水裡添瞭解藥,三爺……三爺不止來看過一回,他偷偷的來看過您數回,就怕您沒了。”

  老太爺身體往後倒,眼裡臉上卻全是笑,然後大笑出聲,眼淚笑出來都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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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章 抽孽子

  沒人去阻止他。

  老夫人是感同深受,又笑又哭的陪著抹眼淚。

  莊書晴則是理解老爺子失望甚至絕望過後突然得知三個兒子裡還有一個好的,在想方設法的保他性命的那種狂喜心情,他當然高興,這也值得高興。

  點了點青陽子的肩膀,“毒易解嗎?”

  青陽子又從老爺子指尖取了一滴血繼續聞,“老爺子應該之前中的毒不是這種,後來有人給他解了這種毒,為了掩人耳目又下了另外一種,這種毒對身體的傷害沒那麼大,但是之前那毒清理得不夠乾淨……”

  看莊小姐沉了臉色,青陽子忙收了廢話,說出她最想聽的,“我能解。”

  還跪在地上的那下人忙跪行著上前將自己收著的解藥雙手奉上,“三爺說不能讓老爺子的性命掌握在別人手裡,所以才想法子弄了點之前的毒藥讓人去幫忙做解藥,因為不知道老太爺當時中毒的程度,解毒時可能就有餘毒未清,當時三爺也曾擔心過,不過三爺一直被大爺和二爺防著,也不敢做太多事引起他們警覺。”

  那下人突然對著莊書晴猛磕頭,“大概半個月前,三爺給了小的足夠讓老太爺用上一年的解藥,說他若是再沒回來而大爺無事,就……就讓小的想辦法將老太爺和老夫人藏起來,等著小小姐來搭救,小的,小的自那以後就沒見過三爺,求小小姐救三爺性命!”

  一個接一個的磕頭,聽那聲響覺得疼,莊書晴趕緊讓弟弟將人扶起來,“我不認大舅二舅,卻不會不認三舅。既是親人,我自然不會不顧他死活,白瞻。我記得陳元說那證據是三舅給他的,他將三舅安置在哪裡了?”

  “在我府邸。安全。”

  莊書晴給他一個燦爛的笑臉,再看向驚喜的兩老時就帶出些微得意,討賞似的道:“外祖父,外祖母,三舅沒事。”

  老夫人握住外孫女的雙手,用力點頭,眼淚飛得到處都是,三子一女。她總算還有一個兒子可依靠。

  “外祖父,二舅早已被白瞻的人拿下,大舅……也必須交由皇上發落。”

  “理當如此,董家現在無擔事之人,在你三舅從這事裡脫身之前,董家的事先由你做主。”

  莊書晴這下真有點受寵若驚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董家的底子在這裡,就算要倒塌大半,剩下的那一點也遠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這就交給她了?

  老爺子看著這個其實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擔下許多事的外孫女,有些遺憾她是個女兒身,若是男兒……書寒也是好的。有個處處為他著想,用最好的方法引導著他的姐姐,以後肯定有大出息,可現在畢竟還太小了些。

  “董家已經爛到根子裡了,這麼幾年下來我都不知道還有幾個是乾淨的,必須要有一個有魄力下得了狠手的人將爛掉的地方挖掉,該切的切,該斷的斷,保住最後一點元氣以待從頭再來。若不然,董家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老爺子苦笑了聲。“現在的董家,交到任何人手裡都不會比交到你手裡好。你也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多教教書寒,只懂書本裡的東西可不行。”

  莊書晴懂老爺子的意思,交給她,是因為能通過她從白瞻那裡借力,這是董家唯一的出路,將董家的黑底子刨乾淨了才能圖以後。

  “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外祖父,我對董家其他人沒什麼感情,您別到時又嫌我下手太重,說我沒有親情,老實說,本來就沒有。”

  老爺子只能苦笑,“所以才要交給你,我老了,已經沒那個魄力了。”

  “我懂了,白瞻,董家的下人不能用,我要借你的人手一用。”

  “他們不敢不聽你的。”

  這話裡透露的意思有點多,莊書晴當沒聽出來,“寶珠。”

  “是,小姐。”

  “告訴陳元,將董明旭綁起來交到……應該交給誰?”

  白瞻眼中閃過笑意,“陳元知道。”

  “寶珠,去傳話。”

  “是。”

  “南珠,你去找三子,讓他幫忙將府裡大大小小的主子全捋一遍,不論年紀大小,參與進這些事裡的全交出去,有大罪的下人交與官府發落,尤其是大小管事,一個都不要放過,罪不至死的依府裡規矩處罰後全部發賣,剩下的先拘於一處,等三舅回來認人,有功的留下,無功無過的放出去,等風聲過後府裡重新買一批下人。”

  後面的話莊書晴是對二老說的,二老只是點頭,不發一言。

  “去吧。”

  “是。”

  此時董明旭聽到寶珠轉達的話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聲音幾乎是尖銳的從嗓子裡沖出,“莊書晴,你一外姓人竟敢來董家指手劃腳,滾出去,董家……”

  話未說完,下巴已經被陳元乾脆俐落的卸了,實際上他還嫌自己下手太慢了,讓董明德有機會說了那幾句話。

  莊書晴起身撣了撣衣裳,對著二老嫣然一笑,“我去替外祖父教訓他。”

  幾年時間早就磨平老爺子心裡那點父子情份,聞言微微點頭,“全交給你處置。”

  董明旭被人一左一右扣住動彈不得,看到走到面前的人,嚎叫著叫囂,可惜沒一個人聽懂他說了什麼。

  “打他臉,用力打。”

  陳元上手就要抽,莊書晴又道:“打得手疼,用鞋底。”

  “好辦法。”陳元真將腳一抬脫了鞋,對著董明旭的臉一陣狂抽,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沾著灰還顯得油亮油亮的。

  “停。”

  董明旭氣得想生吞活剝了莊書晴,他一輩子沒受過這麼大羞辱,從來沒有過!

  “覺得我做得過份?”莊書晴抱著念念上前一步,突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在不知內情的人眼裡看著恐怕要以為她才是萬惡不赦的那個了,這麼一想,還挺帶感。

  “你做的其他缺德事我不想說什麼,那不是該由我來審判的,可是光你對外祖下毒將他囚於家中這一條,我就什麼都敢,打你一頓算什麼,剝皮抽筋都該你受著。”

  董明德縮了一縮,不敢相信這麼一點時間竟然讓她知道了他最怕被人知道的事!

  “我是大夫,若是只我一人一下子要看出問題來確實不易,你也不會這麼放心讓我去見二老,可你不知道,我身邊還有個擅製藥的,只需聞一聞就知道外祖中的是什麼毒,不要想用毒藥來挾制我,三舅早就將你的毒藥掉了包,就是擔心有朝一日你會拿毒藥來做威脅,想不到是不是?你們防了數年的三舅就是在你們眼皮子底下保住了外祖父,不然早在四年前外祖父就毒發身亡了,董明旭,你,天理難容!”

  “啊嗷哦阿嗷哦……”

  “你想說什麼都遲了,我不需要,董家也不需要,帶走吧,轉告官府董家的態度,請從嚴處置。”

  跟隨董明旭一起迎客的人被這個變故嚇呆了,等到被人拿住帶走時才反應過來,想要叫囂,想到董明旭的下場邊不由自主的被帶著往外走邊儘量溫聲為自己開脫,“書晴,書晴,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

  “我也是無辜的,不關我事。”

  “我是被逼的,書晴,我是被逼的,我沒害過老太爺,我沒有……”

  莊書晴看著這些人,心底冰涼,這就是大家族,大難臨頭不管三七二十一保住自己再說。

  “無不無辜,不是由你們說了算,要真無辜,也沒人能冤枉了你們。”說完也不看他們,莊書晴轉身回屋。

  在今日午時之前,莊書晴是因為巫女傳聞而被人所知。

  現在,在她到達京都一個時辰後,她再次名聲大噪,這一次,她的狠辣讓人記住了她。

  大皇子和四皇子皆被剝奪了一切圈禁於府中,其他參與進去的家族幾乎全倒了,只有對董家的處置讓人看不懂。

  可現在,莊書晴和董家的關係傳開後,有些人就隱隱明白過來。

  莊書晴竟然是董家多年前私奔的四小姐的女兒,一到京就接掌董家,一番雷霆動作下來,出動的全是白公子的人,守在董家外面的官兵也全力配合,要是還看不明白就白長了一雙眼睛。

  當年四小姐拋棄未婚夫私奔讓多少人看了笑話,可私奔出去的人卻生養了個這樣的女兒,在董家即將傾覆的時候回來力挽狂瀾。

  不說其他,就這自斷臂膀的魄力就少有人及。

  董家,真是燒高香了。

  皇帝在宮中收到消息後樂得笑了好久,對溫德道:“這就該是瞻兒的媳婦,別人家誰受得了。”

  “老奴也這麼覺得,莊小姐這樣的配別人可惜了,配公子正好。”

  “她倒真是下得了手。”皇帝漸漸斂了笑容,“沒想到董昀竟是被孽子所害,朕還當董家那些事全是他縱容的,也怪不得莊書晴要下辣手,豬狗不如的東西,溫德,你去內庫找幾樣董昀眼下能用的藥材,代朕去看看他,朕就不去了,他為官時就傲氣,現在這模樣定是不願意被朕看到的。”

  “老奴遵旨。”

  “另外,讓瞻兒帶著他的寶貝疙瘩來宮裡陪朕用晚膳,告訴他,他要不來朕就出宮去尋他。”

  意思就是這頓飯是一定要一起吃的,溫德笑應,“是,老奴一定將話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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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2:53:14
119章 董家三郎

  之後,莊書晴沒有再做多餘的事,董家,現在安安份份的就好,多做多錯。

  守在外面的官兵也撤了,這就等於是宣告世人,皇上認同了莊書晴對董家的處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實際上,旁人也說不上什麼來了。

  董家三個嫡子,除了不知去向的老三,老大老二都被揪去送官,然後不斷的有下人被送去官府,有閑著的人算了算,不過一個時辰,就已經送去十四人了,顯然這還不是全部。

  憑心而論,哪家遇著這樣的事敢對家族下這樣的重手?還不都是想著法的將人保住,再推個不那麼重要的出去頂罪,至於嫡子,是絕對不要想的。

  莊書晴狠得讓他們側目,也服氣。

  一人一騎在董家門前停下,馬上之人看著那董府兩字很久才下馬,一步一步走得踏實,既沉,又仿佛透出些輕快。

  門敲三響,很快,門從裡打開。

  “三爺!”

  “孟伯。”

  “您……您回來了,快快,老爺和老夫人一直在盼著您。”察覺到自己還將人攔在門外,孟伯忙讓開身子,等人進來又將門關上,“府裡人手不夠,老奴就不領您進去了,老爺和老夫人還住在原來的院子裡,對,小小姐和小公子也在,您快去……”

  正說著話,又有人將兩個綁得結實的人押了過來。

  孟伯臉上哪還有半分笑意,朝著兩人呸了一口,“忘本的東西,就該狠狠收拾了。”

  押人出來是白瞻的人,叫吳天,看到董明陽停下腳步上上下下打量他。轉頭去問孟伯,“董家的人?”

  “是,這是我家三爺。”

  董明陽分明看到他眼裡的警惕之意退去。心裡頓生好感,拱手道:“勞煩了。”

  “莊小姐的面子。不過你們董家真沒幾個乾淨人了,還是趕緊像莊小姐說的那樣全部發賣了再買一批下人吧,不然這偌大的董府怕是連侍候的人都要不夠了。”

  看著說完話拍拍屁股就走的人,董明陽苦笑不已。

  “三爺,他們都是幫了董家大忙的,要不是他們,董家不會不經一點動盪就將這些人剔除出去,就是說話不好聽了些。您別往心裡去。”

  “我知道,你忙吧,我也該去給爹娘請罪了。”

  越往裡走,董明陽腳步越慢。

  此時的董家遠沒了平日的大家氣派,一路進來再沒見到一個走動的下人,安靜得只餘風聲。

  可他卻覺得,這是董家這幾年來最好的時候。

  也是他盼了幾年才盼到的時候。

  原以為要自己豁出一切甚至包括性命才有可能換得來,而他現在安然無恙,董家卻已經脫胎換骨,朝著好的方向去了。

  四妹妹。你養了一個好女兒。

  “三舅,到了怎麼不進來。”院門從裡拉開,一個眉眼帶笑的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那。像極了當年的四妹妹。

  她的身後站著一個男人一個男孩,一左一右,皆是守護的姿態。

  “三舅在感謝你娘親生了對好兒女,也在想,要怎麼謝你為董家做的,可是看到你我就不想了,我們只要回報你親情就夠了。”董明陽跨過門檻,斯文的男人笑起來很好看,“是不是?”

  莊書晴突然就紅了眼眶。她想,當年娘親在家做女兒的時候。三舅一定也是這般溫柔的待她,護著她。給她最厚重的親情。

  可惜,她未曾珍惜。

  她不會犯娘親犯過的錯,親情的重要性對她而言更甚愛情,她絕不會為愛情拋棄親情,真正愛惜她的男人也不會讓她做這樣的取捨。

  三舅,是她想要的親人。

  “是。”莊書晴笑,“三舅只要回報我親情我就很高興了。”

  董明陽心裡並不如表現出來的平靜,想拍拍她的頭,親近親近這個外甥女,可看著她身邊的守護者之一,明智的按下了這個念頭。

  轉頭看向另一個人,“書寒,不認我這個舅舅?”

  “當然不是,三舅。”

  “好孩子。”董明陽看了白瞻一眼,戲謔的問外甥女,“這位,我應該怎麼稱呼?叫甥女婿是不是太早了些?”

  白瞻立刻對董明陽有了好感,不等莊書晴答話就道:“遲早是,叫我一聲止顧也可。”

  “你的表字?”

  “恩,父親取的。”

  那他可不敢喊,至少現在是不能的,不過他表現出來的親近意味讓他很受用,將這稱呼含糊著帶了過去,“走吧,我該去給爹娘磕頭了。”

  還是那個屋子,明明還是那些人,那份揮之不去的陰涼感卻再也找不著了,人也不再緊繃著,臉上有了輕鬆的笑容,看向從門口進來的人皆是帶著喜意。

  董明陽在門口就跪了下去,跪行到床前,重重一個響頭磕在地上,聽得人生疼,“爹,娘,兒子沒用,兒子……兒子……”

  哽咽著,董明陽心裡還有萬千責備自己的話,可他覺得不管說哪一句都太輕了,不論他有怎樣的原因,他給老父下毒是事實,只這一點,他就沒臉為自己辯護一句。

  護不住家人,本就是他無能。

  “不怪你,要怪,只能怪我們不夠老大狠。”老爺子的話裡有疲憊,也有不可錯辯的欣慰,除了老妻,沒人能體會到當他們已經不對兒子抱任何期望卻得知還有一個兒子是好的時那種欣喜若狂,他們現在已經不敢要求更多了。

  老夫人親自將人扶起來,以前恨著,怨著,連多看一眼都不願意,這一下摸著,才發現三兒瘦得就剩一副骨架子撐著了,兄弟防著,父母怨著,他還得費盡心力保住老父老母的性命,如何能不瘦。

  “三兒,三兒,娘的三兒……”老夫人哭得不可抑止,不再是靜靜的無聲的流淚,而是痛哭出聲。

  莊書晴看著反倒松了口氣,哭出來就好了,外祖母憋得太厲害,大哭一場發洩出來對她有好處。

  董明陽拍著老母親的背眼淚也不停的流,也不知是安慰自己,還是安慰親娘,“過去了,都過去了,會好的,董家會好起來的……”

  一片哭聲中,陳元在門外稟報,“公子,溫公公來了。”

  白瞻走到門外看了一眼,沒看到人。

  陳元趕緊解釋,“屬下先一步來稟報,他還在後面。”

  屋裡的人也都聽到了,哪還顧得上哭,換衣裳是來不及了,只能將衣裳整理整理,儘量不失儀。

  溫公公這時候過來是個什麼意思,對董家至關重要。

  只有皇上那裡揭過去了,董家的事才算是過去了,不然董家就還得繼續剝皮抽筋,直至皇上滿意。

  “書晴,書寒,你們姐弟隨我去外面迎一迎。”

  “不需要,在院子裡就行了。”白瞻率先出了門,他不太喜歡這種哭哭啼啼的場面,要不是書晴在這屋裡,他早就出去了。

  在他的觀念裡,沒用的人才哭,強者不會讓自己有哭的機會,當然,書晴不在此例,書晴的眼淚對他來說比什麼武器都厲害。

  溫德被孟伯引進來時嚇了一大跳,慢吞吞的腳步立刻加快了,不等董家的人朝他見禮就對著白瞻躬下身去,“老奴參見公子。”

  “免,來見我,還是為董家?”

  “老奴奉皇上之命來看望董大人,也有話要轉達給公子。”

  “說。”

  “是,皇上說晚上等您和莊小姐一起用晚膳,若是您不到,他便出宮來尋您。”

  “那就讓他……”

  “我們會去的,溫公公。”莊書晴笑著搶了話,看向白瞻的眼神有些不客氣,皇上縱著他是因為他是他兒子,他願意縱容,可這其中一定不包括她。

  拋開這些身份不說,對方也是長者,是白瞻的父親,她去拜見才是理所應當。

  不過她也不指望這個男人能想到這些就是了。

  溫德眼裡帶笑,躬身應是,仿佛沒看到公子明明不願意卻沒有反對的委屈樣。

  “老奴去看看董大人。”

  董明陽忙上前一步,“溫公公見諒,家父起不了床,只能請您前往病榻。”

  “該去的,皇上也關心老大人。”

  “勞皇上掛念,董家實在是……”

  兩人邊說著官面話邊進了屋,莊書晴這才壓低聲音和白瞻說話,“不喜歡進宮?”

  “恩,不想見裡面的人。”

  莊書晴一直都很注意,儘量不讓白瞻事事為她讓步,可這事,是真的不能隨著他的心意來。

  握住他的手腕,莊書晴柔聲解釋,“可今天只能我們去,他不只是皇上,還是你的父親,沒有讓長輩來見我的道理,說不定你父親也會因此不喜歡我,你也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是不是?”

  白瞻只是不將這些放在眼裡,被曉以厲害以後也就知道這其中的文章了,勉強點了下頭道:“那我們進宮去,只這一次,下一次他要想見你就去我的府邸,皇宮裡的氣味難聞。”

  用氣味難聞來形容皇宮真的合適?莊書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住在那裡面的人沒一個乾淨的,髒。”

  “你說的難聞是指這個?”

  白瞻皺了皺眉,“反正是難聞。”

  莊書晴到底不捨得為難他,“好吧,那以後我們就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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