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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鬼鬼夢游]惡人成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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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3:02:31
140章 白家人

  這年的十一月,皇帝沒有離京來會元府。

  白母忌日這天,莊家一早就食素。

  白瞻默默吃過口感與平日不同的素包子,什麼都沒說,吃東西的速度卻比往日要慢了許多。

  “有風,陪我一起去看看我娘吧。”

  “只要你想,我當然是願意的。”莊書晴覺得今日的自己格外心軟,連語氣都軟得不得了。

  去換了身比平時更素的衣裳,莊書晴接過雪嬤嬤準備好的香燭紙錢上了馬車。

  陳元默默的將自己準備的東西放回去,也許以後的許多年,都不用他來操心這事了。

  遵母親的遺願,白瞻將母親葬在白家的祖墳中,只是他不喜白家人,雖然如了母親的願,卻將祖墳擴大許多,將母親遠遠葬著,左右各種了一棵松樹,墳上一根雜草都沒有,顯然平日裡有很用心在維護。

  莊書晴上前和白瞻一起燒紙,跟著白瞻一起拜祭。

  白瞻眼神有些怔忡。

  看著這樣乖順的書晴不由想起了母親過世時說的話,“瞻兒,娘什麼都不求,只願你一輩子都能過得和現在一般隨心所欲,以後有個人能入你的眼,她能陪著你,能縱容你,能懂你,娘若在天有靈,一定會保佑你遇上這麼個人,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遇到了,牢牢抓緊她,娘用幾個月換來寂寞的十幾年,再清楚一個人過日子是個什麼滋味,娘捨不得你過這樣的日子,瞻兒,你要過得比所有人都好。”

  娘,我找到這個人了,您看到了嗎?

  她很好。如您所期盼的那樣比所有人都好,我心裡所偏執的,自以為做得不聲不響的。她其實都知道。

  她縱容我,成全我的偏執。寧願收斂自己的羽翼也要讓我安心,娘,您都知道的是不是?

  我現在很開心,您安心。

  白瞻從懷裡拿出一封未開封的信丟入火舌中。

  這是父親給您的信,周朝內憂外患,前不久才吃了敗仗,現在邊界還在打,他不能離京來看您。叫我燒這封信給您,娘,他在後悔,您有沒有高興?

  我很高興。

  燒完紙,莊書晴安靜的陪著,不發一語。

  直到香燭燃盡,白瞻才拉著莊書晴一起跪下瞌頭。

  這不合規矩。

  可不管是遠遠等著的白家人還是誰都沒人敢提。

  莊書晴更不覺得這有何大不了,只要是個長者,她都能拜。

  死者為大。

  這是一年裡白家人唯一能見著白瞻的時候。

  可只有今年,他們離得最近。

  那個連續四年陪著一起前來的尊貴男人今年沒來。沒有那些侍衛攔著,他們才能等在那裡不被驅趕。

  白家人知道那是誰。

  他們也是在那時候才知道和白玲瓏有染的男人是皇帝。

  多少人腸子都悔青了。

  其實在白玲瓏死之前幾年他們就後悔了,白瞻的出色在那時候就已經很明顯。跟隨他的人越來越多,原本用眼角看他們母子的人突然之間發現他們曾經的優勢早就不存在了,白瞻早將他們狠狠甩在身後。

  等他們反應過來想緩和彼此的關係時,他們連人都見不著了。

  一直至今。

  他們已經多年不曾單獨見到過母子二人,就算是白玲瓏下葬在祖墳,他們也被阻攔在外,誰都不許接近,族裡的老祖宗來了都沒用。

  白玲瓏養出來的那個兒子誰的面子都不賣,不要說老祖宗。據說連皇帝都難得他一個笑臉。

  後來據說他看上了一個女了,還是個女醫。多少人心底下嗤之以鼻,斥他沒眼光。可後來事實證明,沒眼光的不是白瞻,一直都是他們。

  而現在,他們等在這裡,為的也是見這莊大夫一面。

  白瞻將這莊大夫周圍鑄成了銅牆鐵壁,他們一步都休想靠近。

  這是唯一的機會。

  等兩人走近,連正眼都沒看這裡一眼時,有人忍不住高喊出聲,“莊大夫,求救命。”

  莊書晴停下腳步看向說話之人,“我現在不是大夫,只是來拜祭長輩的小輩,我的醫館不在這。”

  “你的醫館我們進不去。”說話的那人上前跑了幾步。

  有人想攔,陳元阻止,白家是勢利,可也並非所有人都如此,老夫人心裡也並不是不惦記家人,不然也不會堅持死後葬入祖墳,只是公子性子太烈,容不下曾經對老夫人不好的人。

  讓公子認回白家是休想,可若能回報曾經讓老夫人惦記的人,老夫人泉下有知定然也欣慰。

  白瞻看了陳元一眼,眼神涼涼的,陳元避開視線,背上冒汗。

  “莊大夫,你救救我的孩子。”

  莊書晴不想在這裡談論這些,遂道:“你將孩子送去醫館吧。”

  那男人看向白瞻,眼中滿是遲疑,他想送啊,在其他大夫沒了辦法,明裡暗裡的示意他往同濟醫館送時他就送了,可還隔了一條街就被攔住了,任他怎麼說都不通融。

  他知道白家是在有些事上做錯了,可孩子何辜。

  眾目睽睽之下,莊書晴將手送到白瞻掌心,兩人十指緊扣,“送去。”

  想到今日是什麼日子,莊書晴又加了一句,“若不是立刻就要喪命,明天再送。”

  男人咬牙點頭,看白瞻這態度,應該是同意了吧。

  回去的路上,莊書晴靠在白瞻的肩頭玩他的手指頭,“不管是不是白家人,有病人我就救,大人不能挑病人,你別不高興。”

  白瞻也不解釋他現在其實根本不在乎什麼白家了,不許白家人靠近的命令下了已經多年了,那時候正是最氣盛的年紀,後來卻是忘記了。

  他那幫屬下倒是一直將他的命令執行得兢兢業業,唔,該重賞。

  “真的不高興啊?”看他不說話,莊書晴抬頭看他,並沒從他眼神中看出什麼來。

  白瞻將她的頭重新按回去,他也將頭側過去,兩人頭挨著頭,互相依靠的感覺讓他很滿足。

  “娘死時說因為有我,所以這一輩子她不後悔,她知道我不喜白家人,擔心我在她過世後找白家人麻煩,和我說了許多她在娘家時的事,她說她記得娘家待她的好,我不會做讓她傷心的事。”

  莊書晴蹭了蹭他的頭,輕應了一聲。

  止顧,很想他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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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3:03:01
141章 白家人,白家事

  拜祭回來後,莊書晴哪裡都沒再去,就陪著白瞻在家裡呆著。

  依著規矩,中午的時候在家裡也拜祭了一番,董老爺子和董老夫人也穿了一身素服過來,蘇文攜著一家人都來了,在莊家相鄰的宅子裡擺了一桌素席。

  這在往年是沒有的,莊書晴安排了這些。

  人是群居動物,止顧是很強,毋庸置疑的強,可他再強也是人,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會孤單寂寞,她希望他不止擁有自己,對他好的人,她想他們能一直這般對他好。

  以陳元為首的一眾屬下被她使喚得團團轉也心甘情願。

  白瞻什麼都沒說,眼神卻柔和得不可思議。

  蘇文笑著,看著莊書晴如同一個女主人一般忙乎,看她讓那個從來高高在上的男人沾上了煙火氣息。

  真好。

  玲瓏也該安心了。

  次日一早,莊書晴用過早飯就讓人去叫青陽子準備去醫館,“止顧,你在家裡吧。”

  “無需,要避也該是他們避我。”

  他們就是想避也得有見你的機會,莊書晴無奈,只得和往日一樣帶上了這條尾巴。

  醫館剛開門,白家人卻是在還未開門的時候就在外面等著了,莊書晴到時他們也剛被領進手術室。

  “莊大夫來了。”兀堤從後面迎出來,已經好得健步如飛的男人卻還死賴著不走,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明裡暗裡的趕人他都當聽不懂,要不是天太冷,眼看著就要下雪,她都想讓止顧將人拎著丟出去。

  “青陽子。叫他們去幫你搬屍體抵債。”被這一提醒,青陽子總算記起來是有這麼一回事,毫不含糊的就點頭。要是有人幫著搬,誰願意自己去。死人重得要死。

  兀堤摸摸鼻子,認了。

  誰讓他現在無處可去呢?他的人還沒有聯繫上,他必須還在這裡呆一段時間。

  好在莊大夫仁厚,口裡說得再厲害也沒有付諸行動過,搬屍體而已,不算事。

  心焦不已的白正樹聽到聲音連忙從手術室出來,刻意忽略了白瞻,朝著莊書晴迎來。“莊大夫,小兒送過來了。”

  莊書晴對他微微點頭,大步進了手術室。

  手術臺上放著個大約六七歲的孩子,精神很差,面無血色,因為疼痛嘴唇都咬破了,卻一直忍耐著沒有叫喊出聲。

  莊書晴對病患向來耐心,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孩子,邊號脈邊柔聲問,“哪裡痛?”

  小孩最是清楚誰待他是真心實意。老老實實指著自己的右膝蓋顫聲道,“這裡。”

  收回手,莊書晴拿了剪刀從褲腳往上剪開。

  從小腿到膝蓋腫得油亮亮的。泛著黑,沒有儀器輔助,莊書晴小心的確認,應該是骨頭斷了。

  “其他大夫怎麼說?”

  白正樹一直提心吊膽的等著,生怕她說治不了,聽得問忙指著膝蓋和小腿骨道:“說是這裡兩處骨頭斷了,可是裡面的淤血不處理掉無法正骨。”

  莊書晴很清楚大夫的顧慮是什麼,他們不敢冒然將淤血放出來,怕血會止不住。

  她同樣不敢。

  摸了摸小孩濕漉漉的前額。莊書晴問剛剛進來的高梓林,“高大夫可擅正骨?”

  高梓林面色有些赫然。“不算擅長,平時勉強也能做到。只是這般嚴重的傷怕是會做得不夠好。”

  “這沒什麼,大夫本就是各有所長,程柯,會元府誰最擅長正骨?”

  “張老張居平,我去請他來。”

  他是不是都忘了自己是同濟醫館的坐堂大夫,而非她的弟子?莊書睛撇他一眼,也不客氣,“速度快點。”

  “誒。”

  沉默的撥弄著手術箱裡的東西,莊書晴努力想除了手術還有沒有其他方法,並不是所有時候她都建議手術的,尤其是在她沒有把握的情況下。

  是不是可以開個小刀口吸出來?等等,吸!

  莊書晴眼前一亮,“賀曼,水蛭認得嗎?”

  賀曼點頭,“認得。”

  “這天氣應該都冬眠了,就在河邊近岸的濕泥中能找到,你帶兩個人去找一些回來。”

  賀曼還沒應聲,站在手術室門口的兀堤接話道:“讓阮英他們兄弟兩去,這事怎能讓女子做。”

  “你的命都是我救回來的,我是不是也不該救?”莊書晴毫不客氣的頂撞回去,“不過有人效勞也好。”

  兀堤摸摸鼻子,他還真是說什麼錯什麼啊!

  張居平來得很快,他正是之前白家請過的大夫。

  莊書晴上前見禮,“張大夫。”

  同濟醫館有個手術室會元府的大夫無人不知,哪個心裡都好奇,可真正見著的卻少,他們可不像程柯那個不要臉的,就差沒叛出師門舔著臉拜在莊書晴門下了。

  先將這屋子掃了一圈滿足了好奇心,張居平才說話,“莊大夫可是打算用手術除去那淤血?”

  “實在沒辦法我也只能用手術,不過眼下我打算先試試別的方法。”莊書晴看向鬍子飄飄的老人,“張大夫可有想過用水蛭?”

  “水蛭?螞蝗?”張居平思路一經打開就連好奇心都壓下去了,“倒也確實可以用那吸血的玩意一試。”

  “莊大夫,弄來了。”阮彥手裡拿著的陶罐上沾著泥,裡面黑乎乎的擠著一堆。

  莊書晴一直不太喜歡這滑溜溜的東西,也不去接手,“你拿幾條放到他腿上試試。”

  白正樹怕孩子害怕掙扎,忙伸手擋住他的視線不讓他看。

  水蛭一貼上皮肉立刻就從冬眠狀態中清醒過來,巴得緊緊的吸吮。

  “多放幾條。”

  阮英上前幫忙,不一會,小腿上膝蓋上就巴了不少條,吸夠了的就會自動掉落,兄弟兩人再補上。

  “這辦法好使。”看著腫脹的地方漸漸消腫。張居平上前摸了摸,他接骨幾十年,只摸了幾把心裡就有了數。只要將淤血除盡,這骨頭還能接得回去。

  莊書晴別的不說。行事確實不拘一格。

  “聽說莊大夫有一種藥能讓人感覺不到疼痛,不知能否用在他身上,正骨會很疼。”

  “我不贊成,是藥三分毒,能不用最好是不要用。”莊書晴看向到現在沒喊過一聲疼的孩子,多嘴問了一句,“摔傷了怎麼不儘快找大夫,我看著這傷怕是有四天了。再拖得兩天這腿就廢了。”

  白正樹沉默著,不知道要怎麼回話。

  莊書晴了然,看樣子又是大家族那些不能對人言的事。

  就是孩子可憐。

  “我被人藏起來了。”小孩顫著聲音突然開口,白正樹驚訝的低頭看向兒子,這幾天他一直在問是怎麼受傷的,可他就是固執的不說話,現在竟然這麼輕而易舉的就對一個陌生人開口了。

  “弟弟爬上假山,我怕他掉下去,就去叫他下來,他說我上去了他就下來。可是我上去還沒站穩他就將我推下去了,我說腿疼他不信,說我騙他的。和他表哥一起將我拖到假山裡面,還將我綁起來,用東西捂住我嘴巴,過了兩天才偷偷將我放了,爹,我沒說假話。”

  “這不可能,怎麼會……哲兒說你去外祖家了……”是了,以前岳父派人來接他一定會告知他一聲,從不曾這樣一聲不吭就將人接了去。他當時怎麼就信了。

  “這狠勁可真是了不得。”接過夏珍遞來的用棉布滾成的棒子,莊書晴推開臉色難看的白正樹。將孩子上半身抱在懷裡,“我也要做壞人了。怕不怕?”

  小孩看了她半會,搖頭,“你不是壞人。”

  “我就是,你看,我要用這個綁住你的嘴巴。”

  小孩有些不安,顯然,之前的事讓他心裡有陰影了,可他卻沒有推開莊書晴,眼裡有疑惑,有不解,卻沒有害怕。

  莊書晴看得心裡發酸,這孩子讓他想起也是早早就懂事的書寒。

  “你看,你的腿摔斷了,要接上以後才能走路,不然的話就要變瘸子了,你也不想變瘸子是不是?可是接的時候會有點疼,一不小心就會咬到舌頭,不過只要你咬住這個就不會了,就將它當成你討厭你的人,用力咬。”

  小孩幾乎是立刻接過來用力咬住,白正樹有一瞬間想問,他將這東西當成了誰,是他,還是哲兒,又或者是他的繼母。

  “真乖。”莊書晴疼惜的將他抱緊些,“張大夫,現在可以正骨了嗎?”

  張居平看她的眼光和初進來時有了些許不一樣,“還要再稍等片刻。”

  白瞻忍了忍,沒忍住,上前不甚熟練的將小孩拉到自己這邊,對上有風不解的眼神道了句:“掙扎起來你抱不住。”

  想想自己這小身板,莊書晴點頭,確實如此。

  不過看孩子揪住自己的衣袖不放,她也心軟的沒有離開,將他的手抓在手裡,不去注意她的年紀,這麼看著,倒有點像是一家三口。

  又等了一會,張居平才終於說可以了。

  因為斷了兩處,患者又年幼,張居平動作很小心。

  莊書晴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光明正大的偷師機會,看得很認真。

  要將骨頭一點點移回原來的位置,還需得細細調整,小孩痛得人都在抽搐,可就算如此,他也沒有叫喊,聲音全憋在嗓子裡,離得近,莊書晴甚至能聽到他喉嚨裡沉重的呼嚕聲。

  手心裡的小手緊握成小拳頭,有血絲流出。

  這真是個忍性相當了得的孩子,這樣的性子不可能是天生的。

  白正樹沒有靠近,手背在身後,不讓人看到他此時也是緊握成拳,用力在忍耐。

  他的髮妻死于難產,拼著命不要將孩子生了下來。

  就和劉家少夫人一樣,當時他的髮妻也是如此,可那時候會元府還沒有莊書晴。

  一年半後他再娶,繼妻很快有孕,生下第二個兒子。

  他一直以為繼妻對長子很好,她表現出來的也是如此,可哲兒才四歲,沒人教他,他不會這麼對哥哥,能這般影響他的,只可能是繼妻。

  言傳身教,她倒是教得真好。

  他是疼這個兒子的,聽話乖巧,還聰明,學什麼都快,他親自給他啟的蒙,可他自認也沒有偏心,對幼子同樣不差。

  進門之前明明就知道他有個兒子,也曾信誓旦旦說過會待他如親子,怎麼就……

  白正樹看向白瞻,這是他頭一回這麼接近堂姐的孩子,白家關於他的傳言也很多,甚至為了緩和他和白家的關係還在姻親中挑了幾個長相絕色的姑娘,只等有機會就送到他面前去,他原本也覺得沒幾個男人能抵抗得了美色的誘惑,可現在,他不這麼看了。

  白家要是真這麼做了,不但會惹得白瞻更加厭棄,怕是莊書晴也要不待見他們了吧。

  只是他看清楚了沒用,家裡其他人不這麼看。

  白家呵……

  等到上好夾板,小孩就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力氣用盡,人打著擺子,眼睛半閉著,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用心養著,要是再動到傷口,這腿怕是要留下後遺症了,多留心為好。”

  白正樹臉色紅了白,白了紅,好一會才答話,“我會將他送到他外祖家去休養。”

  張居平正要再囑咐幾句,柳知瓊小跑著進來,“師傅,有人求診。”

  “什麼情況?”

  高梓林忙要出去,柳知瓊又道:“傷到了肚子,腸子都出來了,血流了一地。”

  莊書晴斂了輕鬆神色,“抬這裡來,佳瑩,準備手術,孩子現在一身汗,不能出去吹風,夏珍,你先將他安置到病房去,用軟兜抬,別動到腿,其他人將手術室恢復,速度快。”

  高梓林看著這樣的莊書晴覺得無比陌生,她就是這手術室裡的主心骨,所有人聽她調動,只要她說出來的話沒人有異議,立刻執行。

  他想,要是他懂那些,他也願意被使喚,這樣的莊大夫實在很讓人信服,仿佛只要她在,就能手到病除。

  可現在,他只能離開房間站在門口觀望,免得在屋裡礙手礙腳。

  程柯則完全相反,這時候,誰都休想將他從這個房間趕出去。

  休想!

  “莊大夫,不知老夫能不能留下來給你搭把手。”

  莊書晴一愣,戴手套的動作都停了停才繼續,“能讓張大夫搭手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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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3:03:20
142章 事出

  手術室以極快的速度恢復成原樣。

  傷者一路流著血被抬進來,身後尾隨著的人全被攔在屋外。

  “無關的人都出去,關上門,消毒。”戴上口罩,莊書晴先號了下脈,欲斷不斷的脈象讓她心裡一咯噔,立刻道:“青陽子,驗血,速度快,夏珍,先給他掛上鹽水。”

  說著話,莊書晴俐落的剪開衣裳,“掌燈。”

  屋裡的人都看清了,腹部碗口大的傷口,一截腸子露在外面。

  “三級麻藥。”

  將傷口周圍清理消毒,麻藥生效後莊書晴就開始做腸切除手術。

  乾脆的動作看得張居平心頭直顫。

  這是他頭一回直面手術,明明是人身體內的東西卻被拿在手裡,一剪刀下去,外露的一截全部剪掉了。

  這就剪了?對身體真的無礙嗎?

  “不能放回去嗎?”

  莊書晴頭也不抬的回話,“不能,脫出體外的腸子很容易被感染,往回塞容易導致腹腔感染,簡單的說,塞回去會讓肚子裡其他地方也生病,再說我也不能確定這一截腸子有沒有破損,若是破損,後果更嚴重,切掉這一截反倒是最好的方法。”

  “少了一截,對身體不會有影響?”

  “不大。”

  “血來了。”

  “立刻輸血。”

  這再一次挑戰了張居平的承受能力,血也能這樣進入別人身體裡去?

  自己兩個弟子在,程柯和青陽子是一臉的求知若渴,莊書晴索性當場來了一堂教學,手下的動作卻絲毫未緩。

  縫合好腸子,莊書晴抬頭。“脈象如何?”

  終於有他會的了,張居平號脈過後眼神很亮,傷者才進來時他號過脈。遠沒有這麼平穩。

  “穩下來了。”

  傷者流了不少血,莊書晴從手術室出來時腰部紅了一大片。可她心情不錯,一出門就習慣性的問,“誰是病人家屬?”

  外面站著的人一時間沒聽懂,莊書晴一拍額頭,重新問,“誰是傷者的家人?”

  “我是,我是。”一個穿著舊棉襖的婦人上前,“大夫。我家男人怎麼樣了?活了嗎?”

  “本也沒死,他需要在醫館住上些日子,你回去收拾點平時用得上的東西來照顧他。”

  婦人臉上露出些困窘之色,她來照顧當然沒問題,可是看大夫要花錢的吧,還要住下來,豈不是要花更多?

  “大夫,不能讓他回去養嗎?”

  “不能,他還沒好,後面容易出問題。在醫館我才能顧得上。”

  “可是……可是……”

  婦人窘得說不出話來,莊書晴已經看出了門道:“你身上帶了多少錢?”

  “啊?”婦人磨磨蹭蹭的拿了幾個銅板出來,那表情幾乎要哭了。“我家男人就是去問工頭要工錢才會打起來,這下更是不要想拿回工錢了,家裡老人生著病,還有兩個孩子要養,家裡早就沒什麼余錢,大夫,您寬限寬限,先將我男人治好了,我回去想辦法。一定想辦法……”

  在婦人的哀求聲中,莊書晴從她手裡拿了一個銅板。“診費我已經收了,藥錢就用勞力來抵吧。我這裡還缺一個打掃的人,你每天除了照顧你男人,把後面的六間病房都打掃整理一下,有沒有問題?”

  問題?沒有,當然沒有,婦人一個勁搖頭,帶著絕處逢生的喜悅,家裡已經那樣子,要是男人再沒了,一家子都只能跟著去死了。

  “回去準備吧。”

  “誒誒。”婦人擦了淚就往外跑,跑開兩步又回過頭來膝蓋一屈就要跪下磕頭,莊書晴看到過這個情節,就防著她也來上這麼一手,忙眼疾手快的將她拉住,“我才多大,別折我壽。”

  “我不知道要怎麼謝您好,大夫,您是我見過的最善心的大夫。”

  “這話在外面可不能說,太得罪人了。”莊書晴狀似不經意的問,“你怎麼會想到將你男人往我這醫館送?”

  “我們先去的別的醫館,都說救不了,有人給我指了路,說這個醫館能救,我們還不就過來了,一會我也得去給那個大夫道聲謝,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往這裡來。”

  瞧著倒也不像惡意,莊書晴也就不再追問,囑咐她快點返回來。

  “阮英,阮彥,你們兄弟把傷者抬到病房去,知瓊,你安排兩個人去看著點,血再輸一瓶,藥水也要看好。”

  “是。”

  莊書晴這時才注意到大家都看著她,摸了摸臉,又低頭看了眼衣裳,自以為找著了原因,“回去換一身就行了,我好餓,什麼時辰了?”

  張居平笑了,杏林有此後起之秀,是杏林之幸事。

  “未時了,早過了飯點,餓才對了。”張居平拱手作揖,“托莊大夫之福,今天長了不少見識,我也該告辭了,還望莊大夫十年二十年後依然有如此心腸。”

  莊書晴心念一轉就明白他說的什麼了,不由打趣道:“只要有人願意給我治,我倒貼給他銀子都好,本也沒指望這醫館能賺什麼錢。”

  張居平也不再多說什麼,心裡卻是真正認同了她,一個大夫醫術不好可以學,只要下苦功,總有學會的時候,醫德不好卻是沒得救了。

  莊書晴醫術獨樹一幟,醫德也好,也怪不得能得那麼多人相護。

  他活了幾十年,還是頭一回看到大夫被追捧成如此這般。

  但願她能一直這樣經得起捧。

  莊書晴再次出大名了。

  腸子都露出來的人居然都被她救回來了,還有什麼病是她治不好的。

  同樣傳開的,還有她只收一個銅板為診費的軼事,這更刷盡了會元府中人的好感。

  原本冷清的醫館生意多起來,有些還真是需要動手術的,莊書晴終於不再如之前幾個月那樣閑得發黴。

  離過年還有三天。兀堤主僕三人從醫館消失了。

  走得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留下。

  青陽子牙都要咬碎了,他都還沒有奴役他們給他搬幾回屍體!

  莊書晴卻並不覺得吃驚。那三個人的離開是遲早的事,那個叫兀堤的不是普通人。

  “佳瑩。知瓊,你們明天回去過年,初六便要回來醫館。”

  師姐妹兩人對望一眼,柳知瓊道:“師傅,我更早些都沒關係。”

  “一年到頭,我也只會在過年放你們幾天假,不要不知珍惜,好好陪陪家人。什麼都不要想,安逸的過個年。”莊書晴又叫過另外兩人,“賀曼,夏珍,你們在這邊過個好年。”

  賀曼性子要活潑些,笑得見牙不見眼的,“小姐您給我們備了那麼多年貨,我們哪能過得不好,一定會是長這麼大過得最好的,夏珍。你說是不是?”

  夏珍笑得靦腆,只是點頭。

  “叫劉娘子幫你們做好了飯菜再回去,賀曼。這個紅包到時你給她,年貨也挑一些讓她帶回去。”

  “是。”

  徐佳瑩笑,“我們都該封一個給她,自從劉娘子掌廚後,我都胖了。”

  胖得最明顯的賀曼捏著臉上的肉苦惱,“我覺得應該叫劉娘子明年不要把飯菜做得這麼好了,免得長一身肉。”

  劉娘子就是莊書晴收了一個銅板診費的婦人,她做得一手好飯菜,她男人好了後。莊書晴乾脆請了她來管灶上的事,那人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每每莊書晴來了都給她端上一碗熬了不知多久的湯,味道好得她每天一來就盼著那碗湯了。

  白瞻看她氣色越來越好。弄了不少好東西過來,專門讓劉娘子做給她吃,陳元私底下還給賞來著,不過被拒絕了,這些莊書晴並不知道。

  連著兩天鵝毛大雪,過年這日天卻大晴。

  家裡主子下人都穿著新衣裳,個個走路帶風。

  董旭陽人沒過來,只寫了信來給老父老母請罪,老爺子倒是沒說什麼,老夫人卻長籲短歎了半天。

  還是老爺子一句‘過去幾年,你可曾想過還有現在的好日子過’給提醒了,是啊,過去幾年天天提心吊膽,那時候她哪裡能想到事情能峰迴路轉至此,她不能貪心更多。

  念念和金虎像是也知道過年,一大早就從山上來了,莊書晴更是高興得不行,一直拉著白瞻說話,笑意都要滿溢出來。

  白瞻也跟著柔了眼眸。

  這是兩人在一起過的第二個年,和去年那個稍顯冷清且關係疏遠的年相比,今年這個年溫情得不可思議。

  兩人依靠著守歲到天明,誰也沒有回屋。

  年初,莊書晴需要去拜會的人不多。

  就和書寒一起去蘇家拜了個年,倒是來她這裡的人不少。

  還都是沖著她來的。

  平時有來往的不用說,自是會叨擾一頓飯才走,而有些人則是將一些不怎麼值錢,但卻是一番心意的東西放在門外,在心裡說上幾句吉祥話再敲一下門就離開。

  這樣的人還不少。

  莊書晴都將東西收下了,能吃的吃,能用的用,也不輕賤別人的一番心意。

  轉眼已是陽春三月。

  徐功茂打了敗仗的消息像是一夜間傳遍全城。

  徐佳瑩當場就暈了過去。

  莊書晴將人弄醒,一臉怒其不爭,“你暈之前先想想你娘,她受的打擊不比你更大?你立刻回去一趟,看看你家裡有沒有更清楚的情況,不管是勝是敗,人如何才是關鍵。”

  徐佳瑩猶如找到主心骨,立刻往家裡跑去。

  “知瓊,你跟著一起去,照顧好你師姐。”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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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3:03:37
143章 是生,是死

  莊書晴呆坐著,腦子裡紛紛擾擾,一時間最壞的局面都想到了。

  不管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讓他丟失城池的人都不會輕饒,不管徐功茂死了還是活著,都絕對落不著好。

  死了承擔後果的是徐家所有人,活著……活著也活不了多久。

  這不是她可以管的,止顧以前不管,現在也不能讓他因她之故去管這些破爛事。

  只是……

  想到剛才佳瑩一聽消息就驚厥過去,驚慌失措的樣子,莊書晴歎了口氣。

  原以為這是個不用擔心生死的盛世,知道的多了才知道那不過是個表像,照這樣下去,這個表像怕是也支撐不了多久。

  以後,要怎麼辦?

  止顧,要怎麼辦?

  周朝節節落敗,他真能一直不理會嗎?

  “書晴,你臉色很不好,現在醫館也沒事,你回去歇歇?”

  回過神來,莊書晴才看到高梓林站在她身前,滿臉都是擔心,大概是生活安穩了,氣色比之才見到時要好了許多。

  “沒事,就是有點替佳瑩擔心。”

  止顧今天難得沒有跟著過來,她這時候不想回去面對他,她怕她會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也怕自己去問一些不該問的事。

  有穿著貧寒的人進來,高梓林坐回去看診。

  自從書晴收一個銅板為人治病後,來醫館的小老百姓多起來,為了避免引起其他醫館不滿,除非是遇著家裡真的窮得揭不開鍋的她才免醫送藥,醫館有幾個火眼金睛的人,少有人能瞞得過去。

  漸漸的規矩就立起來了,城中其他醫館倒也沒有因此對她心生抱怨。

  門口一暗。個子高大的白瞻施施然從外進來,徑直走到莊書晴面前。

  莊書晴笑了笑,“怎麼過來了?事情處理好了?”

  “唔。等不到你就來了。”看她眉間有憂色,白瞻伸出手去輕撫。像是想將那憂色抹去,“我寫信給父親……”

  “不,先不用。”莊書晴低頭蹭在他胸口,“國有國法,如果徐將軍打了敗仗,該他承擔的後果就該承擔,我管不了這樣的事,更不能仗著你事事依我就為難你。有些事就是泥潭,一腳踩進去就拔不出來了,我懂,我懂,我就是有點擔心,佳瑩畢竟叫我一聲師傅。”

  頓了頓,莊書晴加重語氣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態度,“這事你先別管,別讓人因這事拿捏你。”

  白瞻輕撫她的頭,輕聲應了一聲。

  陳元和三子對望一眼。兩人離開醫館。

  “不對勁,以徐功茂的本事,就算老了不中用了也不至於敗得這麼快。我讓人儘快去查,這樣,我們分頭行動,我這邊查京都那邊的異動,你去查戰場上的事,我總覺得這裡面有人搞鬼。”

  今天風大,三月的風還是涼得很,三子跺了下腳,“行。會元府也得看緊些,方樂山那裡呢。有沒有動靜?”

  方樂山就是會元府新任府主,除了初來乍到時來拜見過白瞻。平日裡並不過來討人嫌,遇事碰著白府的人也會主動退讓,算是個識趣人,可白府的人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

  到現在為止還沒人信他。

  陳元冷笑,“他最大的破綻就是他的態度,他若是沒有倒向任何一方,對公子就不該是這個態度,他安份得過頭了,暫時不用理會他,他府裡我安排了人進去。”

  “嘖,明知道碰上公子是雞蛋碰石頭,竟然還不死心,真想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頑石,砸死他們了事。”三子看有人過來進醫館,拉著陳元往一邊避了避,“公子打算管這事?”

  “莊小姐想管公子就會管,我原本也擔心莊小姐會管,現在倒是放心了。”

  想到剛才聽到的話,三子點頭,“莊小姐是個明白人。”

  可不就是個明白人,知道誰真心對她好,她就回報她能給與的好,哪怕弱小,她也是在護著公子的。

  有這份心,他們就感激,不是每個人在嘗過有求必應的滋味後還能保持清醒的。

  陳元拍了三子的肩膀兩下,“去安排吧,我把向左調回來,這段時間先讓他跟著公子。”

  “那個滑頭。”三子笑罵了一句,“這回受的罰也夠久了,有他跟著公子也好。”

  這時,柳知瓊回來了。

  看到兩人,她稍福了福身就快步往裡走去。

  兩人對望一眼,忙跟上,他們雖然有收到一些消息,可徐家說不定另有門道。

  “師傅,情況不太好。”

  “怎麼說?”

  柳知瓊平緩了下呼吸,道:“徐將軍失蹤了,和徐將軍一起失蹤的還有一起去往戰場的徐家大公子和二公子。”

  身為主將在戰場上失蹤!

  徐家完了!

  莊書晴腦子一片空白,佳瑩要怎麼辦?

  用力掐住虎口讓自己冷靜,莊書晴問,“你見著徐夫人了嗎?她情況怎麼樣?有沒有說什麼?”

  “見著了,徐夫人很冷靜,說,說師姐暫時不能來醫館了,在我離開時徐夫人下令徐家閉門謝客,等候聖上的旨意。”

  很聰明的做法,在皇帝眼裡,徐家這時候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罪,倒不如安靜的等候發落,說不定還能息了皇帝的雷霆之怒。

  “我知道了,先這樣,只能先這樣。”

  莊書晴努力讓自己的思維發散開來,徐功茂不會不清楚他失蹤會給徐家帶來怎樣的災難,為將者,死在戰場才有可能保全家人性命,絕不能逃。

  可他還是失蹤了,並且是和兩個兒子一起,這樣的情況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他們已經死了,只是有人想斬草除根,做出他失蹤的表像,讓徐家所有人一起玩完。

  還有一種可能。他們是自己藏起來了。

  若是這樣,說不定他們還掌握了什麼讓某些人恐慌的東西。

  莊書晴一把拽住白瞻,將自己的懷疑說出來。

  白瞻將她抓得過緊。指關節都發白了的手指一點點掰開,然後握在掌心。“陳元,去查。”

  “是。”

  “皇上會來拿徐家人上京是不是?”

  白瞻點頭,“正常來說是這樣。”

  “要是有人半路將人劫走,卻將這事推到徐家父子三人身上呢?”

  白瞻回頭看了陳元一眼,陳元表示明白,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陳元。”莊書晴叫住人,卻過了一會才艱澀開口。“不能將你家公子扯進去。”

  陳元這時候還笑了一下,沉聲應是。

  和知瓊交待了一下,莊書晴回了家。

  老爺子自是聽到了傳言,本想問上一問,可看到外孫女的神情收回了話。

  心不在蔫的陪二老說了會話,莊書晴回到屋裡靠著白瞻坐了會,突的起身磨墨寫信。

  足足寫了三大張紙。

  “念念。”

  這段日子越發來得勤了的念念不知從哪鑽出來。

  “我讓人引路,你在屋頂上跟著,幫我把這封信送到佳瑩手裡,只能給她。知道嗎?”

  “嗷嗚。”

  “乖。”將信封用布包上遞到念念嘴邊,念念咬上,蹭了蹭莊書晴讓她放心。

  莊書晴摸了摸它的頭。看向止顧。

  白瞻點頭,出去安排一個不起眼的人做此事。

  書晴不想將他扯進這潭混水裡,他就乖乖的在岸上呆著,哪怕並不那麼習慣。

  向來家庭和睦,就在今天早上還歡聲笑語一片的徐家這會死寂得連個走動的下人都沒有了。

  徐佳瑩抱著母親的手臂,心下惶然。

  她從不曾想過,徐家也會有將傾之時。

  “娘,我去求師傅,她……”

  “不行。”徐夫人像是老了十歲。平日保養得很好的臉上皺紋畢顯,“這時候誰來幫忙都落不著好。只會將更多的人拖下水。”

  “爹他……爹他……”

  徐夫人閉上眼,那個她跟了一輩子的男人現在也不知是生還是死。還有她的兩個兒子!

  一屋子女眷全都紅了眼眶。

  門豁然推開,徐家現在唯一的男丁徐康平脊樑挺得筆直,他站在門口並不進來,“娘,小妹,我有話要說,你們跟我來。”

  其他人也想跟去,徐康平眼睛一掃,剛挪起來的屁股又都坐了回去。

  徐夫人到底年紀大了,面上再撐得住,身體也不行了,一步一步走得格外緩慢。

  出了門,離開了其他人的視線,徐康平在徐夫人面前蹲下身來,“娘,來。”

  徐夫人瞬間紅了眼眶,死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讓女兒拉著伏到兒子背上。

  徐佳瑩邊掉淚邊在一旁扶著,跟著三哥走。

  可走著走著她就覺得不對勁了,“三哥,這不是……”

  徐康平看她一眼,“去你的院子。”

  是不是父親回來了?徐佳瑩腳步加快,還跑到了徐康平前面。

  院門一推開,她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些還是高興多些。

  不是爹爹兄長回來了,而是從來只聽師傅話的那頭銀狼正站在院子裡。

  念念看到她就奔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抬頭看她。

  徐佳瑩心裡也有些懼,看著它嘴裡咬的東西試探著伸手去拿,“是師傅給我的嗎?”

  念念松了嘴,低叫一聲,一個助跑縱身上了最低的那面屋頂,很快消失在他們眼前。

  徐康平仿佛看到了希望,連聲催促,“快打開看看。”

  除去層層包裹的布,露出裡面的信封,上面‘徐夫人啟’四個字分明是師傅的字跡。

  徐佳瑩心裡一暖,人好像不那麼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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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3:03:55
144章 求救

  “娘,給你的。”

  徐夫人抖著手接過信。

  雖然女兒說要去師傅幫忙時她攔住了,可一開始,她也曾想過要去找莊大夫幫忙。

  她們心裡都盼著她身後的人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幫徐家一把。

  幸好她腦子還沒昏。

  要是她真那麼做了,怕是就沒有這封信了。

  信一打開,徐康平和徐佳瑩兄妹倆就都湊了過去。

  滿滿三張紙,沒有提及一句要幫忙的話,可這樣的分析比什麼忙都讓他們感激。

  “對,對,肯定就像師傅懷疑的那樣,爹一定還活著,還活著。”徐佳瑩喜極而泣,只要爹活著,就說明這其中大有內情,說不定徐家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前提是爹能活著回來。”徐康平繃得也不那麼緊了,“如果爹真的是自己躲起來了,背後操縱一切的人不知派出了多少人在尋他,哪是那麼容易逃脫的,娘,兒子帶人順著路線去找爹。”

  “徐家現在就你一個男人了,你要是走了,這一大家子女人怎麼辦?更何況現在徐家一定不能輕舉妄動,說不定徐家早就在別人的監視之下了,你找到你爹就等於幫別人找到,不妥。”

  徐夫人心安穩了,精神也回來了些,“莊大夫雖沒有明說,但她話裡的意思就是她已經托人去查了,白公子的身份我知道,只要他願意幫忙,比我們全家拼盡一切都強,平兒,你給我安份呆在家裡,老的小的全要你保護,你哪裡也不許去。要是你爹和老大老二有個三長兩短,你是唯一能撐起徐家的人,這麼一大家子人都是你的責任。到時要是皇上真派人來拿人,一路上也得靠你。”

  “娘。我知道,我在家裡哪都不去。”

  徐夫人緊緊捏著薄薄的信紙,眼前一陣恍惚,閉上眼壓下這刻昏眩以及心頭浮起的悲涼,在心裡告誡自己,現在是徐家生死存亡之際,她還不能倒。

  那頭陳元正向白瞻稟報。

  “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十九人混進城來。屬下讓他們將人都看住了。”

  白瞻眼神落在虛處,“有沒有和方樂山接觸?”

  “暫時還沒有。”

  “派出去的人還是沒有找到他們?”

  陳元搖頭,“沒有消息傳回來,薑是老的辣,想當年徐功茂也是威名赦赦的人物,應該是有點本事。”

  白瞻好一會沒有說話,陳元也不敢動,他從來都猜不准公子的心思,也儘量不去妄猜。

  茶由熱轉涼,白瞻才道:“這回不安份的是誰?”

  “京都宅子裡的人手撤出大半。那邊的消息得到的比原來要少了許多,屬下順著線頭找,發現指向的人是……長公主。”

  白瞻想了一圈沒想起來長公主長什麼樣。論年紀她應該成親了才對,莫不是出嫁的公主也惦記上那個位置了?

  看公子不說話,陳元又道:“屬下覺得長公主只是推出來的幌子。”

  “哦?”

  “她沒有那個腦子。”

  “沒腦子有野心,不利用她利用誰,繼續查。”

  “是。”陳元順勢建議,“公子,京都的人手太少了,是不是再添上一些?”

  “現在不是添人手的時候,以後再說。”

  陳元深一想就明白了。這時候不知多少人正盯著公子,確實沒必要做些什麼引來他人的注意。

  莊書晴還是每日往返於醫館和家中。

  可心頭壓了事。覺得這日子過得實在是慢,回想去年年底到年初三月的將近半年。快得好像刷的一下就過去了。

  “莊大夫,您快看看恩兒。”楊沉香人還在外邊就嚷嚷開了,遠沒平日裡的嫺靜溫婉。

  莊書晴只以為她是擔心兒子,也沒多想,起身迎上前去看孩子,邊道:“這幾日來了倒春寒,比平時還要冷些,是不是沒注意好?”

  楊沉香一把抓住莊書晴的手,手心很涼,眼睛直直盯著她的眼睛,“昨夜我睡得沉,孩子踢了被子都不知道,現在有點發熱,您看看。”

  孩子沒有發熱!

  莊書晴突然想起來一事,楊沉香的夫君劉家長公子劉春賢跟著徐將軍上戰場去了!那這時候楊沉香的睜眼說瞎話……

  “是有點發熱,去裡面我檢查檢查。”

  進了裡面手術室,楊沉香大口急促的喘息,手顫得孩子都幾乎抱不住。

  莊書晴忙將孩子接過來,捏住他小小的手腕號脈。

  “恩兒無事,我身後有人跟著。”

  莊書晴心裡一緊,湊近了低聲問,“是不是你夫君送了消息回來?他是不是和徐將軍在一起?”

  “是。”楊沉香不敢耽擱,急聲道:“我在城外有個莊子,當時嫁入劉家時並沒將這個莊子列到嫁妝單子上,劉家也只得夫君知道,平時我的嚼用也不是出自那個莊子,可今天莊子裡的管事送菜進府來了,還帶了我夫君的口信,夫君讓我來尋莊大夫,請莊大夫想辦法去莊子上一趟,請務必帶上青陽子。”

  總算等到了!

  再不回來京都的人都要到了!

  “一會你還是如常的回去,會元府不是別的地方,他們很顧忌止顧,不到必要的時候不會動手,你暫時是安全的。”

  楊沉香連連點頭。

  “你告訴我莊子在什麼地方。”

  “很好找,出城後不遠有兩條路,你往左走上兩裡左右就到了。”頓了頓,楊沉香道,“你多帶一些人,我雖不懂外面的事,也知道這不是小事,他們會跟著我,說不定也會有人跟著你。”

  “放心,我不會逞強。”

  算計著時辰,楊沉香一臉放心的出了醫館,坐馬車回了劉家。

  莊書晴則在片刻後如常回了家。

  她在醫館的時間本就不定,誰也瞧不出不對勁來。

  回家後她通過兩邊宅子相通的門去了隔壁,想也不想的。就往一處顯得格外陰涼的屋子走去。

  “出來。”

  一會後,青陽子露出半張臉來,他也不出來。就這麼問,“莊小姐。我在忙?”

  那一身的血跡斑斑,當她看不到嗎?莊書晴也懶得拆穿他,“準備一下,帶上一些救命的藥,我們要出去。”

  “誒,馬上。”有活幹了,青陽子立刻來了勁。

  然後莊書晴去了書房找另一個人。

  這幾日止顧並沒有時時跟著她,她有些不習慣。但也沒有多問。

  書房裡有四個人在。

  白瞻看到她過來有些高興,確切的說,是很高興書晴來找他,“怎麼來了?”

  另外三人忙行禮,“莊小姐。”

  莊書晴對他們笑笑,拽著白瞻的袖子道:“劉春賢和徐將軍一起,在城外莊子。”

  “誰送來的消息?”

  “劉少夫人,那莊子是她的。”

  白瞻知道她心裡所想,回頭吩咐,“將他們引開。”

  “是。”

  兩刻鐘後。一行人乘了另一輛從沒用過的馬車出城。

  莊子確實很容易找。

  一眼看去,這裡莊子不止一處,相隔卻遠。倒也安全。

  莊子上的人很謹慎,隔著門問是誰。

  “我姓莊,如約而來。”

  門幾乎是立刻就從裡打開,劉春賢一臉鬍子拉茬的站在門後,看著幾人猶如見到了親人。

  “人在哪裡?”

  劉春賢二話不說就引著人往裡走。

  他不說話,莊書晴也不多問,她很怕問出來的是噩耗。

  將人帶到地窖外面,劉春賢解釋道:“這地窖有道石門,真有人來了也能擋一擋。”

  莊書晴微微點頭。這種時候還能想著救人而非背棄就足以說明這個男人品性高潔。

  “徐將軍,康勝。莊大夫來了。”

  地窖裡光線不好,才進去的時候莊書晴看不太清裡面的人。可人頭還數得清,裡面只有兩人。

  而之前得到的消息,是徐將軍父子三人失蹤。

  莊書晴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徐康勝一看到莊書晴就給她跪了下去,聲音啞得不像話,“莊大夫,救救我爹,求你救救我爹。”

  “起來。”

  徐功茂身下鋪了一層稻草,人昏迷著,臉頰瘦得好像就剩一張皮。

  脈象時斷時續,吊著的這口氣像是隨時會斷掉。

  “說說。”

  徐康勝連滾帶爬的過來,啞聲道:“爹是中了毒,身上只有一處傷口,傷口不算嚴重,我已經處理過了。”

  “所以徐將軍的毒並不是來自傷口上的,而是有人給他下了毒?”邊說著,莊書晴邊示意青陽子過來。

  “是,他們給爹下毒。”徐康勝眼睛紅得幾乎要暴裂開來,“幸好出征前小妹從你這裡帶回去不少好藥,她特別交待了是救命的,還怕我們用錯了一樣樣指給我們認,爹將幾樣最重要的貼身藏了,要不是有這些藥,爹怕是根本撐不到回來。”

  青陽子只是取了一滴血聞了聞就訝然出聲,“怎麼和兀堤中的毒一樣。”

  “也是幾種毒一起?”

  “不是,就是兀堤中的毒裡的一種。”青陽子解釋道:“幾種毒的話互相克制反而有益,單獨一種毒更要人命。”

  “你能不能解?”

  “當然能,不過之前的方子不能用了,我需要一點時間琢磨。”不用莊書晴催,他就先從藥箱裡拿了幾顆藥丸喂進徐將軍嘴裡,之前從莊小姐那裡得了不少好藥材,偶爾大方一次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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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3:04:10
145章 失長子

  “地窖太潮濕,徐公子,將徐將軍背到床上去。”

  “誒。”

  徐康勝和劉春賢熟練的配合著將人背起來,這一路上他們這樣配合了無數回。

  等到了光線明亮的地方,莊書晴才發現徐將軍的情況比她預料的還要差了許多,嘴唇乾裂,臉色枯槁,幾次見面皆是高大壯實不顯老態的漢子,現在卻縮水幾倍,像個瀕死的老人。

  再次仔細的號了脈,最大的問題還是毒,不過這氣急攻心的症狀……

  “爹是急的。”像是知道莊書晴在想什麼,徐康勝開口道,聲音裡全是忍耐,“大哥……死了。”

  莊書晴猛的抬頭,嘴巴動了動,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三父子能有兩個活著回來已經是萬幸,總比全交待了要好,可對徐將軍來說不是這樣的,那是他用心栽培多年,寄予希望的長子,所以這才是他的致命傷。

  徐康勝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爹早就查覺到了不對勁,可他帶去了會元府的十萬人馬,就算明知不對勁也不能丟下他們只顧自己,所以爹一直和他們小心周旋,一邊找證據,只是爹料錯了,那些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讓他活著回來,一查覺到自己中了毒,爹就找了藥吃,可那時候我們已經離不開了,大哥……大哥帶著所有親衛殺出一條血路,兩百親衛死盡,大哥也……”

  想到自己回頭看時的情景,徐康勝再忍不住嚎啕大哭,他向來威武的兄長身上還插著數支長矛,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倒下去,依舊攔住了數倍於他的人。

  爹當場就吐血了。一路上再也沒有醒來。

  莊書晴眼睛發澀,她有想過結局,卻半點不敢去想過程。她知道在那樣的情況下過程會有多慘烈。

  好一會過後,徐康勝的哭聲才歇了。

  “我腦子比不得大哥好使。這一路上要是沒有劉兄弟,我和我爹怕是依舊難以逃脫。”

  經過這一路,劉春賢早不是那個軟弱的書生,生與死的凝練,讓他身上多了剛強以及果斷,這會也只是拍了拍徐康勝的肩膀,什麼話都沒多說。

  “徐將軍的情況我的醫術用不上,止顧。你想辦法將夏珍帶過來,她那手針灸的本事能幫上忙。”

  白瞻看了陳元一眼,陳元會意,去做安排。

  徐康勝感激的看著她,原本他還有些擔心莊大夫不會淌這趟渾水,畢竟徐家現在麻煩纏身,說不定就要被人一鍋端了,少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還摻和進來。

  在等待的時間裡,他和春賢已經商量出了不下五種應對方法,要是來的人是莊大夫那什麼都不用說。自是千好萬好,要是他們暴露了又該如何做。

  好在莊大夫真的來了。

  以前聽人說雪中送碳如何如何讓人感動,現在他體會到了那種讓人無法言說的滋味。

  徐康勝知道的情況不多。想要弄清楚原委還得等徐將軍醒來。

  大概這回的毒不是那麼好解,夏珍都來瞭解藥還沒弄出來,莊書晴先讓夏珍給徐將軍走一回針。

  她拉著白瞻出了屋,長長吐出一口憋了許久的氣,“感覺不太好。”

  白瞻牽住她的手,輕恩了一聲附和,沒告訴她這事怕是和他有關。

  哪怕他遠遠離著,有些人就是不放心他,一定要把他弄死了才甘心。

  他們從來都不相信他看不上那個位置。

  他們以為他和他們一樣。眼睛裡只裝得下小小一個周國。

  “止顧,徐家會如何?”

  白瞻緊緊握住她的手。明明這些日子連睡覺都不安穩,她卻固執的堅持。一意不要將他牽扯進去。

  只是現實怕是要讓她失望了。

  “我不會讓他們得手。”

  莊書晴反握住他的手,“若是他們做這些就是為了逼你做出對抗皇上的事呢?”

  “他們早就做了,對徐功茂動手就是這個打算。”

  莊書晴心頭泛起涼意,所以徐將軍剩半條命,死了幾百親衛和一個兒子,都是因為止顧?就為了激得止顧行差踏錯?

  “他們除了那個位置,還看得見什麼?死再多人都無所謂是不是?”

  白瞻將氣得發抖的人摟進懷裡,天家無親情,所以他才遠遠處著,連京都不願意去,天下之大,又豈只有一個周國。

  他從不曾因為父親是皇帝而雀躍過,反倒因為他那個身份而曾起過不要相認的心思,太麻煩了。

  就如這回。

  “解藥做好了。”青陽子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過來,看到相擁的兩人長長的喲了一聲,五指叉開捂住眼睛,“長針眼了長針眼了。”

  莊書晴橫他一眼,到底也沒好意思再在大庭廣眾之下和止顧親密。

  徐功茂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二兒子在喜極而泣,劉春賢眼睛紅了,莊大夫在,白公子也在,看樣子他是活著回來了。

  遲鈍的腦子好一會才緩慢的轉動起來,最先沖入腦海的,是昏過去前看到的長子的慘樣。

  莊書晴一看他臉色發白,氣息急促,嘴唇變色就知道不好,忙上前號脈,果然是又氣了。

  “徐將軍,死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活下去,您不能出事,徐家一大家子在等著您。”

  急促的喘息了幾聲,徐將軍才漸漸緩過來,老淚從眼角滑落。

  莊書晴鼻子發酸,卻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眼前這個痛失愛子的老人。

  好在徐功茂並沒有失態多久。

  “勝兒,春賢,你們這一路不容易,去歇著。”

  “爹……”

  劉春賢應是,拉著徐康勝往外走。

  夏珍自覺的也出了屋,在門外守著。

  沉默片刻,徐功茂才開口,“他們是沖著公子您來的。”

  莊書晴腦子裡嗡嗡作響,竟然……真的是這樣,“因為徐家和我走得近,我和止顧又是這種關係,所以要除掉您?”

  “不是那麼簡單。”徐功茂掙扎著想要坐起來說話,青陽子上前幫了一把,“朝中所有人都知道會元府是白公子的地盤,不少人給皇上諫言過,皇上非但沒有因此說過白公子什麼,還不年不節的給了白公子一份其他人都沒有的重賞,這更坐實了那話,所以只要是會元府的人他們都防著,就是柳家現在在京都為官的柳家老四,也因為本家在會元府而寸步難行,柳老爺子幾十年的人脈關係都沒起到多少作用,其他人更不用說。”

  歇了口氣,徐功茂繼續道:“雖然我已經不掌大將軍兵權多年,就管著會元府這點兵馬,可他們依舊對我不放心,怕我被公子所用,所以才會有要斷了公子臂膀之言。”

  白瞻一貫的波瀾不驚,“他們和鞠國勾結?”

  “是。”一說到這個,徐功茂又激動起來,“之前的兵敗就是他們裡通外敵才導致的,他們難道不知道鞠國是喂不飽的嗎?如此引狼入室的事怎能做!”

  “只要能坐上那個位置,有什麼不能做的,你上京去。”白瞻唇角冷冷勾起,“徐家所有人都會去,父親派來的人在路上了,我會讓人護送他們。”

  徐功茂立刻明白了公子的意思,用力點頭,“我去。”

  “陳元,去安排。”

  “是。”

  白瞻這時才正眼看向徐功茂,“徐家因我之故受難,我會給你個交待。”

  “不關公子的事,是他們容不得公子,我不求別的,就求能給長子報仇血恨。”

  莊書晴仔細分辨著徐功茂的神情,確定沒有帶著對止顧的恨意才悄悄松了口氣,要是徐家和止顧或者和他起了芥蒂,她會很遺憾。

  只是她肯定是站在止顧這邊的,哪怕佳瑩是她的弟子。

  徐家無辜,止顧何嘗不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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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2 23:04:33
146章 白瞻病發

  連續幾日,徐佳瑩都呆在自己的院子裡,這是三哥的意思。

  她心裡也是盼著的。

  已經是晚上了,她也就死了心準備早些歇息。

  “嗷嗚!”

  想也不想的,徐佳瑩也顧不得脫了一半的衣裳往外跑去。

  院子裡還是那頭威風凜凜的銀狼,嘴裡依舊叨著東西。

  伸手接過來後,徐佳瑩傻傻的說了句謝謝。

  銀狼又叫了一聲,躍上屋頂離開。

  信封上依舊寫著徐夫人啟。

  徐佳瑩往母親的院子跑去,在院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吩咐,“去找我三哥,叫他去娘那裡。”

  “是。”

  徐夫人一夜夜睡不著,這會正喝安神茶,祈禱著今夜能好好歇上幾個時辰,別讓這具已經不年輕的身體撐不住。

  抬頭看到女兒這時候過來正要問話,看到她手裡的信封就明白過來。

  示意屋裡侍候的人都出去,徐夫人連忙接了信拆開來看。

  大概是寫信的人心緒難平,字跡潦草了許多,措詞也不比之前那封的心平氣和。

  徐夫人仔細的看了兩遍,遞給兒女。

  “太好了,太好了,爹還活著,爹還活著……”徐佳瑩一邊看一邊笑,可看到後邊就笑不出來了。

  大哥沒了,大哥竟然沒了。

  徐佳瑩怔怔的抬起頭來看向娘,卻看到娘在笑,邊笑邊掉淚。

  “娘……”

  “我沒事,我高興的,我高興。”徐夫人捂著胸口,忽略那裡的刺痛,“要是沒有之前的壞消息。我這會只會傷心,可是比起三個都回不來,現在總算回來了兩個。已經比我預料的要好了太多,我高興。真的高興。”

  徐佳瑩自是不信這種話的,這時候卻也只能盼著娘真是這麼想才好。

  “莊大夫是叫我們和爹一起去御前喊冤?”

  “這是白公子的意思。”徐夫人拍了胸口幾口,試圖讓心口不再那麼堵得難受,“你們一直不解為何我們這般禮遇白公子,現在也沒什麼可瞞的了,白公子是皇子,其他的你們無需細究,按這上面的做。既然白公子說了會讓人護送我們上京,我們就沒有危險,準備準備,京都的人一到我們就跟著走。”

  “皇……皇子?”徐佳瑩呆愣愣的問,“那師傅豈不就是皇子妃了?”

  “白公子看不上那些,皇上幾番要將他正名他都不要,所以他還是白公子,而非周國的某一位皇子。”

  徐康平想的卻更實際,“皇上待這位皇子如何?”

  “偏疼偏寵,只要他插手管這事。我們徐家就不會有事,你們大哥,也不會白死。”徐夫人緊緊咬住後槽牙。直恨不得立刻找出那人來去咬破他脖子。

  徐康平心安了些許,想到信中所寫來拿徐家的人已經在路上,“我立刻去做準備。”

  就在次日,京都的人就來了。

  一眾人先將徐家團團圍住,卻並未有動作,領頭之人則先去了白府。

  然後又由那邊白府的人領到這邊公子面前。

  “末將禁衛軍右統領金和貴參見白公子。”

  “免。”白瞻心情不是很好,“誰的人?”

  “恩?”金和貴不解的抬頭,什麼誰的人?

  “我家公子問你是哪位貴人的人。”陳元翻譯了一句,旋即自己也抽了嘴角。誰會老實說自己是誰的人。

  果然,金和貴啪的一聲跪了下去。“末將萬萬不敢。”

  白瞻最是厭煩動不動就跪,白府通常都沒有這一套。“來見我做甚。”

  金和貴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雙手遞上,“臨行前,皇上交給末將這封信,命末將親自送到公子手裡。”

  陳元接過仔細驗了封口才交給公子。

  信裡寥寥幾言,說的卻是叫他回京都去,只要他接手這事,徐家任由他處置。

  白瞻當然知道這是個坑,一踩進去就別想再脫身,可他還是覺得心情好了些,連帶的看金和貴也順眼了許多。

  “起來說話。”

  金和貴忐忑不安的起身,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父親叫你如何做?”

  “回公子話,皇上說徐家直親全部帶往京都,徐府暫時貼上封條。”

  “帶了多少人前來?”

  “兩百人。”

  白瞻轉頭吩咐,“陳元,派四十人混進去,和他們一起上京,來犯者全部綁起來送到父親面前去。”

  金和貴原本還沒有多想,只以為白公子是為了保護徐家人,畢竟會元府離京都近,徐家和莊書晴親近是許多人都知道的,可聽到後面他就覺出不對勁了,白公子是說有人會來劫人?

  不過他也沒敢問。

  來之前皇上就有過吩咐,白公子怎麼說他就怎麼照做,如果白公子要扣下徐家人,他也只需拖著。

  現在的情形總比預料中的要好。

  白瞻將信給莊書晴看了。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還嫌不夠給你拉仇恨?”

  “父親想讓我繼位。”

  莊書晴啞然,再去細看那幾句話,硬是沒看出這個意思來。

  白瞻也不和她解釋這些,“我沒興趣,無需理會,不過過些日子我打算去京都一趟,有些人既然不想好好過日子那就別過了。”

  莊書晴也惱他們不把人命當一回事,恨恨的道:“就該折騰得他們沒那個閑功夫去折騰別人,之前大皇子和四皇子惹出那麼大事也只是閉門思過而已,他們怎麼會怕,要是他們犯事也按律法來處置,看他們還敢不敢這麼蹦噠。”

  白瞻眼裡有笑,別看有風是個大夫,一副慈悲心腸,有些事上卻極有原則。

  “止顧,你別動。”因為是在家裡,白瞻沒有正式挽發。頭發散了一半。

  莊書晴順了一縷頭髮在手裡,她沒看錯,止顧有白頭發了。這麼明顯,如果以前就有她不可能沒發現。總不可能是突然就有的。

  拉著人到外面,將他的頭髮全部散開,借著外面亮堂的光線湊近了細瞧,白髮比她以為的要多多了。

  莊書晴立刻急了,“怎麼回事,怎麼會突然白了這麼多。”

  下意識去號脈,白瞻卻避開了,“無事。”

  莊書晴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你知道是怎麼回事是不是?”

  白瞻自己拾起一縷瞧了一眼,心裡起了波瀾,臉上卻半分不顯,“以前就曾有過,後來好了,沒想到現在又有了。”

  莊書晴內裡的芯子是來自現代的靈魂,少年白髮她見過不少,那些確實不是大問題,真正讓她掛心的,是止顧的大度。

  “給我看看脈。我不放心。”

  白瞻從來都不捨得拒絕她什麼,沒堅持多久就將手遞了過去。

  “怎麼會……”莊書晴滿眼驚訝,她以前就給止顧號過脈。從來都是再好不過,可這會的脈象元氣明明充盈的超乎正常,氣血卻虛,這不是矛盾嗎?

  “不要擔心,過段時間就好了,要是到時還不好你再擔心不遲。”

  看他神情完全正常,莊書晴心裡的疑慮終於也少了些,“要是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恩。”

  一如往常一般陪著莊書晴到晚間。將人送回屋,道了晚安。白瞻才步伐如常的回了隔壁。

  只是他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踢開了青陽子的門。

  青陽子對解剖的態度實在積極熱情得過了頭。莊書晴一直都很擔心他一不小心就會做得過了,也擔心他被陰氣所侵,所以給他定下了晚上不習解剖的規矩。

  原以為青陽子並不會聽從,哪想到青陽子非但應得爽快,行動上也認真執行,莊書晴這才不再時不時盯著他。

  這會,青陽子正在配藥。

  突如其來的動靜讓他手一抖,藥粉的量放多了,他卻老老實實的轉過身來,半句抱怨都不敢。

  沒辦法,敢來踢他門的人實在不多。

  “公子。”

  白瞻隨意坐下,“號脈。”

  青陽子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怎麼會……”

  看公子絲毫不覺得驚訝,青陽子沉下心來仔細分辨脈象中透出來的古怪。

  “元氣足,氣血虛,是不是如此?”

  怪就怪在這裡,元氣足通常氣血都是旺盛的,怎會氣血虛!

  青陽子收回手,眉頭鮮見的皺起來,“公子您知道自己的情況?原因呢?您可知曉?”

  “有風說的。”

  青陽子想了一會才記起來公子給莊小姐取的表字為有風,“莊小姐知道了?”

  理了理袖口,白瞻方道:“你透給她知道你正給我調理身體,免得她擔心。”

  “是,您要我怎麼說都可以,只是您也得告訴我您身體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你跟我幾年,可有見我練過功?”

  青陽子想了想,搖頭。

  “功法不完全,我十四歲那年就到了瓶頸,突破不了,當時就差點送命,後來散去一部分功力,我也不再練功才沒再出事。”

  “既然沒再練功,怎麼會又出狀況?總不會是沒練它也在增長。”看公子的神情,青陽子瞠目,“真是如此?”

  這讓那些拼死拼活於功法上卻難有寸進的人情何以堪!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能不能再散去一部分?”

  白瞻輕掀唇角,“再散就只能散去全部,當個廢人。”

  “公子,您就算是個廢人我也跟著您。”

  “……”白瞻不再看他,轉身離屋。

  “好像是說得不太好聽。”青陽子蹲下來揪亂了一頭本就搖搖欲墜的頭髮,用力回想從師傅那裡學來的東西,可想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種情況,能不能想辦法把功法補全了?要是有這麼容易,公子早就補全了吧?

  公子練的好像是白家的家傳功法?

  他腦子不行,得去和大管家說一聲,讓他去想辦法。

  他說的真心話,就算公子廢了功夫也依舊是他們追隨的公子,只是……公子絕對無法容忍自己變成那般。

  徐家雖說現在是罪臣家眷,卻並沒有被苛待,更不用說鎖鏈加身。

  因為大部分是女眷,金和貴准了他們乘坐事先準備好的馬車。

  徐家人很有分寸,馬車並不華貴,就是最簡單,街上常有人用的那種,路不平就顛簸得厲害。

  可徐家人依然感激,這不但保全了徐家的面子,也能讓她們少遭許多罪,身為罪臣,這已經是難得的優待。

  這事早就傳開了。

  這日一早徐家門外就遠遠候了許多人。

  和徐家有關係的卻不多。

  世態炎涼,不過如此。

  徐佳瑩和母親以及大嫂一家同坐一輛馬車,試探的撩起簾子,也沒人過來喝斥。

  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這會落了難,徐佳瑩臉上也有些抹不開,可當看到師傅和師妹都在人群中時,她心頭頓時亮堂了。

  “娘,師傅在向我點頭,是什麼意思?”

  徐夫人精神不太好,這會也強撐著從車窗看過去,不過卻沒有看到莊大夫的動作。

  正要放下簾子,視窗扔進來一樣東西。

  徐佳瑩忙撿起來,是個紙團子。

  “往裡滲了四十人,領頭的人你見過,叫吳天,有事找他,一路當心。”

  “娘,只要徐家能過了此難,我都想將我的命賣給師傅。”

  徐夫人心下微松,身體往後靠,“賣吧,她值得。”

  她們困在府中動彈不得,若非有這麼個人在外替她們奔走,她們不可能這麼穩得住,京都來的人也不會這麼容易就允了她們乘坐馬車。

  她無比慶倖成全了女兒學醫的心願。

  有因,才有果。

  白瞻依舊在莊書晴身後跟進跟出,好像一切如常,但是陳元分明覺得公子跟得越加緊了。

  他已經在白家幾進幾出了。

  “沒有任何秘本。”

  向左急躁的踱著步子,“白家這功法從哪裡來的?”

  “祖傳。”

  “祖上幾代?從源頭開始查呢?這功法總有個來頭。”向左停下腳步,“我去查。”

  “等等。”陳元想了想,“我們可以試試從白正樹那裡下手。”

  白正樹?向左從腦子裡將這人翻出來,倒也確實是個好人選,白家人知道的總比他們去查的詳細些,只是,“他不見得會告訴你,要是讓白家人知道公子身體出問題,或者他們趁此機會提出什麼要求,公子還不得掀了白家?”

  “我們不行,莊小姐不一定辦不到,那白正樹並非貪得無厭的人,一般的要求可以答應。”

  陳元推開窗戶,正好有風吹來,帶著冷意,“這事,本就應該讓莊小姐知道。”

  “公子不會同意。”

  “後果我來擔,沒什麼比公子的身體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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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16:19:22
147章 根源

  莊書晴本就一直掛心著那件事,可聽到陳元的話她還是有些懵。

  不就白個頭髮嗎?怎麼就扯上這麼大件事了?

  “要是一直找不到辦法解決,止顧又不願意散功會如何?會死嗎?”

  “會。”陳元苦笑,“公子是絕不會散功讓自己成為廢人的。”

  從天堂跌入地獄也不過如此,向來驕傲的人如何受得了。

  只是想想,莊書晴就覺得心疼得不得了。

  “等兩日,白正樹會送他兒子過來複診。”

  陳元心領神會,無聲退下。

  該去醫館了,可身體卻像是脫力了一般站不起來,她想,怎麼會這樣呢?明明她才摸著幸福的尾巴,明明止顧不久前還說她只須守孝幾個月了,一出孝就先定親,明年就成親。

  她明明幸福可期。

  白瞻進來,什麼都不用問就明白了。

  難得的,他腳步有了遲疑。

  他不知道要怎麼去安慰臉色神情還如往常,眼神卻波瀾變化的有風,只是走近,抱住。

  然後,他聽到回抱住他的人輕聲說:“不怕,我們不怕,會解決的,我們能找到解決辦法的。”

  白瞻想說他不怕,他心裡並沒有懼怕這種情緒。

  可他又覺得害怕,怕自己無法和這個人一起白頭,怕成親後要丟下她一個人孤單的過很久很久。

  而這些,他都無法說出來。

  因為他是白瞻。

  好久過後,莊書晴才又說話,“三子說什麼了?”

  剛才陳元敢來找她,就是因為三子來了。

  “明面上的人是長公主和她的駙馬,暗地裡的人三子沒能查出來。手下的人拿到了長公主和鞠國勾結的證據。”

  “國周的叛國罪怎麼處置?”

  “死罪,誅九族。”白瞻將人拉起來自己坐了下去,將人抱到腿上抱著。“她誅不了九族,駙馬一家得跟著完。”

  莊書晴皺眉。“到了這種地步她還不供出與她共謀之人?”

  “得看那人承諾了她什麼,三子進京了,我很好奇後面這人是誰,比之前幾個都有腦子。”

  “真不消停。”靠在男人胸前,男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的引著自己的心跳和他同步,莊書晴偷偷想,要是兩個人能活成一個人就好了。

  “徐家到哪了?有沒有什麼動靜?”

  “還沒有,都是女眷。走得不快。”

  “你身體什麼時候開始出問題?”

  “十四歲,那時候為了突破到處挑戰,可惜對手挑了不少,依舊未能突破。”

  “你肯定突破了就不會有問題了嗎?”

  “恩。”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就這麼抱了半天。

  白正樹被請到裡面時還以為兒子的腿出了什麼問題,不等坐定就問出了聲。

  莊書晴搖頭,“不是你兒子的事,他恢復得很好,好好養著腿會長好。”

  “那……”

  “田真,你守在門口。誰都不許靠近。”

  田真早從大管家那裡得了話,二話不說退了出去。

  看著這陣仗,白正樹心裡越發沒了底。

  喝了口茶。莊書晴沒有拐彎抹角,直接說明意圖,“止顧的身體因為練功出了點問題,他練的是白家的功法,我想問問,白家可曾有人出過這方面的問題?”

  白正樹訝然,“怎麼會有問題?白家幾輩人練的都這種功法,沒人出過問題。”

  “一個也沒有?”

  白正樹想了想,也沒急著否定。“白家的功法不易練,共分六層。但是據我所知,白家除先祖外最厲害的也不過是練到第四層就再難突破。敢問一聲,白公子練到第幾層了?”

  這個莊書晴沒有問過,一時也答不上來。

  想了想,“若是練到六層會如何?”

  “不說天下無敵,也鮮有敵手,就是白家沒有那麼出過那麼爭氣的人。”唯一有可能的就是白瞻,只是他們根本不敢肯定白瞻練到了第幾層,據傳聞,他的身手就少有人敵。

  “白家功法的源頭在哪裡你可知道?”不等他答話,莊書晴又道:“我知道這個問題有些過了,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回答我,哪怕是看在白夫人的面子上。”

  白正樹一時間沒有答話,像是在考慮。

  “當然,如果你有什麼要求也可以提。”

  “我不是白家的當家人,以後的當家人也輪不到我,我就不替白家操那份心了。”白正樹自嘲了一句,“這本也沒什麼不能說的,白家祖上並非中原人,來自西域。”

  “有沒有具體一點的位址?”

  “我沒記那麼多,這樣吧,我回去翻翻祖譜,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東西。”

  莊書晴覺得一定是自己的醫師之魂起了作用,她沒有因為那個孩子姓白而不救他,所以現在白正樹才會用心來回報她。

  起身鄭重行了一禮,“多謝。”

  “你這聲謝太早了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到你。”話頭一頓,白正樹問,“白公子的情況很糟了?”

  “那不是我擅長的東西,具體我也說不好,聽他說必須突破,不突破就會死。”

  白正樹心裡一咯登,會不會是練到第六層了?外祖有練到五層,留下的記載裡也沒有說必須突破,不突破會死這樣的話,而第六層在家族的記載一直是空白的,沒人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白正樹是白家難得擺得正心態的人,覺得白瞻就算不回白家也姓白,也是堂姐的兒子,他能在這般年輕的時候就進入家族從沒人進入的層次,這是整個白家的驕傲,不能就這麼沒了。

  “我這就回去,儘快給你回話。”

  莊書晴隨之起身。語出拜託,“止顧的情況還請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倒不是防著白家。而是現在朝中有皇子針對他,要是挑在這時候對他發難。我怕他有事。”

  “我省得。”白正樹沒有多問天家的事,是個真正有分寸的人。

  有些話莊書晴卻是故意說的,止顧從不是示弱之人,也從不言自己的辛苦,她卻不用管這些,她就是要讓有些人知道,他擁有的東西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白正樹一走,旁邊屋子的門打開。陳元、向左,青陽子三人從裡出來。

  “都聽到了?”

  陳元點頭,“沒想到會和西域扯上關係,那邊的功法很邪,倒有點像公子的這個路數。”

  “白府的人裡有沒有熟悉西域的?”

  “沒有,不熟沒關係,去得幾趟就熟了,我先讓人去探探路。”

  “不急,等白正樹那裡的消息。”

  向左一直沒說話,他算是白府的人裡最早接觸莊書晴並留在她身邊的人。可那時候行事還帶著謹慎小心的小姑娘和眼下行事果決俐落的姑娘完全不能比。

  成長得真快,他想。

  “這麼沉默可不像你,向左。”

  突然被點名。向左下意識的抬頭看向說話之人,話不經腦子就先說了出來,“還在適應這樣果決的莊小姐。”

  陳元都要拋白眼了,青陽子則直接笑出了聲。

  莊書晴也笑了,“以前無依無靠,當然要小心行事才能避免惹麻煩,現在有了大靠山,膽子還不就肥了,這樣不好?”

  “好。當然好。”向左跟著笑,心裡來來去去翻滾的那些東西剎時全沒了。“我們都等著叫您白夫人的那日。”

  會有那一天的,莊書晴笑笑。在心裡給了答案,她會成為白瞻的妻子,不管他到時會如何。

  白正樹返回的速度比他們預料的快多了。

  看到有其他人在,他也不過遲疑了一下就道:“這是我拓印的一張圖,這上面有地名標記,只要那個部落還在原地沒有搬遷就一定能找到,若是搬走了,就打聽一個叫莎東的部落,附近應該有人知道的。”

  陳元接過去看了看,點頭道謝,這東西若是他們自己去打聽,未必會知道得這麼詳細。

  白正樹又道:“祖上對來歷沒有留下太多筆墨,只有寥寥幾句,大意就是說他離開部落來到中原並非本意,只是不願和同胞兄弟相爭,具體是爭什麼卻沒有說,至於這功法是不是來自這個部落卻沒有說過,就算找到部落,也不一定就……”

  “總要去過才知道。”莊書晴心裡遠不如面上來得安穩,“這次承情了。”

  白正樹識趣的沒有多做停留,他心裡是很高興的,白家其他人想盡辦法也攀不上的人他卻攀上了,還讓人欠了他一份情,這事他誰都不會說,不到必要的時候也不會將這份人情用掉。

  自私嗎?那便自私吧,在白家養大的哪個不自私。

  莊書晴並沒有瞞著止顧這些事。

  白瞻卻遠不如其他人來得激動,只是說了句知道了就將話題轉開了,“那邊的人動手了,一個沒跑。”

  “又這麼大張旗鼓去京都,會不會不妥?”

  不止這回,之前也是,這方面止顧好像耐性特別好,總能耐心的等著事情發酵到壓不住的時候才動手,好處自然是讓敵人連個狡辯的理由都說不上來,至於壞處,當然也有。

  先是皇子,再是公主,這根本就是在打皇上的臉,這樣的事,他能忍幾回?

  “不用他忍我,我不想忍他了,等徐家的事解決了,我們就去西域,我曾去過離得近的幾個地方,別有一番風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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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16:19:45
148章 被擒

  蘇文在正堂看到了莊書晴,薇兒正圍著她團團轉,又是親自沏茶又是賣笑的。

  嘖,對自己都沒這個樣子過。

  “蘇先生。”

  蘇薇也跟著起身行禮,“爹。”

  這會倒是規矩了,蘇文瞪她一眼,旋即看向莊書晴,“難得白公子能放你一個人出來,是書寒怎麼了還是……”

  莊書晴搖頭,“我是為止顧的事前來的,有點事想問蘇先生。”

  蘇先生看她神情嚴肅中透出焦急,蘇文就知道不會是小事,“都出去,薇兒,你守在門外。”

  蘇薇在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就應聲退出門去。

  “說吧。”

  莊書晴也說不好自己為什麼要來走這一趟,白家的事,外姓人又能知道多少,可她還是來了。

  病急亂投醫的心理,她算是體會到了。

  可即便知道自己是病急亂投醫,她也依舊抱著一線希望問出了口,“蘇先生,止顧十四歲那年身體曾出過毛病,您可知道?”

  蘇文面上再無輕鬆之色,“什麼毛病?是現在又犯了嗎?”

  他不知道!

  莊書晴難掩失望,肩膀都塌了些,勉強回話道:“恩,止顧練的功法有點問題。”

  蘇文多聰明,察言觀色尤其厲害,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她的來意,“白家那邊我去打聽。”

  “我已經從白正樹那裡打聽到一些了,白家的祖上來自西域,所練的功法也是從那邊帶來的,只是我以為蘇先生知道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是我冒昧了。”

  蘇文知道她指的是他和玲瓏的表親關係,只能無奈苦笑。後面那些年,他們來往並不多。

  “很嚴重?”

  “暫時還好。”莊書晴起身,“我不能離開太久。打擾了,蘇先生。”

  “西域的事我會幫著打聽。你不要著急,總有解決的辦法。”將人送出門,蘇文道。

  “心裡急,沒辦法,我也不想自亂陣腳。”莊書晴歎了口氣,對蘇薇扯了下嘴角,“我先走了。”

  “晴姐姐,我送你。”

  蘇家大門外。馬車旁邊多了個人。

  示意蘇薇不用送了,莊書晴抿了抿唇,慢吞吞的走了過去。

  “怎麼來了。”

  白瞻摸摸她的耳朵,什麼都沒說,拉著人上了馬車。

  馬車走得很平穩,速度也不快。

  “別急。”

  好一會後,莊書晴就聽到這兩個字。

  從知道他身體抱恙到現在,她一直和自己說沒什麼大不了,也一直很積極的在想辦法,可來自止顧的安慰反倒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原來她那麼那麼怕失去這個人。

  只是想想這個可能。她都覺得無法忍受。

  習慣一個人,習慣他待你的好,真的會上癮。然後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回報他給與的全部感情。

  或者更多,或者差一點。

  但是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只要那個人還在,差的那些總能補上,只要那個人在。

  白瞻抱著人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安撫。

  他應該著急的,可大概是因為有個人替他急了,他反而能安之若素。

  莊書晴突然抬起頭來,用那雙通紅的。卻沒有眼淚的眼睛盯著他,“止顧。你和我說實話,你還能撐多久?”

  “沒那麼快。”

  “具體呢?”

  白瞻將她鬢角蹭下來的頭髮搭到耳後。溫聲道:“我的身體我清楚,短時間之內不會有事。”

  “具體呢?”

  執著要一個答案的人讓他心疼得不得了,可他又高興。

  因這件事的緣故他才知道有風心裡有他,並且份量不輕。

  他如何能不高興。

  “半年,或者更久。”

  這個答案並不讓莊書晴滿意,可到底她也沒有再追問,她就當成是半年。

  梅雨季節來了,雨下得停不下來。

  哪裡哪裡都覺得濕噠噠的,被子幾天就要烤一烤去濕,衣裳更是如此,不然一上身就總有一種未幹的感覺,很不舒服。

  病人明顯多起來了,莊書晴在醫館的時間也多起來,並且時常要出診,一天最少也有一回。

  她讓賀曼和夏珍安排人輪班跟著高梓林和程柯學診治開方,兩人現在都習慣了同濟醫館的沒規矩,倒也沒人拒絕。

  十個女醫自是高興不已。

  兌現了承諾的莊書晴也露了個笑臉,近期難得的好心情。

  難得有了片刻空閒,莊書晴正想回去一趟看看止顧忙完了沒有,就看到一個婦人跌跌撞撞,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進來,沒打傘,身上全濕了,所經之處一路水痕。

  “大夫,大夫,莊大夫。”

  找她的?莊書晴忙起身迎上去,“我是莊大夫。”

  婦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力氣不小,疼得她就是一縮,“莊大夫,我男人去屋頂上撿漏摔下來了,都說您聖手仁心,您救救他,救救他,一家老小都指著他了啊。”

  說著話,婦人就嚎起來,聲音刺耳,醫館的人都皺起了眉。

  “別急著哭,你家在哪?摔成什麼樣了?還能動嗎?手腳有沒有斷,有沒有見血?”

  “城外,就在城外的朱家村,腳斷了,流了血,好多血。”

  “程柯,賀曼,你們隨我去,知瓊,你也跟著,高大夫,醫館就拜託你了。”

  “放心。”

  柳知瓊知道師傅什麼性子,不要說下雨了,就是下冰雹她也會出診,她也不勸,轉身就去提箱子。

  幾人都穿上了雨鞋,田真去趕馬車。

  “要是止顧來了,你們告訴他我去了朱家村,很快回來,叫他別折騰著去找我。”

  “是。”

  要是放在往常,朱家村確實不算遠。馬車快一點可能不用半個時辰就到了,可雨天,馬車跑不快。用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到。

  不過最近出診挺多,她也習慣了一天總有一些時間耗在馬車上。

  到了地頭。那婦人飛快滑下馬車,往屋裡一瞅就瘋了一樣跑出來,“抬走了,他們將我男人抬走了,我去城裡之前他們就說要抬到神婆那裡去,肯定是去那裡了。”

  莊書晴皺眉,“胡鬧,腳斷了就得接上。豈是喝神婆一碗水就能好的?在哪裡?離得遠嗎?”

  “不遠,不遠,就是這雨天路不好走,馬車怕是過不去。”

  “那就用走的。”莊書晴是知道自己身後有人跟著的,回頭道:“田真,你叫人來守著馬車。”

  “會有人看著的。”從馬車裡拿了一把明顯大於正常的雨傘遞給賀曼,“顧好莊小姐。”

  “是。”

  雨好像大了些,落在雨傘上啪啪作響。

  路確實不好走,泥巴路,和著雨水滑得厲害。

  走了一段路。一行人都有些狼狽。

  莊書晴停下來問走得飛快的婦人,“還有多遠?”

  “就在前面,不遠了。”

  莊書晴不太信這話。之前她也說不遠,可這已經走了好一段路了。

  看向身邊的柳知瓊,“還行嗎?”

  “行,師傅,我受得住。”箱子已經背到程柯肩上去了,柳知瓊提著沾了泥水的裙擺,很狼狽,臉上的笑容卻很真實。

  比起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困於內宅的千金小姐。眼下的生活才是鮮活的,她滿足得很。哪還敢抱怨這一點點苦。

  “走吧。”

  又走了一段路,傘撐高些。透過雨幕,莊書晴終於看到一個有可能是神婆居住的地方。

  有點像廟。

  果然,婦人指著那地方道:“就是那裡了。”

  走得近了,莊書晴心裡突然生起不好的感覺。

  不等她說什麼,田真已經擋在了她身前,身後又出現三人將她護在中間,她都曾見過,只是喊不出名字來。

  “嘖,在城裡沒辦法,現在就你們幾個人,還想護住她不成。”從那廟裡陸續走出數人,目標很明顯,就是莊書晴。

  田真知道今天沒法善了,低聲道:“我們纏住他們,程大夫你們護著莊小姐往來的路上走,要快。”

  程柯恩了一聲,倒也不顯得慌亂。

  “沒用,你們擋不住,田真,別丟了性命……”

  “便是丟了性命也要護莊小姐安全,這是公子的命令。”田真回頭看了一眼莊書晴,突的一笑,“莊小姐這樣的人,值得我們相護。”

  莊書晴搖頭,從包圍圈走了出去,“做手術,有三分把握我就敢搏一把和閻王爭命,同理,若你們有三分把握護住我,我也會配合,可你們沒有,一分把握都沒有,不要枉送了性命,只有留下性命才能言其他。”

  “莊小姐……”

  “我跟你們走,放過其他人。”

  “莊大夫,現在你可沒有談條件的本錢,放過他們,讓他們回去搬救兵?想得倒美。”

  莊書晴丟了傘,一柄乏著寒光的手術刀抵在喉嚨,“想必,你們的主子是想要活的我,而不是一具屍體。”

  對方啞然失聲,一具屍體他們要來有什麼用,好不容易才等到的這個機會。

  “怪不得能被白公子看中,莊大夫果然生就一副慈悲心腸,行,就依了莊大夫的意思。”

  莊書晴頭也不回的道:“走。”

  田真自是不願,可眼下,他確實沒有把握能護住莊小姐全身而退,就像莊小姐話裡透出來的意思,他們是要活的,也必然是想用莊小姐去對付公子,那麼,莊小姐一時半會安全定然無虞。

  若想救回莊小姐,就必須活著回去讓公子知曉,不然就算全死在這裡,也沒用。

  “撤。”

  “師傅……”

  “回去。”

  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莊書晴身體才不繃得那麼緊了。

  那邊領頭之人是個很年輕的人,看著應該也不過二十出頭,長相俊俏,放哪裡都能招來夫人小姐的眼神。

  可莊書晴不喜歡他的眼睛,太陰,帶著戾氣。

  “莊大夫可以放下刀了嗎?”

  莊書晴沒有動作,還不行,得等他們再離遠一點,“不用試圖來奪我手裡的刀,其他武器我不擅用,這手術刀卻是我用了多年的,比誰都熟練,在你奪走之前劃破我喉嚨是件很容易的事。”

  男人頓時停下腳步,對莊書晴倒是越發來了興致。

  烈性子的女子他見過,可莊書晴的烈性裡帶出來的剛強在女人身上卻少見。

  “莊大夫,天下的強者不止白瞻一個,擇良木而棲方是聰明人該做的事。”

  “可惜,我不夠聰明。”莊書晴連眨眼都比往常要快,就怕自己一個沒注意就失了手裡的利器。

  身上已經沒有一根幹絲,這個季節,天氣還是涼的,連續下了幾天的雨,氣溫更是低了不少。

  莊書晴打了個冷顫,牙齒都不爭氣的磕了幾下。

  “他們已經走得夠遠了。”

  莊書晴也不想將人激怒了,放下手術刀,自覺的往那廟裡走去。

  廟不大,裡面也破敗得很,屋中間燃了個火堆,引她前來的婦人換了衣裳,頭髮松松挽著,正坐在火邊烤火。

  莊書晴看著她,“朱家村都會被你連累,止顧從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

  婦人對她嫣然一笑,哪裡還有之前的粗俗,“與我何干?怎的白公子和莊大夫一起這麼久,還沒有被感化?”

  莊書晴也就不再多言。

  倒是那婦人不甘心就這麼放過她,起身圍著她轉了幾圈,“年紀小小,身材倒是玲瓏有致的很。”

  衣裳濕了全貼在身上,曲線畢露。

  莊書晴本有些不自在,可經她這一說反倒放開了,曾經白嘩嘩的大腿都露過,這點算什麼。

  身體冷得厲害,她神情自若的在火堆旁坐下,這倒是越發激怒那婦人了。

  對進來的年輕男人道:“吳小弟,不心動嗎?姐姐自願給你把風如何?”

  男人眼睛跟著莊書晴,只是笑,不說話。

  “心動了就上,還忍什麼?”

  莊書晴回頭看她一眼,“你們主子要的是活的我,真可惜。”

  “……”

  婦人嘴都氣歪了,男人笑得更歡,不知從哪弄了身衣裳遞給她。

  莊書晴接過來,解了外面那件因為濕了而越加顯得厚重的披上,坐得離火堆更近了些,試圖烤幹裡面的衣裳。

  她好像完全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只顧著讓自己舒服些。

  婦人氣過了又有些佩服這才及笄的小姑娘,她用自己的命換了那些人的命,因為她知道自己落在他們手裡死不了,反過來那些人卻一定活不了。

  換做她,不說她一定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至少,她做不到身在敵窩還這麼坦然。

  用女子最看重的名節竟然也沒能拿捏住她,她都有些好奇了,究竟什麼事才能讓她變臉。

  不過……

  婦人看向吳晴朗,難道不該是將人綁起來,嘴巴堵上,立刻動身趕往京都嗎?

  再在這裡停留是想等著白公子前來給他們剝皮放血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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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13 16:20:07
149章 怒!

  像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吳晴朗看了她一眼,“叫大家準備準備,馬上離開這裡,留下一隊人抹去痕跡。”

  婦人微一點頭,轉身離開。

  她是很惜命的,對上白公子,她可沒把握能全身而退。

  莊書晴眉眼不抬,仿似認命了一般,吳晴朗遞給她雨具,她也接了,自覺披上。

  吳晴朗低頭饒有興味的看著她腳上穿的鞋子,“白公子手下就是能人多。”

  “事實如此。”莊書晴抬頭,將領口攏緊,“別給我苦頭吃,我也不會自討苦吃。”

  “莊大夫這般識趣,我又怎會捨得為難美人。”

  婦人進來正好聽到這句,朝天翻了個白眼。

  莊書晴覺得突然,這些人對她的敵意其實並沒那麼好,他們好像,只是想困住她。

  “走吧。”

  會元府是去往京都的必經之路,他們自然不會傻得自投羅網,走了一條並不是非常好走的路。

  這條路,不靠城,但也不靠山。

  莊書晴知道,他們記得她擅驅使獸類的傳言,哪怕繞得更遠一點也不讓她有接觸獸類的機會,一路上連野狗都不讓靠近。

  心急,也只能按捺下來。

  可有人按捺不住了。

  白瞻滿身戾氣,田真被他一腳踢到牆上,又被牆壁反彈拋出來,人還在半空血就噴灑而出。

  另外三人也同樣如此。

  柳知瓊本就腿軟得厲害,這會更是嚇得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到地上。

  陳元知道要糟,忙揚聲道:“公子,找莊小姐要緊。”

  白瞻看他一眼,什麼話都沒有就回了屋。

  陳元被那一眼看得心驚肉跳。不是嚇的,是驚的。

  公子的眼神空洞洞的,什麼情緒都沒有。就像……老夫人去世時的模樣。

  真的要糟了。

  如果幕後之人是想激怒公子,他做到了。並且很成功。

  公子此時真要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了。

  向左奔進來,指著外面一臉驚容,“大總管……”

  陳元一晃身來到門邊,立刻就知道向來穩得住的向左為何會失色了,公子的劍,從來都是見血方歸。

  公子這是要大開殺戒了!

  “向左,你帶上府裡現在能帶上的人跟上公子。記著,不管什麼時候,公子身邊必須有人。”

  向左點頭,看向田真幾人,“能跟嗎?”

  田真抹掉嘴角的血點頭,他當然要跟。

  莊小姐用她的命換了他們回來,不將人救回來,他怎麼能心安。

  陳元正要回去那邊白府,突的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腳步一轉去了莊家。隨手拉住一個人問,“那頭狼在不在?”

  “今日好像未見。”

  陳元也不廢話,立刻往他曾去過的山上跑去。

  他知道。那頭狼叫念念。

  那邊白瞻已經到了莊書晴失蹤的地方。

  廟裡的火堆還在,火苗小了,卻未滅。

  白瞻身上濕著,面無表情的盯著火堆,突的上前,彎腰在一個小杌子底下摸出一樣東西來。

  這是……書晴及笄那日,他畫出來的花樣讓府裡人打出來的釵子。

  天下獨此一支。

  低頭看了半會,白瞻將之收入懷中。

  等找到人,他會親手將金釵插入她發中。

  向左面色難看的進來。“公子,來的人經驗豐富。又正下雨,痕跡全抹乾淨了。”

  白瞻轉身就走。

  他不需要找到他們的痕跡。想要他命的人全在京都,殺的人多了,自然會有人告訴他是誰膽大包天動了他的人!

  已經在路上走了兩天了。

  上了大道後就坐的馬車,莊書晴被看得很緊,更加找不到機會了。

  “急了?”

  大白天的,吳晴朗抱了個酒罈子,很是肆意的模樣。

  莊書晴不接話,反而道:“你不是灑脫人,再裝也沒有那股灑脫勁,吳公子心事太多,眼神出賣了你。”

  一直掛著的笑臉有了裂痕,吳晴朗正準備喝酒,這會也不知這酒罈子是該放還是該繼續喝下這一口了。

  莊書晴卻好像無所覺,繼續往他心裡戳刀子,“吳公子未必就真的鐵了心在為誰賣命,倒更像是在待價而沽,是也不是?”

  沉默片刻,吳晴朗到底是喝了一口酒,將不大的酒罈放到一邊,“莊大夫為何這麼說?”

  “你待我太優厚了,不像是對待人質。”莊書晴笑了一聲,“當然,也有可能是止顧的名聲太響亮了,讓你們不敢往死裡得罪他,企圖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就不知我猜對了哪一種可能。”

  “止顧。”吳晴朗看向她,“白公子的表字?知道的人可不多,敢這麼喊他的怕是更少吧,據我所知,皇上也是叫他的名。”

  莊書晴很認真的想了想,“大概目前只有我這麼叫他。”

  “所以才有人對你下手,所有人都認定你是他的軟肋,我很好奇莊大夫怎麼看?”

  “我是。”想起那個男人,莊書晴面龐自然而然的柔和下來,帶著些許淺笑,很美好,“我只是遺憾我不夠強,不要說保護他,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可是我相信他一定能保我無恙。”

  莊書晴單手托腮,視線轉向男人,“你信不信?”

  信嗎?他信!所以他從頭至尾都不曾欺辱過莊書晴。

  就如莊書晴所說,他在給自己留退路,他一直想投在白公子門下,只是白公子已經幾年不收門人,他才不得不投了別人,有些事,其他人做不到,只有白公子能。

  “不知我能否問問,你後面的主子是誰?”

  “我幹活不賣力已經是愧對主家,若是還出賣他,未免太過,莊大夫見諒。”

  “倒也確實如此。”莊書晴真的就不再追問,要是這吳晴朗真是背信棄義之人,她反倒要唾棄。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吳晴朗倒是沒再喝酒了。

  到得第三天,停了一天的雨的又淅淅瀝瀝的下起來。

  行走的速度自然慢了許多。

  馬車被人在外面敲了幾下。

  吳晴朗掀起視窗的簾子,這幾天未露面的婦人聲音傳來,“雨越來越大了,得先避避。”

  “行,你讓人去尋個能避雨的地方。”

  莊書晴掀起簾子往外看,好像在野外走了挺久了,這裡看著還是沒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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