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註冊時間
- 2015-1-16
- 最後登錄
- 2024-4-27
- 主題
- 查看
- 積分
- 14770
- 閱讀權限
- 130
- 文章
- 39277
- 相冊
- 0
- 日誌
- 0
狀態︰
離線
|
這座大宅有著和村莊及四周的田園一樣的蕭條與絕望的氣氛。馬車停下時,莉雅不安地瞪著她的新家。它與她所熟悉的奢華、舒適、造園優雅的世界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路克將他的坐騎交給一名馬伕,然後上前護送莉雅登上台階進屋。
「你可以看得出來,」他沈靜地說道。「這裡可說是百廢待興。」
「這說法真是一針見血,爵爺。」她覺得有點頭暈。
「我希望我們倆共同負起這個責任,莉雅。我們現在在同一條船上。從現在起它就是你我的家,未來將是我們的孩子的家。」
她聞言一驚,又想起安潔絲的話。如果你不能對路克產生任何感情,想想這對他有多不好受。畢竟,他得從你身上得到一名繼承人。
莉雅連忙藏起她的思緒,但她知道路克已看到她那一閃而過的怒容,因為他的臉色一沈。「我會介紹你和僕人們認識,雖然現在的人數並不多。僕役長名字叫做柯裡克,是我從在倫敦的僕人中選來的,管家是施太太,從村裡雇來的。」
長途跋涉令她筋疲力盡,史東華領地的景象令她沮喪,而她又驕傲得不願對路克的暗示性求和作任何讓步的回應。莉雅拎起裙擺登上通往她新臥室的階梯。
當晚的晚餐並未有什麼獨到之處。柯裡克為品質不良的酒及缺少服侍的僕人而道歉。食物雖在質與量上均有限,但週遭的環境之糟甚至較有過之而無不及。地毯已被踐踏得不成形,傢俱斑駁且污穢,銀器全變了色,頭頂上的吊燈顯然也已多年未清理。
但真正令莉雅心煩的是餐桌旁凝滯的沈默。她不是能安於長時間沈默的人,如今要她扮演這角色幾乎已到她能力的極限。而路克一派無視於她的模樣則激惱了她。
「爵爺,」喝一大口酒壯膽後,她終於開口。「你打算從哪裡開始用我的錢?或許是花園?還是佃農的農莊?抑或你想先重新裝潢這房子?它絕對需要好好整理一下。」
路克輕晃他的酒杯,打量她一眼。「你想從哪裡開始,莉雅?」
「為何問我的意見?拯救史東華是你的計畫,不是我的。」她冷冷一笑。「現在你得到我的錢了,我相信你會想到許多用它的方法。我繼父在花我母親的錢買馬和玩女人上就毫無問題。」
「這倒讓我想到,夫人,你從一開始便由於生命中缺少適當的挑戰而注定陷身於兩難的情境。」
她怒視他。「這話什麼意思?」
「你是個充滿智慧與精力,並湊巧得以不費吹灰之力擁有大筆財富的女人。你用那筆錢來買你的獨立及贊助你的社交生活,卻沒用它做任何特別有意義的事。」
這話刺痛了她。「我對慈善活動一直很慷慨。」
「而它並未佔去你多少時間或需要你投入多少心力。除此之外,你既沒丈夫也沒家庭來耗費你旺盛的精力。除了對植物、繪畫及偶爾舉行的科學性演說的興趣之外,你想不出其他嚴肅的事來佔用你的時間與能力。你唯一的活動是社交生活,於是你開始覺得無聊,尋求冒險刺激。結果,我親愛的,就是它把你扯進麻煩。」
莉雅大發雷霆。「我沒有厭倦社交生活,爵爺,我向你保證。」
「沒有?我認為就是無聊才讓你對午夜冒險突發奇想的。」
她的臉一白。「這不是真的。你對我為何想要半夜冒險的原因一無所知,如果你能放棄做這麼愚蠢的聯想,我將感激不盡。」
他意味深長地搖搖頭。「不,我相信我的邏輯推論沒錯。你一開始會被我吸引,是因為我願意給你你想要的冒險刺激。假如你不喜歡為你的錢出嫁的想法,你以為在我知道我對你的首要吸引力是由於我能提供你某些短暫刺激時心中做何感受?你非常樂意利用我滿足你的目的,不是嗎?」
「這不是真的。」她想也不想地反駁道。
「不是?你是在承認你對我的感情超出利用我滿足你的冒險慾望嗎?」
莉雅對他橫眉豎眼。「對──我是說,不對。該死,路克,你故意扭曲我的話。」
「無論如何,現在你人在這裡了,夫人,而一切都不能重來。你很清楚這些風險,而且選擇一試。甜心,遊戲的首要規則是──學習如何在成為輸家時不哭哭啼啼地付出代價。既然你玩了,就得認帳。」路克道。
「我沒有哭哭啼啼,我是氣死了。這兩者之間有很大的區別的。」
路克向後一靠並交疊起雙臂。「你只是不大高興,莉雅,如此而已。由於我沒碰過這種心情下的你,我承認自己很好奇它會持續多久。我本來希望等我們抵達這裡時你的氣就消了,但看來我想錯了。」
「對,你錯了。」她氣得發抖,他的指控中的不公平教她無法忍受。「簡直大錯特錯。」
「你應該感謝我才對,莉雅。我提供了你一條避開未來會引你陷入這種情境的災難之路。我很高興自己可以交予你一個能善用你的時間和金錢並讓你擁有些成就感的任務。」路克看著她。「幫我重建史東華及它的土地。」
「你稱它『我的錢』真是好心。」
「莉雅,我要你成為這地方的一份子,我要你與我共享它。我承認沒有你的遺產我什麼也不能做,但我不想沒徵詢你的意見就用你的錢。我很希望你能參與每個細節,你有個聰明的腦袋和豐富的學識──感謝你所受的教養方式──你可以對史東華發生極大的影響力。我所要求的只是你與我並肩工作,而不是一個人在那兒生悶氣。」
「你所說的事非常刺激,」她以動聽的口吻說道。「如果你這麼希望我參與每一個決定,那麼或許你願意考慮給我一張書面的婚姻契約?上面寫明你保證在沒有我的同意下不會動用一分我的錢?」
他的嘴角懊悔地一彎。「我不是傻瓜,夫人。在你目前的心境下要我起草這麼份契約,我若真這麼做就是個大白疑。或許在你決定準備當我忠實、誠摯的妻子時,我們再討論此事。」
「哈!你絕不會給我這種契約的,我們倆都心知肚明。」
「即使我真這麼做,它在法律上也沒什麼效力,莉雅。我們是夫妻,這關係永遠會給我某些特定的權力。」
「這就是這種事的原則。」
路克一笑。「該死的對極了。假如我現在給你一份這種契約,你會用它來報復這樁婚姻。承認吧,莉雅。你並不習慣被人智取,現在滿腦子裡只有報復。」
「它至少有個無法否認的好處──消耗我的時間相精力,不是嗎?」她冷冷一笑,站起身。「現在,容我告退,爵爺。恐怕我還沒自憐夠,我想回我的房間再哭一會兒。」
裡克手忙腳亂地打開門,她衝出餐廳。
路克透過沈重的眼皮看著妻子旋風般地離去,然後示意僕役長取來他從倫敦帶回來的那瓶葡萄酒。幾天漫長的騎騁令他的腿疼痛不堪。
有好一會兒,路克輕啜他的酒並思忖著該做哪件事──是勒死安潔絲還是好好打莉雅一頓屁股。
就整體而言,後者是個有趣得多的選擇。現在的他情願付一大筆錢,只求能再一窺她曲線誘人的臀部。
路克在絕對的獨處中,一面從容不迫地飲酒,一面整理他的思緒。酒精不只有助於減輕他大腿上的刺痛,也略微緩和他不滿的欲求。自從在客棧幽會的那個火熱又甜蜜的夜晚之後,那些將他一向有如鋼鐵般的自制力逼向極限的回憶便一直折磨著他。
他不相信莉雅絲毫不受同樣的回憶困擾。當時她是那麼有反應、那麼美麗、樂意且信任。天殺的,他想道,她甚至告訴他她想她愛上他了。他可以肯定她從未對別的男人說過這種話。
他也知道她從未將自己給過別人。看著她享受性愛的啟蒙,是他所知最教人亢奮的經驗。
「詩璀璃夏芮姬奈」那幅畫已懸掛在樓上他房間梳妝台邊的牆上,每天早晨他都能見到它。路克指示將它裝進第一批送來的私人行李中。他思忖莉雅是否知道這個小禮物對他具有多大的意義。
大概不知道。此刻她心裡只想到她受傷的自尊。
自己如此深深為它感動的事實嚇到了他。或許是因為它是自他母親去世以來,女人送給他的第一件禮物。他拒絕把四年前安潔絲送給他的一綹放在項練小盒中的黑髮算在內。
在她淚眼婆娑地拒絕他的求婚並解釋她的責任時,她將之塞入他掌中,而他於一場戰役的前夕,把那個小盒扔進一條壕溝。
路克飲盡最後一口葡萄酒,盯著空瓶沈思,然後想到那張等著他的空床。
如果情勢不是這樣突然逆轉,今晚他會是在倫敦的宅子裡準備攀爬某座花園的牆,而他魯莽、熱情的午夜冒險夥伴會急切地等著今夜之旅。
但事情改變了。如今他娶了這個小麻煩精,而他得想個法子應付她。他拒絕下半輩子和一個生悶氣的妻子共同生活,更肯定自己絕不要夜夜獨守空床。
莉雅是那麼天殺的樂意對別人發揮她的善心,路克惱怒地想道並站起身來,為何就不能分一點給她的丈夫?她當然明瞭他那麼做是逼不得已的。
他這種地位的男人除了娶個女繼承人之外別無選擇。以莉雅的歲數之長應該瞭解婚姻的現實性。無論如何,事情已成定局,莉雅除了好風度地接受它別無他法。她的鬧脾氣一定得停止,他不能繼續忍受這情形。
他也不能長久忍受一張寂寞的床。現在他是個已婚男子,它給予他某些權利與特權。
意志益發篤定的路克大步邁出餐廳,登上樓梯間。今晚他要再次嘗試與莉雅談談,如果她仍拒絕聽他的話,他發誓要想別的法子消弭她的脾氣。
他的侍從歐姆仍在主臥室裡忙著整理行李。路克進房時,他訝異地抬頭。
「晚安,爵爺。您今晚想早點就寢是嗎?」
「坦白說,是的。告訴裡克讓所有僕人休息去。這趟旅程夠累人的了。」
歐姆點點頭。「您的腿還需要什麼服務嗎?通常您在馬鞍上待久一點都會惹得它復發。」
「我才剛喝過一瓶酒,應該可以應付它。」
「好吧,爵爺。」歐姆動作簡潔地移動。「小蘭告訴我夫人也已經就寢。如果這意味著某個跡象,看來我們的作息時間會和在城裡時不大一樣。」
「無妨。比起城裡的忙碌,我比較喜歡鄉間生活。」路克心不在焉地揉揉他的傷腿。他一點也不懷念爬牆那檔子事,更不會想念無止無盡地擔心著在他的夥伴興沖沖參觀賭場、妓院時保護其身份與安全的任務。
幾分鐘後,歐姆告退。路克一直等到聽見他的侍從下樓的聲音,這才端起一盞蠟燭走向相連的門。莉雅的房內沒有半點聲響。她大概已經上床,或許已睡著了。
他悄悄打開門,告訴自己他有權進入妻子的臥室。門把輕易地在他手中轉動,他不禁思忖莉雅是否曾想鎖上它。稍早他為預防萬一,已將鑰匙收起來。
除了窗口瀉入的銀白月光,她的臥室籠罩在黑暗中。他注意到莉雅顯然喜歡睡覺時任窗廉大開。一個相當不尋常的癖好。
藉著燭火與月光之助,路克可以看到他妻子安睡在被褥下的苗條身形。他的小腹一緊。
不幸的是燭光亦揭露出褪色的廉幕、骯髒的地毯及房內破舊的傢俱。路克感覺到一股可能是難堪的劇痛,他給莉雅的新家絕對構不上她的標準。
他走向床鋪,思忖著如何宣佈自己的出現及告訴她他來行使他的為人夫權利。
上樓途中,他編了一套頗長的關於妻子的責任與丈夫的權利的講詞,但現在想來它一點也不具說服力。要是她再也不要他了,他該怎麼做?他茫然想道。
就在這教人心寒的念頭浮上時,燭光落在棲於她乳間金黃色、溫暖的琥珀上。
她仍戴著那條項練。
釋然奔流過路克全身。我畢竟不是全盤皆輸,他喜不自勝地想道。
正當這項認知像火焰般燒過他的血管時,莉雅不安地蠕動一下。她的睫毛飛快眨動,然後,她忽然睜開雙眼直視著他,口中發出尖叫。
「老天,不,不!別靠近我!」
路克震愕地瞪著莉雅倏地坐起,伸出手彷彿想推開他。他錯了,她無法忍受他上她的床。他的五臟六腑頓時一絞。
「莉雅,看在上帝的分上……」
「刀子。老天慈悲,那把刀!」她驚恐地瞪著蠟燭。「不,拜託,不!」
路克終於明白她仍未完全清醒。顯然他在她作噩夢時吵醒了她,而她仍困在殘餘的夢境中。
他迅速前進,把蠟燭放到最近的桌上後雙手拉住莉雅的肩。她張嘴再次尖叫,兩眼膠著於只有她才看得見的影像。
路克搖她。「莉雅,你醒醒。」
當她眼中未出現任何反應時,他採取了當一個軍人喪失理智陷入歇斯底里時他必須做的反應。他抽回一隻手,冷靜計算一下後,相當有力地甩莉雅一耳光。
這方法打醒了她。她驚呼一聲,困惑地眨眨眼,最後終於看到他的臉。
「路克,」她喘息。「感謝上蒼,是你。」她如釋重負地經喊一聲,投入他的懷抱。她緊抓著他,彷彿他是被派來拯救她脫離地獄的天使。
走廊傳來倉皇的腳步聲,莉雅的房間跟著響起焦急的敲擊。「夫人?是我,小蘭。出了什麼事嗎?」
路克不情願地放開莉雅。她抗議地輕聲啜泣,他以一個碰觸安撫她。
「噓,親愛的,我得讓你的女僕知道你沒事。我馬上回來。」
「我正要下樓準備就寢,突然聽到夫人尖叫。」小蘭仰視他,她手中的燭光透露她眼中淡淡的狐疑。「有什麼事嗎?」
「她很好,小蘭。是我的錯,我在她作噩夢時吵醒了她。」
「噢,我也是這麼猜的。」小蘭眼中的指控意味曳去。「可憐的夫人。過去幾個月來,她一直有作噩夢的毛病。我想這是她本季如此熱中倫敦夜生活的原因之一,它可以讓她忙到天亮。現在看來她又會受那些噩夢的折磨了,如果我們依鄉村的生活作息。或許我應該睡在她附近的房間。」
「你不必擔心她,小蘭。她現在有丈夫了,記得吧?我會好好照顧她,我比你還接近她。」
小蘭的臉一紅,連忙點頭。「是的,爵爺。那麼,我告退了。」她行個禮,迅速穿過走廊。
路克關上門,轉身走回床鋪。莉雅置身陰影中看著他,雙臂抱住她屈起的膝蓋。
「抱歉,莉雅。我不是有意如此嚇醒你。」路克道。
「你偷溜進我房裡做什麼?」她厲聲問道。
他歎口氣,知道脆弱的幾分鐘已過。「我知道這對你而言是個震撼,莉雅,但你現在是有丈夫的人,而丈夫們有權隨時進入妻子的房間。」他坐到床側,不理會她充滿敵意的眼神。「你的女僕說你最近常受噩夢困擾。你想有沒有什麼特殊原因?」
「沒有。」
「我這麼問,是因為我偶爾也會作噩夢。」他柔聲說。
「我想每個人都是如此。」
「是的,但我總是作某個特定的夢。你呢?」
她略一遲疑。「也是。」大概是為了想轉移談話的焦點,她跟著馬上問:「你都夢到什麼,爵爺?」
「夢到置身一片滿是死人和垂死的人的曠野,而我被困在一匹死馬下。」路克深吸口氣,看著搖曳的燭火。「有些人得拖上好久才死。每次我作這個夢,都得聽他們哀嚎,我自己則備受煎熬地想著是否我也會死,想著是否會有人在戰後過來打劫死人,在發現我時乾脆一刀劃開我的喉嚨一了百了。」
她發出的細微驚喘與碰觸一下他的睡袍衣袖的手指將他的目光帶回她的臉龐。
「好可怕。」莉雅低語。「老天,路克,你的夢甚至比我的還糟。」
「你都夢到什麼,莉雅?」
她緊握住被單,垂下目光。「在我的夢裡,我總是站在一座樓梯頂。一個……一個男人正逼近我,一手抓著根蠟燭,一手握著把匕首。」
路克等她繼續說下去,意識到內容不只如此,她說到「一個男人」時的遲疑讓他覺得她認得噩夢中的主角。但她顯然不打算多加描述這個夢,而他則不願因刺探更多細節而破壞他們新生的親密。
事實上,路克想道,今晚他比他們做愛的那一夜更親近她。他如果夠聰明,應該別逼得太緊、太快。
戰略,他提醒自己。就長程來看,一個男人運用戰略總是比運用武力獲得更多進展。
他壓下一聲呻吟並站起身。「你現在沒事了吧?」
她連忙點頭,並未迎視他的目光。「謝謝你,我會沒事的。」
「那麼,晚安。需要我時叫我一聲,莉雅。」
強迫自己退回他的房間是路克最近所做過最困難的事之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