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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絞刑架下的祈禱]老身聊發少年狂[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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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3:30
    方氏拿起一粒金珠,放進了自己的嘴裡,又端起那杯水……

    彭彭,彭彭,彭。

    方氏的動作僵住了。

    她把手移到自己的肚子上。

    彭,彭彭彭彭。

    方氏肚子裡的孩子像是瘋狂的想要出來那般的動作著。

    方氏的手甚至感覺到了小傢伙猛力踢打後的凸起。

    一屍兩命,一屍兩命……

    她的胸口猛然間痛的無法呼吸,這劇烈的胎動提醒她,她肚子裡的是個活生生的生命,而不是什麼泥胎木身的物件。

    她吐出嘴裡的金珠,抱著肚子又哭又笑。

    她該說不愧都是李家人嗎?就算是還沒出生的孩子,也是一般的性情?

    他們通通都不會說教,也不願責罰,而是用至純的感情和令人憐憫的心來誘惑你。

    誘惑你自慚形穢,誘惑你滿心懊悔,誘惑你回頭看看曾經動人的情景。

    她不要被誘惑啊!她此刻死了,方才是解脫!

    若是真能義無反顧的錯下去,她反而沒有這麼痛苦吧?

    彭彭,彭彭彭,彭彭。

    肚子裡的拍打還在繼續著。即像是要吸引人注意的孩子在咆哮,又像是想要出來那般的急切和激動。

    方氏的眼前越來越模糊,流淚流的太多,連鼻子裡都沉甸甸的。

    她伸出手掌,安撫的撫摸著自己的肚皮,慢慢平緩自己的情緒。

    良久後,她坐起身,把那些散碎的金子收了起來,平靜地喝下那杯清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死都不怕了,還怕活著嗎?哪怕滿身污水,哪怕沒人相信,她也要好好活著。

    只有活著,才有希望。

    她還有兩個孩子,還有年老多病的婆婆,還有已經走到最巔峰的丈夫。她現在死了,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還有她的丈夫……

    她捨不得讓給任何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奪走她的丈夫和孩子!

    方氏召來丫鬟給自己洗漱,又讓人伺候著更了衣。她的臉孔雖然還是毫無血色,卻獲得了這麼久時間以來難以得到的平靜。

    她的丈夫和兒子也許對她徹底失望,再也不會來了。但沒有關係,她還可以走出去。

    她們是一家人,誰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就算老天真有報應,她也認了,也能平靜的接受。

    但她絕不能給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留下逼死妻子和母親的陰影。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錦繡院裡又響動了起來。

    正在給方氏敷粉的文繡出去看了一下,睜大了眼睛回來說道:「老爺和銘少爺來了!」

    方氏用猶如被人推入深淵後又拉了起來的那種心情看著門口。「你說的是真的?」

    片刻後,她的心又重重的沉了下去。

    這時候來,說不定是想要勸她去看大夫,然後吃藥治病的。要不然,就是對她徹底失望,讓她以後都不要出門了。

    李銘和李銳都換了一身新衣,頭髮齊整,臉上也十分乾淨。他們一進屋,看著頭髮和衣服也都整理一新,臉上還抹著薄粉的方氏,也是一愣。

    他們都知道為什麼要換衣服,為什麼要整理頭臉。

    一家三口,竟就這樣站在屋裡互相注視,無語凝噎。

    李茂和李銘父子對看了一眼,指揮著他們帶來的下人把屋子裡的東西搬出去。

    方氏一顆心沉了下去,越沉越低,越沉越低,像是被巨大的岩石碾過似的破碎成泥。

    他們為什麼要搬屋裡的東西?為什麼要把她內室裡的桌椅長榻都搬走?

    「把床架子搬進來,就在這裡裝!」李茂吩咐工坊裡的下人,執起妻子的手,帶著她往外走去。

    「老爺,你……你這是做什麼?」方氏像是面臨死刑的犯人一般跟著丈夫,滿心疑惑的往外走。

    「娘,你真笨,拔步床進不了屋子的,下人們把它拆了再搬進來,你看不到嘛!」李銘用著天真的聲音說道,「裝床的時候有灰塵,又吵,所以爹才把你帶出去啊!」

    方氏一聽不是要把她趕出去,那破碎了的心臟似乎又被什麼東西漸漸合了起來。「可是,什麼床……」

    李茂站住身子,側過頭來和方氏說道:「從今天開始,我和銘兒搬進內室陪你睡。我和銘兒一張床,你自己睡一張床,這樣我也不用揪心半夜翻身會把你驚醒了。」

    「你說大嫂來找你,屋子裡睡著兩個男人,她若還顧及我哥哥的臉面,總不會夜闖小叔子的房間吧?我貴為國公,也是上過戰場躲過災厄的福厚之人,總能護庇你一二。」李茂收緊了妻子的手,「不需要什麼張天師,我和兒子陪著你。」

    「是啊是啊,若是伯母來了,我就求她,讓她不要來了。好不容易出來,去看看哥哥多好,為什麼要來嚇我娘親呢。」李銘也拉住方氏的另一隻手。「我是小孩子,伯母一定不會忍心讓我難過的。」

    方氏閉上眼睛,肩膀猛然打了一個寒顫。

    若是剛才自己真的吞了那些金子……

    她連往前走一步,都覺得是如此困難的動作。

    「娘,你怎麼不走了?」和李茂一人牽著方氏一隻手的李銘歪著頭問道。

    「不,沒什麼,娘只是一下子歡喜的過了頭而已。」方氏握住李銘的手,「我們走,往前走吧。」

    讓她往前走吧,她想往前走。

    午夜,錦繡院的內室。

    方氏打了一個哆嗦,又莫名其妙的醒了過來。

    床頭間,張靜依然還在那裡。這一次,她坐在床頭,也沒有了那般陰測測的笑容。屋裡只有一盞小燈,映的她的臉越發陰森。

    方氏倒吸了一口氣,感覺全身都在發痛,腦袋也像針扎似的刺疼了起來。

    剛剛睡下不久的李茂睡眼惺忪的把兒子的腿從肚子上挪開,坐起了身,在黑暗中開口:「方婉?你醒了嗎?做噩夢了?」

    方氏看著坐在床頭的大嫂,又看著眼皮一直往下搭的丈夫,一邊猛掐著自己的大腿,一邊平靜地回道:「沒有,不是做噩夢了。我肚子裡的孩子月份漸漸大了,我半夜老是想如廁,內急才醒了。」

    李茂見不是心中所想的那樣,鬆了一口氣。

    已經醒來卻在裝睡的李銘也悄悄地在被窩裡偷笑了起來。

    李茂喚了一聲「來人」,外室裡值夜的丫頭們連忙進了內室,攙著方氏去方便。方氏洗完手,又用熱毛巾捂了捂頭臉,勸說李茂睡下好好休息。

    李茂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又不像方氏那樣可以補眠,自然是倒床又安心地睡下了。

    方氏深深地看了眼父子兩酣睡的面容,慢慢地往自己的床邊走去。她繞過坐在床頭的張靜,從床尾慢慢地爬上床,又睡回原位。

    方氏看著還在那裡面無表情坐著的張靜,在心裡默問:「大嫂,我這般想,你聽得見,是不是?」

    張靜將頭轉了過來,對她輕輕地點了點。

    「我從前就很怕你,後來更怕。可我現在不怕了。人和鬼,有時候就隔著一張肚皮而已。」方氏在心中默想。「做母親的,最掛念不下的就是孩子,對嗎?我如今已經悔改,我會好好對待銳兒,視如己出……」

    「方婉,你很任性。」張靜開口道,「可是僅憑任性,是撐不過餘生的。」

    方氏咬著嘴唇,在心裡想著。「不用撐過餘生,大嫂。你要是怨我想要害過你的孩子,此番回來報仇了,這也是我罪有應得,我願意受著。可是我肚子裡的孩子是無辜的,能不能讓我活到把孩子生下來?」

    一滴眼淚從她的腮邊滑落。

    「我會安排好府裡幾個孩子的後路,也會去娘家處理好一切。你讓我撐到生完孩子,可以嗎?」

    「既然你知道最後是要死的,為何又要掙扎?就像我投湖自盡,知道那是我的去處,我便不再掙扎,放任自己沉到最底,無論是苦水也好,甘露也好,我都坦然受著。」張靜看著方氏,「留下的越多,死的時候不是越痛苦嗎?纏繞你的東西越多,你下沉的就會越快。」

    「我是個凡人啊,大嫂。」方氏看著張靜即使慘白陰森,依舊嬌媚如昔的容顏,「我做不到你那麼決絕。我若是有你那般的心性和智謀,李銳現在也就不存在了。」

    一時間,屋子裡靜得連李茂的呼吸聲都能聽聞。

    張靜像是喃喃自語那樣的說著:「她為什麼不死呢?她應該早就死了的。為什麼她想要回頭就能活著,我想要回頭就只能死?」

    方氏已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可是我想看看,你能不能活。」張靜像是生前那般燦爛地笑了起來。

    方氏聽見張靜的話,不敢置信地睜開了眼睛,看見張靜向她笑著。她笑起來總是很美的,這一點所有人都很認同。方氏以前也曾偷偷腹誹過,女人笑的這般肆意,未免太過有失體統。

    可這個時候,方氏看見這個熟悉的笑容,心中確實承認,女人要這樣的笑過一次,才算是為自己活過。

    她若能活著,也想試試看這般的笑。

    「我就是這般執拗的人。所有人都說不可以的事,我非要看看可不可以。我想要你死時,你想著要活,我不高興;你現在認命準備去死了,我反倒不想你死了。」張靜笑的更加燦爛了起來。「你就活給我看吧。若是你能好好的活,你便不用死了。」

    「我還會一直來,我會在前面等著你,我會一直看著你如何活。我想看看若當初我不死,是不是也能好好的活。」

    「方婉,我會一直看著你。」

    「我希望你來我這的時候,不要帶著你的孩子。你能告訴我,我當初的決定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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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3:53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5-4-29 23:55 編輯

第111章 張府的秘密

    每天天不亮,李茂就要起床。

    李茂起身時,方氏其實並沒有睡好,但是她依然做出睡得很香的樣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著李茂起身穿戴,準備去上朝。

    李茂接過下人遞來的毛巾,回頭看見方氏睜眼了,笑著說道:「還是把你吵醒了。你等下再補個眠吧。」

    方氏點了點頭,「好的,老爺。」

    「昨晚睡得可好?」其實他想問的是,你昨晚可又看到了大嫂?

    「我睡得很好,除了晚上起夜了一次,一覺到了大天亮呢。」方氏振奮起精神努力讓自己笑出來,她摸了摸肚子,「這孩子,晚上一折騰我,我就要如廁,實在是太精神了。」

    李茂非常滿足地笑了。「有精神好,有精神說不定是個小子。」他就知道方婉只是心病,若是心胸開闊起來,哪裡有什麼鬼魂索命!

    李茂哼著「滾滾長江東逝水」,一臉滿足的出去了。

    這只是顧卿唱著哄兩個孩子的歌,有一次被李茂聽了去,從此以後就成他茶餘飯後沒事哼哼的旋律。

    方氏含笑看著李茂出去上朝,精神也鬆懈了下來。

    剛剛和李茂睡在一個被窩裡的李銘,從被子裡冒出了一個小腦袋來。

    「娘,娘,你來陪我睡唄?爹剛剛走,被子裡還暖和呢!」

    方氏見著李銘笑的可愛的樣子,一掀被子,真的鑽到了他們的拔步床上。

    就連李銘都沒有想到自己的母親做得出赤足在地上亂跑的事情,更沒想到堅持「七歲不同席」的母親會跑到他床上來一起睡。

    「怎麼,只是嘴上說說?」方氏鑽進被子,對著兒子輕笑。

    「沒有沒有,娘我們接著睡吧,天剛剛亮呢!」李銘握住方氏的手,「娘,你手怎麼這麼冷啊,我給你捂捂……」

    「……娘親?」

    方氏嗅著被子裡丈夫和兒子的味道,聽著兒子的碎碎念,合上眼睛睡著了。

    李銘已經十歲了,不好意思再窩在娘親的懷裡,但還是靠著自己的母親睡著。

    他偷偷的伸出手去,在方氏圓圓的肚子上摸了一把。

    啊啊啊啊,是硬的!

    李銘瞪大了眼睛。

    他的弟弟或妹妹是石頭做的嗎?

    他不甘心的又摸了一把。

    彭!

    啊啊啊啊!會動!

    李銘嚇得縮回了手。

    他的弟弟∕妹妹是會翻跟頭的猴子!!!

########################

     李茂休了兩天的假,上朝前自然是有許多事情要做。許多同僚今日要奏疏的折子要和他通氣,也有其他托著要辦什麼事的官員來找。他心裡高興,臉上也就自始至終帶著笑,辦事時手上也都鬆了些,讓這些官員連呼「走運」。

    他們居然挑了一個國公爺高興的日子辦事啊!

    待散了朝,李茂照例被皇帝留了下來,聽著皇帝對他吩咐一些政事。待皇帝說完,李茂彎了彎腰,領了聖諭,又說道:「陛下,臣這陣子困擾已解,要回家住去了。」

    楚睿聽李茂這麼說,再一見李茂滿面喜色的樣子,笑著說道:「哦,愛卿是遇見了什麼喜事,連武將們的關說都不害怕了嗎?」

    李茂才不會告訴皇帝自己心情好是因為妻子睡了個好覺。「是,陛下,前幾天掃墓時,臣『偶遇』過幾位大人,臣已經回絕了這些人,他們大概是不會再上門了。臣也就能安心回家了。您也知道,臣娘手上有傷,臣的妻子又有了身孕,臣實在是放心不下……」

    楚睿和李茂相處了許久,自然知道這李茂是個什麼樣的人。像這樣的人,在他身邊的人裡都是少見的。但就是這樣平庸又沒有什麼亮點的人,意外的和他合拍,也讓他放心。

    至少,這位國公從來不掩蓋自己的缺點和不足,一直在不停的在聽取身邊人的意見,也不熱衷於爭權奪利,是真的在一點點的學著怎麼做這個「重臣」。

    這樣的重臣讓他很新鮮,也讓他想要看著這個李家老二能做到什麼地步。

    「那你就回去吧,你又不是什麼美人兒,朕不留你!」楚睿笑著說道,又想了想,囑咐了一句:「你家那後宅……」

    李茂的心提了起來。

    楚睿是知道方氏所做的一切的,對這個女人也十分鄙夷。但他作為一國之君,實在不該管臣子家後院的家事,所以只是略微提了提。

    「你家的後宅交給了邱老太君,朕很是放心。你是國之棟樑,朕很需要你,盼你能處理好家中的事情,不要在關鍵時候惹出什麼亂子。」

    後宅不寧,前院也不會安穩的。

    「臣恭聽聖訓,銘記於心。」李茂聽得懂楚睿擔心的是什麼,躬身稱是。

    「對了,過幾天你家的堂侄兒也要殿試,他那時務策我看著很有意思,像是個胸中有丘壑的。聽說此人只是家中庶子,寄住在你家的?」

    「是,陛下,李鈞是臣堂伯家的孫子,其曾祖父和臣的曾祖是同胞兄弟。他是家中的庶子,因讀書讀的好來京裡趕考,住在了臣家裡。」

    楚睿點了點頭。「朕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了。你家那堂伯一家,在天下平定以後一直留在老家看守祖地,是個忠厚的人家,難怪這家的孩子會寫出這樣的文章來。」

    李茂見皇帝誇獎李鈞,不由得在心裡擦了一把冷汗。

    希望陛下見到了他那堂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本事,不要怪罪才好。

    待李茂下了朝回家,家中的家將忙迎上前來,在他耳邊輕語:「大人,紅娘子快受不住刑了,再傷就要傷到筋骨,我們也不敢妄動。現在什麼有用的也沒招出來。」

    李茂點點頭,官服都沒換,就去了刑房。

    刑房裡,紅娘子聽到了審訊室傳來的聲響,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李茂,又闔上了眼睛。

    只是那一眼,李茂就知道她絕對不單純。

    被冤枉的婦人,是不會露出這樣的眼神的。那眼神裡的東西實在太多,一般婦人到這個時候已經崩潰了,怎麼又能有那般夾雜著各種情感的眼神?

    李茂看了她一會兒,讓下人們把她鬆了下來,又喚胡家醫來治。

    紅娘子沒想到自己還會被放下來,她一聽胡家醫要來治她,一臉死灰地閉上了眼。

    這是連死都不給她死,要一直折磨她了。

    「我知道你進我家絕不單純,也知道你是我大嫂的人,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但我想你大概也只是一枚身不由己的棋子。雖然不知道你在堅持什麼,但你還有家人孩子,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嗎?」

    紅娘子不知道李茂玩的是什麼名堂,只能閉上眼一句話也不說。

    「我若對連繡用刑呢?你也一點也不在乎?」

    紅娘子睜開了眼。「我真的不知道老爺在說什麼,又能說什麼?」

    「我對待下人,是沒有對待自家人那麼有耐性的。」李茂歎口氣,「但我至少還有信用。」

    「我知道你們這種人都不怕審訊,那我告訴你,若你把知道的都招了,我就對外宣稱你已經被打死,再想辦法你送到偏遠的地方去,給你更換戶籍,讓你能重新生活。」

    「你還年輕,你的女兒也還沒有成婚,你雖然受了刑,但都是皮肉苦,休養一陣子也能過來,你自己考慮。」

    李茂不是騙人的,也不是假好心,而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突然就生出了這個主意。

    若說這些探子和間者最期望的是什麼,也許正是回頭。

    他是將莊頭的女兒當做刺客來看待的,一點也不相信她只是想爬上自己的床而已。

    也許一開始的目的只是想做個姨娘,可是有這些幕後之人的指示,會驅使著她做更加可怕的事情。

    信國公府爵位的誘惑,讓他和妻子都陷入了迷途,更何況一個比他妻子還愚笨的女人?

    紅娘子抬著眼仔仔細細地看著李茂,發現他看起來說的並不是假話,心中升起了一絲希望,喘著氣說道:「我,我不相信。」

    李茂聽見她說這個話,就知道她已經是相信了。「你沒有的選擇。是一家三口死在一起,還是告訴我真相,讓我把你們三人當做屍體運出去,送到偏僻地方妥善安置,就看你的選擇。」李茂看著紅娘子的眼睛,「你可以賭一把,我很少會動惻隱之心。」

    紅娘子愣了半天,在心裡瘋狂的思量。

    可以再重來一次嗎?可以帶著女兒在鄉間過著普通人家的日子嗎?可以不用再聽那邊不時送來的消息,威脅著不做什麼就殺了他們全家嗎?

    「我不叫阮紅,我本名叫梅紅……」紅娘子終是開了口。

    李茂見紅娘子終於招了,終於一屁股坐定在了凳子上。

    「我小時候被兄長賣到了人牙子的手裡,後來輾轉進了張家。起先,並沒有叫我做什麼,只是伺候小姐,後來,小姐越來越大,我學的越來越多,我學著如何辨毒、如何轉換別人的聲音……」紅娘子用男人的聲音說了一句話,又說道,「再到後來,小姐嫁到了國公府,我就開始幫助傳遞消息。」她並沒有說自己和信國公府的恩仇,她怕她說了,這位國公老爺就不會放她走了。所以她只能抹過自己如何被灌輸仇恨,如何想要替父母報仇,只是淡淡地說著一些其他的東西。

    「傳消息,給誰傳?」

    「最早是給張府裡傳,後來傳東西的地方變成了東市,接頭的人也都不同。」紅娘子說道,「我其實不想嫁人,小姐也答應我等以後姑爺當了國公,就放我出去。可是後來,老大人讓我必須找個管事嫁了,不然就把我賣到那種地方去……」

    「你說的老大人是大嫂的父親?」

    「不是,是小姐的祖父張庭燕張大人。」

    李茂瞠目結舌道:「那位老大人不是大楚立國之前就去世了嗎!」

    「是去世了不假,可是我是在他去世前進的張府。我們小姐也是從小在老大人和老夫人的院子裡長大的。」紅娘子看見李茂站起身來,不住的在刑房裡踱著步子。

    「小姐死後,小姐身邊的那些人都不再和我聯絡,但我知道那些人肯定還有人沒有走,他們不會隨便讓得用的探子回去。果不其然,從三年前開始,我住的地方窗戶下又出現了三塊品字形的石塊,那時我就知道,那些人不會這麼放過我,讓我過上如意的生活的。」

    「你怎麼和那牽頭人傳遞信息的?」

    「我看到有石塊的時候,就去『誰坐軒』那邊的遊廊,朝南方向第四根柱子下面的木板可以打開,裡面會放著信,告訴我怎麼做。」紅娘子見露出失望表情的李茂,「我並不知道牽頭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身份,每次的信我都吃下去了,所以我也沒有證據證明我說的是真的。」

    「我傳訊的地方,是東市一家叫做『紅顏』的胭脂水粉鋪子,老闆娘並不是接頭人,那老闆娘鋪子後院裡調製粉脂的娘子才是接頭人。不是熟人來店,是見不到那脂粉娘子的。」

    紅娘子接著又說道,「我丈夫、女兒和我兄長確實不知情。我兄長當年知道我陪嫁到國公府來,又嫁了個管事,以為這些年我過得很好,也就沒有再吵著說要贖我的話。他當年找上門來,我只想讓他離得遠遠的,不想他趟這種渾水,只是這件事被府裡知道了,他也就再也沒回到老家去。」

    「我兄長托著我的關係成了府裡的佃戶,再後來他地種的好,又老實,小姐讓姑爺給他安排個好差事,我就知道小姐不會讓他就這麼輕易的離府,乾脆就死了他還能擺脫府裡的這條心。小姐說要用我那外甥女,我沒法子,我一家子老小的命都攥在她手裡呢,也就只能從了……」

    李茂黑著一張臉,越聽越是糊塗。

    「大嫂留著你那外甥女,到底是給誰當通房的?」

    「我不知道。小姐後來死了,誰也不知道她的盤算了。」

    「紅顏,三塊石頭,柱下的信……」李茂暗暗記下這些關鍵。「你若離了府,他們也是這麼互相傳信嗎?」

    「我不知道,我以前只和小姐與府外聯繫。而且,小姐後來都不傳訊回張家了,老大人死了以後,所有的人手都給了小姐,而在外面,好像還有另一波不是家中的人也和小姐在聯繫。我經常跑外面,替小姐聯繫外面的人。小姐死了以後,這些人到底在誰手裡,又去了哪兒,我也不知道。」紅娘子看著李茂。「我知道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像我這樣的丫頭,原本小姐身邊還有幾個,但是後來小姐去世,太夫人收了小姐的嫁妝,就把那些沒嫁人的丫頭婆子的身契和人都送回了張家。所以你即使問我再多,我也不能回答。」

    李茂已經知道了許多意外的事情,事情也開始有了進展,便點了點頭。

    「我會信守諾言。我會把你們一家送到亂葬崗去,也會讓京兆府給你們三個開個流民的條引。通州現在在收納流民,你們拿著引子,去通州隨便找個鄉里落籍,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他開的條引,知道了名字和身份,以後即使要再找他們也容易。

    紅娘子見李茂真的守約,而不是得知了所有情報以後就殺了她,在心中呼了聲「萬幸」。

    兩天後,紅娘子一家三口裹著草蓆被拉了出去,聽說是因為那莊頭想爬床的女兒是個刺客想刺殺國公老爺,被發現後沒撐過刑訊,活生生被打死了的。

    那莊頭和她的女兒都下了大獄,但刑部判的卻不重,那女兒臀杖也只吃了幾記。他們全家都是流放三千里,去南方的崖州耕種。

    這一路上十分凶險,也有許多蟲瘴毒氣,但崖州本身並不是苦寒之地,若是到了那裡,未必不是新的開始。

    京城的北門外,連繡攙扶著喬裝成老太婆蹣跚而行的母親,又看著從出來後就一直一言不發的父親,擔心地說道:「娘,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

    「不要問,什麼都不要問,我們先離開這裡。」紅娘子沙啞著蒼老的聲音說道,「是娘對不起你們,但現在活命要緊。」

    李二管家拖著沉重的腳步,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就搖身變成了老太婆的妻子,滿心都是憤怒和怨懟,恨不得再轉頭回去,去過他信國公府二管事的威風日子。

    連繡扶著母親,悄悄地問她:「娘,那藥?」

    「什麼藥?你在說什麼?」紅娘子抬起眼,「沒有什麼藥。」

    連繡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紅娘子回頭望了一眼京城。

    信國公府欠她家兩條人命,如今她拿走兩條,這才叫公平。

    毀了她一輩子的張家,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李茂確實言而有信,但實在是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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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國公府裡,李茂的腦子裡還在不停迴響著兩天前紅娘子的話。

    「國公老爺,您放了我們一家三口,又給了我們一家條引,我也就再告訴您一個我的猜測。」紅娘子拿到了路引,說出了一句駭人聽聞的話來。「我覺得小姐,不太像是夫人的親生女兒。」

    「你說什麼?!」

    「這只是我自己的猜測,但國公老爺你可以朝這個方向探查。當年我還在張家時,並沒有看到小姐和夫人有多親密,和大少爺關係也只是一般,倒是和庶出的小少爺非常親熱。聽說小姐小的時候,是養在老大人和老夫人的院子裡,在老大人親自教導下長大的,並不跟著府中的夫人學習女紅和閨訓。倒是小少爺,被養在了夫人房裡。」

    「我是小姐的貼身丫鬟,看的非常清楚,家裡的老爺和夫人都對小姐百依百順,可好的有些太過。還有,大少爺很少和我們家小姐有肢體接觸……」

    「也許是我多想了,總之,你就當我說的是臆測吧。」

    這紅娘子到底說的是真是假?

    大嫂若不是張府那位夫人的親生女兒,又會是誰的女兒?

    「來人,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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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雲院。

    府裡的國公大人不在家,外面來的信只能送到持雲院裡給太夫人拆閱。

    顧卿接過信,看了看封頭。

    「咦?荊南老家來的信?鈞兒家的?怎麼不送去西園,送到北園來幹嘛?」顧卿問那門子,「送信的家人呢?」

    「還在前面。」

    「叫他過來,我要問話。」

    片刻後,一身布衣的李老五走了進來。

    「李老五,怎麼是你?你過完年不是就回去了嗎?」

    李老五跪下來給顧卿磕頭,顧卿讓他起身,他麻利的站起身,苦笑著說:「太夫人,我們家夫人把家裡的少爺送上京了,求府裡……」他一咬牙,「求府裡容留,讓我們府裡的鈞大少爺能教他上進,也考個功名。」

    顧卿捏著信,頓時覺得手裡拿著的變成了燙手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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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他不甘心的又摸了一把。

    彭!

    啊啊啊啊!會動!

    胎寶寶:媽蛋,誰摸我屁股!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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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6:07
第112章 李釗進京

    穿了一個「祖母」級別的老人家,又很喜歡熱鬧,顧卿表示不介意孩子多來幾個。

    可是從李鈞之前的種種跡象來看,這個「家中的少奶奶」、「家中的弟弟」對他並不好。

    雖然她知道這個世界嫡子和庶子之分很嚴厲,她也對所謂的妾室、通房沒有什麼好感,可但凡是人,總有個先入為主的概念。李鈞從過年前上京到現在,和他們相處了四個月,他是個好孩子,和所有人相處的都很好,顧卿下意識就不想讓他感到為難。可是絕沒有把庶子留下,讓嫡子回去的道理,而且她也不知道這個嫡子是個什麼樣的孩子,也不能妄下結論就覺得他來會讓李鈞為難。所以她把李鈞叫來了。

    「你家中的信……」顧卿頓了下,「你爹很高興你能考上貢生,你家裡送信的人來京了,給你帶了一封信。」

    春闈之後一個月就是殿試,現在也沒有幾天了。

    李鈞高興地謝過堂祖母,接過了他父親的信件。

    「另外,你母親也遞了一封信。」顧卿說的「母親」自然是李鈞的嫡母。

    姨娘是不能被叫做「母親」的。

    李鈞聽見嫡母有信,立刻面容一整,聆聽教訓。

    嫡母會說什麼呢?會對他熱嘲冷諷?還是會誇獎他做的不錯?要不然就是和他說,既然翅膀長硬了,就永遠不要回去了?

    李鈞覺得以嫡母的性格,很可能是最後一個。

    「你母親說,你家中的弟弟年紀大了,只知道貪玩,希望他也能成才,所以會叫家人送上京來讀書,期望以後也考個功名。」顧卿哭笑不得地說,「你這弟弟多大?」

    李鈞是考過了鄉試、省試才來參加春闈的會試的,從春闈到殿試不過兩個月,就算加上提前上京備考的時間和吏選等待分配工作的時間,最多不過一年。一旦李鈞得了外職,怕是馬上就要離京的。

    除非得了京官的名額,李茂又極力挽留,不然李鈞怕是不會在信國公府裡長留。

    可是「上京讀書到考取功名」這需要多久?萬一要一直都考不取功名,豈不是要在京裡讀到地老天荒?

    所以顧卿才哭笑不得。

    這位老家的少奶奶,似乎把他們家當做隨便說句話就能讓人考取功名的那種權貴了。

    別說,以前她也覺得家裡有人在朝裡好做官,穿了以後才知道,真正的權貴人家,不是這般謀私的。

    「我弟弟楚釗,今年剛剛十二。」李鈞苦笑著說。「學問……只是識字而已。」

    顧卿眨了眨眼。「只是識字而已?」

    李鈞沒敢說其實字也識不全。他這個弟弟有時候會在家耍刀舞劍,但武師父說其實武藝練得也很一般,書也是一點都讀不進去。但凡這個弟弟優秀一點,他也不會過得這般艱難了。

    顧卿點了點頭。「我明白了,那我把他也安排在西園,你看可以嗎?」

    李鈞心裡暗暗叫苦,但還是躬身說道:「聽憑堂祖母安排。」

    看著李鈞明顯受了打擊下去的樣子,顧卿又一次為古代的三妻四妾制感到厭惡。

    什麼嫡子庶子,難道孩子能決定從誰的肚子裡爬出來嗎?李鈞的恐女症是心因性的,到底要什麼樣的厭惡和恐懼,才能讓當年還是孩子的李鈞就生出「恐女症」來?只希望來的是個不要太熊的孩子。

    「我大概能理解堂少爺老家那位嫡母為什麼會這麼不平了。」花嬤嬤歎息著說:「這庶子比嫡子大上這麼多,任哪個家的主母好脾氣,也受不了。」

    這位奶奶就算不是失寵,怕是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孩子是在這位嫡妻和堂老爺成婚之前生下來的,生下來後六七年才有嫡子,這位堂老爺到底寵妾滅妻到什麼地步喲!

    花嬤嬤一下子對荊南老家那邊堂親的家教感到鄙夷起來。但凡講究點的人家,都不會放任到這般地步的。

    話說府裡在為了另一個堂少爺要來在做準備,而正在西園小校場跟著哥哥練習弓馬的李銘小朋友,一臉快要被人吃了的表情瞪著眼說道:「要拉弓四十下?!」

    嗚嗚嗚嗚,他又沒有哥哥那般的怪力,居然要拉四十下?

    簡直要了他的小命啊!

    李銳拿著專門找人為弟弟制的小弓,好笑地說:「你才拉四十下,就已經苦著這張臉了?我以前可是拉六十下的,而且還沒有扳指。這是小弓,很容易拉開。」

    「真的嗎?」

    「真的。」

    李銘接過弓,用扳指扣著弓弦,嗖的一下就拉開了。「哦哦哦哦哦!這好容易!」

    沒過一炷香的時間。

    「哥哥,我能不拉了嗎?手臂好酸,拉不動了啊……」

    「好。」

    !!

    「咦咦咦咦!哥哥你今天怎麼這麼好講話?」

    「本來就沒想你拉四十個。我是想看看你的臂力和耐力大概是什麼樣子的。」

    李銘「啪」的丟下弓,一下子蹦到李銳的背上胡亂咬了起來。

    「我咬死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就知道欺負人啊啊啊啊!」

    「別鬧了,好癢!」

    每次都被李銳逗弄的生不如死的李銘,終於走上了「弓道」的正確道路。李銳和原本蔣師傅教他的一樣,先從禮儀開始講起。

    李銘被兄長不停的調整著姿勢,然後舉著弓箭練習如何「立」、如何「射」。正如李銳所說,家中以武出身,若是家中的孩子連弓馬都不會,以後可以不用說自己是李家人了。

    李銘拉著小弓,突然冒出來一句:「哥,你知道嗎?聽說大堂兄的弟弟要來……」

    「凝神靜氣!」

    「你說那個二堂兄是個什麼樣的人啊?好不好相處?」

    「扣弦的時候不要分神!」

    「可是很無聊啊哥哥……」

    李銳無力地用手掩住眼睛,早知道就叫蔣師傅或者王師傅隨便哪一位來教他射箭了,他信心十足的來教弟弟練弓箭,結果最後為什麼變成了愉快的嬉鬧和聊天的節奏了啊!還能不能好好的練箭了啊!

    「你先休息一下吧。」李銳無奈地看著立刻丟下了弓的李銘。「把弓拿起來放好。武器是救命的,怎麼能隨意丟棄!」

    李銘撅著嘴把小弓撿了起來。不過是把玩具弓,又不是真的長弓!

    哥哥一天到晚就知道訓人!

    「還有,等李釗過來,就不要喊大堂兄叫大堂兄了。你就喊鈞堂兄吧。」李銳帶著弟弟去陽棚下休息。「李釗是家中嫡長子,按排行,他才是你大堂兄。」

    「可是我喊習慣了……」李銘悶悶不樂地說,「我不喜歡這個新來的堂兄,一聽到大堂兄熬出了頭了立刻就來投靠……」

    「奶奶說過什麼?」

    「在沒有和某個人相處之前,不要胡亂臆測那個人是什麼樣的人,也不要人云亦云。」

    「你看,大堂兄來的時候,你也和我說你覺得大堂兄說話討人嫌。可現在,你和大堂兄不是處的挺好的嗎?我出門的時候,也都是大堂兄陪你讀書寫字。」李銳一本正經的說道:「說不定這個叫做李釗的堂兄也是個不錯的人。」

    「哦。」李銘垮著臉,「希望是吧。為什麼來的不是堂弟呢?」

    嗚嗚嗚嗚,永遠最小的一個怎麼這麼討厭啊!娘肚子裡的孩子什麼時候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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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6:25
    三天後。

    ……

    李銳看著面前這個一臉不耐的小孩,真有直接把他扛起來丟進府裡去的衝動。

    他說不能走就是不能走!

    「為什麼不開大門啊?」李釗不高興地看著這位堂兄,「堂兄家不歡迎我嗎?」

    他娘說過也許哥哥會說他的壞話,讓堂叔家不接納他。可是他沒想到剛來就給個下馬威啊!他家來客人從來都是開大門迎接的!這從旁邊小門裡走算什麼啊!

    「我們府上是赦賜的府邸,正門大開只有迎接御使和皇親,或是府裡主子有紅白喜事的時候。我父親和我祖母有一品的爵位,位同親王,所以可以從正門進出,像我們這些小輩,就算回家也只能從兩邊進的。」李銳耐下性子和他解釋。

    剛剛他下馬車就已經解釋過為什麼馬車要先從邊門走了,結果這堂弟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做的不妥當,見只是在正門旁開了角門讓他步行進去,居然還有些不高興的神色。

    他當這裡是他荊南老家的大院嗎?正門再怎麼開,也不會為他一個白身的孩子開啊!

    我的個鈞堂兄誒,你怎麼偏偏是今天殿試啊啊啊!

    「好吧,大堂兄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李釗說了一句像是抱怨又像是不服氣的話,讓家人先跟著信國公府的下人駕著馬車從後面繞進去,又指揮小廝拿了他的包袱,跟在李銳身後進了角門。

    過了儀門以後,李釗張著嘴左看右看。先前在府外還不覺得,進來以後覺得這裡好大,好漂亮,好多下人!

    京城裡的人家和他家果然完全不一樣!他家已經是武陽縣少有的大戶了!

    李銳帶著李釗一路往裡,他是晚輩,肯定是要先給祖母見禮的。李釗邊走邊東張西望,李銳心想他還是小孩子心性,倒不懂得掩飾,覺得好奇就看了,這樣的性格也不失直率,剛剛在府門口對他升起的不耐煩反倒減了一點。

    李釗跟著李銳穿過抄手遊廊,看見遊廊下的湖水裡游著許多小魚,忍不住把眼睛睜得圓圓的。

    「這些就是錦鯉嗎?」他在家聽過,有錢人家會養鯉魚在水裡,專門就是給人看的,他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錦鯉呢!

    這湖裡還有這麼多荷花,夏天可以吃蓮蓬和菱角,真不錯!

    「嗯,這是南邊來的魚苗,就算是京裡也不常見的。」李銳見這堂弟對鯉魚感興趣,索性停下來帶他看一看。他指著水裡的鯉魚說道:「這白的叫銀鱗秋翠,暗色的那個是逢凶化吉,花的那種是五福臨門,紅白的是前程似錦……」

    李釗不停地點著頭。「這些名字倒是好。只是,真的養大了也不殺了吃掉嗎?老死了也不吃嗎?」

    「不吃的。這些魚普通的一條也要不少銀子呢。你想吃魚?我們府裡有專門養著做菜的魚的。」李銳聽著李釗提出來的問題,啞然失笑道:「這些鯉魚,就是養來看的。」

    「真是浪費啊……」李釗可惜地搖了搖頭。

    這麼肥的魚,只能看,真浪費啊。

    過了抄手遊廊,一路上都是雕樑畫棟,沿途有些丫頭婆子和下人們看見李銳引著一個小孩過來了,後面還跟著幾個不熟悉的小廝,便知道是荊南老家裡的另外一個堂少爺來了。

    有幾個是持雲院裡當差的,連忙迎上前來招呼,另外有好幾個見到他們,連忙轉身拔腿就去持雲院報訊。

    嫡親的堂少爺和庶出的少爺是不一樣的,李鈞來的時候,按照規矩,顧卿甚至不能站起身相迎,可是李釗來了,顧卿在花嬤嬤的勸說下,帶著丫頭婆子們在外室的門口相迎他。

    若是她還坐著不動,雖然不會有人說什麼,但為免會讓人覺得她這個堂祖母架子大。

    顧卿看著李銳帶著一個圓臉的小孩子進來,便下意識地對他笑了笑。

    這孩子的五官都很像李家人,只有臉是圓臉,眉毛也挺淡的,大概是遺傳自他母親。

    李釗見門口眾丫頭婆子擁著一個穿著紫衣的老太太,自然知道這就是堂祖母,立刻上前幾步跪下拜見,待抬起頭來,李釗一呆,脫口而出:「這位堂祖母,您怎麼這麼年輕啊!」

    李釗家的祖母年輕時候一直操勞,老了以後也不得閒,看起來自然是老的很。顧卿來了以後一直注意保養,又調整飲食,皮膚已經好了很多,再加上她本來就是年輕人,神態和表情都不是老年人常有的那種穩重老練之像……

    所以李釗一看這堂祖母比自家祖母看起來也不知道要年輕多少,訝然之下出了聲來。

    這下子,顧卿笑的嘴都合不攏了,顧卿身後的丫頭們也都笑了起來。顧卿身邊的李銘好奇的打量著這個新來的堂兄,見他把祖母逗笑了,也對他有了一絲好感。

    「你可真會說話,堂祖母不年輕啦,都已經年近六十了。」顧卿一說到年紀,心裡就一陣憋屈,連忙跳過這段。「別都在門口站著了,都進來吧。」

    一番寒暄過後,顧卿向李釗引見了李銘,又送上了見面禮,是和那李鈞一般的一套筆墨紙硯,只是盒子稍微裝幀的要更漂亮一些。

    李釗也奉上了家中帶上來的禮單,又對顧卿說道:「我娘叫我帶了些銀子上京,我在府裡吃穿花銷都要用錢,我娘說不能老占府裡的便宜,叫我把這錢歸公,以後有吃穿花銷就在這裡面扣。」

    他心裡有些得意。他是嫡子,他要出門,家中特意從公中撥了錢讓他帶上京,給他花用的,他娘在他臨走前反覆叮囑他,說他是「借住」在信國公府的,不是「投靠」,該花錢的時候花,不要占堂叔家的便宜。他可不像他堂兄,出門的時候連個一百兩銀子都沒有,就那禮單,還是爹拿著私房錢置辦的,和他的完全不能比。

    顧卿略掃了一眼禮單,看到末尾處寫著「銀一千兩」,心中一驚。

    不是說只是普通人家嗎?怎麼能一出手就是一千兩花用?就算她,也不會輕易拿出一千兩的銀錢去做什麼啊!還是說,他這是準備在這裡曠日持久的長住,所以才預備了這麼多銀子?

    「你既然是我們府裡的客人,就沒有讓客人出錢的道理。這一千兩你自己收回去,回頭直接叫家人把銀箱送你進院子。你住的地方我給安排在西園了,和你幾個堂兄弟住一起,你大哥也住在西園,正好熱鬧。」

    顧卿看見這個小孩露出一臉莫名其妙地表情,不由得提點道:「你也太大膽了,帶著一千兩銀子就這麼上京,也不怕遇見歹人嗎?」

    「我跟著其他來京的人家一起上京的。而且我們走的都是驛路,帶的家人也多。」李釗一路上沒有遇見什麼凶險,所以大咧咧地說:「堂祖母,我娘反覆叮囑一定要讓府裡收下這銀子的,要是錢還在我手上,等我回去了,我娘要打我的!」

    顧卿和他扯皮了一陣子,發現這孩子真是倔,而且還很聽他娘的話,張口閉口都是「我娘說」,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才好。實在不行,銀箱往他院子裡一丟,不和他再廢話了。

    見這堂兄居然還頂著奶奶說話,李銘不高興地說道:「堂兄,你這是把我家當客棧了嗎?到親戚家住還要給錢,說出去我們府裡名聲就壞了。你要覺得錢帶回去難辦,你就自己花掉唄!」

    李釗被這堂弟一噎,再看著這一家子真的不準備收這錢的樣子,只好無奈的從了。

    顧卿和花嬤嬤商議了一陣,讓他在這裡的月錢比李鈞多一等,丫頭撥了四個,其他下人撥了十個,只是顧卿沒想到李釗來的時候帶了這麼多家人,原本給他住的跨院肯定是住不下這麼多人的,只好吩咐下人把那跨院隔壁空著的另外一個偏院再收拾收拾,一起給他們住了。

    而今天李釗帶來的家人,只能分一部分去府裡的僕房先安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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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城中。

    黎明就入宮參加殿試的李鈞正和一群貢生一起,在參加殿試的宣明殿外等候點名入內。

    齊邵和趙聃看著李鈞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今日怎麼了?是不是身體有恙?昨晚太興奮?現在太緊張?」

    「有這麼明顯嗎?」李鈞苦笑著搓了一把臉。「都不是,我家的弟弟從老家上京了。今日早晨就要到信國公府,我有些掛念我弟弟。」

    齊邵心中瞭然。他知道這李鈞是家中的庶長子,如今嫡子上京,也是住在信國公府裡,以後的尷尬,可想而知。

    庶子都已經眼看要得功名了,再等幾年就會任官離府,他家中還送人上來為難人,想來他家中這嫡母也不是個心胸開闊的,這李鈞心裡難受,也是正常。

    只是他們都是嫡子,立場不同,也不能理解他的心理,實在說不出什麼安慰他的話來,只有趙聃想了想,開口道:「那你更該好好表現才是,若是能外放為官,也就解脫了。」

    其實他想的並不是他的弟弟,也不是怕日後尷尬。

    他此番得了功名,原是想把家裡姨娘接出來一起住的,也省得老是受家中嫡母刁難。

    可是他爹的信裡卻明確告訴他,無論如何,姨娘是不會離開老家的,姨娘自己也不願意跟著他。信中姨娘還叮囑他要照顧好兄弟,以免她在家中更難做。

    如今他奮鬥的目標眼看就要達成,可是卻沒有了原來的那般意義,他不免有些失落,又覺得自己這般想法沒有和姨娘商量過,是他自己強人所難,有失孝道,更是難過。

    原來並不是人人都和他一樣想著能出府獨立的,他心中一口氣一下子洩了下去,今日裡自然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

    但面對朋友的好意,他也只能拱拱手,感激的開口:「諸位的好意,李鈞心領了。若是能蒙兩位吉言外放為官,李鈞必請兩位喝酒!」

    「得了吧,誰敢和你李千盞喝酒!」

    自那次雲夢閣宴會過後,李鈞「李千盞」的名聲不脛而走。

    「呵呵,我又不灌你們……」

    李鈞倒是想外放,可他這個成績,肯定是不能進入一甲直接獲得任官的資格的,若是排名靠後,過了吏選後在哪裡任職,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可是要讓他向堂叔開口求個方便,他又開不了口去。

    幾十個貢生在宣明殿外等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有一禮官出殿領著這些貢生入殿。

    齊邵等人連忙整整衣冠,跟著那禮官後面進入。

    宣明殿裡金磚鋪地,光可鑒人,殿內已經設了許多席座,最上方擺著一座盤龍金漆寶座,上面坐著穿著龍袍的楚睿。

    皇帝下首也設了席,席中坐著十來個大臣,任著兵部尚書的李茂也在其中。

    這些貢生進了殿內,不敢抬頭,先對皇帝參拜後,才有禮部的司考官唱名,然後散卷。

    等這些司考官當著皇帝的面散完了卷子,貢生們按照唱名的順序一個個進入各自的坐席,他們將在這裡做完皇帝所出的時務策,然後交由各位大臣傳閱,大臣們按「○」、「△」、「√」和「×」四等來閱卷,選圓圈最多的十張卷子進呈皇帝,進行最後的御批。

    這種氣氛本來就比較容易緊張,李鈞坐在比較中間的位置,看兩邊都是人,頓時覺得有些壓抑。

    但他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齊邵,正前方就是皇帝的注視,然後是眾位大臣對他審視的目光,想來齊邵更加難受,也就在心裡對自己自嘲一番。

    坐在這麼靠後的位置居然還覺得緊張,想想人家!

    他低下頭看卷子的題目。

    卷子的抬頭上寫著「邊夷」二個大字,在下面,是幾百字的題目和為了給貢生們做時務策的留白。

    李鈞不由得抬起頭來看看堂叔李茂,再看看題目。

    咦?邊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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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但他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齊邵,正前方就是皇帝的注視,然後是眾位大臣對他審視的目光,想來齊邵更加難受,也就在心裡對自己自嘲一番。

    齊邵(強掩慌張):咦咦咦咦咦,這麼多大人看著我作甚?莫非家中都有適齡的女兒,想要抓著英俊瀟灑才智雙全的我去做女婿?嗚啊啊啊啊,這可如何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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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6:49
第113章 殿試排名

    對於楚睿來說,最擔心的就是邊關。

    先是北面的定北軍出現了紕漏,鎮北將軍袁羲回京認罪,北軍大將王泰和帶著上萬部隊叛逃出關。

    若說關外沒有接應的地方,說什麼他也不信。一萬多人的補給和生存並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滿足的,而且在關外苦寒之地出現這一萬多人,就算是再好客的牧民也得避其鋒芒,若是他們要在關外做了什麼孽,這就是逼著這些胡人仇恨漢人的形勢。

    北胡雖然沒有西胡強大,但北胡部族眾多,性格又堅韌,若真擰成了一股繩,對剛剛平定天下的大楚發出攻擊,也將會是一場打擊。

    相對而言,隱戶、世族對其他派系的傾軋、後宮裡世家子獨大的局面等等,雖然也是頑疾,但卻還有時間慢慢除去弊病,不至於像胡人這般發作起來又快又急。

    所以楚睿殿試的題目定為「邊夷」,自然是有他的良苦用心的。

    在場的這麼多貢生裡,國子監的學生們是最快想到陛下對於邊關的顧慮的。此題雖然指的是「邊夷」,實際上問政的是「邊關」。他們有許多人都聽過張玄對於關外大寒的猜測,再聯繫到馬上就要進京的鎮北將軍袁羲,也就能緊扣題目,立刻寫出策論來。

    這便是進入國子監的好處。進入國子監,並不代表能在裡面得到多麼高深的知識,但是國子監裡有眾多官宦子弟,長期信息共享,再加上博士大儒們也經常會拿一些朝堂上的案例作為時務策的題目來說,眼界是要比一般的舉子們要開闊的多的。

    也有許多沒有領會意思的貢生開始洋洋灑灑的寫如何要教化邊夷,如何讓他們學會禮儀等等;還有些立意大膽的,居然還寫出「雖遠必誅」這樣的話的。

    待所有人做完卷子,再檢查一遍,將卷子交上去後,六部尚書和翰林院掌院、鴻臚寺卿八位閱卷官一一傳閱卷子,對覺得滿意的卷子進行批閱。

    在這麼多貢生中,齊邵寫的最精彩,李鈞寫的最務實。

    齊邵上升到的是「勢」的高度,從邊關的形勢說起,又說到如何以「夷」制「夷」,他甚至洞悉了朝廷允許邊關購買胡人奴隸做勞動力的理由,提出了此策的諸多隱患和解決的建議等等,直看得幾位閱卷官拍案叫絕。

    能夠見微知著的不少,可是能提出好幾種解決方法來供人選擇的下官,無疑是最讓上官滿意的。

    六部幾位主事都已經想要上奏皇帝,求聖上破格錄用齊邵,不要將他丟到翰林院裡磨練了。若是他能入六部直接做個七品,誰能搶到他,誰未來幾年就多了新的左膀右臂。

    而李鈞的時務策做的最直白,也最務實。他從自己在叔父家中遇見的羯人說起,再說到他們的觀念與習慣,以及如何對待可能會產生的不同結果。他舉了羯人的例子,說明胡人一旦歸化,也可以幫助大楚做出許多貢獻。而無論漢胡,只要能填飽肚子、不受欺壓,都是盼望和平的云云。

    李鈞其實早就已經被鴻臚寺卿給看上了,當初在考場外,他就已經派人細細的打聽了他的身份。鴻臚寺掌管外交和諸夷的朝貢送迎之事,雖不是什麼顯要衙門,但如今聖上有開放胡市進行互市的意思,鴻臚寺也就變得重要了起來。

    這位鴻臚寺卿在考場外見了李鈞仗義執言之事,覺得此子性格溫厚,又不乏憐憫仗義之心,最適合在聖上新立的藩司「都亭驛」任職,和互市的胡人們打交道。

    在得知他正是將胡人帶回京城的信國公李茂的堂侄,而且又非嫡子的時候,這位鴻臚寺卿歎了一聲天意。

    原本他聽聞這個人是信國公府的堂侄時,已經不報希望了,此人若門第顯赫,托了叔父的關係,怎麼也不會看的上這偏院地方的七品小官兒。

    可再聽說他只是庶子,而且此屆春闈李茂也沒有為他跑過任何關係,這位鴻臚寺卿又升起了希望。

    再聽說此人的外號叫「李千盞」,鴻臚寺卿更是喜的不住偷笑。他們這一群鴻臚寺的官員最怕就是和外邦的使者喝酒,可是和這些人打交道,不喝酒又不行。就像這次羯人進京,他們設筵款待,鴻臚寺上下陪酒的官員吏員共十四個人,喝醉了十二個,還有兩個是半途離席跑了的,現在想想,還覺得有些後怕。

    有了此人在鴻臚寺,豈不是一個寶貝?

    李鈞會試的卷子他是看過的,此子一片赤子之心,最重要的是,看起來性情雖然爽直,卻不魯笨,像這樣的人,往往走的不會很高,但是也很少犯錯,對於這種和異族打交道的之位,也許性子爽直反倒容易辦好差事。

    再看這次殿試他的卷子,滿紙都沒有說什麼大道理,只是從邊夷的民生和風俗入手,說明漢夷互相尊重和互相制約的重要,正對了他的胃口,毫不吝嗇的畫了個圈圈。

    刑部尚書之子趙聃的卷子也寫的很有意思,得的圈數也不少。最後,十張紅圈最多的卷子被呈到御前,由楚睿看過以後,定下了名次。

    狀元是國子監祭酒之子齊邵,榜眼是國子監另外一名寒門學子陳修,探花是趙聃。而二甲第一名的傳臚正是李鈞。

    這一下,有些寒門學子心中不平,覺得八位閱卷官有徇私之嫌。

    國子監祭酒家的兒子齊邵得了狀元,他們一點也不意外。這人本來就是會試的會元,平日裡交往,也都承認他有大才,為人品性才德無一不好。若不是他是監生,不用參加鄉試和省試,說不定連中三元都是有可能的。

    可是這探花趙聃,平時就看不出多有才學了,春闈揭榜也只是第十一名,更別說二甲第一的李鈞。

    他們兩人一個是刑部尚書之子,一個是國公加兵部尚書的李大人之侄,若說一點貓膩都沒有,他們不信!

    但事實上,李茂只給了自家侄子一個三角,刑部尚書趙恆也是。若說徇私,他們還真的沒有這麼做。

    還是楚睿在指派「探花使」的時候道出了究竟。

    「其實李鈞的時務策也寫的很好,只是朕覺得『探花』之位嘛,總要給年輕英俊的進士才是佳話。趙聃今年年方十六,時務策寫的這般出色,可謂是年少才俊了。相貌又這般清俊,聽說過年以後,趙愛卿家裡的門檻都給說親的媒人踏破了?」

    趙聃面皮漲得通紅,他不知道原來自己第三名的探花是這麼來的。他悄悄看了眼李鈞,卻發現李鈞也是臉上含笑,半點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心裡這才鬆了一口氣。

    只是殿下許多新晉的進士臉上不免帶出不甘來,有些恨不得自己也年輕英俊,靠臉皮得了這個探花才好。

    楚睿一席話,雖然解決了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徇私的嫌疑,可是卻把趙聃弄的十分尷尬,而且若不是李鈞是個豁達的,恐怕此時兩人就要有了齟齬。

    李鈞不知道自己還能得個「傳臚」,樂得一直在傻笑,看得李茂不忍直視,真不想承認這個沒有城府的傢伙是自己的堂侄。

    趙聃和另外一位十八歲的進士因為年紀最小,被御點為「探花使」,將在明日宮中舉辦的「探花宴」前去京中各戶人家的名園裡採來鮮花,送到探花宴上賦詩。

    而狀元齊邵在領著所有進士拜謝皇恩之後,由禮部官員披紅掛綵,手持著皇帝對於這次科舉的金榜聖詔,足跨金鞍朱鬃馬,頭戴狀元冠,領著騎著白馬和棕馬的榜眼與探花,前呼後擁,旗鼓開路,一路瀟瀟灑灑的去東城裡的「龍棚」張榜去了。

    皇宮當中的正門,只有皇帝才可以出入,皇后在大婚入宮之時,也可以從正門進入一次。而其他人等,除非是殿試中考中鼎甲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方可在領著金榜聖詔的時候從正門出去一次。

    這就是讀書人能得到的最高禮遇了,就算是皇親貴族,勳貴權臣,想要從正門出入,都是妄想。

    齊邵、陳修和趙聃都是年輕人,年紀最大的陳修也不過才二十七歲,三人可以說是春風得意,滿心饜足,在沿路百姓的擁簇之下,一直行到東市的「龍棚」,將聖詔交予禮部官員張布,又經過唱名,才又騎著馬,再從西城穿過,繞行一圈再回到宮城之外,和其他學子一起匯合,去禮部進行儀典。

    殿試的三日後,皇帝會在上朝前召見新考中的進士。考取的進士身著公服,頭戴進士巾,恭立紫宸殿前聽候傳呼,然後與王公大臣一起進紫宸殿裡。能進入紫宸殿,就表示有任官的資格了,他們將肅立恭聽宣讀考取進士的姓名、名次,「傳臚」完畢過後,一甲三人會有皇帝親自指派去處,二甲第一有時候也會破格指派,這才是重中之重。

    李鈞得了二甲第一,總覺得在夢裡一般,走路都是笑嘻嘻的。

    張寧見李鈞那個樣子,笑著和李茂說道:「李大人那堂侄,倒是有趣的很。」

    李茂自從聽了紅娘子的話,對張家有了極大的防備,此事他已指派了吳玉舟細細查探,那叫做「紅顏」的鋪子也被控制了起來,就等著收網了。這張家到底什麼目的,他的大嫂張靜又是什麼身份,現在還不能得出結論,但他能肯定的是,對這張寧,不可交心。只是他心裡有所戒備,臉上卻還是帶著微笑說道:「這孩子此番也是走運,若論才學,其實並沒有二甲其他進士要高。」他說的是實話,倒不是謙虛。

    「官場上能走多遠,光靠才學是沒有用的。李大人的堂侄是個務實之人,如今務實之人,已越來越少了。若是中間沒有什麼變故,李大人的堂侄恐怕會去鴻臚寺,您回家的時候,和你堂侄通個氣吧。」

    張寧說這番話,是在給李茂賣好。

    像這種有官員提前來打吏選招呼的情況,一般都是為了家中子侄。這鴻臚寺卿特意來打招呼,為了又是李鈞,其目的不言而喻。

    鴻臚寺不知為何看上了李鈞,能有把握在李鈞入翰林院之前把他給撈到鴻臚寺去,一定已經是和皇帝通過了氣,否則也不會說的如此肯定。

    此事作為兵部尚書的李茂自然是不會知曉。他聽到張寧的話,先是一愣,然後馬上就理解了是什麼意思。

    只是鴻臚寺要李鈞做什麼?難道是因為自己帶了羯人們回來,鴻臚寺要借這層關係,讓李鈞與羯人開展互市的事宜?可是鴻臚寺為了管理互市而設立的的都亭驛不是已經滿編了嗎?

    李茂一邊謝過張寧的好意,一邊應了刑部尚書趙恆的邀去應酬。他家公子得了探花,不管是靠臉還是靠才學,總是一件喜事,再加上他自己的堂侄也得了二甲傳臚,自然是跑不掉這場應酬。

    一下子,除了翰林院掌院陸元皓拒絕了,其他閱卷官都一起去了醉霄樓。

    在席上,李茂找個時機悄悄的拉出了鴻臚寺卿崔明恩,對他拱了拱手,問道:「聽聞崔大人看中了我那堂侄,想要他入鴻臚寺?」

    崔明恩就知道李茂會問。張寧和他家是姻親,怎麼有不透風的道理。他也早就準備好了這一問,於是大大方方地把自己如何見到李鈞仗義執言,如何賞識與他,如何希望他進入鴻臚寺學習,好日後前往汾州邊境管理互市等等說了個清楚。

    李茂也沒想到自己那有些木訥的堂侄居然有這般的運氣,在他看來,心直口快的李鈞要麼入翰林院混個散職,跟著他後面學習為官之道,要麼就進御史台,做個得罪人的言官,卻沒想到他的機遇在這裡。

    一想到自己這個堂侄和家中那些羯人姑娘(霧)以及盧默那一幫羯人小伙子都處的很好,李茂也不禁承認對於李鈞來說,這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知道鴻臚寺是看重李鈞本人,而不是想要借他的關係,李茂也為這個堂侄十分高興,不但替李鈞謝過了鴻臚寺卿的賞識,還定了金殿傳臚以後讓李鈞上門去拜謝。

    鴻臚寺卿見李茂沒有一點嫌棄這個官位小、陞遷慢、條件艱苦的意思,心中也讚了一聲李茂的心胸,對李鈞更是有了期待。

    兩人回席後在宴上相談甚歡,就連其他大人們都莫名其妙。

    這兩人之前基本沒什麼交集,怎麼突然就這麼熟稔起來了呢?

    只有知道個中緣由的張寧在把盞而笑,對李鈞未來能走多遠也好奇了起來。

    同日下午,信國公府內。

    「太夫人!太夫人!」報喜的家人飛快的跑入北園內,在持雲院的門口大聲地報道:「堂少爺得了二甲第一的傳臚,金榜已經放出來了,大喜,大喜啊!」

    顧卿正坐在屋子裡和三個孩子說話,突然聽得看榜的家人來報,喜不自勝地站起身來。「快快快,快叫他進來回話!」

    那家人是一個年輕的小伙子,長得十分精神,一進屋先利落的給顧卿跪下磕頭,然後笑著通報著:「就是剛剛的事兒,國子監祭酒家的齊大公子得了狀元,騎馬遊街,親自到龍棚裡送的金榜聖詔,小的見二甲黃榜上第一名的就是鈞少爺,立刻打馬回來報喜了!」

    「我大哥二甲第一?」

    「齊邵果然得了狀元!」

    「榜眼探花都是誰啊!」

    三個孩子異口同聲的說道。

    李釗心裡一陣迷惑。他大哥在家的時候,雖然每個師父都說他讀書讀得好,但他對這個「好」沒什麼概念,他娘也說只有在這鄉野地方,他大哥這般讀書才叫好。當初大哥過了鄉試和省試,人人都誇耀他大哥年少英才,他娘說都是看著他家和李國公同族的關係,否則也不會走得這麼容易。

    後來大哥成了貢生,大家都不說大哥讀書讀得好了,也沒有人再誇他年少英才,許多人都說怕是走了堂叔的門路,所以才能那麼輕鬆的當了貢生。

    沒看到鄉裡省試第一的那位都落榜了嗎!那位可是鄉間人人稱讚的才學深厚之人!

    所以他聽說大哥今天殿試,心裡沒覺得大哥能得個什麼好名次回來。

    皇帝老爺的眼睛是雪亮的,就算堂叔再厲害,皇帝老爺也不會胡亂點名次的。

    可一聽大哥成了二甲傳臚,李釗一下子覺得這個堂叔的形象無比高大起來,甚至比皇帝老爺還高大的地步。

    顧卿見這李釗既不像喜,也不像怒,倒像是迷惘失措的樣子,便多看了兩眼。「李釗,你怎麼了?」

    李釗一臉不解地說道:「我哥哥怎麼能得第四呢?」他哪裡看也不像是會當傳臚的樣子啊!

    「自然是因為你哥哥學問好,運氣也好啊。」顧卿理所當然地說道。

    考試這東西,雖然大部分時候看實力,但是有時候運氣也很關鍵。她高考的時候,數學有許多題都押對了,這就叫運氣。當年那麼多成績比她好的同學問她「你怎麼就考了這麼多分呢?」大抵那震驚的心情和這孩子差不多。但那些同學好歹還有競爭關係,這孩子迷茫和什麼勁啊。

    李釗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麼,他還沒想明白,所以只是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哦,運氣啊。」

    顧卿好想對天翻個白眼。她先說的重點明明是「學問好」,為什麼這孩子自動只聽到後面那句「運氣也好」!

    李銳聽得這家人說第一名的狀元是齊邵,心中也快慰。他拿著齊邵那信已經有一陣子了,雖然不明白齊邵為什麼說除非他中了狀元,否則這信不要給他叔叔,但好友能得狀元,他自然是從內心裡為他欣喜。

    他這好友果然是不做就不做,一做就要做到最好。

    「這次的榜眼是國子監監生,通州學子陳修;探花是刑部尚書之子趙聃。」那家人聽李銘問到其他兩人,回答道:「聽說趙公子還被點了探花郎,明日要在京中各名園裡採花,進宮送與探花宴上的。」

    他們家雖然是御賜的宅子,可是府裡卻沒有什麼有名的園子,京中有園子的各家,基本都是自家修建的宅子。顧卿等人也對探花宴沒有什麼興趣,倒是對李鈞能得個什麼官位十分好奇。

    李釗聽著顧卿和堂兄堂弟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大哥去什麼官衙任職比較好,忍不住冒出一句:「我大哥要是外放為官了,誰來教我讀書?」

    他這話一出,整個房間裡的人都對他注視了過來。

    和李鈞關係最好的李銘忍不住冷聲道:「你兄長此次得了二甲傳臚,最差也是個從七品的官兒,以後前程只會更好。若是他真要外放為官,難不成在你讀出來之前都不要前程了不成?」

    「銘兒,休要胡言!釗哥兒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只能依仗兄長,他若走了,你叫他一個人在我們府裡,自然是要擔心。叫你去個陌生地方,你哥哥又走了,你不多問問?」顧卿板著臉訓了李銘一句。

    李銘有些不甘心地扭過頭去。

    奶奶這是給李釗面子。誰都聽得出來李釗根本就不是擔心疑慮的樣子!

    李釗咬了咬唇,又冒出一句來。「等他回來,我要和他說,不許他外放為官。」

    這下子,連顧卿也無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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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一想到自己這個堂侄和家中那些羯人姑娘(霧)以及盧默那一幫羯人小伙子都處的很好,李茂也不禁承認對於李鈞來說,這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羯人姑娘們:我們不要他來管理胡市,他太會還價哩!

    羯人小伙子:誰說我們和他關係好?我們個個和他都有仇……

    再咕嘟一口,眼前天旋地轉。

    又……又輸了。

    媽蛋!下次一定讓他先倒!此仇不報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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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7:25
第114章 前路有燈

    顧卿見過許多熊孩子,這種自我中心型的,她也接觸過不少。

    在醫院裡得了絕症的孩子,有時候會走向兩種極端,一種是乖巧伶俐聽話到你看見他的背影都會抽泣的那種;還有一種就是缺乏安全感總覺得所有東西都會沒有然而極度自我中心的那種。

    顧卿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生活環境是什麼樣,但是他的這種觀念如果一直不改,只會變得越來越討人嫌,到最後沒有人能接受的地步。

    他現在還小,還能原諒,大了以後,這種自我中心的偏執是改不過來的。

    所以顧卿馬上板下了臉,「李釗,你為何覺得你哥哥一定會聽你的?」

    李銳和李銘互視一眼,激動的雙手握拳。

    來了來了,奶奶之怒!!!

    「我在家裡時,他什麼都聽我的啊……」李釗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娘說了,姨娘是我們家的奴婢,她生的兒子就是我們家的奴才,我們家的奴才,就是我的奴才,主子要奴才做什麼不是天經地義嗎?」

    此話一說,李銳和李銘心裡也覺得他說的話沒錯。應該說,這是世人最正常的觀點。嫡母寬厚的人家,妾室和庶子過得可能好一點,但大部分人家,主母都是壓著妾室的,更別說妾室還有個沒有抱到主屋的兒子。

    若不把他當奴婢和奴才看,說不定就真的爬到主母頭上去了。

    顧卿不想和這孩子說什麼「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或者「奴才也是人」這樣的虛話。這裡是古代,不是她生活的現代,巨大的鴻溝就如同天塹一般提醒自己,這就是你現在的生活,這就是所有人的想法,你才是不對的。但是,她就是想改變些什麼。

    「如果,他不願意做奴才呢?」顧卿看著李釗,認真地說:「若是別人不願意做奴才,不甘心做奴才呢?李釗,這世上有許多人願意當奴才,還有人不得不當奴才,可是還有一部分人,是死都不會低頭的。」

    「對於這種人,若你還把他當奴才看,你就會大吃一驚。」

    「我不知道你以後能走的多遠,但是就目前來說,你兄長李鈞是你們家走得最遠的一個。一個甘心做奴才的人,是不會走這麼遠的。」顧卿又看了一眼李銘和李銳:「對於敢於反抗命運的人,我們要給予他尊重,不管結局如何。」

    「你兄長不願意做奴才,所以他現在不是奴才了,你也不能再拿奴才去看他。藐視朝廷官員,是要被懲戒的。」顧卿摸了摸李釗的頭,「他現在不再是你家的奴才了,他是皇帝的臣子,是朝廷即將任命職位的任官。」

    「因為他當了官,所以堂祖母家的人都要護著他了嗎?」李釗鬱卒地說道:「就和我家一樣,因為我哥哥當了官,我祖母就叫姨娘單獨住一個院子,也不必織布了。」

    「你不服氣嗎?」

    李釗點了點頭。

    「那你就去做比他還大的官。等你做了比他還大的官,你就會知道強要一個不願意當奴才的人去做奴才,會有多麼的可笑。」顧卿知道現在說什麼大道理李釗都聽不進去,某種觀念要形成不是一天造成的,相對的,要想動搖,也不是一天就能動搖的了的。「堂祖母並不否認你的話。任何能通過自己的努力當上官的人,都是值得別人尊重的。」

    顧卿陪著這孩子坐了一會兒,就要開始忙家中各種家事。李銘和李銳有眼色的拉著李釗去游他們家的宅子了,李釗被家中的堂親拉著,迷迷糊糊的在各個園子裡走,腦子裡一直就在想著顧卿的話。

    「如果他不願意做奴才呢?如果他不甘心做奴才呢?」

    他不願意就能不做嗎?他就是奴才啊!

    申時剛過沒多久,門口的家人來報,李鈞已經回來了,正在往西園他們這裡在走,李銘和李銳都大喜過望地往他的方向去迎,待回頭一看李釗還站在那裡不動,李銘立刻跑回去,拉著他的手就往門口走。

    李鈞並不是聖人,他在家中時,有過許多次打落牙齒和血吞的時刻,當初他拚命讀書,也是因為想要擺脫這樣的生活,讓嫡母看看,其實他並不在乎什麼家業、什麼財產的。

    而對於這個弟弟,他的感情非常複雜。

    李釗很小的時候,也是很可愛的。也會軟軟地叫他「哥哥」,然後叫他做這個做那個,就和現在的李銘一般。但自從他開始能夠理解自己這個「哥哥」代表什麼以後,就漸漸從憤怒到鄙夷,再從鄙夷到輕視,若是其他人,這時候就退避三舍了……

    可是他退不掉。

    因為他越上進,越優秀,就會有所有人告訴李釗——「你看,你哥哥這麼努力,就是為了以後搶你的一切的!」

    但他不想因為證明自己不在乎,就自暴自棄。所以他是一直在各種矛盾的心態間長大的,對於這個弟弟,也只能盡量表現出容忍和退讓的一面,來表示自己其實不想爭任何東西的態度。

    聽見嫡母說為了孩子也能考取功名所以送上京,他其實是不太信的。他的嫡母是一個小世族的嫡女,但是戰亂時家破人亡,死得就剩她和她的寡母,家中原本為三個女兒準備的嫁妝和家中的財產,當年都當做陪嫁抬入了他家。

    他爹曾經和他說過,他娘嫁進他家來,就是怕家中親戚分了他家的財產,藉著當年堂祖李碩的勢,進了他家的。當年堂祖父去提親,卻是因為和她的父親在軍中有舊,怕她孤女被欺,才讓媒人上的門,並不是看重她家的嫁妝。但是這種事,嫡母是不信的,她已經被要來欺負她家孤兒寡母的那些嘴臉弄得渾身是刺,對爹也一直是熱嘲冷諷。

    因為那份身家和出身,所以嫡母在府裡,其實是不需要仰仗任何人的,她的嫁妝,可以讓他爹在他面前閉嘴。而她的出身,是可以睥睨所有人的。

    只有他和他的娘,是嫡母一生最大的污點。是讓她無法在妯娌間昂然仰頭的惡因。

    在這一點上,他母親確實是有錯的,所以他也就一直忍耐著。

    畢竟嫡母只是性格古怪,卻不惡毒,也從來沒有害過他。

    只這一點,他就萬分感激。

    李鈞跨進西園的垂花門,只見李銳領先,帶著李銘和自己的弟弟李釗過來了。他扯出一個笑容,喊出聲來:「銳弟,銘弟,……弟弟。」

    李釗的臉一下子皺了起來。最後一個喊他是什麼意思?是看不起自己嗎?

    「恭喜恭喜,我們李家終於也出了個傳臚了,堂祖父和我祖父在天之靈看到了,還不知道有多高興呢!」李銳笑著地李鈞說著。當年他們家發跡走的是武功的路子,他爹雖然才學出眾,但是是直接授官的,可沒有經過考試這一關。他真的是老李家這麼多代第一位科舉出身的子弟。

    「僥倖僥倖,這殿試的題目我剛剛做過。」李鈞抓了抓頭。「要多謝齊先生和杜先生,明日我得去送些表禮才對。」

    「這些你都不用操心,爹都已經給你準備好了。東西我讓下人送去你住的院子了,你自己看著送吧。」李釗出聲道:「姨娘叫我帶了兩雙鞋來,我娘說你現在是官老爺,要穿朝靴和皂靴,那鞋不送也罷。我後來偷偷把鞋子帶來了,你要謝謝我。」哼,到時候官老爺穿粗布鞋,看別人不笑話死你!

    李釗這話一說,李銳李銘和李鈞都感意外。因為這孩子看起來實在不像是會特別做出這種好心舉動的人。

    李鈞立刻就一臉感激地對著弟弟拱了拱手:「多謝弟弟操心,這真是意外驚喜。」

    李釗像個大人那樣點了點頭。「我覺得雖然當官了,但不能就嫌棄以前穿過的鞋子不好了,你說是不是?」

    「弟弟所言極是。」

    唔,你覺得我說的對,那鞋子要記得穿啊!

    李鈞被弟弟的好臉色哄得受寵若驚,恨不得抬頭看看天上是不是掉了紅雨。

    李銘跑到李鈞前後左右繞了一圈,嘖嘖稱奇道:「也看不出你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啊,怎麼就得了二甲第一呢?看樣子這科舉不難,等我再讀兩年,我也考去,說不定還能拿個狀元回來讓我爹高興。」

    李銘的話一出,幾人皆笑。

    李銳和李銘帶著李鈞兄弟二人去看顧卿為李釗準備的院子。院子在西園的南邊,離李鈞住的地方較遠,倒靠著李銘的雲中小築,院子裡有兩間主房四間次房,僕房、角房、廚房皆有,就這樣還裝不下李釗帶來的下人,可見李釗帶了多少人來。

    李鈞到了李釗的屋子,仔細細細的看過被子、墊褥的厚度,又前前後後看了一遍,沒有什麼不妥的,這才放心地說道:「祖母一向愛護小輩,怕是擔心我弟弟年紀小個頭小,這才準備了這張矮床……」

    「你才個頭小!」個頭確實不高的李釗氣急敗壞道。

    「我奶奶準備矮床才不是這個原因呢!」媽蛋,我房間是矮床絕對不是這個原因!李銘把頭搖成撥浪鼓。

    只有李銳在一旁將臉對著牆壁,不住竊笑。

    李鈞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句話會讓兩個弟弟都激動成這個樣子,只好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再多言了。

    晚上,李茂沒有回府,顧卿在持雲院的宴飲廳擺了宴席,特地還叫人去錦繡院把方氏請了來。

    李銘聽說娘要來,飛快地跑到二門外去接。

    「你堂嬸懷了身孕,在府裡養胎,所以不怎麼出來見人。你若有什麼瑣事,就直接讓你身邊的丫頭婆子來持雲院報,或者和你堂兄堂弟講。」顧卿笑著說道。

    李釗點了點頭。

    方氏在幾個丫頭婆子的擁簇下走了進來。

    李釗一看,這嬸母臉瘦得尖尖的,身材也瘦弱得很,只有那肚皮鼓得大大的挺了出來,連忙奔出來拜見。

    生小孩是這麼艱難的事情嗎?是不是吃的都給小孩子吃掉了啊!

    李釗一下子覺得自己的娘親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李銳、李鈞自過年以後,這還是第一次見方氏,尤其是李銳,在偏院裡曾經磕過頭說自己以後再也不認這個嬸嬸了,所以局面更加尷尬。

    顧卿看到一家人變成這個樣子,心裡也實在是感慨。巫蠱之事之前,李銳對方氏還能維持面子上的客氣。如今方氏弄出巫蠱,後來李銳又知道方氏和他母親的死有關,雖然為了家裡的和諧不再計較了,可心裡總是有個疙瘩解不開的。所以此時李銳只把頭扭到其他方向,梗著脖子站在那裡,她也能理解。

    顧卿招招手,把方氏拉到了她自己身邊坐下,看了看方氏的臉色和眼睛,不太高興地說道:「晚上又不睡?你得顧惜自己的身子啊!」

    「回老太太話,我現在月份大了,晚上起夜多,實在是睡不好。」其實方氏每夜都能見到張靜站在床頭,如今白天裡連醒著也漸漸能看到了,她才知道大嫂為所說的「我會一直看著你的」是怎麼回事。但她為了自己的兒子,以及肚子裡更小的孩子不受罪,一直都強忍著不說,只用起夜多來解釋。

    好在她以前也懷過孕,李茂知道半夜不停起夜的是正常情況,不過大部分是最後一個月,問過胡家醫後他說有的孕婦月份小的時候就有這種情況了,李茂才放下心。

    顧卿看了看方氏的肚子。莫非這胎胎位不對,小孩正好壓了膀胱,晚上不停地把娘親的膀胱當球踢?那這方氏也太慘了一點吧?

    顧卿伸出手去,摸了摸方氏的肚子。她雖然不是婦產科醫生,但婦產科也是待過的,基本的頭位還是摸的出來的。

    方氏和所有小孩都莫名其妙的看著顧卿伸出手來在她肚子上摸來摸去。

    咦?胎位是正的啊,頭在下面呢!難道坐著摸所以摸不準?

    「你等會用完飯別走,到我房裡去一下。」顧卿見所有人都像看著怪婆婆那樣看著她,連忙訕笑了一下。「看見要有小孩子出生了比較激動,比較激動,呵呵……」

    「我也喜歡摸娘親的肚子,有時候他會踢我呢!」李銘也露出缺了的牙齒喜滋滋地笑著。見到奶奶對母親沒有表現出什麼厭惡的樣子,他也就放心了!

    方氏如釋重負地笑了笑,耳邊卻傳來張靜幽幽地聲音。

    「你以為老太太是原諒你了?不是的,老太太只是在關心你肚子裡的孩子。等你把孩子生下來,老太太會抱走你的孩子,再把你繼續關起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你現在以為得到的一切,不過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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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7:42
    方氏笑著的臉一僵,扭過頭來看了看。

    張靜正站在李銳的身後,帶著嘲笑的表情看著她。「你做下的孽,總是要還的。」

    「你怎麼了?」顧卿拍了拍方氏的手。「怎麼手這麼涼?」

    顧卿連忙對身邊的煙雲說道:「去給夫人倒一杯熱水來。」

    「不用了,老太太。我這陣子手腳都是冰涼的。我已經習慣了。」是啊,她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冷不防大嫂就會冒出來刺她一下。方氏當做沒看見張靜,笑盈盈地把見面禮給了這個新來的堂侄,又問他吃的可好,住的可好。

    這孩子馬上就要住在人家府上,自然是沒有一樣說不好的。

    「你以為這孩子是尊敬你嗎?人家只是上京投奔你們家,所以想要巴結你。一旦他發現你根本就沒有管家的權利,又一直在錦繡院裡不出來,他就會無視你,當你只是個叫做『嬸嬸』的詞眼而已。」張靜還是那副冷笑著的表情,「老太太請你來,可不是原諒你了,而是怕這個小孩子覺得自己不受重視,來了以後堂叔和堂嬸一個都沒來心裡不平。當初李鈞來,你可是出過面的,結果嫡堂侄來,你這個嬸母卻……」

    『夠了!』方氏捏緊了自己大腿上的裙子,在心裡厲喝道:『大嫂,你說過要讓我活的!』

    「我沒說不讓你活啊。我這不是讓你好好的活著嗎?我還說過我會一直看著你,你忘了嗎?」張靜用雙手圈住自己的兒子,「我會好好看著你,你再也別想碰我兒子一根手指頭。你以為做錯事所有人都原諒你,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的繼續了?」

    「不是的,方婉。我說過的,僅憑任性,是無法撐過餘生的。」

    方氏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大嫂就是要逼著自己精神失常,在大眾廣庭下失態,連忙低下頭拿起了碗,眼淚卻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坐在一旁的顧卿看著方氏對著李銳的方向望了半天,而李銳的眼神左支右閃,就是不肯跟方氏對上,甚至還故意和一旁的李鈞說話,當做看不見方氏……然後方氏低下頭就掉了淚。

    顧卿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在她心裡,一直是把方氏當做陌生的鄰家大姐這樣的身份來看的,就連李茂,她都覺得自己對他要更熟悉也對胃口一些。至少偶爾李茂賣的蠢,她覺得挺可愛的,而不是反感。可這一刻,她是真的覺得方氏在改好,想要回頭的。可是傷害已經造成,即使想要回頭,要做的還有很多啊。

    顧卿夾起一筷子魚,放到了方氏的碗裡。「多吃點魚和水果,對身體和孩子都有好處。別逼自己太緊,啊?」

    方氏吸了吸鼻子,嚥了口口水,點了點頭。

    大嫂,我知道你不肯放過我。我丈夫得了你丈夫的爵位,我得了你國公夫人的誥命。我還能生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孩子,可是你永遠就只能躺在冰冷的墳墓裡了。你說了不會殺我,那你除了對我熱嘲冷諷,還能做什麼呢?

    若我自己不垮,你是擊不垮我的。我會證明給你看,我確實是想要改好,也會好好照顧你的兒子。等你放心了以後,你就能安心走了吧?

    我等你走的那一天。

    張靜冷哼了一聲,慢慢地消失了。

    見張靜消失了,方氏強撐的堅強一下子卸了下來,幾乎連碗都拿不住了。

    她強顏歡笑著吃完了這頓飯,又陪著顧卿一起送走了三個孩子,這才跟著婆婆回了她的臥室。

    顧卿讓她躺在床上,對著她的肚子四處摸,又按壓了幾下。方氏很害怕,因為她完全不知道顧卿在幹什麼。

    『唔,胎位正的很啊。這方氏這麼糟蹋身子,又不怎麼走動,胎位還這麼正常,這只能說真是運氣了。就不知道胎心音是怎麼樣的。實在不行,回頭叫家裡工匠做個專門聽胎音的木聽筒得了。』

    顧卿收回手,笑著對方氏說道:「你府中的胎兒位置很正,頭在下面,到了月份,應該很容易生下來。我知道一個法子能聽到孩子的心跳,回頭我想想辦法,把那器械做出來,到時候再幫你聽聽。」

    方氏聽婆婆說自己的胎位非常正常,難掩激動的表情。「老太太您說的是真的?」

    但凡婦女生產,最怕就是胎位不正,最後孩子卡在下面,一屍兩命。她婆婆說的這麼斬釘截鐵,她的心裡就像放下了一塊大石。她一直覺得自己前幾個月那麼糟蹋孩子,這孩子一定是不好的。

    「唔,但是胎位也是會變的。你沒事要多走動走動,不然小孩容易掉過頭來。」顧卿也不敢打包票一直就是這個胎位,「以後我每半個月去你這裡一次,臨盆前一個月你就住在我的持雲院裡吧。」

    若說接生,她也會啊。由她看著,就算穩婆不靠譜,也好歹有個保障。

    「我們家的婆婆,什麼時候有這個本事了?」張靜出現在邱老太君那張床的床邊,將腦袋湊到方氏的旁邊,小小聲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她。是。騙。你。的。」

    「她想安你的心。她怕你再作踐她孫子。她不信任你能照顧好孩子。方婉,你真可憐,連我們家婆婆這樣的老太太,你都哄不好,你說你做了這麼多年媳婦……」

    「娘說的是,媳婦很高興,媳婦先謝過娘的關心了。」方氏牽了牽嘴角,「就是讓娘太勞神了。」

    『張靜,我現在不管別人在想什麼,我現在最不擔心的就是別人對我的好。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也輪不到你來說。你也是她的媳婦,你難道忘了嗎?她對你比對我還好,可你怎麼對的他兒子?咱們都一樣,就不要再這樣比來比去了。』

    張靜瞪了她一眼,帶著一陣怪笑消失了。

    「不勞神不勞神。我每天坐在持雲院裡也挺無聊的。」顧卿見方氏沒有像以前那樣一口咬定她是要害她,反倒表現出非常信任她的樣子,也是驚喜莫名,連聲應承。「那就這麼說了。我回頭就叫下人準備在這裡弄個產房。」

    啊啊啊,她大顯身手的時候到了!

    殺菌!消毒!嬰兒床!保溫箱!

    小小小孫兒,等奶奶來接你!

    方氏慢慢地撐著自己坐起身子。在顧卿和其他下人的攙扶下下了床,朝著屋外走去。

    顧卿不放心方氏一個人回錦繡院,連忙叫了花嬤嬤和孫嬤嬤相送。

    她穿過家中熟悉的各扇門,恍然間覺得這樣走過的情景,似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原來她可以在家中隨意走動,無論到了哪裡,所有的下人都會過來行禮,而如今她再這樣走動,就算是家中的老僕,也只是在原地對她略微彎了彎腰而已。

    張靜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他們看的不是她,而是一個叫「國公夫人」的詞眼兒而已。

    「方婉,你以為他們不知道你做過什麼?過年時候鬧得那般大,你身邊的劉嬤嬤被捆了就再也沒送回來,你又被奪了管家的權,明眼人都能猜出來是怎麼回事。你想不想知道他們在這麼想?」張靜的聲音不知道從來傳來。

    「那個在給月門挑燈的下人在想:『哎呀,這不是做錯事被關起來的夫人嗎?聽說已經瘋了,怎麼能放瘋子出來亂走,不會打人吧?』……」

    「那個剛才給你撩簾子的婆子在想:『他們都說夫人想要害大少爺,結果被老太太知道關了起來,到底是不是真的?看不出夫人是這樣的蛇蠍心腸,以前還都誇她是和善人,原來都是假的,呸!』」

    張靜繪聲繪色的學著這些心裡的話,四周卻到處都看不到她的影子。

    此時已經入夜,天色全黑,下人們挑著燈在前方引路,從燈上發出的光暈使得原本熟悉的景色都變成了一副詭異的模樣。而在前方向著沒有人的地方走去的下人們,突然看起來不像是活人在走,卻像是黃泉上引路之人。所有人都沒有交談,只是盡快的在園子裡穿行著。

    花嬤嬤手裡拿著一個風燈,扭過頭來,顯現出一張陰森恐怖的臉,她幽幽地說道:「夫人,你怎麼不走了?」

    方氏頭暈目眩,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倒下去。她的腳像是陷入了泥地裡,拔也拔不出來。更別說再繼續邁步了。

    花嬤嬤關切地湊過身子來看她,方氏卻覺得花嬤嬤的臉從來都沒有這般可怖過。

    她心裡在想什麼?是不是也覺得她很惡毒?她是不是一面關切地問候她,一邊伸出手來是想要推她?

    她就這樣看著花嬤嬤伸出手來,慢慢地將手從她的肩膀上方穿過去……

    她閉上眼睛,只能發出微弱的呻吟聲。

    「夫人,起風了,斗篷還是穿上吧。」花嬤嬤從方氏身後的下人手裡接過披風,順手給她披上,又歎息著一語雙關地說道。「夫人,無論怎麼樣,路還是要走的。不走,永遠也到不了家啊。」

    方氏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她覺得所有人都在用一副幸災樂禍地表情看著她。

    前面引路的下人依然像是黃泉的使者,她們為什麼不扭頭?她們是不是覺得扭過頭來不是人臉會嚇到她?

    那條幽深地通往東園的路,也不再像是那條熟悉的路徑,而是會將人吞噬的黑暗入口。

    方氏驚魂不定地看著前方,只覺得站在這裡是最安全的。

    驀然間,那黑暗的遠處出現了一個亮點,那亮點不高,就這麼緩緩地移了過來。

    方氏的瞳孔一下子縮的極小,幾乎要癱軟下去。

    來的是誰?張靜?鬼差?她說過不會要她命的!

    「娘,你怎麼這麼慢?持雲院的回來的下人說你早就出來了。」舉著小燈籠出來找母親的李銘漸漸出現在她的眼前。「我在房間裡等的急死啦,爹沒回來,你也沒回來。鈞堂兄和釗堂兄一起走了,哥哥說要去前面等爹……」

    李銘看著一頭汗的娘,把手中的燈籠往旁邊的下人手裡一賽,趕緊跑過來抓住她東看西看了一圈。

    「是頭痛嗎?還是肚子疼?」

    方氏感覺兒子摸在她身上的手像是火焰一般的滾燙,將她整個人從冰冷絕望的幽冥中撈了出來。她反手抓過兒子的手,從他的身上汲取力量和勇氣,輕輕地搖了搖頭。「都不是。娘太久沒走夜路,突然怕起黑了。」

    李銘看著娘親,咧嘴一笑。「娘,不怕,不是還有燈嗎?」

    方氏點了點頭。

    對啊,不是還有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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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園,小跨院。

    將弟弟送到了地方的李鈞,看了李釗一會兒,只擠出一聲「好好休息」,就要掉頭離去。

    忽然,他覺得有什麼抓住了他的袖子,只好轉過頭看,看著他的弟弟。

    李釗抓著他的袖子,猶豫半天,開口問道:「你不喜歡做奴才嗎?」

    李鈞聽到這個沒頭沒腦地問題,輕笑了出來。「弟弟,我不是奴才。」

    李釗嗖的放開了手,調頭就進了屋。

    堂祖母說的不對,他的這位庶兄根本就不是不甘心做奴才。

    他根本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成過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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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沒有張靜的鬼魂,方氏因為懷孕的原因+這陣子的壓抑和失眠+藥物的原因得了輕微的精神分裂。張靜是她幻想出來的,是她的心魔。

    無論怎麼黑,還有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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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8:05
第115章 探花使刁難

    李銳在前院等著叔父回來,好把齊邵曾經交給他的信轉交給他。但他沒想到李茂到了很晚的時候才回來,而且還是微醺的回來的。

    「銳兒,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在前廳等我做什麼?」李茂一下馬就聽到門子說李銳一直在前廳等他,心中滿是疑惑。

    李銳拿出那封信,遞給了李茂。「這是齊邵在殿試前交給我的,我等著您,就是為了這個。」說完,他把齊邵在殿試前找他的事情稍微說了說,然後著重說明齊邵說過,若是得了狀元,就讓他把這個信給他。

    「你這朋友倒挺自信。不過齊大人家的這位公子,確實是年少英才。」李茂聽完了微微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李茂揣著信回了東園,沒有先進夫人的房間,而是去「集賢雅敘」清醒了一會兒。

    他和他兄長的酒量是當年父親逼著練出來的,而且他比較克制,總是不讓自己醉倒。但是他喝的畢竟是酒不是水,有時候會有微醺的感覺,思想也不能集中。

    待他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便拆了那封信,細細看了下去。

    他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覺得這信中所說之言簡直會讓大楚翻天覆地。

    看到最後,李茂直接將信放進懷裡,確認不會給其他任何人得到,這才出了書房。

    按照齊邵信中說的,胡人肆虐中原之前的尹朝皇室並沒有滅絕,而且從胡人當政到先皇登基的這段時間,他們都有聯繫過各個世族,希望能獲得支持。

    但因為當時的世族首腦是晉陽張氏的張允,他認為以尹姓後人的實力和決心,能在推翻胡人的戰爭中勝出簡直是癡人說夢,所以斷然的拒絕了他們,轉而支持一直和張氏有姻親關係的先皇。

    正因為世族都倒向了荊南的楚氏,所以當時在北方以「尹姓後人」的名義起義的那支兵馬很快又銷聲匿跡,沒有和其他在各州起義的民間力量一樣最後歸順了大楚。

    此事先皇也知道,而且後來數次派人查探過,都沒有查出什麼更有用的東西來。

    可是這幾年當今聖上對世族磨刀霍霍的態度越來越明顯,甚至連世族安身立命的根本——莊園和隱戶都要開始清理,這讓許多世族,尤其是實力較弱的世族們感受到了危機。

    就在這個時候,尹姓的後人又出現了,他們派出使者,專門尋找前代曾經在朝中任過官的人家遊說,並且承諾若是能成事,將於世族共享天下,一如魏晉之時。

    這些人起先並沒有找上齊家,因為齊家的立場比較超脫,但因為當今聖上逼迫他出仕,讓這些人看到了可趁之機,居然找到了他來。

    齊邵並不信任當今的聖上,但更不會信任這些前代的遺孤。當年最適合爭霸的時候他們沒有站起來,現在天下安定,他們想弄出亂子來成事,除非這亂子夠大。可他不想看到大亂子。

    所以齊邵一邊敷衍這些人,一邊寫了這封信,讓李銳交給李茂。他擔心自己已經被人盯住了。

    交給李銳,比他直接去找保皇派或者聖上要好的多。一來,他交遊廣闊,和各家公子都有聯繫,他找李銳喝悶酒是很正常的事;二來,李家是大楚站得最靠皇帝這邊的臣子,由李茂來面見皇帝,提醒皇帝這件事,比他要方便的多。還有就是,他不想齊家牽扯到這件事裡去。他自己也不想牽扯到這件事裡去,和這支破落皇族扯上什麼關係。

    能擺脫他們的最好辦法,就是皇帝能趕緊解決掉這群人。

    所以,這並不是齊邵向李茂的投誠書,而是齊家向皇帝的投誠書。

    李茂帶著一身酒氣回了房,稍微洗漱過以後讓丫頭婆子們都退了出去,準備上床休息。

    這封信該怎麼處理,他還沒想好。

    「爹,你身上酒氣太重啦,能不能先去洗個澡啊!」李銘不高興的伸出腦袋。

    「不能。」李茂淡淡地駁回了兒子的建議。他的懷裡還揣著信呢。「你今晚可以和你娘去睡。」

    方氏一直擔心張靜的陰氣對兒子的身體不好,哪裡敢讓兒子上床。「還是不要了吧,我半夜容易醒,兒子跟著我也睡不踏實。」

    李銘見爹娘都嫌棄他,氣呼呼地跑下床,找了一張紙撕了下來,捏成兩個糰子,塞進鼻子裡。「行了,我今晚就這麼睡了!」

    李茂一巴掌拍到兒子頭上。「兒子嫌棄老子,反了天了!」

    李銘塞著鼻子,悶聲悶氣地說:「兒子不嫌棄您,是兒子的鼻子嫌棄您啊!」

    李茂搖了搖頭,踢了他一腳。「下去,剛剛去找紙不知道順便把燈給滅了嗎?」

    「你們就知道使喚我!」李銘撅著嘴哼哧哼哧地下了床。

    「老爺,我想這幾天讓我娘來一趟。」方氏的聲音在黑暗的房間裡響起。

    「岳母?」

    「外祖母?」

    「是的。我想問問劉嬤嬤當年是怎麼進的我家。還有那巫婆的事。」方氏想了想,又說道:「還有當年,我在金瘡藥裡混入銅屑,那小銅鼎也是劉嬤嬤在家中給我找來的。但這事現在我想想實在生疑。我在家中的時候,家裡的禮器我都是見過的,絕沒有那個小銅鼎,而且從那銅銹來看,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這樣制式的禮器,我家是留不得的。除非是我爹這幾年間得的寶貝。若是這樣,我得勸他以後不要留這樣的東西,被人彈劾了,怕是要遭禍。」

    雖然說世人也有許多收藏善本和前代名人的書畫的,但若是朝臣,若是收藏印信玉璽或天子禮器這樣的古玩,若是被彈劾了,也是不小的罪責。

    這也是為什麼有些盜墓之人私盜了皇帝的陵穴,偷了東西出來,就算是有什麼人得到了,也不敢留下來賞玩,而是貢與皇帝的原因。

    「那鼎,現在在何處?」李茂問妻子。

    「我把它沉到留軒那邊的湖裡去了。」方氏原本是想把它埋了的,但是她總覺得埋了不放心,於是就把那鼎沉在了自家園子裡的湖中了。

    「此時你不要再煩神,我會來處理。」李茂沉吟了一會兒,又說道:「銘兒也有很長時間沒去岳家了,這樣吧,銘兒明日去外祖母家一趟,順便請你外祖母來住幾天。」

    方家老太太管家這麼多年,就算兩個媳婦進來也沒有放了管家的權,若是問她,一定能知道什麼。

    妻子願意開這口,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第二日,李鈞一早就被禮部的官員召了去。他過幾日要去紫宸殿參加「金殿傳臚」,他們這群沒有出仕的進士都要賜予進士袍和進士巾,而且還要在禮部跟著專門的官員學習一些基本的禮儀,以免殿上失儀,成為朝臣們的笑柄。

    等到了中午,出去各園子「探花」的探花郎也要回來了,他們還要在禮部的「青雲閣」裡舉行「探花宴」,每個進士都要拿一朵探花郎們帶回來的鮮花賦詩,然後留在閣內,成為這屆進士們的「探花詩」。

    說是拿著花當初賦詩一首,其實哪裡有那麼多急才,都是事先準備好的。李鈞本來的特長就不是作詩,在辭賦一道上也不精通,昨夜回了房後,拿了幾幅以前做過的詩詞看了半天,總覺要是拿出去肯定要被笑死。

    好在春天開的花無非就是桃花、杜鵑、迎春、杏花、芍葯等花,這京中的園子裡產什麼花他們早就找齊邵打聽過了,現在臨時惡補,也還來得及。

    李鈞熬了一夜,想了幾首桃花、迎春的詩詞,覺得拿出去不算太過難為情,又反覆記誦,生怕自己忘了,這才頭一歪睡了過去。

    等他早上被小廝們喚醒,坐起了身,伺候他的小廝虎子一看,忍不住笑了起來。

    「我的少爺誒,你這樣子不像是去參加探花宴的,倒像是去參加白事的啊!」

    「不要亂說!你這般口無遮攔,小心給少爺招禍!」另一個小廝皺著眉呵斥他,又仔仔細細地看了李鈞一眼,「少爺,你眼皮腫了,眼睛裡還有許多血絲,看起來確實像是哭過一般,要不然,小的去拿兩個熟雞蛋,你敷敷眼睛?」

    李鈞不好意思說自己熬夜作詩熬的眼睛發酸,給自己揉成了這樣,便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又叫小廝們拿銅鏡來給他看。他一見鏡子裡自己滿頭亂髮(自己抓的),兩眼紅腫的樣子,連忙驚得跳了起來,「怎麼成這樣了?」

    天啊!他還想做出從容不迫榮辱不驚的樣子去赴宴呢!

    這樣子,誰都知道他昨晚沒睡了!

    一片雞飛狗跳滿院忙亂以後,一個勉強可以見人的李鈞終於出了爐。

    他身上的衣服是顧卿特意叫針線房為他做的,無論是料子還是款式都是在官宦子弟中絕不會落伍的那一種,再配戴上他中了進士以後李茂送他的玉珮,雖然面皮黑了點,身子魁梧了點,但總算看上去像是個文士而不是武將家的孩子了。

    李鈞傻兮兮地看了看自己,跟著禮部來迎接的小官出了門。

    等到了地方一看,不知道有多少進士和他一般兩眼紅腫,滿眼血絲;甚至連那種縱慾過度,腳步虛無的都有。和這些人比起來,皮膚微黑的自己看起來倒像是比較精神的一個。

    這時候李鈞才微微笑了起來,刻意擺出來的精神樣子才鬆了下去。

    也是,人生兩大喜事,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誰得償心願能睡得安穩?若是有家人朋友祝賀,通宵飲都是有的。

    還有些年少多情的,金榜題名之後就去過花燭夜的也有不少。想來昨晚平康裡也不知道多了多少佳話。

    像他這樣通宵作詩的,怕都是異類了。畢竟都成了進士的,作詩這麼沒有靈性的,怕也是少數吧。

    沒一會兒,一身清爽的齊邵進了屋。對於這位年少的狀元,所有進士自然是讓開一條道路,讓他站到所有人的前面去。

    禮部侍郎帶著一群小吏們捧著進士袍冠從後衙過來,這屆的進士們紛紛拜過這位當初的春闈時的司考官,現在他們都是天子門生了,不能再拜見座師,但在禮儀上,這人是對他們有知遇之恩的。

    禮部侍郎坦然受了他們的禮,開始細細教他們參見皇帝以及接旨領賞後格式動作。他說的細,教的慢,可是還是讓李鈞頭痛不已。他開始覺得自己以後若是留任京官,怕是沒幾天就要因為「御前失儀」而丟官回家了。

    所有進士在禮部學了一個多時辰的為官禮儀,又學會了如何通過袍服和裝束來區分官員的品級和職位,等到了終於告一段落的時候,禮部大門外有人來喚。

    「探花使們已經採了京中各種鮮花,開始往回趕啦!」

    「咳咳。」禮部侍郎也是喜歡熱鬧之人。「既然如此,我們去青雲閣入席吧。聖上已經賜下了宴席了。等會大皇子也會過來。」

    「皇恩浩蕩!」一群進士剛剛學的東西,立刻活學活用了起來。

    禮部侍郎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一馬當先,帶著所有人往禮部的青雲閣走。

    待入了閣,大皇子也在宮人的簇擁下來了禮部,在接受過進士們的參拜之後,在主席位置坐下,等著探花郎帶著鮮花回來。

    沒一會兒,門口聽見了鑼鼓禮樂的聲音,頭上被聞訊趕去園子裡的婦人們插滿了鮮花的趙聃和另外一名年輕進士一身狼狽的走了進來。他們的身上、脖子上都是各種花瓣,可見在各家園子裡找花的歷程絕說不上一帆風順。

    大皇子微笑地看著指著捧著花籃的兩位探花使,下令道:「既然探花使們都回來了,就讓兩位探花郎給各位進士發花吧,只是若是各位做不出詩來,按照規矩,可是不能入席的!」

    大皇子此話一出,許多進士心裡咯登一下。

    也包括昨夜挑燈作詩的李鈞。

    ……說好的自己挑花作詩呢?

    說好的隨便挑一朵桃花芍葯迎春呢?

    這……這路子不對啊!

    許多人神色驚惶地看著兩位探花郎,而兩位探花郎都是年紀很小的少年,立刻露出了「嘿嘿嘿嘿」的怪笑出來。

    哈哈哈哈,等著看他們發花吧!

    所有人按照名次一個個去拿花。首先是齊邵,趙聃給他發了一朵芍葯,齊邵笑嘻嘻地把芍葯往衣領上一塞,詠出一首芍葯的詩來,引起一片叫好。大皇子聽了這詩,也覺得挺好,點點頭伸手讓他入席。

    榜眼陳修在另一個少年那拿了一朵桃花,詠了一首,也順利入席。

    旁邊有官員拿著本子一一記錄,到時候要封存到青雲閣裡去的。

    探花就是探花使趙聃自己,他笑嘻嘻地說:「我還要發花哩,等各位都坐完了,我撿一朵賦了詩再入席就是。」他這話一說,顯然是對自己作詩的才能十分自信。大皇子也允了。

    探花之後就是二甲第一名的傳臚李鈞。他走到兩人前面,趙聃正準備給這個朋友找一朵好詠詩的花,另一個探花使卻立刻從籃子裡拿出一朵牽牛花來,遞給了李鈞。

    他是二甲的第二名,從小也自視甚高,一路鄉試省試都是第一,到了京中,才學不及齊邵和陳修就算了,臉皮長得沒有趙聃英俊得不到探花也服氣,只是居然連二甲第一都沒拿到,卻被壓在這個黑臉漢子下面,心中窩著一股氣。他一心覺得李鈞就是靠親戚關係爬上來的,聖上點他一定也是看在他叔父的面子上,剛才他聽大皇子說由探花使發花,心中不知怎麼地就想刁難他一番。

    這牽牛花本該五月才開,他在摘其他花的時候發現這一支不知道為什麼提早開放了,心中有些讚歎,便鬼使神差地摘了這不屬於名花的雜花,丟到了籃子裡。

    如今拿這牽牛給這傳臚,瞧他那黑臉粗壯的樣子,牽牛配他才叫適宜!

    這探花使拿了牽牛花給李鈞,一旁的趙聃當時臉色就不好看。探花使從各園挑選有名的花木,放入籃中供眾進士挑選,原本就是「以花喻人」,給後人留下佳話的美意,哪裡有放雜草雜花在籃子裡侮辱人的!更別提拿出來噁心人了。

    這一下子,齊邵和趙聃等人就把這個探花使當成了沒眼色沒腦子的傢伙,趙聃甚至覺得自己和這人同為探花使實在是丟臉。

    趙聃看不過去,對著那少年冷聲道:「這牽牛算的什麼名花?你拿牽牛出來給李傳臚,實在是……」

    「無妨。」李鈞淡淡地打斷了趙聃的話,拿過了那朵牽牛。「花本就不分上品下品,都是人給它們分的品級。這位同年覺得牽牛當得人們為他賦詩,那李某就為它賦首詩,也不枉它趕在花期之前,在名園裡提早開放,等著你們去採。」

    李鈞只是直率,並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是這個二甲第二名在刁難。他接過花,思考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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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園,錦繡院裡。

    方氏驚訝地看著被兒子接來的母親,倒吸了一口氣說道:「娘說什麼?家中根本就沒有什麼千年的古鼎?也不是你讓劉嬤嬤拿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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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想知道李鈞如何應對同年的刁難的?請聽下回分解。

    可憐的李鈞,準備一晚上全部用不上了。

    小劇場:

    大皇子微笑地看著指著捧著花籃的兩位探花使,下令道:「既然探花使們都回來了,就讓兩位探花郎給各位進士發花吧,只是若是各位做不出詩來,按照規矩,可是不能入席的!」

    眾學子一片哀嚎。

    大皇子:呵呵呵呵,就知道你們都是提前準備的。我讓你們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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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8:38
第116章 咱有權有勢

    「沒有。我們家沒這樣的東西。」方老太太搖了搖頭,「婉兒,劉嬤嬤怎麼了?為什麼你老問她啊?」

    方氏心裡亂七八糟的,一向信任的嬤嬤從頭到尾都在騙她,這局已經不知道布了多少年了。

    再想想看,年前說老太太不對怕是鬼附身的是劉嬤嬤,後來積極奔走找神婆的,也是她。

    原來她以為早就擺脫了的噩夢,早就已經纏著她了。

    「劉嬤嬤要害我。」方氏看著一臉擔心的娘親,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她害我差點丟了孩子,又想害我的名聲,我們府裡老太太把她捆了,可是她莫名其妙的自殺了。現在也不知道她到底什麼目的,我就請了你來問問。」

    「我的個乖乖啊,你到底受了什麼罪啊!」方老太太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摸著方氏的肩膀和背後哭道:「難怪瘦得就一把骨頭了……上次你懷銘兒時養的多好啊,天殺的劉嬤嬤,居然要害我女兒和外孫啊……」

    「劉嬤嬤不是家生子,到底是怎麼來的?」他們方家發跡晚,雖然在前代時家中也出過不少官,但是中間斷的很厲害,家生子沒有多少,這劉嬤嬤是外來的,但怎麼來的,她卻一點也不清楚。「娘,你一定要幫我,現在我帶過來的丫頭我自己都不敢信了!」

    方老太太回憶了下。「你祖母以前有個嬤嬤,年紀很大了,也沒有成過親,就動了找個丫頭做乾女兒摔盆捧靈幫她掃墓的念頭。府裡的家生子都不合適,攀附來的她有看不上。那時候我們家正是最好的時候,人手卻不夠,就在外面採買了一批人,這劉霞投了那嬤嬤的眼緣,就成了她的乾女兒。」

    「劉霞進了府以後,對那嬤嬤很是孝順,你祖母去後不久,你祖母陪嫁的那位嬤嬤也去了,劉霞掏了所有的積蓄給她送了終。那時候你剛定親,我看她品性好,做事又穩重,年紀大不需要慢慢調教,就讓她做了你屋裡的嬤嬤,管著那些小丫頭。」方老太太倒豎著眉,「若是和劉嬤嬤一起採買進府的那一批人裡有包藏禍心的,怕是你旁邊已經成了篩子。你別害怕,娘回家就去查,看看當時和劉嬤嬤一起進來的有哪些人,若是有進了你府裡的,就把名單和賣身契都給你送來。劉嬤嬤,我讓你爹去查。」

    方氏的父親是大理寺卿,專司刑獄審查之責,他要去查,也十分便宜。

    「娘,女兒就靠你了……」方氏紅著眼睛道,「這些日子,我總覺得有人要害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幸虧老太太和老爺不嫌棄我,不然,我早就活不成了!」

    「我的乖乖兒誒……」方老太太把女兒攬在懷裡,「當年我就說信國公府上下都是好的,老公爺老太太都是公認的和善人,你嫁的雖然不是長子,可也是個教養好,從來沒有過劣跡的。你現在命已經比大部分女人都要好了,你要多想想我那外孫子和你肚子裡的孩子,不要一點事就要死要活的,你這樣的都要尋死,那你叫天底下那麼多苦人怎麼辦喲?」

    話說這邊方老太太在房裡安慰著女兒,休沐在家的李茂卻在湖邊指揮著家人下水。

    「這在這一塊兒,下去看看。」李茂對幾個水性好的家人說,「無論湖底有什麼東西,都給我拿上來。」

    「是!」

    片刻後。

    「老爺,湖底什麼都沒有。」一個潛到最底下的家人在湖面上猛吸了幾口氣,搖著頭說:「下面只有淤泥,但是淤泥很淺,不像是能埋東西的樣子。」

    不在湖裡,那就一定是有人打撈起來藏起來了。

    據方氏所說,那鼎雖然不大,但也有兩尺見方,這樣的東西下人要帶出去,門子一定會問,此刻必然還留在了府裡。說不定,還能靠這個揪出一兩個探子來。

    「把大管家和花嬤嬤都請來。」

    若是要搜查所有下人的屋子,就只能依靠內外兩個大管事了。花嬤嬤為人機警,有她幫著搜查各院的丫頭婆子,他也能放心的多。

    沒一會兒,大管家和花嬤嬤匆匆趕來東園。

    「我丟了東西,是一個兩尺見方的四足鼎,這是一件重要的物件,有許多年頭,滿身銅綠,一望便知。」李茂看著他們兩個。「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定幫我把這個鼎找出來,還有偷拿了這個鼎的下人,直接捆了,要謹防他自盡。」

    能下水撈方婉丟下去的銅鼎的,一定不是一個人。這鼎在地上抱著容易,掉了水裡一個人卻不一定打撈的上來。

    「還有同屋的,也都一起綁了。」

    花嬤嬤和大管家一看李茂說的這麼慎重,就知道此物非同小可,連忙口中稱「是」,出了園子就去點派人手,一個一個下人房的去搜。

    李茂今日坐鎮家中,就是為了徹查此事的,他派人喚了吳玉舟來,兩人在書房商議了許久,吳玉舟領了命,將對江家和張家細細探查,晉國公府現在閉門,消息倒比以前難探的多。

    而平日裡雲夢閣的姑娘們接待達官貴人時,也會小心關注尹姓後人的消息。

    到了中午的時候,那個鼎找到了,正是在前院管著車馬的一個管事的屋裡,這人在府裡也有快十年了,因為要經常備著車馬,對主子們的行蹤瞭若指掌,這個釘子若沒發現,以後說不定還要生出多少隱患來。

    這個管事把鼎藏在馬廄堆放的草料之中,有一餵馬的小廝曾經看到過,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關係,就沒有動它,也沒有追問管事的。這次府裡徹查,搜到了這個小廝的屋子裡,他想到了那個鼎,就把此事抖了出來邀功。

    這下順籐摸瓜,不但鼎找到了,那管事的被捆了,那管事的婆子以前也是大夫人的人,一家子一併全部捆了,等著審問。

    信國公府終於摸到了頭緒,開始慢慢地把府裡的探子連根拔起。

    他們卻不知道,府裡除了有這些不明身份的探子,還有些探子是先皇派來的,如今留給了楚睿所用,這信國公府的探子早早就把信函送到了宮裡,將李茂今日異常的舉動報了上來。

    「陛下,『朝歌』來了消息。」楚睿的心腹侍衛遞上蠟丸。

    楚睿捏碎了蠟丸。上面寫著信國公府今日大動干戈,找一件丟了的銅器,最後在管車馬的管事那裡找到云云。此外,紙條還寫了那天有人想爬李茂的床床,最後一家三口都被打死的消息。

    「看樣子,信國公府真的沒辦法讓人放心,年上鬧出巫蠱,現在這麼多管家都有問題,怕是立府的時候就進了不懷好意之人,一直經營到這個時候才發作出來。」

    楚睿想了想,和那侍衛說道:「和『朝歌』傳話,讓他們務必保護好邱老太君和兩個孩子,有消息說吳玉舟和陳軼已經回去了,既然有老國公留下的人,李茂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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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閣內。

    李鈞拿了那朵牽牛花,表面上淡定,實際上心裡都已經抓狂抓到死了。他的長處本來就不是作詩,素日裡也沒有表現出什麼急智來,所以他拈著花,看起來胸有成竹,其實一腦子漿糊在翻滾。鼻尖上已經有些冒汗了。

    離得最近的那少年冷哼了一聲。

    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不過是一朵牽牛花而已,又不是什麼名株奇花,閣下要想這麼久,不如讓後面的人先來拿花,吟了入席,省的都在枯等。」

    那探花使一席話,讓進士都注視起李鈞來,就連坐在主席位上的大皇子也露出了關切的神色。

    大皇子自然能看出是這個少年找茬,這世上精於實務而不善詩詞的人也是有的,說不定李鈞就是這樣的人。

    但官場險惡,這少年在當面發聲已經算是比較容易對付的,若李鈞以後要走上仕途,像今天這樣的事還不知道會遇見多少。他可以看在信國公府的份上幫他解一次圍,卻不能幫他解一輩子。若是此次他被人看輕,以後一輩子都會有陰影。

    李鈞被他們盯得後背發熱,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張開了口。「葉細枝柔獨立難,誰人抬起傍闌干……」

    這話的意思是說牽牛花並不是堅強又獨立的花,甚至要依靠闌幹才能生長,確實不是什麼讓人驚艷又具有風骨的有名之花。

    在這裡作詩的進士們,大部分都是借花詠自己,或是抒發自己的抱負,或是彰顯自己的個性,還沒有一個向李鈞這樣一開口就說「啊,我實是才能有限,也確實依靠著堅強的後盾在生長」這樣的。

    『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才沒德』。那少年心中嗤笑一聲。

    這詩不但平淡,而且立意不高,實在稱不上什麼佳作。

    李鈞被眾人盯著憋出了這一句,後面的兩句就像是自己生出來一樣浮現在他的腦海裡。也許真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吧,李鈞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不要表現出其他情緒,平靜地吟出了後兩句。

    「一朝引上簷楹去,不許時人眼下看。」

    「葉細枝柔獨立難,誰人抬起傍闌干。

    一朝引上簷楹去,不許時人眼下看。」

    後兩句一出,那少年在心裡把這詩默默吟了一遍,臉上的不屑也漸漸收了回去。

    趙聃在一旁笑的比牽牛花還燦爛,身後的進士們也一片叫好之聲。

    李鈞捏著花,心中道了一聲「僥倖」,慢吞吞地把花插在了腰帶上。

    叫他像是其他人常做的那樣在頭上簪花,把喇叭花頂在腦袋,就算他臉皮再厚,也做不出來。

    若是齊邵趙聃那樣的美男子還好,他這樣的黑皮書生,還是算了吧。

    大皇子見李鈞果然靠自己作了一首詩,而且前抑後揚,用「我就是沒你們才華驚人,也不是能獨當一面之人,但我依舊在往上走,只要給我走到屋簷上,你們都要抬頭看我。」徹徹底底地打了那少年的臉,心裡也覺得挺痛快的。

    他是少年人,自然喜歡看這樣的結局。

    要知道李鈞的名次是二甲第一,現在已經在那位探花使之上了,這意思差不多就是叫人家洗吧洗吧睡了,他自己已經在上面了,你都已經抬頭看了,就不要老想著讓人家下來。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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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29 23:58:54
    自古文人相輕,若是一時才傑,難免傲氣。如是一味謙讓,反倒讓人瞧不起。李鈞要想在這些天子門生之間相處,不怕狂傲,就怕名不副實。如今詩也做了,臉也打了,這才算是真正的摸到了該有的門徑。

    大皇子見場面僵了起來,笑著擊起了掌。「我曾聽太傅說過,牽牛花別名『勤娘子』,從春末開始,每日只要雞一開始叫,就往上爬,終會爬滿屋簷闌干,盛開在整個夏日。李鈞此詩做的極好,人說勤能補拙,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天賦驚人之人?無非勤爾。還望各位也能學習勤娘子的勤奮,無時無刻都要努力向上才是。」

    「恭聽殿下訓示,我等一定牢記殿下之言。」齊邵是這屆進士之首,連忙出聲回應。

    李鈞詩也做完了,花也插好了,自自然然地落了席。他是二甲傳臚,金殿之上的第四名,坐在大皇子的右首第二位,前面就是還沒入席的趙聃。

    大皇子仔仔細細地看著李鈞,突然說了一句:「你長得和李國公有些相似。」他曾見過李茂幾次,自然知道李茂也是個方臉。

    「是的,殿下。我們李家人長得都很相似,以方臉闊鼻居多,面皮也不白。」李鈞知道自己和齊邵等人一比實在是醜的多,也不避諱,直言他家人都長這樣。

    大皇子點了點頭,在心裡勾勒出一個方臉圓身子的李銳出來。然後他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寒顫。

    母后說李銳是最好的伴讀人選,父皇也說了無論如何李銳都會去他身邊,他早已經把李家人當做了自己人。但是他生性喜歡美麗的事物,就連他宮中的宮女和太監都比其他地方的齊整一些。

    他自然是希望來的伴讀是個面目清俊,看起來眼睛不累的少年。

    可他一見李茂和李鈞的長相,再結合自己打聽到的李銳是個胖子的消息,立刻組合出一個上方下圓的怪異之人來,心中暗叫了一聲「好苦好苦」,為自己未來眼睛遭罪的日子哀悼了一陣。

    托李鈞的福,後來這那位探花使都在很老實的給各種花,再也沒有弄出什麼麼蛾子。若是刁難了一群人,這人以後別說想做官了,就是進了翰林院,怕也只有被孤立的份。

    但即使如此,這個少年的人品也受到了許多人的質疑。國子監裡許多學生是和李鈞相熟的,本身就有先入為主的觀念,這批同年中又以國子監學子為多,自然而然都就形成了一個自己的圈子。

    這少年被點為探花使,只不過是因為年紀最小而已,不過一個探花使就藉著這個身份來刁難人,以後若是得遇高位,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公報私仇。

    他已早早的被打上了「氣量狹小」的標籤,日後不知道要努力多久,才能慢慢撕下。亦或者,他會怨天尤人,一輩子也走不出去了。

    探花宴進行了約莫兩個多時辰就結束了,大皇子出宮不能太久,以免落下「結交大臣」的名頭,這些人雖然還不是官,但以後肯定是要為官的。

    大皇子走後,這些人就放開了,甚至還有人喝高了,拉著禮部侍郎一起喝酒。好在禮部侍郎是個開朗豁達的性子,真陪著他們喝了幾杯,而且說了一些朝堂上的趣事等等,有許多人覺得這侍郎是個好相處的性子,準備翰林院熬出來以後,求個人情,想辦法去禮部任官。

    又過了幾日,到了這群進士人生中最期盼的時刻。

    金殿傳臚。

    顧卿聽說今天李鈞要上殿,一早就帶著丫頭婆子們一起去了西園。待看到一身青色進士袍,頭戴進士巾,手持著笏板的李鈞在李銳和李銘的包圍下手足無措時,忍不住眼睛一亮。

    咦咦咦咦咦,果然無論是什麼樣的男人,穿了制服都有型啊!李鈞長相雖然一般,身架子卻大,穿著這官服果然是撐得起來!

    「這就是進士袍?這料子也太粗了一點,樣式也好土氣。」李銘摸著李鈞的衣服埋怨衣服不好,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是嫉妒了。

    「不要亂說,這進士袍他們穿不了多久的,到時候正式的官位下來,他們就要換上禮服新發的官服,這進士袍注定穿不了多久,自然就不會用太好的衣料,你以為國庫裡的錢是隨便用的嗎?」李銳揪了揪弟弟的耳朵。

    李釗抬著頭,看著彷彿陌生了起來的李鈞,心頭浮現起那句「我不是奴才」,一下子百感交集。

    作為弟弟,他應該是高興與兄長這般成績的,但一直以來他得到的信息都是「因為他將來什麼都沒有才必須努力讀書」、「他這般苦讀等熬出頭來也最多是個小官」、「他出身這般不堪不會受人待見」這樣的東西,乍一見他春風得意,心裡升起的不知是嫉妒還是迷茫,甚至還有一些恐懼。

    「見了皇帝老爺,會封很大的官麼?」李釗想起民間常有的折子戲,什麼狀元娶了公主做了大官出將入相之類的。

    見皇帝,一定會是很大很大的官吧?

    「一般是從七品。」李鈞笑著看著自己的弟弟。「就是比我們武陽的縣令要低一級的級別。」

    李釗點了點頭。

    嘁,原來就是個芝麻綠豆官!他家祖父還在的時候,武陽縣令年節還要上門來探望呢。就算他祖父去了,他家要做什麼,往武陽縣衙遞個帖子也都方便。

    比縣令還小的官兒,還要花十幾年讀書,嘖嘖嘖,算了,他在意個啥啊。

    「你們今兒起的倒是早。」顧卿笑著出聲,「你們又不上朝,起這麼早就為了看你們堂兄穿一身新衣服?」

    「奶奶!」×2

     「堂祖母!」×2

     淚流滿面,這喚她祖母的大軍人數是越來越多啊。她能不能先躲起來哭一會兒?

    顧卿走到李鈞身邊,前前後後地看了一遍,確定沒有什麼紕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路上要多聽你堂叔的話,皇帝陛下人挺和氣的,你不必害怕,自然一點就好。」她對這位皇帝印象還可以,覺得他雖然威風大了點,還不像是那種嚇人的暴君,「若是得了官呢最好,就算殿上沒封官也沒什麼,吏部尚書是咱家親戚,有你弟弟李銳在,無論怎麼樣也不會一個官都不給你的。」

    「就算沒過吏選,不是還有翰林院嘛。翰林院掌院是我們家親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會過得差到哪裡去的。」顧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咦,這麼一說,我們家還真是沾了銳兒不少的光……」

    「奶奶!」李銳氣急敗壞地說。「你在說什麼吶!」

    就這麼大咧咧的說「哦我和皇帝很熟沒什麼了不起的」,「我們家上頭有人到處都是親戚你放心」,「就算什麼都不成還有個兒女親家會照顧你」……

    真的沒有問題嗎?

    像是這麼隨意地說「我家就是關係戶」這樣的話,整個大楚也只有他們家奶奶了吧!

    李鈞原本有些緊張,但是聽著顧卿這種「滿朝文武我家都有人」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麼就被逗得輕笑了起來,默默地「嗯」了一聲,笑著說:「知道了堂祖母,皇帝陛下是好人,吏部尚書是我們家親戚,翰林院掌院是我們家親家,沒什麼好怕的。」他沒說他已經得了堂叔的消息,已經有七成把握會得個鴻臚寺的七品官了。

    顧卿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啊!

    李銘和李銳兩個無奈的聳了聳肩。還好都沒有外人,不然說出去肯定要被人臧否。

    只有李釗一臉欽佩地看著顧卿,滿臉的景仰之色瞎子都看的出來。

    堂祖母見過皇帝老爺啊!他好想問堂祖母,皇帝老爺是不是真的每天一套新衣從來不重樣,一個人吃一桌子菜想要吃什麼就吃什麼?

    吏部尚書是什麼官?聽起來就好大,居然也要賣堂祖母家面子嗎?翰林院掌院又是什麼?居然和銳堂哥是親家?

    銳堂哥不是才十四歲嗎?這麼年輕就成親了?

    啊啊啊啊,京城的人家好了不起啊!成親都比別處早些!

    他上京來果然是對的!

    顧卿在李釗像是膜拜一般的神色中得意地笑了起來,看著李鈞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帶完了大的帶小的,馬上還要有個小小的……

    這李家一家子是祖墳上冒青煙,才能請了她這尊大神來鎮宅啊!

    「鈞少爺,老爺和鈞少爺的馬都準備好了,在角門外等著呢。若是鈞少爺好了,老爺叫他現在就走,準備上朝了。」

    今日是李鈞第一次跟著李茂上朝,李茂自然要帶著他先熟悉下,在路上也要細細的說起上朝前的各種準備。

    這是長輩的愛護,李鈞自然不會推辭。

    一家大小站在門口,看著李茂領著李鈞漸漸往坊口的方向去了。

    李釗看著兄長的背影,語氣慎重地說道:「我要讀書。我也要考功名。我要當官。」

    顧卿笑著鼓掌。「好志氣!那堂祖母就讓你堂叔給你請個先生,在家中讀書可好?」

    李釗點了點頭。

    顧卿看著李釗雄心勃勃地樣子,心裡不住盤算。

    聽說只認得一些字,連小學都沒讀,那怕是要找個教小孩的啟蒙先生了。他今年十二歲,等學到能考取功名……

    顧卿一呆。

###############################

     京城到通州的邊界。

    「娘,為什麼有人追殺我們!」連繡看著拚命在趕著馬車的爹,臉上眼淚和灰塵都融成了一片。「老爺不是說放過我們了嗎?」

    「咳咳……」紅娘子在信國公府受了刑,剛剛調養好一點,卻遇見了追蹤之人,身體又差了起來。「不是信國公府,是娘的仇家。」

    這些人,果然不肯放過她。她就知道,就算是假死出來也是不保險的,他們怎麼可能留著她這麼大的人證在外面。

    李茂這麼一放她,倒坐實了她已經背叛了他們了。

    恨只恨連累了女兒和丈夫,早知道她就只一個人假死出去就好了。是她貪心,總想著一家人能在一起……

    「你聽娘說,等下他們就要追上來了,你等下看哪裡比較平緩,抱著頭背對著驛路跳下去,然後拚命跑,不要回頭……」

    「娘,你說什麼啊!我不走!」

    「你要走,你若是死了,娘這番奔逃就沒有了意義。」紅娘子話說到一半,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爹,為什麼不走了?」連繡打開簾子,往外一看。

    「怎麼了?」

    「娘,我們都走不了啦。」

    紅娘子往前一看,馬車外又出現了一批人馬,正攔了他們的去路。

    「梅紅,你自己自盡吧,還能留個全屍。你的家人,我們會給他們一個痛快。」一個男人看著馬車裡一臉絕望的紅娘子。「主子說了,你若不死,李家肯定要發現端倪,我們都是小姐的人,好歹也共事一場,實在不忍心看你被點了做天燈,才求了這趟差事出來。你若理解我這番苦心,就不要連累你的親人。」

    「好一個不要連累你的親人……」紅娘子咬牙恨道:「你以為殺了我就算一了百了?你們成不了事的,李家現在根本就是鐵桶一般……」

    那男人見紅娘子完全沒有自殺的意思,冷笑道:「算了,想來讓人自己赴死確實困難,我給你個痛快的!」

    嗖!

    嗖嗖嗖!

    「呃啊!」

    不知從哪裡來的箭向這些人的馬射了過去,馬匹紛紛中箭,將馬上之人甩了下去。

    不一會兒,兩隊人馬從驛路的兩側包了過來,他們甲冑齊整,顯然不是什麼等閒的家丁。這些人手持輕弩,反倒把前來攔截紅娘子的不明殺手給包圍了起來。

    這群騎兵人數比他們多出一倍,顯然早就在這裡等著了。

    「紅娘子,你……」

    「不管你信不信,和我無關。」紅娘子木著臉道。

    他們都被李茂給算計了。

    難怪李茂讓他們去通州落籍,又給的通州的條印。原來路上早就有人在一路跟著。

    「把他們全部都抓起來!」家將首領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

    「若是有人要跑,就把腿給射瘸了!抓到了以後把下巴卸了,都給捆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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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銳:你才是上方下圓的胖子,你全家都是胖子!

    大皇子: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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