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絞刑架下的祈禱]老身聊發少年狂[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211
匿名  發表於 2015-5-2 08:36:52
第137章 自作孽不可活

    五月二十五,顧卿的玲瓏閣開了。

    玲瓏閣的開張,並沒有造成多少轟動,顧卿沒有給各家下帖子,只是讓李茂給交好的人家送了些高級貴賓的牌子,也沒有多麼宣揚。但因為齊邵和眾多學子的關係,還是讓不少人家知道了。

    當天送賀儀的人家倒是不少,可是顧卿不知道有些沒聽過的人送來的東西算不算是行賄,謹慎之下,除了關係比較親密的人家,其他的都退了回去。

    五月二十五,玲瓏閣。

    今天確實沒有雨,但也不是晴天,張玄站在玲瓏閣的門口,臉色陰沉的望著天。

    好不容在天君面前露個臉,結果還砸了自己的招牌。

    陰天開張雖然沒有下雨那般差,但也好不了多少。

    因為不知道會不會下雨,很多人乾脆就不出門了。萬一要是走一半下雨怎麼辦?

    嘉雲的爹成了玲瓏閣的掌櫃,自開始管著裝潢一來,就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錯漏。加上太夫人又玉成了他家嘉雲和大管家之子的好事,兩家已經訂了親,想來以後有親家幫助,前途更加容易,更是對太夫人心中感激,想要好好做這差事。

    「掌櫃的,你說門口那個大人到底在看什麼?」一個店中的夥計指了指門口站在門檻外向上看的綠衣官員,「是不是上面有什麼不對?」

    掌櫃的抬起頭,「沒看到有什麼不對啊。也許是他昨晚落枕了?」

    「掌櫃的你可真會說笑話……」

    張玄歎了一口氣,愁眉苦臉的走進玲瓏閣。

    玲瓏閣裡已經有了許多客人,大部分都是以前在顧卿的微霜堂裡玩過三國殺的學子,如今在玲瓏閣裡看其他遊戲的。

    還有一些是左右的商家,早就好奇這家店賣什麼,進來看看究竟。

    顧卿的店面牆上都是三國演義中的人物,主售的牌組也是《三國殺》,然後才是軍棋、一愚驚人以及其他數十種遊戲。後面有茶室一般的地方可供購買者先試玩一番,如今後面已經有許多人一邊拿著遊戲規則的手冊一邊在下著棋。

    「這位大人,你要買什麼?」夥計堆起笑臉問張玄。

    「有關於飛升的遊戲嗎?」張玄不抱任何指望的問。想不到天君開的居然是這種店,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您說的是飛昇棋?」夥計一聽就知道這人是家中的熟人,「有有有,您有憑證嗎?」

    「咦?真有?」張玄意外地掏出懷中寫有「甲」的玲瓏閣會牌。「是這個嗎?」

    「是!正是此物。您大概是太夫人的朋友?那您可以先領著一副木頭的玩著,您需不需要甲級的飛昇棋?」

    「有什麼不同?」

    「棋子和棋盤都是不一樣的。您來看。」夥計的熱情的帶著張玄到了放著「飛昇棋」的那一格。格子上方寫著遊戲的規則和內容,下面分成上中下三格,裡面各自攤開擺放著遊戲的棋盤和棋子。

    從這格子裡可以看到,最上面的是雕刻精美的棋盤和棋子,棋子也上了彩漆;中層的沒有那麼精良,質量卻也極佳;下面的是木頭和硬質紙張做的,最為簡單,但攜帶也方便。

    「此乃飛昇棋,有四枚仙人棋子,一開始都在築基期,從築基期出發,往九層天上前進,一直到南天門為止……」那夥計口若懸河的說著這遊戲的玩法,並且指著飛昇棋上各種鬥法的地方,該如何快速通過、如何落後,如何扔骰子決定步數等等。

    張玄歎為觀止地拿起四枚甲等的棋子,只見上面是三個男道士和一個女道士四個角色,人物棋子只有大拇指大小,可是卻雕刻的栩栩如生,連中年道士的鬍子和女道士的道袍都雕刻的飄逸靈動,眉目也清晰可見。

    再一看這四個道士的衣服樣式,可不就和他燈節那天穿著的是類似的樣式嗎?這明眼人一看就是正一派的道人!

    看看棋盤,應該是上好的木材製成,還帶著一縷清香。

    這棋確實是顧卿得了張玄的靈感做的。她原本想做出飛行棋,可是這裡沒有飛機,用其他東西代替都不合適。古時候是沒有什麼能飛的東西來替代飛機的。

    但是她每次聽著張玄說什麼「飛昇」、「飛昇」,腦洞一開,索性做了四個道士要飛昇的「飛行棋」,規則什麼都沒變,只是棋盤和棋子變成了人們都熟悉的道士和「天宮」的樣子。

    別說,這麼一做,就沒有人覺得違和了。

    張玄喜滋滋地捧起四枚棋子。「不錯,不錯,我要了!拿一副甲級的!」

    「我們這甲級的需要訂製,您看您是不是留下地址或者到時候來小店拿?只要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即可。」夥計和張玄解釋著原因,「小店是會員制的,只有拿著相應憑證的客人才能買這些定制款,訂製需要時間……」

    「需要幾天?」

    「飛昇棋比較簡單,大概四五天吧。」

    「那我先訂一副,回頭來拿,這一副多少錢?」張玄從懷裡抽出布囊,準備付了定金。

    「甲級的飛昇棋十兩銀子一副。」

    張玄拿著布囊的手一頓,使勁瞅了瞅他的錢包。裡面躺著幾個散碎的銀子,大約有七八兩。他只是個清水衙門的小官,月祿米不多,月銀也沒有多少,他用不了那麼多祿米,每個月都去糧鋪折成現銀,也換不到二兩,加上月俸……

    這一副棋要花他三四個月的月俸?

    這天君在天上某非是財神爺?這麼會做生意?

    張玄其實並不窮,他家是大族,家中田地無數,但他從二十歲開始躲避家中的逼婚,很少回家,他家為了讓他回去,就斷了他的銀錢。張玄本來就是清修之人,物慾並不強烈,沒錢就窮著過,一年到頭穿官服和道衣,還省了置辦衣服鞋帽的錢。

    如今他做著個沒有孝敬的五官靈台郎,若不是還有一些朝廷上各種名義的補貼,又無家累,吃住還都在部裡,怕是真的要嗷嗷嗷的哭著回山去了。

    那夥計一看張玄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大人可是不趁手?沒關係,您可以先留一點錢,剩下的分月付上也可以的。您是甲等的貴客,可以分六個月付清。」

    張玄鬆了口氣,總算不要舉債過日子了。

    以後還是不要老想著清修,上次是哪個大人出一百兩金子求他去看看風水來著?去見天君老是穿著道袍也不好,是不是要置辦點新衣了?

    下次問問看,那個大人還要不要看風水吧。

    他從荷包裡拿出三兩碎銀子,「喏,給你訂金。」

    夥計笑瞇瞇地引著他去櫃檯,掌櫃的給他寫了票據,然後約好了來拿東西的時間,這就算是一筆交易成了。

    玲瓏閣的牌室裡已經玩上了,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所有人坐在一處,琢磨著玩法。有一桌是在玩「大盜捕頭平民」的,唯一玩過的一個客人充當著法官在主持遊戲;另一邊一桌子在玩「一愚驚人」,一個長相頗為俊秀的文士在擠眉弄眼的裝著猴子。

    張玄看著可樂,邁步走了進去,立刻被人拉了去玩「抓鬼」。

    抓鬼?他的老本行啊!

########################

    東市大街外。

    「殿下,這樣不好,若是聖上知道了……」李銳苦口婆心的勸著大皇子,他已經後悔和大皇子說他家的「玲瓏閣」今日開業了。

    李銳帶去上陽殿的諸多遊戲得到了幾位學友的一致好評。尤其是那副「軍棋」,成了他們學習之餘最愛玩的遊戲之一。

    「我已經和母后打過招呼了,我們就出來一個時辰就回去,又不耽誤什麼事。」他們早上的課都上完了,下午呆在殿中也是無聊,為何不能出來走走?

    「可是您這樣魚龍白服,實在是危險!」李銳看了眼身後的四位微服打扮的禁衛。「就這四人,實在是……」

    「你想的太多了,京城腳下這麼多貴公子行走,我又沒穿宮裡的衣服,有何危險?」他不以為然地說,「我以前也曾微服去過舅舅家,父皇也知道的,你不用太操心。」

    四個禁衛只是明面上的,他出門,還不知道有多少暗衛在一旁護著呢。

    李銳還想多言,卻被秦斌按住了手,搖了搖頭。他父親是中軍的統帥,自然知道皇家的護衛有多麼嚴密。李銳見秦斌也讓他不要在勸,便知道有殿下絕對是有把握才出門的,也就不在多言了。

    「東市還是這個樣子,實在是沒有西市有趣啊。」大皇子抬頭看了看兩邊的建築,「連店都沒有換幾家。」

    說的您好像成天在逛集市似的。仇牧和熊平在心裡默默吐槽。

    「到了。」李銳指了指一處掛著「玲瓏閣」招幡的大店。

    大皇子感興趣的先走了進去。店裡如今已經有不少人在好奇的東問西看,其中不乏各家被齊邵慫恿來的公子哥,所以他們這一群人進去,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一旁閒著的夥計立刻走了上來,這些都是吳玉舟找來的人才,各個能說會道,關鍵的是長得還都很誠懇。

    「各位是第一次來,不知各位以前可接觸過……」

    「王林,你先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掌櫃的見到是自家少爺來了,連忙從櫃檯後面走了出來,到了李銳的身邊行了個禮,「大公子,您這是……」

    「嗯,我帶朋友隨便來看看,你自去忙,不要管我。」

    少爺的朋友?如今少爺正在宮裡伴讀,那他的朋友……

    掌櫃的腿一軟,差點沒栽下去跪到那為首的紫衣少年面前。誰能想到這麼一個看起來溫和斯文的公子是當今的……

    李銳見他馬上就聯想到了,連忙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他出來真是提心吊膽,要是他一個嚷嚷,這趟出來就要成鬧劇了。

    大皇子見後面還有許多人,便指著後面僻出來的一處房間問道:「那邊是在做什麼?」

    「回……回……回貴人,後面是供眾多客人試玩之處。若是自己帶著棋牌,也可以呼朋引伴,玩上幾局。」那掌櫃的覺得自己的腿都在打著哆嗦。

    「我去看看。」

    「殿……大公子!」李銳見大皇子一伸腦袋就往後面人多又雜的地方去了,趕緊跟上。

    就和張玄的遭遇一般,後面有許多想試新棋但是卻缺人的客人,見這一大幫子人進來,連忙有人上來問可要參加進來一起玩。

    楚承宣在宮裡和李銳他們玩過不少遊戲,但到了這裡卻發現原來還有更多,自然是想試一試,於是很快就被人拉走,笑嘻嘻地去玩了。

    已經有些在微霜堂裡看過書的前國子監學生發現了李銳,紛紛上來打招呼,李銳為了怕別人又像剛才那樣把自己和大皇子聯繫在一起,裝作不認識大皇子的樣子,悄悄讓秦斌、熊平、仇牧三人先跟著大皇子一起去玩。

    他則被人一下子拉去這邊,一下子拉去那邊,介紹各種遊戲。

    四個禁衛站在內外室交界的位置守著,不一會兒又進來了幾個客人,禁衛們一看,那幾個客人對他們打了個手勢,見暗衛也進來了,他們總算是鬆了口氣。

     ########################

匿名
狀態︰ 離線
212
匿名  發表於 2015-5-2 08:37:05
    東市的大街上,另一群人也在勸著為首之人。

    「世子爺,你的禁足令還沒有解了,就這樣偷偷跑出來,回去王爺一定會重罰的!」項城王府的外管事有些後悔告訴這位爺,信國公府讓家人在東市上開了家店的消息了。

    他以為這位世子已經對當初的事情釋懷了不少,誰知道不但沒有釋懷,反而更加仇恨,一聽到有這麼件事,一定要出去看看。

    這可怎麼辦啊!王爺要知道了他們一起出來,肯定要把他打死!可是他要不跟著出來,讓這位爺做出什麼蠢事來,他也是要被打死的!

    「你別管,本世子有分寸。」楚應元嘴裡這麼說著,可是旁邊沒有一個下人相信他的話。

    廢話,誰會一臉獰笑著說「我有分寸」啊!

    分寸究竟在哪裡啊!

    無論多麼心驚肉跳,這一群項城王府的下人還是跟著世子楚應元去了玲瓏閣。

    楚應元一進店就皺緊了眉頭,因為四周牆壁上繪著不少三國的人物。人人都知道三國演義是老國公著的,雖然現在還沒傳揚開來,但這店裡繪了這麼多三國人物,已經變相的宣揚了這家店的主人是誰。

    這信國公府多年不見,行事還是這般囂張!

    楚應元對信國公府恨極,自然是橫鼻子豎眼,看他家哪裡都不對。眼見著前面顧客雖然多,但大部分都是文士或者書生,他心中嗤之以鼻。

    就知道討這些酸人們的好,信國公府也是馬上得的功勳,這幾代居然開始和文臣們打成一片了,而且處處以文臣自居,真是可笑。

    楚應元家中最早也是跟著先皇四處征戰的,為大楚立下了汗馬功勞。原以為就算不是個親王,封地也會是個富庶的地方,誰料到幾個文臣一紙奏疏說「尹朝之亂究其根源在於藩王野心太大」,結果他們幾府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不但沒有封到親王之位,而且還去的都是苦寒偏僻之地,美名其曰替天子開化萬民。

    我呸!

    誰稀罕開化胡夷蠻荒!

    楚應元隨手拿起一副白玉和青玉做棋子的軍棋,和一旁招呼的夥計說:「我要這幅。」

    他要回去研究研究,這信國公府做的東西有什麼好值得追捧的。

    玩物喪志,居然都做起生意來了,真是自甘墮落!

    「請問閣下有店裡的甲級會員憑證嗎?」那夥計露出職業的笑容問道。

    「那是什麼東西?你懷疑我付不起錢?」楚應元對那夥計怒目而視。

    「不是不是,各位來的都是貴客,小的怎麼敢看不起您啊,只是你手上的是收藏品質的軍棋,好玉難得,我家出的並不多,所以限量供應,只能定做。」夥計心裡暗暗叫苦,這規矩遇見不講理的,怕就是要惹禍,「您手中那副是樣品,我們家是不賣的。」

    楚應元掃了一眼店裡諸人,卻不覺得是什麼限量供應的原因,他覺得是這店裡有人看出他是中秋那夜和他們家公子打過架的人,故意刁難來了。

    媽的,我都決定要有「分寸」一把了,你們居然敢狗仗人勢?

    楚應元當即把眉頭一擰,惡狠狠地說:「今日你們是賣也要賣,不賣也要賣!我又不是沒有錢,你居然敢把客人往外趕?這就是信國公府的家教嗎?」

    夥計見遇見了硬茬,連忙跑去找掌櫃。

    掌櫃的趕緊整整衣冠,正著臉色去找那楚應元。

    「這位貴客,不是小店把您往外趕,而是小店東家定下的規矩就是如此,我們也不得不遵守啊。」掌櫃的希望這來人能賣信國公府一個面子,「要不,我派人回去請示請示東家,看看能不能例外?」

    「免了,你們這些人就是狗眼看人低,別人能賣的,為什麼就不能賣我?」楚應元拿出一錠銀子拍在桌子上,「這棋我買了!」

    「貴人,這是樣品,只有一副,真的不能賣。」掌櫃的也被引的生出了怒氣,「況且,您出的錢怕是買不了這幅棋。這棋盤是上好的象牙雕的,這些棋子都用的是無暇的美玉,您手中這一副棋賣價一百二十兩,您這一錠銀子只夠買幾顆棋子的。」

    「什麼?這麼一套玩物居然要一百二十兩?你們搶錢啊?」楚應元瞪著眼睛看著這掌櫃的,再看看手中的棋盤。

    咦,好像還真是象牙的?

    掌櫃的知道這人一定是對他們家有什麼意見,他身後站著信國公府,既然已經先禮過了,這人還不識相,想來就是故意找茬的,也沒必要和他客氣,墮了信國公府的名頭。

    何況少爺和那位還在後面,天塌下來也有人撐著。

    想到這裡,他伸出手去,攤開手掌。「這位客人,請把棋盤還我。小店還要做生意呢。」

    楚應元還真沒有想過一定要找碴,可被這麼赤裸裸的打臉,是個泥人也生出土氣來了,當下他就把手往後一伸。「一百二十兩是吧?來人,付錢!」

    「世子爺……」一個下人的在楚應元旁邊咬著耳朵,「我們出來沒帶那麼多錢。您在禁足啊,誰敢去賬房上支錢?」他心中暗暗叫苦,您自己有那麼多私房,為什麼老想著走公中的錢啊!

    這下子,楚應元尷尬了。就算人家現在要賣他,他也不能強買了。因為他錢不夠。

    「罷了,我們就賣信國公府一個……」

    「掌櫃的,把那副棋送給項城王世子,回家我去和奶奶說。」李銳在裡面聽見外面吵鬧,便在內室門口聽了一會兒,待聽到是楚應元又在生事,抱著多一事不如人少一事的想法準備送這瘟神走。他以前打過他一頓,如今送他一副棋,就算是賠罪了。

    「那是誰?」正在被人拉著玩「大盜捕頭平民」的大皇子問了問身邊的伴讀們。

    「似乎是項城王世子楚應元,就是那個把自家庶弟打殘了被勒令思過的那位。」熊平日日和楚應年一起上課,這青年長得和楚應年這般像,想來是他的哥哥。

    「是了,他長得像楚應年那小子。」秦斌呸了一聲,「大哥脾氣暴虐,弟弟陰險毒辣,這一家子都是些什麼貨色!項城王如此厚道老實之人,怎麼生了這麼兩個嫡子!」

    「那倒不一定是項城王的錯,也許正是因為老實,所以寵溺慣了,才教養出這樣的傢伙!」仇牧在一旁接嘴。

    大皇子若有所思的看著這位項城王世子。

    「李銳!我就知道你小子故意想要跌我的面子!」楚應元一見李銳走了出來,立刻怒不可遏地指著他的鼻子道:「你先派出家人刁難,然後再羞辱與我,是與不是?你家這破玩意,送本世子本世子都不要!」楚應元把手中的棋盤往地上一擲,挑釁地看著李銳。

    「你這人真是莫名其妙,我好心送你東西,為了讓你消氣連家裡規矩都破了,你居然這麼糟蹋東西!」李銳心疼的看著被摔出老遠的棋盤和散落一地的棋子,這都是家中工匠辛苦做出來的,他和他弟弟都只是共玩一副,這楚應元說砸就抬手砸了。「玲瓏閣店小,我家下人迎不了你這樣的『貴客』。掌櫃的,送客!」

    「大公子,這棋……」掌櫃的看著以及有些裂痕的棋盤,「不要他賠嗎?」

    「算我們自己倒霉,開業就遇見個搗亂的瘋子!」李銳也是少年脾氣,雖然平日裡十分穩重,但他好臉貼人家冷屁股,還被扇了回來,自然也不會有好口氣。「送他走!」

    「你嘴裡不乾淨罵誰呢!」楚應元抬起手要抓他,「你居然敢……」

    「好了好了,都消消氣,不要再吵了。」大皇子楚承宣裝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跑了出來,擺著手站在李銳面前。「人家新店今天新開張,世子還是不要觸人家的霉頭了,多不吉利啊!」

    楚應元剛來京就犯錯,一直深居簡出,後來又打了家中的庶子,被勒令在家修心養性,平日裡他爹沒帶他入過宮,一直都帶著他弟弟。是以竟然不認識這位大皇子殿下。他是個暴躁的性子,見又冒出來一個小孩子,不耐煩的伸手要去推開他。「你又是哪裡冒出來的?你說消氣就消氣,給世子我滾……」

    「楚應元,你敢動手!」李銳見楚應元要伸手打大皇子,胸口熱血上湧,微側過身子,一把拉過大皇子護到了自己身後。

    他這一聲大喝猶如半空中響了個霹靂,驚得楚應元一愣。他愣過以後,為了掩飾自己那一下的驚訝,冷哼了一聲:「你激我動手然後說我先打你,你好對付我,再惡人先告狀是不是?」他一想到當初自家庶弟玩的手段,殘虐之心頓時生起,「你不妨問問看,上次對我玩這個手段的傢伙已經是什麼樣了!」他抬起拳頭,惡狠狠地對著李銳的臉擊出。

    兩年前的中秋節時他被李銳按在地上打,心中極為恥辱,這幾年苦練武藝,就為了能一雪前恥。他本來就是個情願去死也不願受氣的性子,李銳一聲大喝,他立刻動起了手來。

    他這一拳來的極快,李銳待要招架,拳力已至面門,但他每次遇見這種情景,體內自然而然就會生出諸般變化,這一次也不例外。

    這一拳的速度瞬時在他面前慢的如同定格一般。

    李銳腦袋往後一仰,避開他這招必中的重拳,然後反手一抓,猛然一個用力,只聽得「嘎啦」一聲,屋子裡聽到之人牙齒一酸。

    原來是李銳反了楚應元的關節,已經折斷了他的手臂。

    李銳的力氣極大,這些年歲數漸大,和當年還是孩提之時完全不可相提並論。他又學了諸多技擊之術,招招都是軍中格殺的招式,和楚應元的功夫又是不同。

    楚應元也是硬骨頭,雖然胳膊被折,一身冷汗,但是還是咬牙切齒地對著身後的下人罵道:「沒看到你們家世子爺我被折斷了手臂?給我把這小子和他身後的那小孩一起給……」他話音未落,突然就愣住了。因為他的脖子上被架上了幾把利劍。

-----------------------------------------------------------------------------

作者有話要說:楚應元是我最羨慕嫉妒恨的那種人,想什麼就做什麼,死了都不怕,就圖一個爽。一點氣都不願意受,全世界都要圍著他轉。咬牙切齒中。讓作者告訴你,事實有多殘酷,哼!

    小劇場:

    大皇子:誰叫你攔的,你讓他動手啊!

    李銳:我怕你有個閃失……

    大皇子:我靠!他不碰我,我怎麼整他啊!
匿名
狀態︰ 離線
213
匿名  發表於 2015-5-2 08:38:04
第138章 血色之日

    暗衛的劍背往下,向楚應元的肩膀上猛壓,加上他的後腿腿彎處給人踢了一腳,楚應元立刻腿上一軟,半跪了下去。

    楚應元並不是一無所知的笨蛋,他脾氣是壞,但如果他只有壞脾氣,項城王自然是不會立他為世子的,哪怕他是嫡長子。他不過是在腦子裡略微轉了轉,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李銳會以自己身子去阻擋的朋友也許有很多,但他一說狠話就被劍架了脖子,又同是少年的,當然是只有那一個。

    大皇子本可以不必出來露面,為何要跑出來?

    是了,他弟弟在二皇子那裡伴讀,若他對大皇子動了手……

    這大皇子好深的心計。

    年紀才這般小,就有這樣的城府,以後還不知會如何。他弟弟在二皇子身邊,想來以後也不會太過順遂。

    楚應元按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梗著脖子罵道:「李銳,不過是開個店而已,你居然敢在鋪子裡布下刀兵!你到底是要殺誰!」

    楚應元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喊出來了,而前面的顧客早就在他剛剛開始尋釁的時候都跑光了。

    好在張玄已經在李銳來之前就走了,若是他看到楚應元在這裡鬧事的情形,恐怕吊死在「玲瓏閣」門口的心都有。

    選了個良辰吉日,結果陰天不說,還有人上門尋釁,這是砸了他明晃晃的的天師招牌啊!

    「這是哪個?怎麼被人用劍架了脖子?」

    「好像是項城王家的世子,就是上次中秋節被打那個,跑到店裡來報仇來了。應該是想對李大公子動手,被家將給攔了吧?」

    「這項城王不是已經失勢了嗎?怎麼這位世子還是這麼囂張?」

    「封地裡當土霸王慣了,都不知道京城裡到底誰不能惹。」

    「也難怪,聽說他那妹妹……」

    周圍人對他的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都讓楚應元的暴躁脾氣又發作了。

    自從到了京城以來,他處處受挫,他爹在桂南的封地偶爾還會派他去辦一些事情,如今卻如同幽禁一般,就連家裡的庶弟都想上來踩一腳。

    他那庶弟仗著生母受寵,從封地跑到京城裡來,處處刺他的眼不說,還老是下一些陰險的絆子在他爹面前裝無辜。他要真想害他,他還真以為自己能活到這麼大!

    而這一切,都是這李銳害的!

    若不是燈節上他家硬要阻攔他給妹妹買燈,他也不會引出後面那一大堆事來!也不會被父親冷遇,更不會有個庶弟被他父王提出來不時敲打他!

    楚應元頓時覺得自己這個世子當的無比憋屈,猶如龍困潛水,虎落平陽,活著受盡悶氣……

    還不如給自家弟弟拼一個前程!

    你來殺啊!你不是想要逼我做出攻擊你的假象,好陷害我弟弟和二皇子嗎?我就讓你回去也挨挨你爹的罵,受受我遭遇過的羞辱!

    「啊!!!」他不顧頸上壓著四把吹毛短髮的短劍,硬生生站了起來。

    這些暗衛的利器何等鋒利,楚應元硬架著幾把短劍站了起來,立刻脖項間血流如注,猶如泉湧,他卻一點痛意都沒有,只顧僵著脖子怒瞪李銳。

    四個暗衛驚得立刻收回了劍去,若不是他們動作快,這楚應元的腦袋當場就被絞了下來!

    到時候誰說得清是怎麼回事啊!

    楚應元自認當年在燈節強買花燈雖然有些蠻橫,但他從小就不耐煩去跟著這些所謂的聰明人定的規矩玩,非要做那破局之人。他有錢有勢,花錢買盞燈,只不過是為了拿盞花燈給妹妹去玩,又不是傷天害理之事,卻成了信國公府成就名望的墊腳石。

    如今也是如此,他明擺著中了計,有人要請他自己的甕中。他眼看著要給家人惹禍,卻生出一股不服氣來。

    他雖技不如人,家中卻還有一胞弟一胞妹,決不能再受他牽連。

    他們的計謀都很好,權勢也確實比他大,但他就是不願意讓這些人如願。

    憑什麼什麼事都要按你們這些聰明人的想法去走!

    我偏不!

    「世子爺!」項城王府的下人們嚇得是魂飛魄散,無論楚應元再怎麼荒誕,他身上的世子之位還沒落,就是項城王府正兒八經的少主人,未來的項城王。如今他滿身鮮血,如此駭人,下人中有幾人立刻發足狂奔,出去搬救兵去了。

    「楚應元,你做什麼!」李銳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如此烈性之人,也是驚得無法再動作,「快來人,用帕子壓住他的傷口!」

    「這……」大皇子駭然地看著眼前斜著眼看他的楚應元。

    楚應元的眼神裡滿是嘲諷之色。

    「你是不是覺得我若在這裡弄出想要傷了你的樣子,人人都會以為我是為了我弟弟而行刺?」楚應元嘴巴一張,那後面的客人紛紛都跑出店去,遊戲也不玩了,牌也不打了,錢也不要了。

    行刺都出來了!都動刀兵了,還能待嗎?聽多了會不會被滅口啊?

    李銳店裡的下人立刻拿出各種東西要堵楚應元脖子上的傷口。

    那四個暗衛更是收起利刃跪倒了大皇子面前。他們的任務是保護,但不是隨意殺人,誰也沒想到楚應元會反抗到如此地步,若是他們害了皇室宗親,別說卸下暗衛之責,大概為了替大皇子頂罪,連命都要沒了。

    楚應元能感到脖子上的傷口漸漸麻木,腦子也越來越昏沉,但他自覺這段時間以來多遭冤屈,雖然家中那不長眼的庶弟挑釁他,他已經給自己報了仇,可鬱悶總是難伸,如今將一切都拋開了,倒是說不出的痛快愜意。

    他脖子上的血流的極快,若不想辦法止住,再過片刻就要喪命,幾個禁衛趁楚應元不備立刻把他放倒,壓著他,讓店裡的夥計給他傷口上壓住各種帕子布料。可他脖子兩側都有極大的劃傷,帕子雖然堵住了傷口,沒一會兒堵上去的東西全部都變成了紅色。

    項城王府的下人們已經準備跟這些暗衛拼了,紛紛要衝上前去抓那四個暗衛,楚應元看著大皇子那鐵青的臉色,嘴裡發出了「霍霍」的愉快笑聲。

    「你們莫亂動,我還想留著人證證明是大皇子逼死了我,你們若也死在這裡,怕是我就成了刺殺不成反倒伏誅的罪人了。」楚應元說這話就是為了氣人,若是店裡所有項城王家的人全死了,大皇子才是有口難言,什麼也說不清了。「我這番是活不了啦,不過能讓你們倒霉,我就是死了也快活。」

    「楚應元,你以為這樣就能害到我?你自己往刀上撞,店裡這麼多人的眼睛都看著,難道還能把我這麼樣?」大皇子城府再深,也是少年,突遇此事,心中也成了一團亂麻。

    李銳更是愧疚難當,此事歸根結底,都是因他和楚應元的一場過節而來。大皇子會來玲瓏閣,也是為了看他祖母的新店,這番害的大皇子無端碰上了楚應元的禍事……「大皇子,若是有事,我一力承擔便是!」

    楚應元流血過多,已經漸漸陷入昏迷,但他還是用眾人都聽的到的聲音笑道:「你當然要承擔,你不承擔,大皇子就要被聖上責罰。就算你背了黑鍋,大皇子這一生都要有逼死堂兄的名聲,什麼仁厚的嫡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了三聲,直接暈了過去。

    只留下店中諸人,又是惶恐,又是憤怒。

    李銳除了小時候在府裡受過他嬸母叔父的「捧殺」,這麼長時間來從未吃過這樣的虧。就算他叔父嬸母,小時候也是從來沒有給過他氣受。後來去涼州一路遭遇劫殺,他意外發現了自己的天賦,連刺客都不能拿他怎樣。但他卻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只不過為了一時意氣,就能做出這種事來,而且一副「我死後管他洪水滔天」的架勢!

    李銳臉如土色,神氣灰敗,猶如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這四個禁衛也殺過人,一看楚應元已經休克,只得無奈地和大皇子說道:「項城王世子流血過多,傷勢太重,肯定是不能活了。」

    從事情發生到如今項城王昏迷,這之間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算宮裡的御醫長著翅膀飛過來也做不了什麼,更何況是在東市的鬧市之中。

    「你拿著我的腰牌去宮中找禁軍首領謝易凡,讓他速速過來。」大皇子在這種局面下還沒有亂了手腳,顯然是幾個少年中最穩重之人。他摘下腰牌,遞到了這個禁軍手裡。「此事重大,這幾位項城王的家人現在就看守起來,壓到外面去,以免他們鋌而走險,想要謀刺本皇子。」

    大皇子對四個暗衛吩咐的話極有道理,四個暗衛立刻騰身而起,這幾個家人拚死反抗,但還是被一一制服,丟到了門外。

    見那些項城王府的家人都被丟在外面,他又走到內室的門口,去吩咐一直在裡面沒有出來的仇牧和秦斌、熊平三人。

    「你們剛才趁亂躲在內室裡,項城王的家人大概沒有人發現。你們現在立刻從窗戶出去,馬上回家,路上小心不要被人看見,做出今日我給你們休假的樣子,千萬不要插手進來。李銳應該會受連累,我不能再少你們三人了!」

    三個伴讀都不是蠢笨之人,此事自然能保全一個是一個,秦斌立刻打開內室的窗戶,帶著熊平和仇牧翻窗而逃。

    大皇子看了一眼地上的楚應元,他此刻已經是沒有什麼氣息了。「你們今日只看到我和李銳出來了,若有人透露出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人……本皇子絕不輕饒!」

    這屋裡剩下的人都是信國公府的家奴和僱傭之人,當然是不會違抗大皇子的命令。剛才鳥獸散的客人恨不得當做沒看見這件事,自然不會巴巴地蹦出來說自己是知情人。

    李銳雖也殺過人,卻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這樣因他而死。

    大皇子在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應對之策,他卻蹲在楚應元的身側,看著已經臉色如紙的楚應元,一霎時間,心中轉過了無數念頭。

    「我當初若不聽奶奶的話去『仗勢欺人』,而是做一個中人去討了那盞花燈給這位世子,是不是後面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若我不咄咄逼人,喝退了楚應元就讓他走,沒有把他壓在地上猛揍,是不是他就不會如此恨我?若是後來我上門道歉,全了楚應元的面子,是不是他就不會一聽到我家祖母開了產業就來搗亂?是不是就不會見到就暴跳如雷,做出這種烈性之事來?」

    「我自認要學我父祖,行仁義之道,那天為何無緣無故只逞一時痛快?我今日裡已經準備和解了,被他罵了就罵了,還反諷他是瘋子幹嘛?如今他枉自送了性命,豈非愚不可及。可我就沒有一點不對嗎?」

    眼見楚應元終於再也沒有了生息,那一股笑意永遠凝固在嘴角,李銳心中悲抑難當,陡然噴出一口鮮血來。

    「大公子!」

    「李銳!」

匿名
狀態︰ 離線
214
匿名  發表於 2015-5-2 08:38:17
    大皇子楚承宣在宮裡承受各種陰謀詭計、明刀暗箭的長大,遇見楚應元之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應對,對於愧疚之情,竟是只有一分。他自覺自己雖然想要借此事給他那二弟一點小小的麻煩,但絕沒有想過要楚應元的性命。

    這楚應元自己撞到刀口上,難道還要怪他不成?更別提他用心險惡,竟然以自己之死污他名聲了。

    對於這種無計可施,只能拼得魚死網破之人,他是半點好感都欠奉。

    可李銳和大皇子是不同的,他府中單純,父母雖早喪,但叔叔和嬸母行的是「捧殺」,他也算是在蜜罐子泡大的。後來顧卿穿了他的祖母,顧卿是性格直率開朗之人,讓他心性也漸漸變得剛直開朗起來,雖然心中因父母之死十分壓抑,卻沒有泯滅心中那赤子之情。

    家中叔父幡然悔悟,嬸母如今雖然看不出有沒有改變,但也不再出現在他面前,他也就裝作沒這個人。弟弟李銘天真可愛,心性純善,如今兩人猶如親生兄弟。

    他一直覺得這世上雖然有許多黑暗和險惡,但若是他堅持,有這些光明在身後,就沒有什麼能打倒他的。

    可如今這楚應元,卻以自己的死給他上了活生生的一課。這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睚眥必報,拚死也不退讓,絕不妥協。

    陰謀、陽謀、武力、勇氣對這種人都沒用,因為這種人蠻勁一旦發作,命都可以隨時豁出去,而且還讓你永遠背上包袱。

    你確實未輸,但你永遠也贏不了他了。

    看著破布娃娃一般躺在那裡的楚應元,李銳又是一口鮮血從口中湧出,滿襟都是紅色,正和楚應元一身白衣上的紅色血跡斑駁在一起。

    店中諸人看到這一片紅色,頓時覺得腦中陡然一陣眩暈。

    楚承宣從來沒想到李銳繃緊了的弦是在這裡裂開的,有些少年心性未成熟之時遭受打擊,這輩子就會神智渾噩,他心中欣賞李銳,自然不想李銳變成這副樣子,連忙奔上前去蹲下身,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大喝:「李銳,我不知道你現在心神有多激盪,但你想想你的祖母,想想你的叔叔,想想你其他的親人,若是你現在倒下,你家裡人有多少人要痛不欲生!此事和我有關,我父皇會站在我們身後,就算是項城王世子,也傷不到我們分毫!」

    「何況他還是自殺的!」

    李銳倚在楚承宣身上不住的喘氣。他一口鮮血噴出,胸前卻依然是堵得慌,每吸一口氣,都覺得那楚應元嘲諷的神色不停的在他面前浮現。可大皇子的話一出,他祖母的臉也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是了,此刻他決不能有事,若是他也有事,依他祖母的性格,如今肯定是自責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當年去燈節是祖母帶著他們去的,喊他們「仗勢欺人」也是祖母指揮的,以祖母的純善性格,若知道楚應元為了來店裡鬧事把命都送了,一定覺得是自己的錯。要是他也被抬回去,怕祖母真是要傷心的中風也發作了。他如今都尚且覺得楚應元的一縷魂魄在嘲笑自己,那他祖母豈不是更會夜不能寐?

    「扶我起來,我腰帶裡有薄荷油。抹……」他努力嚥下一口口水,接著說道:「抹我人中、太陽穴、鼻下、眼下。」

    顧卿以前去哪都帶著清涼油,考試抹一抹,瞌睡抹一抹,被蚊子咬了抹一抹,氣味不好了抹一抹,她有這個習慣,在了這裡也是改不過來,家中薄荷油常備,幾個孩子也都養成了這個習慣。

    大皇子從他腰帶的內側裡摸出一個極小的瓶子,滴出幾滴薄荷油來,依他所說抹了各處。李銳只覺得鼻端和眼睛裡都衝出一股清辣之氣,熏得他眼眶一熱,眼淚也掉了下來。腦袋兩側卻是清涼無比,頓時精神一震。

    李銳自己扶著地站了起來,對著大皇子拱了拱手:「謝大皇子的警示之恩,若不是你振聾發聵的一聲,我恐怕就要走入迷途了。」

    「哎,此事怨我,是我太習慣於……」楚承宣見李銳沒事了,心裡也是落下了一顆大石。這李銳是他父皇和母后為他定下的未來輔佐之人,是要豁出性命去和世族周旋做雙面的間諜的,在這裡迷了心智,信國公府肯定再也不會摻和皇家之事了。只是楚承宣知道,此事對他造成的震撼絕沒有他面上的那般小。

    他從小習慣先用惡意揣測別人,雖然整日裡做出無害的樣子,但只要抓到機會,總要想辦法讓對頭吃虧。這次的事情,也是他想借暗衛和禁衛之手弄出楚應元「以下犯上」的樣子而造成的。只是他沒想到楚應元不是笨蛋,不但看出了他的想法,而且還用自己的死解了這個局。

    此番他吃了虧,回去就要好好想想,他往日裡這番做法,是不是有什麼會弄巧成拙之處。

    這時候,項城王的家人已經帶了京中住處的眾多家將來了,同時來的還有大夫。

    他們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從內城奔到此處,只用了一刻鐘的時間。可即使如此,當氣喘吁吁的大夫往楚應元身邊一跪,用手去探脈搏的時候,還是驚了一跳,連忙蹦起身來。他呆若木雞回頭道:「沒……沒氣了……」

    這群家將見到楚應元滿身血跡的慘狀,都閉上了眼睛,不忍觀看。跑出去搬救兵和醫生的家人見自己家的家人都被捆在店外,嘴裡還堵了麻布,立刻哭天喊地起來:「世子爺,你怎麼就死了哇!我剛才走的時候你還活得好好的啊,還和我說話!這信國公府的少爺如此蠻橫,先折斷了你的手臂,又把你害死,你在天之靈,一定要睜大眼睛看著這群人,不要放過一個啊!」

    「放肆!」

    「無禮!」

    幾個禁軍指著那個家人,大喝了一聲。

    這家人是楚應元的心腹,今日裡陪著主人溜出來就覺得心頭一陣亂跳,怕是要發生不好的事情。他原以為只是吵吵架砸砸東西,怎麼也不會鬧出太大的事來,誰料到自己主子身殞信國公府的店中,而且身後還有一群看起來惹不起的傢伙。

    一想到回去肯定也是活不成了,說不定還要連累家人,這僕人對著幾個暗衛吐了一口唾沫,出去就要送死。

    那幾個暗衛無心之間殺了楚應元,本來就又內疚又惶恐,這僕人跳上來又抓又咬,竟是不敢還手,任他作為。

    眼見著東市裡的人越聚越多,大皇子皺著眉不悅地瞪著暗衛們:「你們還愣著幹嘛,把這人趕緊捆了,把嘴堵上!」

    項城王府的家將看見這四個暗衛要動粗,哪裡會讓他得逞,連忙拔出武器上來制止,這下禁衛也嚇到了,生怕傷了大皇子,連忙護著大皇子進了店裡,又讓掌櫃的關上內室和外面的門,不要放人進來。

    李銳卻整了整衣衫,往外走去。

    「李銳,你到底要幹什麼!回來!」大皇子在等謝易凡帶隊來護送他回宮,眼見著李銳往外走,忍不住出聲阻止。

    「大皇子,此事發生到如此地步,自然是要有人出去維持局面的。你身份尊貴,此事最好不要出頭,只有我去。在我家中店裡出的事,人人又看到了我動過手,怎麼也摘不出去了。」李銳見大皇子駭然相顧,居然還輕笑了一下。「大皇子莫非以為我要以身償命?不會的,我還得留著有用之身效忠陛下和殿下,只是此事必須有人負責,我不能連累我祖母,所以我得出去。我好歹是信國公府的嫡長子,他們不會把我如何的。」

    楚承宣知道他字字說的都是正理,可他卻無法接受。明明是他貪玩要出宮,明明是他故意以身犯險惹了事,卻連累了李銳遇見這次的危機!可他又知道李銳說的是對的,在謝易凡來了之前,這裡必須要有李銳頂著。若是掌櫃的出去,怕是片刻就被削了腦袋。一時間他百感交集,五味雜陳,也不知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看著李銳推門出去的。

    「就是你!就是你出言諷刺我家世子,引得我家世子動怒出手!你折了我家世子的手臂還不夠,還讓這群帶著利器的人用武器架住我家世子的脖子!」那家人指著李銳的鼻子罵道:「你也是忠良之後,年紀又這般小,怎麼如此心狠手辣!」

    「楚應元的手臂是我折的,我那是為了自保。可他自己蠻勁發作,撞了劍刃,卻不能說是我下的毒手。」李銳木著臉和那家人辯道:「此事無數人都看見了,是那楚應元自己尋死,干我何事!」為了護住大皇子,就算他心裡有愧,也只能全說是楚應元的不是了。

    「你信國公府的嫡長孫性命寶貴,我項城王府的世子命就不值錢了?」一家將啐了一口,指著李銳說道:「把他綁了帶回去!」

    大皇子在裡面聽了外面的動靜,連忙和剩下的三個禁衛精英說道:「我怕李銳吃暗虧,你們幾個趕快出去幫他。」

    「可是殿下,您的安危……」

    「有門還有四個暗衛,我哪裡會有什麼事!你們快出去!」

    幾個禁衛也怕再出大禍,連忙打開門擠了出去,揉身而上護在李銳面前。

    李銳此時正一人獨鬥十幾個家將,這些家將畢竟不敢傷他,李銳下手又狠,一時竟沒有被抓起來。

    京城之中的百姓都看過無數熱鬧,雖然也吹噓過見過不少公子哥帶著家人在街上鬥毆的,可如此刻這般驚醒動魄的獨鬥之局卻是從來沒見到過。

    這信國公府的嫡長子雖然只有一人,可是他如瘋虎、如鬼魅,忽東忽西的東踹一腳西出一拳,不少家將不敢用刀,只得空手去擒,都被他以更快、更猛、更狠的招式給狠狠的擊到一邊。

    這些家將都是武勇之人,見信國公府這位嫡長子勢若癲狂卻武力驚人,倒有一大半對他生出了敬佩之意。

    信國公府的名頭,果然是名不虛傳!

    旁邊圍觀的百姓更是拍手叫好。他們不知道這事到底誰對誰錯,但當街十幾個大人圍攻一個少年,這少年還沒有吃什麼大虧,這本來就是值得為這少年喝一聲彩的事情。

    他們也不管是非,只看熱鬧,這熱鬧好看,自然是人人都看的捨不得走。

    李銳雖然動作大開大合,看似癲狂,但仍是凝神注視、心意絲毫不亂,這才能在眾多家將的夾擊之中保得自己不被抓去。猛然間,他見到側面有一道反光,一瞥之下,卻見是那前面唾罵他的家丁抽了某個家將的一把單刀衝了過來。這一下若是給他砍到了,怕是不死也傷。

    「來的正好!」李銳一聲大喝,不退反迎,猛然一踩地騰出包圍的圈子,對著那家丁一拳搗出,「咚」地一聲悶響,那家丁鼻子一陣酸麻,身子忍不住往後一仰。

    李銳力氣多大?此刻只有這個家丁知道。在這剛猛無儔的拳力震撼之下,他眼前頓時金星飛舞,雙臂酸軟,手上的刀再也拿不住,兵器嗆啷落地。鼻子更是血流不止,連聲慘叫。

    「好極了!謝謝你送了把兵器給我。」李銳用腳尖挑起單刀,稍微舞了一下,用刀尖指著眾多項城王府的家將。「我家的家將平日裡都不敢帶刀出門,想不到項城王府如此厲害,竟然敢在白日青天之時帶著刀劍在京城大街上圍攻我一人。」

    「明明是你們的人先帶劍的!」那家丁捂著鼻子慘叫道。

    李銳不去理他的話,那帶刀帶劍的都是皇家禁衛,此事鬧出去也不會有人彈劾他家失格。

    他持著刀,站在玲瓏閣的門口,垂目望著諸多敵人,竟攝的眾人不敢出聲。

    陡然間,他身後店門的門板開了一扇,又有幾人持了武器出來,護衛在李銳身邊。

    那家丁眼見著逼死主子的人如今還敢如此囂張,只覺得天地都黑了一片,忍不住從肺腑間發出一聲厲叫:「你們信國公府仗勢欺人,實在是天理難容!」他性子也暴烈,不然也不會對了楚應元的胃口,一直當做心腹,此番他知道世子死了自己也不能活,又覺得這李銳顛倒黑白,悶著頭就往玲瓏閣的門口撞去!

    幾位禁軍以為他要衝上來傷害李銳,立刻以身做牆護在李銳面前,誰料這人一聲大喝,在周邊百姓的齊聲驚呼中撞上了玲瓏閣門口的柱子!這一股勢道奇急,那人一頭上去,砰的一聲響,頓時腦漿迸裂,紅的白的濺了幾個禁衛一臉。

    這下子,就連李銳都覺得有些握不住刀了,連心神都巨顫了起來。

    ##############################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一條重要的導火索,本著反派炮灰龍套都要給個正臉的想法,作者在這裡給以後再也不會出場的楚應元一個小劇場吧。

    小劇場:

    庶弟(賤臉):你打我啊你打我啊?你打我我告訴父王去!

    楚應元(獰笑):你以為我不敢?

    一腳踹出,正中紅心,雞飛蛋打,滿場混亂。

    楚應元:你來打我啊!你不打我你就是個太監!
匿名
狀態︰ 離線
215
匿名  發表於 2015-5-2 08:39:06
第139章 佈局伊始

    兵部衙門外。

    「你說什麼?大公子被大理寺提走了?」李茂正在部門辦差,忽聞門口吏班說外面有人找他,出去一看,正是老太太派去玲瓏閣的掌櫃。他原以為是有人鬧事,所以過來找他,卻沒想到是大理寺提了他家侄子走了!

    「李銳今日應在宮中讀書,為何會到玲瓏閣去?」李茂壓低了聲音問他。門口已經有許多好奇的人看過來了。

    「大公子今日帶了那位過來……」掌櫃的吞吞吐吐的說著。

    「哪位?嘶……」李茂倒吸了一口涼氣,「是那位?」他伸出了大拇指示意。

    掌櫃的鄭重地點了點頭。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我來。」李茂引著掌櫃的一路往後走,直走到了兵部的最後面他辦公的差房,這才掩上內門,叫那掌櫃的細細道來。

    掌櫃的從一開始李銳帶著幾位公子到店裡來玩遊戲開始說起,說到楚應元如何看中一盤軍棋,如何強要買走卻發現不合規矩,李銳如何出聲要送他軍棋結果卻被羞辱,楚應元如何出手、李銳如何反擊,最後楚應元如何一氣之下不顧利刃加身猛然站起,最終身隕的事情。

    只是他畢竟是信國公府的家奴,話語間對李銳十分維護,也絕口不提自己就是不賣楚應元軍棋和暗暗諷刺他出錢少的事情,即使是這樣,李茂還是一腳對著他踹了過去!

    「自古和氣生財,你不過是個掌櫃,知道別人來挑釁,請示一聲把東西賣了就是。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家裡老太太把這玲瓏閣交給了你,簡直是看走了眼!」李茂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知道始末的,無非就是他仗著有大皇子和家中嫡長少爺撐腰,對著人家項城王世子堅持老太太那一套,最後引得雙方面子上都不好看,一場口角竟成喋血之事!如今若不是要留著他安撫老太太,他現在就給他幾個巴掌!

    「此事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千萬不要讓府裡老太太知道,你回去把玲瓏閣關了,叫所有下人全部都閉上嘴巴。今日晚上你依然還去持雲院匯報情況,但不准說李銳的事,也不准把今天的事透露一點!」李茂瞪著這掌櫃的,「老太太有中風,你若再讓老太太也出什麼事,我讓你一家都不得安寧!」

    「小的不敢啊。」那掌櫃的嚇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的真的沒想到後來事情發展成那樣,誰知道那青年是項城王世子呢?」

    「休要再多說了,你回去吧。」李茂看著離開的家中老奴,左思右想,實在無法繼續坐在堂中。他整了整衣冠,備馬直奔皇宮,希望宮裡能給個確切的說法。

    遇見這種事,大皇子是肯定要摘出去的,大皇子自己已經處理好了三個伴讀,那用來頂罪的肯定就是他家的李銳了。雖說人人都說是楚應元自己用脖子去撞那利刃,可此事哪裡是正常人做的出來的事情?若不是此事發生在他侄子的身上,有其他人和他說了,他都要覺得是大皇子先斬後奏,誣陷出來的罪名。

    你要是郡王世子,活的好好地你自己撞刀子試試?

    「李國公,聖上說了,今日不見。」齊邵不好意思地出來回了李茂的話。如今他是舍人,在宮中行走,就在皇帝身邊負責隨時待命,楚睿也是想著齊邵和信國公家的李銳關係很好,這才派了他出來回話。

    「今日不見,何時可見?」李茂臉上的焦急之色藏也藏不住。「我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李銳又被關進了大理寺,他無父無母,我是他叔父,我不問清楚,誰來問清楚?」

    齊邵心裡其實也很焦急,但他如今身為天子近臣,已經不能猶如以前那般行事了,只能搖著頭勸李茂回去:「下官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聖上才會見您,但如今聖上正在大怒中,就連大皇子都被罰了在後殿裡跪著,此時確實不是好說話的時候。」他壓低了聲音,悄悄的和李茂說:「此時您見聖上也沒用,我看您最好是去大理寺卿那裡先打個招呼。這事事關皇親,管著宗室之事的正是項城王,若以後要審,項城王從中發難,才是真的糟糕。聖上這裡,我看倒像是向著李銳的。」

    李茂被皇帝拒之門外,心裡已經是慌亂的很,此時聽齊邵點撥,連忙感激的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殿門。

    大理寺卿方興正是他的岳丈,他倒不擔心李銳會在牢中受苦,如今皇帝避而不見,事情到底是怎麼個發展,大理寺要有宗卷,總會記錄一二。

#########################

     紫宸殿後殿的書房裡,楚睿冷著臉看著自己的大兒子楚承宣跪在地上認錯。

    「你可知你錯在哪裡?」

    大皇子已經在地上跪了許久,連膝蓋都已經麻了,此時終於聽到父皇說話,連忙俯身趴在地上說道:「兒臣不該白龍魚服輕易出宮,更不該仗著皇子的身份強壓項城王世子。兒臣氣量狹小,為了替李銳出氣……」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楚睿一拍桌子,大聲罵道:「你無非就是想抓著楚應元的把柄去刺那楚應年,好讓你二弟難看!你覺得自己智謀無雙,天下人都是傻子!」

    「你錯在你自以為是!」

    「兒臣有罪。」楚承宣乖乖認錯。

    「你該慶幸這個楚應元只是個脾氣暴烈的,腦袋卻還清楚。若他不顧家中安危,來個玉石俱焚,如今和他一起死的就是你了!」楚睿越想越是心驚,這楚應元有這般決然的性子,還好如今已經死了。若是以後再有什麼變故,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

    造反?殺人?這種人可是從來都只要自己快活的!

    「如今你想怎麼辦?朕若維護你掩下此事,李銳就必定要被拋出去。可朕若放任你名聲坐壞,你自己也知道有什麼後果!好在你們都沒有殺人,人是自己尋死的。只是李銳經了此事,德行有虧,肯定是不能再做你的伴讀了。」

    楚睿想到自己的計劃幾乎都要被這楚應元給毀了,恨不得把項城王也抓過來抹一次脖子。

    「可是父皇,此事因兒臣而起,若是拿李銳出去……」

    「世人都知道楚應元和李銳有過節,此時你說是自己的衛士誤傷了楚應元,也要看天下人信是不信!你和李銳不同,你是一點污點都不能有的!」楚睿揉著額角,「你起來吧,去坤元殿看看你母親,她此刻應該會很擔心你。李銳的事情,朕要想想該怎麼辦。」

    「父皇,信國公府還有大用,萬萬不可……」楚承宣生怕皇帝真的把李銳丟出去不管了,強壓著恐懼替李銳關說。

    「滾出去!信國公府有沒有用,難道還要你這個黃口小兒提醒朕嗎!」

    這已經是很重的話了,楚承宣不敢再說話,只好彎著腰恭恭謹謹的後退著走到門口,才敢轉身離開。

    「李銳此番也是無辜,可是楚應元若不是和他有仇怨在先,就算朕的大皇子想要刺激他,也不至於弄到這般地步。」皇帝在心裡盤算著,「可李蒙就剩這一根獨苗,朕怎麼也不能讓他出什麼事。但如今岐陽王餘孽還在蠢蠢欲動,朕也不能寒了宗親國戚的的心,如今該如何是好……」他把手背在身後,一個人在空蕩的書房裡走來走去,苦思著能夠兩全其美的法子。

    該如何把不利化為有利?李銳只要前途還在,他就能護著他再爬起來,就怕項城王四處走動,又惹得信國公府的對頭一起攻訐,倒把李銳弄的身敗名裂。

    信國公府的對頭……對了!還可以這樣!

    楚睿站在書房的一副字畫面前,看著那字畫出神。

    李銳已經按照安排去了大皇兒身邊,此時是晉國公府丁憂,不然怕是早就已經有人接觸李銳了。如今晉國公府不靠過來,乾脆就讓他們靠過去。此事正是極好的機會,信國公府留下這麼大把柄,他再做出對信國公府避而不見的態度,李茂四處求援就是正常的……

    此事要細細謀劃,李銳要怎麼贏得張家江家等世族的信任,還得看李茂的演技如何。

    齊邵從外面回完李茂回來,正準備稟告此事,卻見書房門口守著皇帝的心腹太監和禁軍首領,立刻明白此時不能打擾,退步離開了後殿。

    不知道聖上該如何幫助李銳,如今他身在朝廷,再也不是士林學子,竟是連掀動人潮替他奔走都不成了。

    ######################

匿名
狀態︰ 離線
216
匿名  發表於 2015-5-2 08:39:17
     項城王在京中的宅邸。

    項城王世子楚應元的遺體被大理寺的官差給帶走了,因為需要仵作驗屍,鑒定到底是自己撞上去的,還是被人用利刃劃開的。

    他家的家將忙到最後連屍首都沒有帶回來,自然是滿心怨恨的回來報訊。

    項城王楚濂在太常寺裡聽來送信的人欲言又止地說家中出了事,立刻就快馬趕了回來。

    等他一回家,隔老遠就已經聽見自己的王妃在前院廳裡哭的歇斯底里,心中頓時一陣心驚肉跳。

    他這夫人雖然不是什麼冷靜自持之人,但多年來從未失態過,這般悲哭,想來是他那孽子又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惹得他的夫人又怒又氣。

    當下他就皺著眉頭,一陣快步衝進了前廳,嘴裡還罵著:「你這孽子,上次你踢的你二弟那一腳還不消停,我勒令你在家裡……」他的話頓住了。

    根本就沒有什麼孽子,前廳裡只有哭倒在女兒身上的項城王妃,和幾個守衛府中安全的家將。

    「夫人為何哭成這樣?」項城王一看身邊的女兒也哭的成了一個淚人兒,急的一跺腳:「四娘,為何你也這般哭!你們到底說個話啊!」

    王妃生了楚應元後很多年才得第二個兒子楚應年,在第一個兒子身上花費的心血可想而知。如今突逢噩耗,簡直如同天塌了一般。而一旁的楚四娘一聽又是李銳,對當初自己纏著哥哥要買那一盞燈悔恨無比,恨不得以身代之,死的是她才好。

    「哥哥,哥哥死了……」四娘抽抽涕涕地說:「那些人非說哥哥是自殺的!」

    「什麼!」項城王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他不是好好的在家裡修身養性嗎!」

    周圍的家將都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下,他們去的時候已經太遲,世子的氣都已經斷了有一會兒了,不但人沒救回來,身子也沒搶回來。

    項城王被妻女的哭聲惹的心煩氣躁,忍不住大喝道:「都沒個能說清楚的!元兒身邊的曹俊呢!叫他來說話!」

    「回王爺,曹俊……曹俊他報仇不成,一頭撞在柱子上碰死了!」一個家將親眼目睹了那腦漿迸射的場景,至今閉眼還看得到曹俊那不甘心的眼神。

    「報仇?向誰報仇!」

    「……報……」那家將艱難地說道:「向信國公府的嫡長公子李銳報仇。」

    那家將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他是後來才去的玲瓏閣。知道一切的曹俊已經撞死,其他知情的項城王府家人都被當做證人給押去了大理寺。如今他這裡只有從曹俊那裡得來的隻字片語,如今只好一五一十的說來。

    「又是李銳?」項城王怒目切齒,「來人,和我一起去大理寺討回我兒子的屍體!」

    給那些仵作糟蹋,還不知道回來是什麼樣子!

    還有那些家人!

    總要知道他兒子死亡的真相!

    項城王妃一聽到屍體二字,哭的更加厲害了。

    「夫人你也別在這裡哭了!」項城王一聲厲喝成功的讓項城王妃頓了一頓。「你在家中哭有什麼用!如今要做的是替我們的孩兒討回公道!你去宮裡哭去!去跟皇后哭!去跟太后哭!她們要不見你,你就跪!你就喊!我身為太常寺宗親之首,我的夫人都進不了宮去,看以後哪個宗室還服她們!」

    項城王妃聽了項城王的話,重重地點了點頭,她心中滿是怒火,回了後院就去換王妃的命服,準備進宮去施壓。

    項城王帶著家中精銳,乘著馬疾奔東城的大理寺。

    大理寺中,李茂正在方興的陪同下看著各方的口供。

    項城王世子橫死東市,又涉及到大皇子和信國公府的嫡孫,這些奉命出去調查的大理寺官員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很快就錄來了口供。

    檢查楚應元傷口的仵作也送來了報告,證明傷口是牽拉產生,而非砍傷或劃傷。

    但方興和李茂都知道皇帝的意思是要摘大皇子出去,那為何玲瓏閣裡有人帶著武器,又為何會出現在項城王世子的脖子上,這真相就需要掩藏。

    只是本朝律令,除非特許帶刀的官吏或武將,其他人不得在街市上帶著武器行走。若白身帶著武器,有三人聚集在一起傷人的,視同亂賊。李銳再怎麼身份高貴,也是白身,無法解釋為何身邊出現了幾個帶著刀的下人。若說是家將,那就是為信國公府惹禍。家將敢對皇親出劍,已經是一種以下犯上了。

    此事怎麼看都對李銳不利,因為口供和物證都無法在不牽扯到李銳的情況下證明他是清白的。更何況楚應元死之前右胳膊骨折,這手下的極重,若說兩人之前沒衝突,是他自己無緣無故撞死在刀刃上的,那真叫可笑。

    「李茂,不是老夫不願偏袒,只是老夫和兩位少卿研究了半天,也想不出如何證明李銳的清白。項城王現在恐怕已經在來大理寺的路上,老夫不可能不讓項城王見楚應元的屍體,也不可能阻止苦主去看口供。」方興拍了拍自己女婿的肩膀,老夫只能保證李銳在三司會審之前不受苦,怕此番為了避嫌,連主審之地都不會放在大理寺了。」

    「是小婿讓岳丈大人為難了。」李茂知道方興一定在其中活動不少。比如說帶回楚應元的屍體,一定就是老丈人怕項城王府搶先帶走屍體所作的應對。

    「我們都是一家人,李銳既然是你侄子,就和我家侄兒沒有什麼區別。他父母雙亡,如今又攤上這麼一件事,實在是讓人不勝唏噓。」方興也是保皇派的功勳,自然對皇帝的行事風格瞭如指掌,「若此事聖上真要摘乾淨大皇子,怕是李銳這輩子仕途就毀了,只能做個在家的白身。」

    「如今我都不操心仕途什麼的了,我只希望他能平安無事。」李茂和項城王接觸不多,印象中他是個老好人,上朝也從來不發一言。但再老好人,嫡長子死的不明不白,都不可能善罷甘休。

    他自認若是有人逼死了他家的銘兒,哪怕不是故意的,他也要血債血償。更何況楚應元已經二十多歲,一般青年被養到這麼大早就娶妻生子,這楚應元因為被國孝耽誤,沒有留下一點骨血,叫項城王白髮人送黑髮人,怎麼可能冷靜!

    李茂原先不擔心皇帝會不管李銳,畢竟李銳還身繫聯合世族的重任。但一旦李銳名聲變臭,自然就不會還留在大皇子身邊,若是這點價值都沒有了,世族憑什麼要接受李銳的示好?就因為他是個白身的信國公府嫡孫?他又不是自己的兒子!

    如果要賭皇帝對李蒙的一點感情,那真是不敢賭,也賭不起。

    無論怎麼想,李茂都覺得李銳此次怕是要被連累到底了。他一下子覺得皇家無情,一下子覺得楚應元連死都不讓人安生,臉色又紅又白,讓方興看著都擔心。

    方興已經五十有二了,身體還算健朗,他見慣了各種冤案、不能說的案子、必須要錯判的案子、卻從來沒想到會有審到自家女婿府裡的一天。

    畢竟信國公府家風多嚴,作為親家,他是最清楚的。

    此番真的算是無妄之災!

    「你先去看看李銳吧。他小小年紀遭逢此變,想來更需要家人的支持。」方興沒得到聖諭之前自然是不能放了李銳,但讓他在裡面過的盡量舒服點還是可以的。他讓屬官帶著李茂去監牢裡找李銳,自己則繼續翻看著口供和案卷,希望能找出一個突破的點來。

    「大人!項城王求見!」

    「說曹操,曹操到,這來的也太快了。」方興丟下案宗,長歎了一聲。來的是苦主,還是注定不能得到什麼伸張的苦主,他家又和信國公府有親,這一番他怕是要準備唾面自乾了。「請項城王進來!」

########################

     大理寺卿的牢房外。

    李銳雖然是白身,但身份特殊,並沒有和許多犯人關在一起,而是單獨在一處牢房內。李茂在牢房外看了一眼,裡面有床、有桌子,甚至還有一個馬桶。雖然連家中的角房都比不上,但在監牢裡已經算是「上房」了,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李茂看著下了床的李銳,發現他表情十分平靜,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心中不知道為什麼驀地產生了一陣悲苦。

    如此年少的孩子,遇見這種事情,又身陷囹圄,卻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樣子,那一定並不是不在乎,而是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了。

    「銳兒……」李茂眼眶一紅,「你放心,拼了我頭上的信國公爵位不要,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聖上還要重用我家,必然不會讓你有事。」

    李銳點了點頭,似是對自己的安危並不怎麼關心,只說了一句「我信的」,卻話語一轉開始說到了他的祖母邱老太君。「此番我入獄,想來也不會有性命之憂。我父母雙亡,父親又是為國捐軀,聖上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我給楚應元那『蠢貨』賠命的。」他這裡的蠢貨是指楚應元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人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可他卻寧死不退,他心裡堵得慌,不得不罵他一句來發洩。

    「只是祖母一直對這玲瓏閣十分期待,此次我陪著大皇子去了玲瓏閣,反倒弄砸了祖母一直以來的期望,怕是連這些遊戲都不能再宣傳了,我心中十分愧疚。如今我一想到祖母要為我日夜擔憂,我心裡實在難安。她老人家身子不好,年紀又大,還望叔父替我多多遮掩,千萬不要讓祖母知道此事。」

    李茂一聽這孩子現在還在擔心其他人,心裡實在有無限的難過,恨不得對天長嘯一頓發洩才好。可他是長輩,又是這孩子如今唯一可以依靠之人,他若失態,讓李銳如何冷靜?

    李茂只得做出成竹在胸的樣子安慰他道:「你放心,我已經吩咐過了,誰也不會告訴你祖母你出了事,玲瓏閣出了事。我會跟她說您最近功課實在太差,太傅不准你出宮回家。我也會和家中下人吩咐,這陣子無論誰來見你祖母一律不見。」

    「只是這謊不可能撒太久,你務必要保重自己。等我想法子讓你洗脫了嫌疑出獄,你若是瘦了頹了,還是要讓老太太擔心。」李茂盡量語氣輕鬆些和侄子說話,「倒時候你祖母倒不是擔心你了……我看她會又拿著宮牌進宮告狀去,說宮裡人虐待她的孫兒!」

    李銳擠出一個笑容,對著叔父笑了笑。

    李茂進來找李銳,是為了想問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的。他必須要多聽很多人的說法,才能找到最核心的關鍵。

    李銳是當事人,自然說的比口供或者掌櫃的春秋過的說法更加實際。李茂一聽是大皇子自己跑出來讓楚應元冒犯,被李銳護了才沒有出什麼事,心裡就知道這大皇子不是省油的燈,怕是想使什麼手段,正好被他這倒霉的侄子給化解了。

    李銳後來說的和掌櫃的說的差不多,李茂知道了眾人沒有隱瞞什麼真相,也沒有添油加醋,這才放心的離開。

    只是李茂從牢獄出去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從大理寺離開的項城郡王。

    兩人眼神一個交接,哪怕李茂站在三丈之外,都感受到了項城王那刺骨的恨意。

    這恨意猶如實質,就如他喚醒了一隻沉睡的年老獅子,那年老的獅子正在迫不及待的想讓他看見自己的猙獰。

    李茂對著項城王拱了拱手,心中不是十分在意。

    此事他侄兒從頭到尾都是被牽連,所犯之錯無非就是折斷了項城王世子的手臂罷了,如今他家三代專業替皇族背各種黑鍋,他自己也已經感到厭煩。

    項城王冷冷地看著李茂走遠,轉頭看了一眼大理寺。

    「我們去宮裡。」

#########################

     持雲院裡。

    顧卿一臉期待的看著嘉雲的爹,就連嘉雲都帶著緊張的神情。

    「怎麼樣?今日開業反響如何?」

    「來的人倒是許多,但大部分是看熱鬧的。」掌櫃的拿著店裡的賬本,有些飄忽的回報道:「加之又是陰天,許多人不敢久待,所以也沒有多少收益。」

    早上倒是有不少顧客買了乙等的回去玩,但他們店裡本就不靠乙等的賺錢,會員當時大部分都在後面玩,下午出了這事,立刻都跑了個乾乾淨淨,對生意也有所影響。

    「不過還是有不少人定了甲等的遊戲的。有工部侍郎仇府府上定了XXXX、XXXX一副,還有欽天監一位張大人定了一副『飛昇棋』,另有……」

    掌櫃有些深思不定的讀著賬本,顧卿只當他是因為生意不好,怕他責罰,所以有些緊張,反倒開口安慰他:「做生意,自然都是要慢慢來,急不得的。今日才開業,能有這樣的成績已經是不錯了,你做的很好,我也很放心。」

    嘉雲他爹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好跪下來謝過顧卿的賞識。「得蒙太夫人誇獎,小的不勝惶恐。」

    「那你先下去吧,店裡應該還有許多忙的。你把今日的賬本留下。」

    那掌櫃留下賬本,如蒙大赦一般的走了。只是邊走他還邊在心焦,今日他倒是糊過去了,可是玲瓏閣如今已經被大理寺給關了,明日的、後日的賬簿到底該怎麼辦?難不成他還要偽造賬簿不成?

    這實在太難熬了!

    顧卿拿起賬簿,笑嘻嘻地指著其中「飛昇棋」一欄,笑著對花嬤嬤說道:「你看看,張大人,一定是張玄無誤了!」

    「我看也是。」花嬤嬤也露出一個笑容回著顧卿,眼睛卻若有所思的盯著玲瓏閣掌櫃正在走出去的背影。

    此人神魂不思,怕是玲瓏閣今日出了什麼事情。

########################3333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大理寺監牢的第一夜。

    李銳從身上摸出一隻蟲子。

    李銳:???這是什麼?

    又過一會兒,又飛過一隻蟲子。

    李銳坐起身,歎了口氣。

    「這位獄頭,能不能請你轉過身?」李銳皺了皺眉,「我內急。」
匿名
狀態︰ 離線
217
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16:46
第140章 博弈

    幾乎是一夜之間,信國公府嫡長孫殺了項城王世子的消息不脛而走。東市的那場熱鬧無數人都看到了,而十幾個家將圍著李銳一人爭鬥,最後被都大理寺帶走的後續更是讓人津津樂道。但極少有人提起,就在他們被帶走後的半個時辰,又來了一隊人,從玲瓏閣裡接走了幾個人的事情。

    宮中的禁衛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這些百姓天天在天子腳下溜躂,中軍、禁衛、小吏、捕頭,他們的眼睛比誰都精。

    出現了一隊宮中禁衛,哪裡還有人敢多言?

    項城王楚濂在看到那份口供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兒子的仇是報不了了。


    意圖襲擊大皇子,被衛士控制,氣憤之下不顧利刃加身憤然站起,最終喋血當場……

    每個字、每一句,都敲在了項城王的心頭,這輩子也忘不了。

    楚應元是他們夫妻兩的第一個兒子,從小也是悉心教養著的。後來遇見岐陽王之亂,項城王為了避嫌,不得不夾緊尾巴過日子,每日裡深居簡出,做出一副老實人的樣子。但他的兒子依舊是張揚爽利,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也許是出於自己內心的羨慕,也許是因為兒子過著他一直想要過卻沒有過過的日子,楚濂放任了兒子這種性格的發展,但隨著大兒子年紀越來越大,這種張揚變成了跋扈,這種爽利變成了剛愎,他甚至還有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偏執……

    他原想著,反正他們一家都在封地,山高水遠,一手遮天,他努力經營著地方,手中又握有不少父親暗地裡留下的人馬,即使嫡長子性格上有些過於剛烈,在桂南這一畝三分地上,總是能護他平安的。

    更何況他兒子又不笨,只是脾氣差。脾氣差的紈褲子弟太多了,怒而起拔劍傷人的都有不少,他的兒子只是蠻橫了點,還沒有太過差勁。

    誰料皇帝突然把他們召進京城,這地方簡直就像是和他的大兒子犯沖,他接二連三的犯錯,甚至敢動他的人手去刺殺一個信國公府的嫡長孫!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一直只能伸,總有一天會觸到不能碰的東西。

    所以他點了他的庶子上京敲打他,希望有這個弟弟在旁邊時刻讓他警醒著有人能替代他,他能學會忍耐和妥協。但他還是死了,死的如此憋屈。

    「元兒,你放心。爹會替你討回公道的……」楚濂已經忍了一輩子,他也是楚氏的血脈,自然有著與生俱來的野心,可是這股野心一直被他自己壓抑,一直被他控制,提醒著他不要做大楚的罪人。可是如今,他不願意再忍了。「你的仇,不報我枉為人父。無論是大皇子還是李銳,爹一個都不會放過!」

##########################

      第二天一上朝,就有御使彈劾李銳殺害項城王世子、而且還當街鬥毆。

    李茂為了李銳的事情一夜都沒睡好,如今一聽御使說的話,上去掐死他的心都有。

    大理寺卿出列說明此案有種種疑點,但從目前證據來看,李銳並不是殺人的兇手,兇手應該是自殺,結果在朝堂上被人指著鼻子罵「以權謀私」、「包庇家屬」,被辯的連頭都抬不起來。

    李茂也被彈劾「縱侄行兇」、「目無法紀」等等,皇帝知道楚應元之死屬於咎由自取,但為了種種原因,沒有在朝上偏袒與他。

    大部分有人脈有關係的人家都知道此事大概有大皇子的參與,畢竟大皇子那天出了宮不是什麼難打聽的消息,能帶著刀劍行走,敢把武器架在人脖子上的是誰,他們不是傻子,一猜也能猜出個來龍去脈來。但他們就是咬准李茂不敢牽扯出大皇子來,讓他吃這個啞巴虧。

    李茂百口莫辯,見皇帝也不做出什麼偏袒的行為,頓時覺得心灰意冷。

    別說心中的抱負、振興家族什麼的了,此時若是連侄子都保不住,還如何去談「振興家族」?

    下了朝後,勳貴派的各方大臣都要打聽情況,李茂本著多說多錯的想法匆匆離開,向內書房遞了折子。

    但皇帝依然不見他,只是托齊邵給他送了一封信出來。

    李茂回了兵部,等所有人都離開後署以後,在房間裡打開了信函,細細的查閱了起來。

    「欺人太甚!」讀完信的李茂將信狠狠地扔在桌子上,一掌拍了上去。「我糟你祖宗十八代!」

    李茂這次是真的出奇的憤怒了,他家祖孫三代為大楚出生入死,他哥哥連性命都搭上了,他侄子更是要冒著各種危險打入世族,可是就算他答應了皇帝的盤算,那也因為是預計在四五年後的事情!

    四五年後的事情從現在開始準備,自然是有各種保障的。

    可如今就因為出了這麼一件事,皇帝竟然逼迫他現在就開始謀劃!

    他那侄兒才剛剛年滿十四歲,只是個孩子啊!

    李茂站在屋裡,喘的如同那鐵匠鋪的風箱一般。但他畢竟最後還是冷靜下來了。

    『我雖忠君愛國,但也並非愚忠的蠢貨。我父親常教導我首先要保身,然後是保家,其次再來濟世。如今我家人不保,你卻以為我是那種只知道唯唯諾諾的忠臣……』李茂將紙片撕了個粉碎,一點點的吃了下去。

    「可恨!」

################################

      大理寺的牢獄中。

    「來人啊,有人沒有?」李銳住的牢房雖然什麼都有,但畢竟不是家裡,只是一夜,他的身上就起了無數的小疙瘩。

    床鋪上倒是鋪著褥子和床單,只是依然還是有許多不知名的蟲子咬噬他的身體,這裡又是在地下,陰冷潮濕,若不是他也曾在外露宿過,怕是第一晚就已經崩潰了。

    「來了,來了,李大公子,你喊我何事?」看管他的獄卒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因為李茂上次來探望李銳的時候塞過不少銀子,自然是對這位「少爺」笑臉相迎。

    「我內急。」李銳看著牆角的恭桶。

    「那不是有恭桶嗎?」獄卒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牆角的馬桶。

    李銳皺著眉頭:「那恭桶有一天沒倒了,如何用得?」

    他在家中時,廁房裡的恭桶永遠是乾乾淨淨的,還有底部挖空的椅子放置其上,可以讓他坐著方便。他對食宿都無所謂的很,只有這個人問題,他實在沒辦法忍得。

    「你再等等,獄長來坐班的時候我去報備一下,等獄長來開門的時候,我再幫你倒掉。」他只負責看管犯人,牢門的鑰匙卻是沒有的。這門下只有一個送飯的孔,恭桶當然是塞不過去。有鑰匙的只有獄長,他想倒也無能為力。

    無奈李銳醒來之後實在無法忍住,只好強掩著噁心打開了恭桶,方便了一下。他已經打定主意這段日子少喝水,哪怕少接觸這個髒兮兮的恭桶幾次都是好的。

    「我說這位少爺,你是為什麼進來的呢?」這獄卒專門負責看管這間牢房,能關進這裡的,不是大官就是巨賈,還從未有如此年輕的少年進來的例子。但這少年看起來才十六七歲,就已經入了大理寺的監牢,那一定不是小案子。他生性善談,便好奇的問了一問。

    李銳在牢房的空地裡打著拳,他叔父說的不錯,若是他出去瘦了虛弱了,他祖母見了一定會難過。

    此時正好練練拳法,也能打發時間。

    他在牢房中一個虎步衝拳,卻聽到那獄卒的話,略微頓了一頓,對他說道:「我和一人打架,他打不過我,又被人攔住,一時氣不過尋了短見。現在人人都覺得是我殺了他,至少也是我逼死了他。」

    那獄卒瞭然地點了點頭,如果是這樣,那這位少爺還真是倒霉。「這種事向來看上官怎麼判了。如果偏袒苦主那邊,至少也要讓你吃點苦頭再判;若是偏袒你這邊的,大概就是賠錢了事。」獄卒安慰他道:「你一進來多方拜託我照顧,想來上官和你家交情不錯。你在裡面吃幾天苦,說不定很快就能出去了。」

    李銳想不到自己在牢獄中還能得人安慰,聽著獄卒的口氣,大理寺幾位上官似是沒有吐露他的身份。他收起拳,向那獄卒說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218
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17:09
    獄卒見這小孩進來以後既不哭鬧也不悲觀,而且對於牢獄中的一切也不怨聲載道,倒是十分隨遇而安的樣子,心中也十分欣賞。他在這裡見得多了,紈褲子弟傷了人進來的也有不少,但每一個都十分討厭,兼具「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老子馬上就能出去」的氣質,像這樣不驚不辱的坦然的,他看的這麼多少年裡,還是頭一個。他想來這孩子再怎麼冷靜,見到有人在他面前尋了短見也是不好過的,就在這牢獄的門口坐了下來,準備和他開導開導。

    「你也別覺得那人死了是你的錯,這樣的人我見得多,就算不因為打架自己逼死自己,也會因為其他事逼死自己。」獄卒有些感慨地說:「你見過那河水沒有?」

    李銳見這獄卒想要和他聊天,便一拂地上,也坐在門前,像是和普通朋友那樣的聊道:「我自然是見過河水的。」

    「有些人,就算是在湍流激盪的河裡,也能自己游出來,因為他們憋著一口氣,怎麼也不願意沉下去。」那獄卒若有所指的說,「可還有一些人,即使水面十分平靜,但他們也能輕易地沉入河底。」

    「其實河從來沒變過,河一直都是那條河,河水有湍急的時候,也就有平靜的時候,可人卻是千樣的人,有的人渡過去了,有的人就直接沉底了。」

    「你遇見了一個膽子小,不願看見激流,只好沉了底的人,這是你的不幸,但也是你的大幸。至少你看到一個人如何沉下去的,便不會和他做一樣的事。」這獄卒就是借這個比喻來暗示他不要自暴自棄了。

    「獄卒大叔有大見識,小子受教了。」

    李銳這兩天確實受楚應元的震撼極大,他一直自責與自己得理不饒人,以至於他不甘受辱,用那樣驚心動魄的方式死在了他的面前。而後他的家人撞柱而亡,也是因為眼見著伸張無門,只好以死洩憤。他昨夜一直都在反省,自己在成長過程中可有對其他什麼人這般咄咄逼人過,可有傷過別人的自尊但是自己不以為然的時候。

    萬事皆有因果,他若不種下因,是不是就不會收到那果?

    「不是我有大見識,而是我見得多罷了。」獄卒指點這他,「像你碰上的那種人,若是自盡了,才是好事。因為這種人的想法是你無法揣測的。他會因為一時之念跳起殺人,也會因為一點口角滅人滿門。他們心中沒有別人,也沒有自己,只有快活。」

    「快活?」

    「我和你說件真事吧。」那大叔也起了談興,「貞元七年,通州發生一起大案,一個青年殺了他自己的父母家人一共七口人,此事當年引起朝野轟動,簡直是令人髮指,可起因卻不過是因為一件小事……」

    獄卒守著李銳也是無聊,開始將一些他這麼多年來看過的真人真事。

    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你沒辦法用常理猜度的,既然無法猜度,也就不必去猜度了。若是能猜度的出,他又如何能做出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呢?

    少年人就是見識的太少,總以為世界就是那個世界,人就是那麼多種人,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哪有那麼單純?

    這獄卒也是出於好心,加上這少年也沒有看不起他一個九品的芝麻小吏,便願意細細的告訴他這世間到底出過多少冤假錯案,又有多少匪夷所思之人。他受的委屈,又算的了什麼!

    李銳入獄,世族一派巴不得信國公府早點完蛋,用盡辦法施壓。項城王身為掌管宗室和祭祀的太常寺卿,在京城裡四處走動,動員各家親戚想辦法向宮裡哭訴,討要兒子的屍體。

    這已經是五月的天了,若是不早點運送回封地下葬,怕是沒多久就要臭了。死時滿腔怨氣,死後還不能入土為安,項城王的控訴字字催人淚下。

    楚睿出於自己的考量,命令太常寺和刑部把此事再壓一壓,拖著不准受審,任是世族的眾臣在外面鬧將個翻天覆地,也不准這事放到檯面上,對外只說是少年意氣之爭,李銳並無殺人嫌疑。但這樣的解釋,自然是不能堵悠悠眾人之口的。

    意氣之爭何至於動刀動劍?意氣之爭又為何不願意明明白白的過審?

    李茂這一段時間幾乎奔走了各方的人家。大理寺他去過,刑部他去過,李銳的舅舅家更是三天跑了四次,就為了能夠想辦法遞消息進宮裡,請皇帝出面仲裁。

    但皇帝只是派人好言勸慰,除了朝堂上例行公事,一直沒有召見李茂的樣子。

    所有人都知道李銳此番在劫難逃了。

#########################

      晉國公府。

    「你看李銳這一次到底會不會有事?」已經丁憂在府中的張諾又在和江道奇下著棋。

    此時他閒賦在家,看朝中的局勢卻是更加明朗。而江道奇由於張玄的預測,心繫江南家中的莊園田地,出來的也少了。

    「李銳可是李蒙的遺子,只是一個已經自盡的項城王世子,自然是不能讓他償命的。」江道奇淡淡地道:「只是這番為大皇子頂罪,怕是前途盡毀了。」

    張諾拿著棋子的手一頓。當今皇后是他的堂妹,大皇子是他家的外甥,張家支持哪位皇子不言而喻。

    「大皇子還是毛躁了一點,而且頗喜歡使些小手段,這次連累到李銳,希望以後要收斂一點,不要再做出這種事情了。」

    江道奇卻不以為然,他輕鬆放下一子。「李銳對他來說只是個伴讀而已,況且才跟了一個月,能有什麼感情?天家無真情,你看李茂平日裡對皇帝多麼忠心耿耿,現在皇帝為了撈出他兒子,還不是任由局勢倒向對李銳不利的一面?誰當皇帝都是這個德行,大皇子雖然是你家外甥,我勸你還是也看透些比較好。就算他最後坐上那個位子,也不見得就比他父親對世族更優渥。」

    江道奇一口一個皇帝、德行,絲毫不擔心禍從口出。或者說,他不懼怕禍從口出。

    「李茂這段時間四處奔走,聽說還在兵部裡暈倒過一次。李茂看樣子是被這個侄子收服了。也不知道這李銳到底是如何有才德,竟然能讓準備『捧殺』他的李茂半途改變了主意。」張諾感慨著也下出一子。

    「是不是有感情,李茂此番都必須做出用盡全力的樣子。他的信國公位子是從李蒙手裡漏出來的,若是李銳真有個萬一,他就要背著各方的罵名過日子了。李茂也不容易,他本身並不是好事之人,可事情總是接二連三的找上他,我看沒幾年,不需要你復出,他自己就把自己玩沒了。」江道奇最瞧不起李茂這種既沒才又無智,連格調都沒有的人。

    「不過此時信國公府也不能出事,李銳出事,他家患了中風的邱老太君必倒,那李茂也要回家侍疾或者丁憂,若信國公府一倒,皇帝該提防的就又是我們而非勳貴一派了。」江道奇想了想,對張諾說道:「你想不想為大皇子平添一門助力?」

    「咦?江兄又有何計?」張諾沒想到江道奇居然話題會轉到這上面。他這位好友兼姻親曾明確表態過不會參與到爭儲之事中的。

    「此番李銳入獄,皇帝為了大皇子,無論如何都要捨掉李銳的,李銳只是一介白身,又沒有什麼後台,就連定了親的陸家如今也是風中殘燭,隨時都可以熄滅。以當今這位的心性,李銳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但一輩子做個白丁是肯定的了。」江道奇分析著局面,「但若此時張兄你出手幫那李銳一把呢?」

    「你說什麼?我幫李銳做什麼!」張諾把棋子往棋盤上一丟。「李茂又不會因為這個就倒向我們!」

    「不需要他倒向我們,只要他在關鍵的時候表現出支持大皇子的樣子就行了。」江道奇在心中推算了一番,然後說道:「張兄可以和李茂那廝做個交易,如果你解決了此事,以後李國公要在必要的時候推動大皇子上位。」

    「如今一力要求懲罰李銳的都是我們這邊的人,他們無非就是想趁機扳倒李茂罷了。別說能不能扳倒,就算可以扳倒,我們為了平衡,也是不能這麼做的。若你此時出面調停此事,皇帝就可以在三司會審時傾向李銳,脫了他的罪。」

    「李銳一旦無事又無罪,就可以回到大皇子身邊繼續伴讀。李茂因為這次之事,一定已經對天家生出了一絲心冷,張兄可以試著和李茂談談,讓他知道世族派和勳貴派只有一直平衡,才有利於兩方的生存,以皇帝的手段,無論哪家先倒,另一邊都不可能存活。」

    「江兄說的都很好,可李茂為什麼要信我?我又怎麼可能信他!」張諾笑話著江道奇的異想天開,「我們如今雖然沒有勢同水火,但也涇渭分明,若是李蒙在,怕是還能溝通一二,畢竟張靜是張家之人,可李茂那木頭腦袋,一天到晚只知道忠君忠君,怎麼可能讓他乖乖聽我們的!」

    「所以我們要等,等李茂走投無路,李銳在牢獄中絕望無助,信國公府對皇帝的信任從牢不可破到出現裂紋,這時您再出面向信國公府示好。當然,此事須得隱蔽,決不能讓御座上那位知道。」江道奇越說眼睛越亮,越說語速越快。

    「這個交易對信國公府和晉國公府都有好處,兩方暗地裡結盟,明面上爭鬥,皇帝不願意任何一方首先傾倒,就只能居中平衡,我們兩方都可以在其中施為一番,在重要的位置安插自己的人手,漸漸架空皇帝。若此時影響到後宮之中去,倒時候局勢已定,大皇子必定成為儲君,如此一來,世族世代不倒,勳貴也將成為新的世族,不得不幫著我們一起……」

    「江兄,你太大膽了!」張諾摀住了江道奇的嘴。「架空皇帝這種事你也說的出來!」

    江道奇拿開了張諾的手,冷笑道:「為何不能?魏晉之時,只知道有世族,何嘗當皇帝是個什麼東西?尹朝時,朝中大半都是世族,力排眾議推行科舉之制的那位宰相等孝帝一死,還不是被抄家滅族了?從尹朝到本朝,科舉從來都不能成為寒門站到頂峰的手段,朝堂上如今還是一半世族一半勳貴,寒門只能成為做著實事的小官……」

    「若勳貴再立個兩代,你看他們要不要再聽皇帝的命令……」

    「我們哪一家不是勳貴士族起身,綿延數百年才成為世族的!我就不信李茂不想把這信國公府一直傳下去!」

    張諾聽著江道奇的狂語,瞇著眼看他。「我竟不知你有這般的抱負。」

    「我之抱負,不在一府一地,不在我個人的富貴,而在與重回世族繁盛、權勢熏天之時。他楚氏原本也不過就是荊南大族,如今做了皇位,卻把天下世族皆視為了他們的眼中之釘,假想之敵,概因他們也擔心有世族會如同他們那般得了天下罷了。」

    江道奇家中膏田滿野,奴婢千群,徒附萬計。他家船車賈販,周於四方,如今雖然收斂了許多,但若論實力,當屬世族之中第二的人家。

    第一自然就是晉國公府的張家。但因為張家子弟眾多,一旦分散開來,反倒沒有江道奇一直經營江南那麼顯眼了。

    可是皇帝手握軍隊,又有勳貴派諸多名將老將支持,就算他們再怎麼富甲一方,除非突然遭逢亂世,不然亂軍之下,再大的家族也只有覆滅的份。

    而聯盟勳貴一派,確實是如今最好的做法。

    張諾動了心,但對他們兩方能獲得對方的信任沒有信心。

    「聯姻。」江道奇看著張諾,笑著說,「你們不妨先秘密締結婚約,等塵埃落定,再行婚嫁。就算皇帝想要阻止,也無力回天了。」

    「如果你們兩家手握婚書,便是最好的盟約。」
匿名
狀態︰ 離線
219
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17:53
第141章 李茂的決定

    持雲院裡。

    「原來在古代開個店也不是這麼容易的。」顧卿看著賬本,一個人小聲的喃喃自語。

    從開張到現在,各類遊戲賣的都極少,即使賣掉的,也都是丙等,完全出乎顧卿的意料之外。她原本想像著生活如此無聊的古人能看到這些遊戲,肯定是興致極高的,就算甲等的賣不了多少,丙等也會賣到脫銷。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呢?價格太貴?不會啊,她還四方打聽過,這價格絕對算是合理的。

    那就是人氣不夠?難道要讓人上大街上發傳單去?

    這世界老百姓識字的都少,發傳單也不一定能認得出啊。

    「吳掌櫃,你看,要不然我們做些活動?」顧卿有些遲疑地說道:「比如說放低些價格賣,或者買什麼送什麼的這種?」

    嘉雲他爹心裡暗暗叫苦。每天偽造這些賬目出來他頭髮都已經急白了,更別說有些在外面跑的家人聽到了一些風聲,紛紛都來問他,他硬著頭皮誰都不敢說,到了持雲院裡還要裝出一副萬事如意的樣子來,他又不是什麼心智過人之人,自然是心力交瘁。

    「這樣……不太好吧。那前面買了的人豈不是有意見?」花嬤嬤已經料到玲瓏閣肯定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而這件事信國公必定知道,而且讓府裡上下都瞞著邱老太君。她覺得李茂應該不會無緣無故這樣做,既然是為了邱老太君好,她便願意幫上一二。

    「是啊,前面原價買了的肯定很生氣。我真笨,開業時候就該做些活動吸引人氣的!」顧卿沮喪地說,「我還想著酒香不怕巷子深,原來大家都喜歡玩,但不一定會買。」

    「也沒有那麼悲觀,口碑出去了,自然就好做了。」花嬤嬤安慰她,「您現在又不缺錢,這鋪子開的好開的壞也就是試試手,您別太當真,小心影響了心情。」

    掌櫃的拚命點頭,他常聽女兒說花嬤嬤是個厲害人,如今厲害沒看到,他只覺得這花嬤嬤真是個善心人!

    顧卿並不是心疼錢賠了,而是覺得自己十分無能。小說裡女主角穿越了,不說能迷倒四方俊彥,至少做個生意也能做的風生水起,可到了自己這裡,就連開個桌游室都開不成。若不是穿成了信國公府的老太君,她怕是要把自己活活給餓死了。

    玲瓏閣的掌櫃抱著賬本回去了,因為成績太慘淡,顧卿每次看著心裡也難受,便讓他七天來一次。

    嘉雲站在顧卿的身後,臉上全是羞色。太夫人信任她,才把這店交給她爹管,誰料他爹經營不善,這店過了這麼多天都沒有什麼生意,倒累的太夫人操心。

    顧卿長吁了一口氣,決定找些快活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銳兒今日要回來了吧?」顧卿掐著手指算了算,「今日正好是第五天。回頭讓他帶著李釗去抓抓鴨子種種菜,親身示範下他敏捷的身手。省的那孩子總覺得我在糊弄他。」

    李釗如今也已經跟著兩個孩子的步伐邁入了「務農」的後塵。只是李釗卻比李銳李銘兩個更嬌氣,不但蟲子也怕、肥料也怕、就連挖坑填土都覺得辛苦。

    第一天趕鴨子的時候,一不小心踩到了鴨糞,叫的整個歸田園居都聽得見。顧卿每天早上看他種菜,都跟演滑稽戲似的,就連李銘都來看過幾次熱鬧,幸災樂禍了一番。

    花嬤嬤點了點頭,「應該是馬上就要回來了。我上前院吩咐一聲,讓銳少爺回來了直接到持雲院來。」

    「還是不必了吧,萬一他要先回去沐浴更衣什麼的呢?隨他去,反正到了晚上,晚飯總是在持雲院裡用的,也就見到了。」顧卿一開始挺想李小胖的,但後來已經習慣了五日一見,也就慢慢調增好了自己患得患失的心理,開始用其他事情轉移自己的失落。

    「太夫人,老爺來了。」磬雲打了簾子進了屋。

    顧卿和花嬤嬤對視了一眼。

    不是說這段時間部裡忙,上千叛軍要安置處理,每天都回來的很晚嗎?

    今日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李茂進了屋,先接過下人遞過來的溫熱毛巾擦了把臉,這才轉身給母親行禮。

    顧卿見了李茂的樣子下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問:「你沒什麼事吧?」

    難道和方氏吵架了,晚上都睡不好覺?

    「我能有什麼事?」李茂心裡一突,臉上卻擠出笑容來,「娘在說什麼呢?」

    「你看你眼睛下面,全是青色,幾個晚上沒睡好了?」顧卿苦口婆心地安慰他,「孕婦到了後幾個月,晚上是睡不好的,你要多擔待一點。要是方婉莫名其妙的發脾氣,你也不要怪她,懷孕了這些都是正常的。」

    李茂摸了摸眼眶。他已經表現的這麼明顯了嗎?那每日和他睡在一個屋子裡的銘兒和方婉豈不是更加擔心?他們為什麼不說呢?

    「兒子知道了,這幾日部裡忙,每天都要忙到很晚,回去後晚上又老醒,所以看起來神色不大好,兒子會注意身體的。」李茂應了顧卿的話,接著說道:「對了,娘,李銳托人給我帶話,說是他功課太差,宮裡太傅不同意他回家,非要他先把功課做完才能休假。我回來就是支會您一聲,您晚上的飯不要再等銳兒了。」

    「他功課差?齊耀和杜進兩位先生不是說已經可以跟得上十幾歲少年的課了嗎?」顧卿瞪大了眼睛。在她眼裡,李小胖自然是千好萬好的,怎麼會突然變成了差生?

    「娘,那幾年我糊塗,銳兒底子自然是薄弱了點。平日裡是夠用了,可是一進宮,哪家子弟不是從小細心栽培的?這麼一比,功課自然是差。」李茂說的倒是實情,李銳一進宮確實有半個月跟不上課程,後來才慢慢變好。

    「何況又是和皇子讀書。說是功課太差,說不定是皇子犯了錯,要留下來一起受罰都是有的。」

    「哎,人說陪太子讀書不容易,想不到陪皇子讀書也不容易啊。」顧卿自動略過了「銳兒底子差」那部分,她堅決認為李小胖天賦聰穎,絕對不會有「嗷嗷嗷嗷我作業做不來」或者「嗷嗷嗷嗷我考試又是墊底」這樣的情況。李銳一定只是被大皇子連累了,唔,肯定是。

    李茂聽見顧卿的話,恨不得跟著附和。豈止是不容易!簡直是太不容易了!

    「娘,還有件事和您商量一下。婉兒如今月份大了,我這陣子又實在是忙,您看,能不能過段日子就把她搬到您院子裡來,我也不必擔心從書房回去太晚吵醒妻兒……」

    顧卿見這一陣子李茂明顯氣色不佳,心裡也覺得這男人實在不容易,連忙應承下來。「你放心,房間我都給準備好了,就在我旁邊的屋子。我覺得我們也要提早準備穩婆了,若是提早臨盆,豈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奶娘倒已經提前找好,家生子裡有幾個婆子剛剛生完孩子,等到方氏臨盆,正好三四個月,奶水是最充足的時候。

    「一切都仰仗母親了,我現在實在是顧及不到這麼多。」李茂巴不得老太太越忙越好,最好忙到看不出破綻來。為了這個,他等下還要回去和方氏與孩子商量,讓他們娘倆一起搬到持雲院來。他如今整夜整夜難以入睡,實在是怕讓妻兒擔憂。

    顧卿和李茂稍微聊了會兒方氏待產的事情,然後又領著李茂去看了下房間。這宅子以前就是顯貴的居處,自然是按人丁興旺的格局建造的,持雲院雖然只是一個院子,卻有許多進,方氏要住的地方就在顧卿的主臥不遠,是按嫡女的規格造的,此時佈置起來,樣樣都齊備,李茂自然是沒有什麼擔心的。

    待李茂走了以後,顧卿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的背影,小聲的問花嬤嬤:「你最近可有聽到什麼不好的風聲?」

    花嬤嬤搖了搖頭。「沒有,也沒聽說夫人那邊有和老爺吵架。」

    花嬤嬤如今管著院裡院外,連花嬤嬤也沒聽到什麼不對的,顧卿總算是鬆了口氣。

    「總覺得他有些難言之隱似的,但我也看不出有哪裡不對。希望是沒事吧。」顧卿看著門口的方向,歎了口氣。

    一天到晚在後宅裡,實在是憋屈的很,就連看看自己家的店都不行啊。

    李銳的事情已經到了一種愈演愈烈的地步,期間李茂偷偷去看了侄子一次,送了些衣服被褥,發現他除了精神有些不太好,看起來倒是挺輕鬆的。

    問他精神為什麼不好,回答是晚上有蟲子咬,睡不踏實。李茂連忙又托岳父送了一些驅蟲止癢的藥進去。

    待項城王世子死後的第四天,李茂在上朝的時候被人偷偷塞了一張紙條。

    晉國公張諾想要見他。

    終於來了。若晉國公再不來找他,他就要裝作走投無路的樣子去找晉國公了。

    李茂想起自己嚥下去的信,又看了看紙條,怎麼也不願意再嚥下去了。

    太難吃。

    所謂皇帝袖手旁觀、拋出李銳做棄子云云,都是楚睿做好的伏筆。他必須要讓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是偏袒大皇子的,信國公府又一次做了為皇家「鞠躬盡瘁」之人,才能取信於人。

    在李茂和楚睿的計劃中,李銳去了大皇子身邊,經過幾年的磨合後,張家和江家那邊會試探著通過李銳的關係影響到信國公府,以達到促成大皇子為儲君的目的。

    李銳作為重要的中間人,需要扮演一個滿心抱負,卻因為未得世子之位而不得伸張其志的少年。隨著弟弟漸漸長大而身份尷尬起來的李銳,也應該因為身份的原因漸漸疏遠二房。

    而楚睿為了表現出自己對信國公府世子的曖昧的態度,也不會過早給李銳封賞爵位,讓其他人以為他還在到底由哪個孩子當世子之中搖擺不定。

    畢竟李銳是跟在大皇子身邊的,若李銳得了世子之位,幾乎已經是向世人宣告他選擇了大皇子為儲君了。因為只有為大皇子增添助力,才會讓李銳當上世子。

    只有李銳一直跟在大皇子身邊,並且表現出自己的不甘,這樣世族才會相信李銳是需要他們的,因為李茂不會放棄自己的兒子而去支持自己的侄子,這世上沒有這麼無私的人,而李茂也不像這麼無私的人。

    這一切計劃的都很好,但關鍵的時候,晉國公丁憂了。

    這三年裡,李銳要怎麼樣才能進入已經閉門不出的張諾眼裡,並且將他作為君臣博弈之間的一枚棋子?

    就連楚睿都袖手無策。

    而如今項城王世子之死,卻成了一個好機會。

    等李茂發現實在沒有法子撈出侄子的時候,他就會向世族派妥協,換取一個人情。李銳一旦洗脫了冤情重新回到大皇子身邊,晉國公府就會藉著這個人情來不停和李茂周旋。

    這就給了李銳和他們接觸的機會,也給了皇帝能知道世族派究竟是想要做什麼的機會。

    楚睿在信裡詳細的說了自己的顧慮和想法,也希望李茂能理解他的做法,他給李茂的指示只有一句話:「無論他們開出什麼條件,答應它。朕會保你。」

    所以李茂那一聲大喊的「我糟你祖宗十八代」一方面是宣洩自己的情感,另一方面是為了說給也許伺機窺視的人聽。

    李茂對皇帝確實是灰了心的。他灰心不是為了別的,而是這位皇帝太過冒險,連天下和自己的兒子都可以犧牲,更別說他們這群大臣了。

    皇帝一切的謀劃都建立在張諾願意和他談條件上。若張諾其實對世族與皇權之爭不感興趣,或者一心就要扳倒信國公府完全不理會他的示好,那李銳就真的要被拋出去了。

    而沒有了利用價值的李銳到底會落得什麼下場,李茂心裡很清楚。

    所以皇帝這是逼著他拼盡全力取得世族的相信,也是逼著他以後不得不過著在皇帝和世族之間角力的日子。

    他的侄兒才十四歲,就要開始為著家裡走入這個看不見未來的局中。

    他在世人眼裡已經被牢牢的打上了大皇子的標記,也許皇帝就是想借儲君之爭讓幾位皇子身後的世族鬥個你死我活,但他們家一開始答應協助帝王,是不是做錯了?

    李茂去見了晉國公張諾,同時在場的,還有江道奇。

    他們約在城中的一處民居中,從外表看,它只是一間很不起眼的小院。

    可誰又知道,這裡面有著兩位國公和一位世族的族長,談的又是如此驚天動地的事情。

    李茂聽著張諾提出來的想法,忍不住開口道:「若是你讓我在未來大皇子需要幫助的時候出手一把,我自然現在就可以答應你。我侄子現在是大皇子的伴讀,我們家無論如何都和大皇子扯不開關係。」

    「但是……你要讓我以後和你在朝堂上假作矛盾,內裡合作,我怕是做不到。」

    李茂若是一口答應了,張諾和江道奇反倒要開始懷疑他的用意了。可李茂一口否定了第二個提議,他們卻覺得是意料之中。

    「先不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勳貴和世族是不一樣的,我們之間並沒有通過聯姻或師生的關係締造出什麼牢靠的盟約,如今他們信我,是因為我能給他們帶來利益。若我和你們爭鬥卻看不見任何好處,而兩方要一直不分上下,很多勳貴大臣就會和我離心。」李茂說的相當直白,「可若是要你們一直吃虧,你們也不可能同意。」

    李茂的話一出口,江道奇就哈哈大笑著說道:「李國公多慮了,我們的意思並不是說讓你們和我們一直鬥下去,而是借由『相鬥』謀取實際的好處。比如說,如今定北軍的鎮北將軍之位空缺,我們可以讓你們得到這個位子,只要我們世族派表現出對這個位子感興趣的樣子並極力爭取,陛下就會偏向你們,讓勳貴坐了這個位置。」

    「您不妨想想,如果我們兩方合作,實際上並沒有對兩方產生什麼不好的後果,反倒是條平坦之路。只是陛下,他依舊做他的一國之君,我們兩方攜手,他政令也能通達,豈不是一舉三得?」

    李茂有一瞬間心動了。

    皇帝對他們提防,這是為君的本能,如果給他塑造出一個一切都盡在他手的假象呢?若他覺得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就會對世族和功勳兩派放鬆警惕,所有人就都不需要做獵狗,或是獵狗追趕的獵物了。

    一想到他也可以把皇帝玩弄於鼓掌之上,李茂整個人興奮的都快要顫抖起來。

    但他隨即又想到了魏晉時期。那時候世族把持朝政,世間毫無公平可言,寒門子弟即使才華再高也毫無出頭之日,數代後世族子弟即使是無用之人也能憑著蒙蔭為官,那是一個如此荒誕不羈的時代,若不是出了一位英主掌握了一支重兵,從此皇帝開始掌握軍權,還不知道世族權勢滔天的時代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所以他可以答應他們將計就計,卻不能真的學世族那一套。

    李茂覺得信國公府成了兩方對壘中的一枚重要的棋子。雙方都以為自己將會是他們那一邊的人,雙方都認為他們基礎淺薄到可以隨意拿捏。

    所有人都瞧不起信國公府,想要拿來利用一番。

    憑什麼!

    李茂身體裡屬於李家的血液又一次沸騰而起,每次遇到逆境就分外清醒的他,此刻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李茂,讓信國公府也給這些聰明人一點顏色看看,你行的!」

    你可是李碩的兒子!

    他強抑著內心的火焰,做出一副不甘心卻也無可奈何的樣子來,問江道奇和張諾:「若我同意,如何相信你們?李銳兩日後就要三司會審,你們準備如何還我侄兒清白?」

    張諾和江道奇相視一笑,像是一點也不意外李茂最終會同意。

    李茂看了他們這喜不自勝的樣子,心裡一陣冷笑。

    哼哼,你們以為我是無奈之舉?你們自詡為聰明人,卻不知道你們的想法早就被皇帝猜度到了,若真論算計人這點,你們還高明不過當今的聖上。

    「李國公,你知道我有一嫡女,今年十五歲……」

    「我已經有夫人了,不可能再娶的。」李茂木著臉打斷了他的話,「無論是什麼情況,我都不可能停妻再娶,更不可能娶個平妻回來。」

    「哈哈哈哈哈哈……」江道奇倚在張諾的身上狂笑了起來,「李國公還真是……他竟然以為我們要把素娘嫁給他……」

    張諾也笑著摸了摸鼻子,但沒有如江道奇那麼失態,「久聞李家『家教』甚嚴,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想來我的女兒嫁到貴府,會比許多婦人要幸運的多。」

    李茂見江道奇如此大笑,就算再遲鈍也知道張諾的嫡女不會和他結姻的。只是這個女孩比他兒子年紀大出許多,而李銳也已經從小定親,自然更不會是為了兩個孩子。那到底是誰?

    他猶豫著開口:「我兒今年才十歲,貴府小姐既然已有十五歲,難道還要再等個幾年?那豈不是蹉跎了歲月?更何況我聽聞貴府嫡女從小體弱多病,平日裡也甚少出門……」

    張諾見他們再賣關子李茂怕是要猜到方氏肚子裡的孩子裡去了,只好直接說出了想法。「我是想讓我的女兒和貴府的李銳定親。至於體弱多病之說,還請李國公勿憂,那是因為我父親當年擔心有人想把我這女兒和大皇子湊成一對,而故意透出去的消息。我這女兒只是身材纖細了點,並無病症。」

    「銳兒?可是我那侄兒已經和陸家……」

    江道奇胸有成竹地道:「陸家之事,我有法子。今年夏天一過,我保證陸家會與你家退親,另攀高枝。」

    「這件事我不能應下。陸家與我家的婚事乃是先皇所定,就算陸家來退親,我家也是不敢答應的。」李茂搖著頭。

    「若是聖上也同意呢?」

    「你們到底有什麼盤算?」李茂忍不住看向江道奇。他的把握實在太大了,讓他升起了一絲不安。

    江道奇並不說話,只是微微一笑。張諾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李茂,似是等待著他的回答。

    李茂想起皇帝那句「無論開出什麼條件,答應他」,咬了咬牙,和他二人說道:「讓我今晚回去考慮考慮。」

    江道奇笑的更輕鬆了。

    若不想,必然是一口否定,要是考慮,此事八成已經成了。

   ###################################

     作者有話要說:李茂選了一條最艱難但是對信國公府最有利的路。雙面間諜。
匿名
狀態︰ 離線
220
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18:38
第142章 李銳回家

    醉霄樓裡,皇帝和李茂的對話正在進行著。

    「你是說,他們要你在關鍵的時候支持大皇子一把?」楚睿思考了起來,「按理說,他們不會要求這麼低啊……」

    李茂自然不會說他們妄想回到魏晉時期世族的那種繁盛之態,更不會說他們想要他在朝堂上陪他們演一場戲好架空皇帝。

    李茂愛的國,是他父親陪著先皇打下來的江山,並非楚睿的國,也並非世族的國,更非勳貴的國。

    「……他們想要臣家的李銳和他們家的嫡女定親來換取臣的支持。」李茂將張諾的盤算說了出來,「如此一來,信國公府必定要站在大皇子身後了。」

    「簡直滑稽,信國公府與陸家有親,就算退了親,張家女要想嫁給李銳一個什麼功名都沒有的白身,簡直就是可笑!」楚睿出身累世大族的楚家,自然知道世族們願意把女兒送入後宮是為了什麼。

    若他是李茂這樣的出身,就算他是皇帝,世族裡也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嫁出家中嫡女的。

    這群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才是最可憐的一群。他們悶頭在玩著自己的遊戲,卻不知道抬頭看看,世界早已經不是那個世界了。

    「所以臣也很好奇,他們到底有什麼把握會讓陸家退親。而且還說夏天一過之後……」李茂擔心江道奇準備在江南謀劃什麼。要想讓陸家這種人家願意退親,除非他們已經實力衰減到急需退親來換取重新尋找盟友的機會。

    「夏天……水災……」楚睿沉吟了一會兒。難不成他們要利用水災做點什麼?看來他要多多注意南方了。

    「此時你不妨答應他們。反正只是定個婚書,張家如今丁憂,就算要提出成親,也得再等三年。」楚睿看著李茂,毫不在乎地說道:「他們一直認為聯姻就是把兩個家族維繫在一起的最好手段,並且毫不質疑。他們既然信,你不妨就應下。」

    李茂再怎麼樣,也不會給自己的嫡長子隨便定下親事。而李銳和李銘是不一樣的。

    他們想要讓李銳和張素衣聯姻,無非就是看著李銳的母親是張氏,好歹也有一半的世族血統,而且若是李茂不認賬,他們恐怕想著挾制住李銳,讓信國公府的爵位再換個人也不是難事。

    「可是陸家小姐已經十二了……」

    「世族女兒不愁嫁。」楚睿沒有說陸家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陸家了,「一切靜觀其變吧。」

    李茂覺得給一個孩子定下兩個親事十分缺德,但如今這是唯一的法子,也只能應下了。

    只是對那陸小姐,實在是對不住的很。

    第二天,李茂又去了一趟那個民居,這一次,他抱著一個匣子。

    正是李銳的命書匣子。

    兩家約定好以後守望相助,又互換了寫著兩家生辰八字的命書。江道奇作為媒妁,給兩家寫了婚書。

    李茂抱著張素衣的匣子出了門,又看了看手中的魂獸,無奈地拍了拍手中的匣子,搖了搖頭。
    他家侄子,此番又被賣了一次身。

    當日,楚睿急召項城王進宮商議,而後宮裡的出來的消息,項城王出宮的時候腳步虛浮,顯然是受了不小的打擊。

    先皇和今皇向來不待見宗室,岐陽王當年和先皇猶如親生兄弟一般,先皇還是把他放到了苦寒之地,岐陽王說反就反,讓當年剛剛安穩的大楚又遭受了一次動亂。

    岐陽王之亂以後,宗室們的日子更不好過,好在先皇也沒有幾個兄弟,而這些人早就被當年一場動亂嚇破了膽子,安置完了也不敢有什麼怨言。

    項城王府對待兩任君王都可以說得上是畢恭畢敬,讓去哪就去哪,讓幹嘛就幹嘛,結果還比不上一位重臣,當然是讓人不勝唏噓。

    捨宗室血脈而不用,取左右大臣為心腹,宗室之中也有了極大的意見。

    但楚睿最不懼的就是宗室。或者說,沒有岐陽王這樣的領頭之人,宗室們猶如一盤散沙,許多還保持著世族之時的做派,以吃喝雅藝為人生目標,他有何好擔憂的?

    第二日,三司會審,李銳無罪釋放。

    項城王一直盼望能夠借世族一脈的反對翻盤,但出乎意料的,除了一些言官跳起來吼了幾嗓子,竟然沒有多少大臣出來說這判的不對。

    這最後的一擊,直接讓項城王絕望了。他明白怕是這之中出現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最終讓世族們選擇了閉嘴。

    項城王回到府裡,在項城王妃期待的眼神中對她搖了搖頭。

    項城王妃一下子淚如泉湧,直接暈了過去。

    『楚睿,你欺人太甚!我知道你要保兒子,可如今我退步讓你保兒子,你卻連個小小的李銳都不願意讓步,你視我們這些一起打過天下的宗室如豬狗一般,我又為何要把你當成什麼主子!只可憐我那世子,死了還要被潑得滿身髒水,無法安生……』項城王急忙過去抱著妻子,咬牙切齒地在心中唾罵著。

    『我原想著不摻和岐陽王家那些破事,如今再看,當年我家若跟著岐陽王造反,說不定大事已成了,倒不會活的如此憋屈。』

    『如今我這般選擇,都是你們逼我的!』

    這一案,明明是大皇子的暗衛收劍不及讓楚應元死了,卻被定義成「李銳和項城王世子在店裡因以前的過節而比鬥,項城王世子不敵李銳,一氣之下拔出隨身的佩刀自盡」這樣的事件。

    由於李銳還在大街上鬥毆,所以被罰了十杖,但因他還沒有成年,幼年在街頭鬥毆倒沒有那麼嚴重,更何況是十幾個人打他一人。

    這十杖就暫時記下,等他十六歲的時候要來大理寺領罰。

    這下子,項城王世子不但白死了,還落下個「氣量狹小」、「性烈如火」的評價。

    玲瓏閣裡的客人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仔細一想,除了「拔出自己的佩刀」云云是杜撰,前後好像和他們看到的差不多,便選擇了沉默。

    可憐楚應元,若是他知道自己以死相設的局不但沒有讓大皇子和李銳傷筋動骨,反倒成就了皇帝的某種謀劃,不知道會不會化成惡鬼,重返人間來討個公道。

    李銳一出獄就被宮裡人請進了皇宮,李茂專門去接侄子卻撲了個空,只好轉身叫家人在宮門口等一等,看看大公子今天還能不能出來。若是出來了,就讓他們直接送李銳回家。

    李銳在監牢裡沒有受什麼苦,但監牢畢竟不比家中,他頭髮有異味,臉上手上這類暴露出來的地方都有紅腫的痕跡,因為多日沒有揩齒,李銳一直忍著不多說話,他覺得自己若是張了嘴,自己都能把自己熏死。

    宮裡人在他進東宮之前先讓他洗漱了一番,換上了新衣。李銳這一沐浴用了整整一個多時辰,他散開頭髮,讓宮人細細的替他篦過頭髮。

    還好他第一天晚上發現有蟲子的時候就脫了外衣包住了頭臉睡的,頭髮裡倒沒有虱子。

    這時候對付虱子也沒有什麼好辦法,要麼捉、要麼用煤油篦過,若是實在多,只能剃光頭髮了。

    他身為大皇子的侍讀,自然是不能剃光頭髮的。

    因為皇帝和大皇子都急著見他,所以李銳也沒有等頭髮干,只是用布巾吸乾了頭髮上的水,就這麼披散著頭髮去見皇帝了。

    沐恩殿裡,楚睿和楚承宣看到的,正是頭髮披散,身著青衣,一臉平靜的進殿的李銳。

    大皇子走到李銳身邊,前後看了一遍,發現除了一些裸露出來的地方有些紅點和小包,其他地方倒是沒有什麼不妥,總算鬆了一口氣。他給李銳一揖到底,真心實意地賠罪倒:「是我一時小盤算,倒累得李銳你受苦了。」

    李銳這幾日住在監牢裡,沒事聽聽獄卒講古,並不覺得苦悶。若說受苦,也大多是精神上的空虛和寂寥,還有對於恭桶的一些怨念,所以並沒有露出悲苦之色來。他趕緊扶起大皇子,老實的說:「我倒沒有受苦,大理寺卿是我家親戚,我住的是單人的牢房,也有飯菜,就是床上蟲子太多,被盯得瘙癢難受。還有就是恭桶兩日才能一倒,實在是熏得人頭暈眼花。」

    他這話一說,皇帝和大皇子一起笑了起來。

    他們原想著李銳此番出來,就算口裡不說,心中也會有些怨氣的,但他們卻沒想到李銳的豁達出乎他們的意料,而且還頗有苦中作樂之態。

    「李銳你頗有其祖之風。」楚睿說的是李碩當年被圍困數日,無糧無米,在紙上畫各種菜餚四處送人用以自嘲的故事。

    「陛下謬讚。只是小子確實沒有受什麼苦,實在不必如此做作罷了。」

    李銳的禮儀是齊耀嚴格按世家的標準教導出來的,如今他披著頭髮不卑不亢的作答之態,倒真有些名士的感覺。

    楚睿看著李銳,想的卻是李蒙。李銳平日裡梳著童子的髮式,除了讓人覺得有些像李蒙,倒生不出太多的感慨來,可如今披散著頭髮,卻讓楚睿想起了過去。他忍不住思考當年若是李蒙沒死,他如今是否還要如此艱難的平衡朝政,不但要整日算計,還要把所有強大的勢力都視作自己的敵人。

    李蒙最善於借勢,有他輔佐,他一定沒有這麼辛苦。

    「你家裡人現在應該也很擔心,朕和大皇兒見你無事,心裡也就安心了不少。」楚睿突然想一個人靜靜。「你與大皇兒應該還有很多話要說,你們不如回上陽殿好好敘敘吧。」

    李銳跪地謝了恩,跟著大皇子一路往東宮而去。

    「這次是我坑了你。」大皇子腳步不停,嘴裡說著認錯的話,「是我自以為是,想著靠暗衛的實力來讓楚應元吃個暗虧,累你受了一場牢獄之災。」

    「若楚應元一直對我有心結,就算這次不出事,也總有一天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李銳在牢裡聽了幾天各種奇案冤案,早已經把心結解開。

    大皇子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這一陣子他被父皇和母后嚴厲的批評了許久,三個伴讀也每天都魂不守舍,他自然是過的也很壓抑。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往上陽殿走去。

    「大皇子和李銳回來了!」秦斌一直在等著,見李銳和大皇子前面走了過來,連忙從殿門邊一陣疾跑衝出,直接壓到了李銳的身上。

    李銳掙扎了幾下,秦斌也是學過武的,哪裡有那麼容易掙開,他又怕傷到他,就只好隨他壓去了。

    仇牧也邁著小短腿登登登地跑了過來,往兩人身上一躍。

    「不!哦!嘶……我的骨頭!」秦斌一聲慘叫,哀嚎著罵道:「仇牧,你以後改名字叫仇斌算了,我是不是你上輩子的仇人,你每次都這麼坑我!」

    「李銳都沒叫呢,你叫什麼!就知道你是花架子,一碰就哎喲哎喲叫!」

    「我糟,我要是花架子,你連花都不是!」

    李銳哭笑不得的看著兩人趴在他身上又鬥起嘴來了,只得一手一個扒開兩人,好好地吸了一口氣自由的空氣。「總算是活過來了。」

    「你沒事就好了,我們三個後來藏在東市一間酒樓之上,看到你一個人獨鬥十幾個家將,秦斌差點都從窗子裡跳下去幫忙了,還是仇牧和我見勢不好,連忙拉住了他。」熊平看著李銳沒受什麼苦的樣子,心中高興,臉上也露出了一貫的溫和笑容,「我們四個又能聚在一起,今夜應該偷偷喝上幾杯慶祝一番才好!」

    宮中並不禁酒,但對幾位皇子管的很嚴。

    「我們殿裡哪裡有酒!」

    「這個不難,我去讓劉安想辦法。」大皇子突然開口。他說的劉安是上陽殿的太監之首。

    「不了,我等頭髮干了就要回家一趟了。」李銳歉意地笑著,「我六七天沒回家了,家中祖母還不知道擔心成什麼樣子。」

    「哦……那好可惜。」仇牧垮著小臉失望地說道。

    「下次吧。」他現在只想回去和祖母聊聊天,再好好的睡上一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4 14:58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