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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絞刑架下的祈禱]老身聊發少年狂[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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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18:51
    李銳等頭髮微干以後把頭髮髻起,看了看臉上的幾片紅點,不知道該怎麼回去解釋。

    可不回去也是不行,他叔父能撒一次謊,卻不能一直撒下去,只有隨機應變了。

    李銳回家的這天,顧卿正在安置肚子已經很大了的方氏。

    方氏這段時間看出了丈夫的不對,但他既然選擇不說,自然是不能告訴她的難題,她也就沒有問。

    李銘大概的知道一點,因為外面出了這麼大的事,齊耀和杜進兩位師父都知道了,也跟他吐露了一二。

    但出於對父親的崇拜和對兄長的肯定,他一直覺得兄長一定會沒事的回來,而且堅決的這麼篤定著。

    直到前天,李茂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希望妻兒能去持雲院的老太太身邊,讓她忙到沒時間想到李銳的事情,因為他也沒把握李銳到底要多久才能出來。

    李銘和方氏立刻就準備起搬家了。

    李茂自然是不能去持雲院裡住的,方氏有些可惜丈夫不能陪在身邊,但兒子依然和她住一個屋,還是讓她心安了不少。

    等她到了持雲院,頓時被顧卿為她準備的房間感動不已。

    「娘,這是什麼……」方氏指著一個像是燈爐又不是燈爐的東西。

    「這是熏醋的爐子。將這個板子燒紅後把醋撒上去,蒸乾了以後就能殺掉一些不乾淨的東西。」這間產房裡所有的東西全部都蒸煮過,平日裡還經常通風,通風完就熏醋,她不能做出無菌室,只能盡量消毒所有東西。

    「你以後要在這裡生產,還要坐月子,裡面要保證很乾淨才行。」

    房間裡除了熏醋的爐子,還有一張小小的嬰兒床,床沿立了一個柱子,上面掛著許多布偶,看起來十分可愛。

    嬰兒床下還有夾層,可以灌入溫水,若是冬天,只要有人看護著,就能一直很暖和,又不需要燒炭熏著孩子。

    床底下有四個可以收起來的輪子,這嬰兒床是可以推動,也可以搖動的。

    這個床,顧卿已經準備了好幾個月了。

    李銘一看到這些東西,就撅起了嘴:「奶奶,這不公平,這些東西我都沒有!」

    布偶、水床、還有床邊掛的許多搖鈴和小玩意,他一個都沒有!

    不但他沒有,他哥哥也沒有!

    奶奶太偏心了!

    「你現在是的大孩子了,怎麼還能玩這個。」顧卿好笑地說,「你最近弓練得怎麼樣?」

    「啊!」李銘立刻非常可愛地指著一個小籃子,「這裡還有這麼多小衣服!」

    方氏笑著看著兒子顧左右而言他,挺著肚子看著佈置的十分溫馨的房間裡的各處細節。

    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所有的傢俱角上都包上了軟布做的布包,房間裡尖銳的地方統統都沒有,她的床上鋪著柔軟的墊子,旁邊就靠著李銘的小床。

    「你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直接和我說一聲,我就讓下人去辦。」顧卿指了指兩邊,「這兩邊都有角房,一直有下人當值,奶娘我已經找好了,穩婆茂兒說他去找,我就沒管,到時候都住在右邊角房裡,隨時候命。」

    「娘已經佈置的很好了,媳婦真是受寵若驚。」方氏身子重,沒辦法福下身子,但還是鄭重地道了謝。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有什麼好謝的?以後好好過日子才是正理。」顧卿知道方氏心裡一定有很重的包袱,忍不住開解道,「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放寬心,知道嗎?」

    「太夫人,銳少爺回來了!」香雲走進屋子,和顧卿說道:「現在正在您屋子裡呢。」

    「哥哥回來了!」李銘眼睛一亮,那眼睛立刻就往房間外面瞟。

    「娘,你們去吧,我在這裡休息一會兒,正好讓下人們熟悉下環境。」方氏微笑著摸著肚子,她和李銳見面只會兩相尷尬,還是留在屋子裡比較好。

    李銘抿了抿唇,「娘不去嗎?」

    「娘走不動了。」

    「哦。」

    「你哪裡是走不動了,你是怕看到我兒子。」

    「你一見到我兒子,就會提醒你到底有多蠢,有多狠毒,想到我兒子對你恩斷義絕的那一跪,你就會想如今實在是配不上過著如此安逸的生活。」張靜站在門邊看著摸著肚子的方氏,「你就一輩子在我兒子面前抬不起頭來吧,人一旦做錯事情,哪裡有那麼容易回頭。」

    方氏身子微微晃了晃。

    「娘,你怎麼了?」李銘看娘親有些不對,連忙扶著她坐下,「娘,你現在肚子這麼大,我看著都怕,還是不要久站了。」

    「對對對,還是坐下吧。」顧卿低頭和李銘說:「你也別和我去看你哥了,你就在這裡陪陪你娘,反正你哥也跑不掉。」顧卿安置好方氏,帶著花嬤嬤往自己屋裡走去。

    「你臉上怎麼回事?」顧卿見到李銳好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既沒有瘦了也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總算鬆了口氣。她聽說皇子犯錯。伴讀要替皇子被打板子受罰的,她這幾天一直亂做夢,都是李銳被扒了褲子打屁股什麼的。如今只是臉上有些小紅點,真是謝天謝地。

    「蟲子咬的。」李銳裝作毫不在意的隨意說道:「宮裡蚊蟲多,我窗外又全是花草,一開窗子老是被蚊子咬。」

    「咦,那你不是和我一個體質,老是招蚊子?」顧卿稀奇地說著,「宮裡沒蚊香嗎?現在才五月天,就已經有蚊子了?」

    花嬤嬤在顧卿身後無奈地歎了口氣。

    老太太什麼時候招蚊子了?夏天一直被咬的明明是可憐的煙雲。

    「有蚊子,沒點蚊香。」李銳言簡意賅的回著顧卿的話,「咬了就咬了,我是男兒,沒什麼影響。」

    「話不能這麼說,蚊子會傳播不少疾病……」顧卿一提到老本行,立刻滔滔不絕地說起蚊子會帶來的害處,讓一直提心吊膽的李銳心中一顆大石總算落了地。

    看來這八天奶奶沒發現什麼不對。

    有時候老人家神經粗點真是好事,至少兒孫們不用一直揪著心。

    「……哎你是不知道,我開個玲瓏閣,都快十天了,一直都沒什麼生意,你說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呢?」顧卿依然在絮絮叨叨地拉著李銳的手吐著苦水,「就連張玄都沒把飛昇棋拿走,你說是不是我價格定得太高大家都買不起?張道長看起來不像是那麼窮的人啊……」

    啊,不好意思奶奶,張道長的月俸還沒我的月例多啊。

    「還有啊,這幾日我一直帶著李釗在種菜,他比你們可差多啦,第一天拔蘿蔔的時候還被蚯蚓嚇得滾出三丈遠去……」

    其實我也嚇到了,不過我當時噁心的不能動而已。

    「鴨子把他嘴給叨了,如今嘴還腫著,這幾天都不好意思出門……」

    叨了嘴算什麼,他還被叨過牙。

    「李鈞不知道已經到哪裡了,錢有沒有看到……」

    依大堂兄的遲鈍,怕是沒有看到。

    李銳被顧卿握著手說著這七八天發生的事情,只覺得一股暖流從祖母的手中生出,一直向著他的四肢五骸湧入,讓他整個人猶如從陰暗冷酷的世界裡又返回了陽光之下,連毛孔裡都是暖洋洋的。

    他不時的點點頭,回著諸如「是嗎」、「原來是這樣啊」、「那我要教教他」這樣沒有意義的話,臉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放鬆的微笑。原來他撐了這麼久,為的就是等到這一刻。

    「哎呀,我和你一說就說半天,忘了你才從宮裡回來,還沒有吃飯呢。」顧卿看看天色,還有半個多時辰就要到吃晚飯的點了,「你先去偏房休息一會兒,如今你嬸母也搬進來了,這幾個月就住在這裡了,你要是睡不著,就去找你弟弟玩一會兒吧,他就在二進那邊。」

    李銳以為祖母還有要忙的事,便借口自己要出去找弟弟,先離了主屋。

    李銳一出門,顧卿的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

    花嬤嬤吃了一驚,連忙抽出帕子擦著顧卿的眼淚,「太夫人,你這是怎麼了?別掉淚啊!」

    「他哪裡是被蚊子咬了,那明明就是蜱蟲叮咬引起的過敏反應,宮裡那般乾淨,怎麼會留著蜱蟲?」顧卿的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他這幾天到底是去了哪裡啊?」

    顧卿是兒科醫生,對蚊蟲叮咬產生的包和蜱蟲叮咬以後產生的過敏反應自然是能分的清楚的,她特意問了好幾遍,李銳都一口咬定是蚊子咬的,怎麼能讓她不懷疑?

    哪怕說自己鑽了花園被蟲子咬了,也比他躺在床上被窗外的蚊子咬了要讓人信服啊!

    一想到李銳這幾天沒有回家,李茂也把妻兒給送來了,他忙的每天眼皮子下面都是陰影,顯然不是什麼小事。

    顧卿決定等李茂一休沐就把他叫來問個究竟。

    無論是出於什麼目的,只有她一個人蒙在鼓裡的感覺實在太差勁了!

    話說李銳出了屋子,一時間竟不知道往哪兒去。

    奶奶說李銘就在前面的院子裡等著他去看他,可一想到嬸母也在那裡,他就忍不住卻步。

    這並不是因為他對嬸母的恨意越發深了,而是因為各種複雜的感情糅合在一起,讓他最終望而卻步。

    若說他對嬸母當年見死不救,沒有喊人來救他娘一點都沒芥蒂,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他娘到底是怎麼死的,聽嬸母的一面之詞也做不得準。

    可是後來府裡抓出一個又一個的探子,每一個都指出他娘確實有很複雜的身份,這讓他內心一直有一種羞愧,隱隱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叔叔和嬸母。

    他的娘身份如此尷尬,那當年他娘和他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祖父說他爹知道他娘的身份,那他爹當年是怎麼想的?又是如何接受的?

    如今他已經沒有人可以去問了。

    對於揭開了母親另一面的嬸母,李銳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無論是「捧殺」也好,藥膏裡摻銅屑也好,還是後來的壓勝之術,都讓李銳無法對這個嬸母升起一絲好感。

    可她偏偏是叔父的妻子,弟弟的母親,奶奶的媳婦,是信國公府一府的女主人。

    如今這個家裡,正兒八經算起來,他才是那個客人。

    李銳站在方氏的院門前許久,最後還是和身後的擎霜輕聲說道:「我們回擎蒼院吧。等會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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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回到家,重新坐在府裡恭桶上的李銳,留下了幸福的淚水。

    恭桶:我是個乾淨的好恭桶喲!我不髒喲!我地下鋪著香草灰喲!我有好夥伴檀香君和坐凳君喲!還有美麗的小姑娘天天擦洗我喲!

    監牢裡的恭桶:……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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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19:52
第143章 李釗的才能

    北園,歸田園居。

    「銳堂哥,你怎麼在這裡!」李釗睜大了眼看著一身短打裝扮的李銳,然後馬上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嘴。

    「別捂了,已經看到了。」李銳笑著摸了摸李釗的頭,「奶奶今早有事,叫我來看著你種菜抓鴨。」

    李釗放下手,點了點頭。

    李銳看著已經好久沒來的歸田園居,露出了懷念的微笑。

    喲,這不是那只尾巴被銘兒抓禿的灰鴨子嗎?它還活著?身手不錯啊!

    嘖嘖,如今已經改種蒜苗了?當年這裡只有白菜蘿蔔來著。

    「算了,反正今日奶奶也不在,今天你的菜我來收吧,鴨子也我來抓。」李銳捲起了袖子,準備自己動手。

    「太好了!銳堂兄你真好!」李釗歡呼著跑到一旁,看著李銳下了地。

    李銳的動作十分熟練,該掐葉子的時候掐葉子,該取莖的時候取莖,有的地方鬆鬆土,有的地方施施肥,偶爾見到幾個蟲子就把它抓起來踩死,看的李釗一陣驚呼。

    堂兄動作好快!堂兄還會施肥!堂兄居然在抓蟲子!堂兄好厲害!

    堂兄過來了!

    李釗傻乎乎地張大了嘴看著把籃子遞給他的李銳,又傻乎乎地歪頭看著嘴角露出一絲邪笑的他踩著輕快的步伐朝鴨捨走去。

    歸田園居的鴨子似是感覺到了久違的危險,嘎嘎嘎嘎地叫著四方逃竄。

    李銳盯住了那個屁股禿毛的鴨子,嘿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你在小爺我手底下活了兩年,是該嘗嘗老鴨湯的時候了!」

    李釗歎為觀止地看著李銳和那隻老鴨子鬥智鬥勇,那鴨子十分驚覺,李銳還沒走到它身邊,它就已經躲到了各種李銳夠不到的地方。

    李銳用手去掏,它就拿嘴巴拚命地叨他。李銳用腳去踢,它就把身子全部蜷縮成一個小小的球讓李銳夠不到藏在各處的自己。

    李銳和它玩鬧了好一會兒,這才指著這只鴨子罵道:「滑頭鬼,這次小爺就放過你,你把屁股給擦乾淨了,等著小爺下次再來抓!」

    「嘎!嘎嘎嘎嘎嘎!」

    李釗表情呆滯的看著李銳和鴨子一人一鴨說了半天,握著小籃子神情恍惚的往外走。

    堂祖母家的鴨子都成精了,叫他一個小孩還怎麼混啊。

    這歸田園居還是留給銳表格和銘表哥這樣的厲害人物呆著吧。

    「你往哪兒跑……」李銳拎住李釗的衣領,「給,這只鴨子你順便送去廚房。」

    李銳放了那只禿尾老鴨,改抓了一隻個頭小點的。他把鴨子的翅膀抓著,讓李釗去拿。

    「我我我我我不行的……我每次都是等江嬤嬤幫我把鴨子捆好才拿去廚房的!」李釗將上半身離那鴨子遠遠的,連連擺手。

    「你可以的,我和銘兒當年都是這麼過來的。你把籃子這樣挎在肩膀上……」李銳把籃子往裡面一推,放在李釗的肩膀上,又把鴨子的翅膀一折,反著遞給李釗,「把翅膀抓著,注意不要把頭對著自己……」

    「啊!」

    好吧,他說晚了。

    又過了片刻,從地上把菜放回籃子裡的李釗重新接過了李銳抓回來的鴨子,小心翼翼的伸長了手臂往前走。

    「你不必這麼緊張,鴨子脖子雖然很靈活,但不會回頭的。」李銳輕笑著看著李釗如臨大敵的樣子,「你是為了什麼讓奶奶送過來種菜的?」

    「堂祖母說,天講價肉絲與私人也,就得務農一番。」李釗複述著顧卿的話,「我若想成才,就要先學會種菜,否則即使做了官,也是笨官。」

    「你說的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李銳疑惑地看了一眼李釗。

    「嗯,好像是這個。」

    你別說,李釗長得是典型李家人的樣子,換句話說,長得像鄉下務農人家的小孩,如今挎著菜籃子,手裡拿著鴨,頗有幾分鄉下土親戚進京送禮的感覺。

    李銳被自己的聯想逗樂了,但這個想法實在是不怎麼禮貌,所以忍住了笑,點頭肯定:「奶奶說的沒錯,如果你不知民間疾苦,即使以後做了官,也是笨官。」

    「普通人家都是這麼辛苦的嗎?要這麼長時間才能收到菜?」有些話已經憋在李釗的肚子裡很久了,但顧卿是長輩,所以他不好問她。

    「鄉下人家只會更辛苦。你現在種的是菜,他們如果要種田,一開始就要開墾土地,播撒種子,他們可不像我們家,你是少爺,下人都把水和肥給你準備好了,種田之人要自己去很遠的地方挑水,還要自己制肥,忍著惡臭擔到田里。」李銳把他知道的部分告訴李釗。

    「到了秋收的時候,他們要拿著鐮刀把地裡所有的糧食收割,再把米粒或者麥子製成可以賣的糧食。這一切非常辛苦,但即使一切都努力的做完了,也不一定有好收成,因為若是遇到災年,就會歉收。依然換不到什麼錢。」

    「所以窮人家一直想要讓孩子讀書,因為只有讀書才能不用種田。並不是說種田不好,如今聖上賢明,農人所要繳納的稅很低,但即使是這樣,層層剝削之下也還是要交不少。若家中有人考取了功名,就能得到減免田稅的資格,即使是種田,也比旁人要輕鬆些。」李銳看著聽的一臉感慨的李釗,「若是能做官,那就更好了。一家人生計有了保障,也不怕別人會來欺壓了。」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人人做官都是為了賺錢呢。」李釗恍然大悟地說道。

    「當然也有是為了賺錢的。不過大部分人不過是不想受人欺壓罷了。」李銳想起了西城的王油子,他就是家中過不下去,才被賣到惡官家裡,歷經折磨以後想辦法做了一個小吏,才算稍稍活的像個人樣。

    「我們這樣的子弟,不過是投胎投的好罷了。若將我們換個環境,不一定就能出人頭地。」李銳將李釗送到了廚房門口,「你兄長過的也頗為不易,十餘載苦讀才得了一個七品的小官。這還是因為他出生在李家,有衣食無憂的便利。你想想那些寒門的子弟,一邊還要種田,一邊讀書,該有多不容易?這些人能考取功名,那才叫天資過人呢。」

    李釗聽了李銳的話,突然對自己沒自信了起來。「……我在家的時候,只讀完了『小學』,字認識一些,其他的什麼都不會。」

    「不怕你笑話,我像你一般大的時候,連小學都沒讀完。一首『迢迢牽牛星』被我讀的滿是錯字,連丫頭都笑話。」李銳想起當年蠢笨癡肥如豬的自己,「後來我跟在奶奶後面學著讀書識字,又得了先生教導,這才勤奮讀書,追趕了上來。」

    「我其實並不覺得讀書一定就是為了做官的。讀書能讓人明理,通曉世間許多的知識,能獲取前人的經驗,這才是讀書的好處。你現在還小,可能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麼,等你再大一些,也許就明白了。」

    李釗聽了李銳的話,兩眼冒金光的問:「那我讀書明理了,能到皇宮裡去做伴讀嗎?」

    「現在不能。」李銳直截了當的打斷了李釗的美夢。「我能進皇宮並不是因為我學問好,而是因為我是信國公府的嫡長孫。不過若是你能進翰林院,成為翰林學士,或則讀書讀的好,成為中書舍人,也是可以去皇宮裡做講經之人的。」

    「哇哦!」李釗想像到自己在金燦燦的皇宮裡四處行走的美好前景,「我好想進宮啊,我常聽下人說,皇宮裡連地上的磚都是金磚吶。」

    「皇宮地上的磚確實是『金磚』,但其實是一種澄泥磚,需要用三年的時間才能鍛造完成,所以叫做『金磚』,其實不是用金子做的。」李銳聽了李釗的話,啞然失笑。

    「那聽說皇帝老爺每天晚上都摟著新娘子睡覺……」

    「呃……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李銳住的東宮是沒有妃嬪的,「你對皇宮這麼感興趣,其實還有個辦法可以進宮,而且馬上就能當官……」

    「哦?還有這等好事?堂兄你快說啊!」李釗連鴨子會不會叨他都顧不上了,兩眼炯炯有神的盯著李銳。

    「一進宮馬上就能當的官嘛,自然是宦官……」

    「……堂兄,你真損。」

    「過獎過獎。」

    李銳把堂弟送到廚房,看著他把鴨子和青菜等蔬菜給了廚娘,這才高高興興地和他回返。

    李銳發現這個孩子本性並不壞,只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還有些不合時宜。但他畢竟不是在什麼等級森嚴或者生活環境險惡的地方長大,這些缺點,反倒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了。

    李銳帶著李釗往持雲院去覆命,順便洗漱一下換身衣服。一邊早就準備好衣服的丫頭見他們進了院子,連忙待他們去休整。

    他們進了外屋的時候,顧卿正在算著這幾日李茂送過來的進項。她撥著算盤珠子,一下一下的打著,嘴裡還念叨著:「四百五加五十六,在加三十二,扣掉車馬錢七十二,等於……咦,你們回來了?今日怎麼這麼快?」顧卿一低頭,懊惱的拍著算盤。「剛才算到哪了?應該把這筆賬算完再和你們說話的!」

    「堂祖母剛說到四百五加五十六,再加三十二,減掉車馬錢七十二,等於四百六十六。」李釗突然插話道。

    「咦?」

    「咦?」

    李銳和顧卿聞言都看向李釗,發出了驚疑的呼聲。

    顧卿找到剛才算到的地方,用算盤加減了一番,得出來的果然是四百六十六。

    「你算的好快!你怎麼算出來的?」

    「就這麼算出來的啊。」李釗莫名其妙的說。

    「如何算呢?」

    「減掉的七十二加進項的三十二等於減掉四十,得到的進項五十六再減掉四十等於等到十六。所以就是四百五加上十六,等於四百六十六啊……」

    顧卿聽著他的算法都覺得頭暈,李銳也差不多,可偏李釗一副「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還要問我嗎算起來多麼容易啊」的表情,頓時讓一老一小兩個人森森的感到了羞愧。

    這還只是個剛剛任全字的小孩啊!

    顧卿饒有興趣的站起身,湊到李釗旁邊問他,「一百二加兩百七減五十五等於多少?」

    「三百三十五。」李釗只是略微偏了偏頭想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你可真厲害!」顧卿撥著算盤,還沒得出答案,李釗已經算出來了。「你以前經常算賬嗎?」

    「沒有啊,都是我娘在家裡算,我就在旁邊聽著。」李釗搖著頭,「我娘說這些都是小道,以後有賬房先生會做這個,叫我努力讀書。可是我看字就很吃力,但記數就很快。」

    顧卿張著大口看著李釗,活似看到了什麼寶貝。

    這是數學家的好苗子啊!偏科嚴重數學極強心算超棒,可是背書就是背不來什麼的,這聽起來為什麼這麼耳熟?

    「李釗……」顧卿掩飾不住雀躍的表情深情的凝視著李釗,看的李銳都要吃醋了,「以後堂祖母算賬,請務必要跟在堂祖母旁邊!」

    「咦?」

    「這哪裡是小道!這就是你驚人的天賦啊!人為什麼要拚命補短的那一面,應該把長的那截發揮的更長才對!」顧卿眨巴著眼睛,難掩心中激動的說道,「你堂祖母我是個數字渣,但會很多理論上的東西。來來來,我先教你一段口訣,名曰九九乘法表……」

    「咦?」

    「等你背完了,我教你『代數』之法……」

    「啊?」

    這才叫技術人才!

    顧卿淚流滿面。

    這簡直是老家送上來的寶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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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20:06
      通州,鴻臚寺的車隊。

    騎著馬跟在車隊中的李鈞又看到了驛站,忍不住扶住了額頭,心裡慘叫了一聲。

    怎麼又是驛站!

    他是不知道其他衙門的隊伍出去辦差是怎樣的,但像他們這樣逢驛站就進的,恐怕也不多見。

    如今已經快十天了,若是快馬加鞭,早就到了汾州了,可他們這群人如今還在通州境內,離汾州還有一大半的路途。

    此番押運物品的長官是鴻臚寺的范主薄,管著鴻臚寺裡的物資,他的同僚范斯微正是他的侄子。也許是因為范斯微和他是同僚,一路上范主薄對他諸多照顧,讓他很是感激。

    但是……

    能不能不要封門就進啊!

    聽說左少卿很可怕的好嘛!他們這一群人去的這麼晚,會不會被打啊?

    「驛官,好酒好菜送上來。這批東西是鴻臚寺送往汾州的物資和儀仗,路上辛苦,我們要休息一夜,給馬餵好豆料,在給我們安排好上房!」

    「可是上官,我們這上房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才能住,這裡只有您能住上房……」那驛官為難地解釋著。

    「看見這位沒有……」范主簿拍著李鈞的肩膀。「這位是今科二甲的傳臚,信國公李大人的侄兒,我們鴻臚寺的行人,你說他能不能住上房?」

    李鈞一驚,這一路上范主簿雖然對他諸多照顧,可是卻從來沒說讓他住上房的,怎麼到了通州,這般奇怪?他連忙擺著手說道:「不用不用,我只是個七品的行人,我和其他譯官住一間好了,晚上正好請教羯語。如今要到汾州去,我羯語都說不了幾句,怕是左少卿大人見了要訓斥的。」

    驛官聽了李鈞的話,連忙鬆了口氣,給他遞過去感激的眼神。李鈞對他微笑頷首,他官位卑微,實在抖不出什麼官架子。

    「你啊你,我有意要照顧你,你卻不識好歹。通州這裡是要道,來往的官吏也不知道有多少,驛站裡的房間畢竟有限,若是遇見上官來了,一抖官威,什麼幕僚師爺都要住進來的,到時候上房驛官自然不敢讓我們讓,可遇見你這七品芝麻官的,就要乖乖讓出來,住到大廳裡去。」范主簿經常在外行走,自然知道這驛站裡欺軟怕硬的事情。「大廳裡人來人往,住的難受還是小事,東西丟了才叫麻煩。」

    李鈞沒把這事放在心裡,傻笑著和范主簿謝道:「范主簿對我一路上十分愛護,下官感激不盡。不過下官確實是小官,若是上官要求讓出房間,自然是要給上官讓的。若是我叔父在這裡,也不會允許我借他的名義去佔上房的。」

    「聽聞信國公府從老國公起家教就森嚴,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范主簿歎口氣,「你啊,還是太年輕,罷了……若是真有人要你讓房間,你別去大廳,到我房裡來,在我房裡打地鋪都比睡大廳好。」

    「范主簿好意,下官心領了。若是其他同僚都能睡大廳,下官又何必打擾主簿大人呢?反正就是一夜,湊活就是。」李鈞也不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在大廳裡的添床上休息一夜自認還是不為難的。更何況還不一定就遇見范主簿說的情況,對吧。

    「咦?京中奉命巡查通州的御史回京,房間不夠,要讓我們讓一讓?」李鈞和同屋的譯官看著門口一臉為難的驛丞,吃驚的互視了一眼。

    傍晚的時候他還覺得不一定就遇見范主簿說的情況,結果這才過了沒兩個時辰,他就一語成真了。

    李鈞和同屋的譯官只有從七品,自然要為正七品的監察御史讓屋子。雖然都是七品官,可是正七品和從七品還是差很多的。

    李鈞和譯官收拾好自己的房間,苦中作樂地聊了幾句。

    「說不定去了汾州還要進帳篷的,我們就當提前做準備吧。」

    「你別說,帳篷裡說不定還沒驛站的大廳好呢。」

    李鈞這趟本是沒有資格去汾州協助左少卿的,只因他認識那一群羯人,才被「特點」。而這位譯官是所有譯官裡最精通羯語的,所以也被派了過來。兩個難兄難弟一個背著箱籠,一個提著包袱,乖乖的跑到大廳某個角落的「添床」上坐了下來。

    「還好我們一進來就洗漱過了。要是讓我在大廳裡洗漱我可不幹。」這位譯官年約三十,性格比較爽朗,和李鈞也能說得上話。

    「睡吧,明早還要起早呢。」李鈞倒頭就睡在床上,「能不能不要逢驛站就進啊,這什麼時候才能到汾州……」

    「你不知道,范主簿和左少卿有過節,所以故意這麼慢呢。」那譯官小聲的和他說道,「左少卿以前當眾跌過范主簿的面子,左少卿出身齊氏,是出了名的『鐵面少卿』,嘴巴又毒,很是得罪了不少人。」

    「咦?齊氏?那和今科狀元齊邵是?」

    「正是他的小叔。齊狀元的父親是國子監祭酒,他父親有一幼弟,和他差了十來歲,所以我們這位少卿今年二十八,只比齊狀元大八歲,人人都說他是年輕有為,我看啊……」譯官搖著頭,「能幹是能幹,不過一個少卿怕是就到頭了。」

    李鈞聽完了八卦,露出瞭然的神情。「原來如此,多謝王兄解惑。」

    「哪裡哪裡,我在鴻臚寺呆了四五年了,你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只管來找我。」那譯官笑瞇瞇地坐在他的床上,和李鈞說了不少鴻臚寺的八卦。

    王譯官的絮叨聲不停的傳入李鈞的耳中,李鈞就聽著王譯官那碎碎念的說話聲,慢慢地沉入了夢鄉。

    「你在做什麼!」

    一聲大喝把李鈞嚇得清醒,剛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穿著赭紅色衣衫的武將從二樓的欄杆邊一躍而下,直接跳到了一樓,抓住了一個驛官的胳膊。

    李鈞迷迷糊糊的看著發生在自己三步之外的事情,又揉著眼睛看了看窗外。窗外還是黑乎乎的,顯然天還沒亮。

    這兩人到底在演哪一出呢?

    「兩位……」李鈞沙啞著嗓子開口。

    「拿出來!」那武官扭住驛官的胳膊,「你不過一九品小吏,居然敢偷拿上官的東西!」

    「我沒有!」

    「我見著你翻了這官員的箱籠,拿出了一包銀子!

    「咦?」李鈞指了指自己,「一包銀子?我這沒有一包銀子啊。」

    那驛官聽了李鈞的話,立刻掙扎起來,「你聽到沒有!他沒有帶銀子!你在冤枉人!」

    那武官氣的扭頭瞪了一眼李鈞。「你這小官怎麼不識好人心!我明明看見他從你箱籠裡鬼鬼祟祟地翻出一包東西!用錢袋子裝著的不是銀子還能是什麼!」

    「可我的銀子都是貼身放著的,而且我也沒在箱籠裡放什麼銀子啊。您是不是冤枉這位驛官了?」李鈞這下終於清醒了,皺著眉頭看著這穿著赭衣的武將。

    這武將年紀不大,沒有留須,顯然不到三十歲。身就一副高大身材,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來,猿臂蜂腰,肌肉結實,應該是個長期練武之人。

    「你……沒見過這麼糊塗的人!」那赭衣小將一個膝撞將那驛官踢倒,伸手在他衣襟裡袖子裡搜看了半天,掏出一個寶藍色的錢袋子來。

    這錢袋有兩個成人拳頭大小,這驛官也是有才,居然把錢袋子放在下身懸著,一時還真沒發現。若不是那小將無意間發現他下身太硬,都找不到這錢袋子。

    「這錢袋子看著好生眼熟……」李鈞冥思苦想了起來。

    「你看,這是不是你的錢!」那赭衣小將把錢往李鈞面前一送。

    「這明明是我的錢!我的錢!」驛官叫喚了起來。他見李鈞的神色就知道這錢必然不是自己放的,此時當然要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錢。

    偷盜官員的銀兩,不但要丟官,還要杖三十做苦役三年的!

    那赭衣小將脾氣也暴躁,一錘揍到他的胸口。「你的錢?這錢袋子的料子是貢緞,你算老幾,能用這種料子!」

    李鈞接過錢袋一看,終於想起來是從哪兒見到的了。

    這不是堂祖母當時要他帶上的那包錢嘛!他這幾日只動了箱籠上層拿些洗換衣服,竟然沒發現什麼時候堂祖母把錢給塞進他行禮裡了。

    「是我家的錢,這是我堂祖母怕我路上遇到急事給我放的,大概怕是我不收,所以偷偷放了我的箱籠裡,並未和我知會過。」李鈞一推想就猜到了來龍去脈,連忙對著赭衣小將拱了拱手,「下官李鈞,鴻臚寺行人,多謝上官伸出援手。」

    「好說好說,我是懷遠郎將趙星。你先看看還有沒有少什麼。」

    李鈞在箱籠裡細細翻查了一遍,東西倒是沒少,卻又掏出一包銀子來。

    看見那一堆碼的整整齊齊的銀錠,李鈞喉頭哽咽了起來。

    他何德何能,讓家中老幼這般牽掛於心。

###############################3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各位的口頭禪

    李鈞:啊,我又說錯話了?

    李銳:小馬屁精!

    李銘:奶奶偏心!

    李茂:皇帝坑我!

    顧卿:哎喲我糟,這是什麼?

    花嬤嬤:太夫人有所不知……

    張玄: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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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德陽郡主的煩惱

    「你這行人,看到兩包錢居然感動成這樣……」趙星哭笑不得的看著李鈞拿著錢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這驛官現在怎麼辦?」

    「不如交給驛丞處理吧。」另一張床上爬起了身的王譯官坐起來說,「這種情況是要杖三十苦役三年的?」

    那驛官一下子軟倒了下去。

    李鈞收起銀錢,把箱籠整理了一下。因為趙星的那場喧嘩,驛站裡已經有不少人醒了過來,驛丞也從後面的班房出來看個究竟。

    待知道這位懷遠郎將抓到了一個內賊,所有人都拍手稱讚,只有這驛丞一臉不悅。

    這些驛官在驛站裡偶爾會偷人東西他是知道的,驛站辛苦,月錢也少,全靠服務的好了上官的打賞。但有些官員也吝嗇的很,打賞是沒有的。這些驛官偶爾就會順手牽羊一二。只是他們一直都只對小官下手,錢也拿的極少,所以這麼久了,都沒被發現。

    今日這位實在拿的太多,又惹到路見不平之人,這驛官是被抓了,可是驛站能得到的結果卻不見得好。

    因為若是不讓驛官這麼做了,驛官們活不下去就會紛紛辭職,驛站裡人手就會更少,所以這麼久以來他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今這驛官被抓了個現行,其他驛官就不敢再偷了,可幾個月下來無米下鍋,你叫他們如何維持生計?

    罰他容易,以後他的驛站沒了人,又該如何維持?

    那驛丞長吁短歎著讓人捆走了那個驛官,待走到樓梯旁邊時,昨日那剛住進來的監察御史卻出現在他身邊,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奇怪地問道:「你為何愁成這樣?」

    那驛丞早就想說這驛站的月俸定的不合理了。十幾年前大楚立國時是這般的薪水,可是如今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其他官員的俸祿都有增加,只有驛站一直沒有動過。

    「上官,你有所不知……」

    那監察御史聽完了驛丞的訴苦,沉吟了一會兒,跟他說道:「你來我房間,和我細細說來吧。」

    大廳裡,李鈞向驛站裡要了好酒好菜,又打賞了一些銅錢,用來款待趙星。

    這趙星也是個爽直脾氣,見李鈞謝他也不矯情,直接往桌邊一坐,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李鈞和王譯官在一旁作陪,此時天才濛濛亮,李鈞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與趙星碰了碰杯,好奇地說道:「趙大人,剛才天尚未亮,所有人都睡得正酣,為何您能發現那小吏在偷拿我的東西?」

    「別叫我趙大人,我最耐煩別人喊我大人。你叫我趙星就好。或者稱呼我的字長庚也行。」趙星把酒一口喝下。「我這人有天不亮就練武的習慣,所以清早爬起來準備去後院打套拳。結果剛走到走廊,卻看見那廝鬼鬼祟祟的在牆角蹲下翻什麼,我伸頭一看,你和這位睡得正熟,他卻從箱籠裡翻出一個錢袋子準備走,所以我當即大喝一聲把你們叫醒,然後下來抓這無恥蟊賊。」

    「此番多虧長庚兄仗義相助,丟了銀錢是小,只是袋錢是我家中堂祖母的一番厚愛,若是我從此再也不知道堂祖母做過這麼一件愛護我的事,想來我會少了一樁難以忘懷的往事,這豈非太過可惜?所以我是真的十分謝你。」李鈞再為他斟一杯,「我先乾為敬。」仰頭喝乾。

    「我看你除了家中堂祖母厚愛,想來你的妻子也頗為愛護你,還給你塞了那麼一大包錢。」趙星是看著李鈞又翻出一包錢的,笑著打趣他。

    「什麼妻子?在下並未娶妻。」李鈞莫名其妙的端著酒杯。

    「咦?你那包錢之物明明是一方羅帕,邊角還繡著桑葉……」

    李鈞聽了啞然失笑。「長庚兄好犀利的眼神!」

    「嘿嘿,過獎過獎,為兄勤於練箭,百步穿楊不在話下,更何況看一帕子!」

    「只可惜那包錢不是什麼嬌妻所包,而是我家嬌氣包幼弟所放。」李鈞慚愧地說,「不瞞長庚兄,在下在家中乃是庶子,是以手頭並不寬綽。我那幼弟乃是嫡子,身邊有許多銀錢傍身,他得知我要離家千里辦差,怕我有什麼閃失,非要我帶上他的銀子。我如何肯拿?只好推卻了。」

    趙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我那弟弟大概怕我不收,這才叫家中下人偷偷塞於行李裡。另一個錢袋也是如此。」家裡也只有老太太和堂叔能奢侈到拿剩下的貢緞料子做錢袋子了。

    「如此看來你家中親人感情甚好。」趙星想到他家的糟心事,不由得羨慕,又和李鈞喝了一杯,「你們此番是去哪兒辦差?」

    鴻臚寺的官員出門大多都是去邊關辦差,通州通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往北是汾州,往西是涼州,往東是幽州,南邊是京城方向。他們應該是從京城出發的,所以趙星才問他們去哪兒。

    王譯官不善飲酒,更何況他講究養生,清早空腹不飲酒,所以只喝了一杯就不飲了,此時倒是接話:「我們要去汾州靈原縣辦差,將物資和儀仗等物送到。」

    「咦,你們也是去汾州靈原縣?」趙星瞪大了眼睛,「我和另外兩位校尉也是去汾州的靈原縣,就地組織護軍保護新建立的胡市安全,防止胡市上有人尋釁滋事……」

    王譯官一聽馬上笑了,連忙拍了拍李鈞的肩膀。「李小弟,看你運氣多好,你這番還沒有上任,就遇見以後合作的上官了。」

    王譯官指了指李鈞:「趙大人,這位是專管胡市的都亭驛行人,如今剛剛上任,怕是再過個半年就要被正式調去汾州邊境駐地為官,到時候你們就要經常見面了。」

    趙星聽了這般湊巧也是意外,直呼天意,又喝了幾杯。

    李鈞一邊喝酒,一邊在想,到底羯人和漢人到底有什麼糾紛,不但鴻臚寺又加派人手物資去靈原縣,而且還從中軍點了郎將和校尉去靈原縣就地組織護軍。

    他見過羯人們,知道他們性格相當忠厚耿直,加之多年來生活困苦,所以隨遇而安已經成了他們的處事原則,是什麼情況引起的糾紛呢?

    王譯官嘖著舌看著趙星和李鈞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幾瓶酒下去,兩人只動了點小菜,大部分時間是在閒談和喝酒,而且兩人經歷頗為相似,趙星也不是嫡長子,他母親是他父親的續絃,在家中頗受嫡長子的氣,所以蒙蔭進了軍中,本身家裡也是勳貴派,還是將門出身。

    趙星和李鈞論起交情來,才發現趙星的爺爺趙陽,曾是李鈞的堂祖父老信國公李碩的部下,後來老信國公卸了大將軍之職交出兵權,他祖父趙陽也卸了職,只留將軍的虛銜,他父親倒是進入了中軍,成為一位中級將領。

    兩人當下就直呼這是上天注定,也不知道趙星是不是喝高了,當下拉著李鈞就要結拜。只可惜此時一不是良辰吉日,二沒有三牲祭品,也沒有金蘭譜等物,只得約定到了汾州準備一番後就結為異性兄弟。

    李鈞多了一個意氣相投的朋友自然是十分高興,加之他酒量極高,長這麼大罕有能和他一拼之人,如今遇見一個同樣海量的,自然是更加欣喜萬分,兩人互相誇耀了一番對方的酒量,這才發現原來中軍裡派人去汾州組織邊軍也是點出幾位郎將來,看誰最能喝,趙星從小拿酒當水一般喝,自然是酒量最高,被點到了這裡來。

    都知道塞外諸族善飲,尤其好烈酒,這時自然不能派個不能喝酒的軟腳蝦,免得墮了大楚的威風,還讓胡人以為漢人各個都是三杯就倒的軟鱉。

    李鈞一聽趙星會來的原委,哈哈大笑,直言還好自己不在軍中,否則就沒趙星什麼事了。

    他這不會說話的屬性一開,趙星連忙要和他拼酒,還好王譯官一直在旁邊打岔,說著今日還要繼續上路,不能喝多,這才作罷,約了改日再戰。

    又等了片刻,過了卯時,范主簿也已經起了身,洗漱完用過了早飯,又命人點查物資儀仗,發現並無缺失,這才宣佈動身。

    李鈞雖然喝了一些酒,但並無醉態,不過他起了個早,精神自然是有些不濟,范主簿自然是發現了,關切的問他。

    這范主簿難道是個雷打不醒之人,下面這般吵,他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李鈞心裡頗為好奇。他說了早上的遭遇,那范主簿露出「我就說會這樣吧」的表情,安慰地拍了拍李鈞的肩膀。「好在沒丟東西,也沒受傷,這就是萬幸了。」

    李鈞點了點頭,謝過上官關心。他發現許多人都喜歡拍他的肩膀,他暗暗看了看自己的肩膀,發現除了稍微寬闊了些,並沒有什麼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這真是莫名其妙。

    李鈞將自己的箱籠丟到車上,從驛官手裡牽回自己的棗紅馬,翻身躍上。

    「你是何人?」猛然間,李鈞聽到范主簿的聲音,循聲看去。

    「本官是中軍的懷遠郎將趙星,被認命為藩司護軍首領,此番正要和兩位校尉一同前往汾州組織護軍,聽聞大人也要前往靈原縣,所以特來拜見,一同上路。」趙星正兒八經的和范主簿拱了拱手,哪裡還有早上和他喝酒時一擼袖子拈著酒菜吃的樣子。

    「咦?聽說中軍的人要我們走後才出發,怎麼……」

    「啊,我也不知道鴻臚寺的車隊會這麼慢。」趙星擺出一副無辜的臉,「也許是我們輕車簡從,所以趕路趕得快了點吧。」

    「哈哈,哈哈哈。也許是吧。」范主簿乾笑了幾聲。「既然趙將軍有意同路,那倒是我們的幸事。」

    車隊裡雖然也有壓車的兵士,但畢竟無法和中軍的郎將和校尉比,多送三個能指揮能打的武將,安全上又得了保障,自然是千好萬好的。

    趙星在馬上對李鈞擠了擠眼,後者偷偷笑了一聲。

    於是乎,鴻臚寺+護軍的隊伍又開始向著汾州進發了。

    兩日後。

    「前方就是驛站,我們不妨……」

    「范主簿,你是不是來扶貧的?」趙星翻了個白眼,出聲嗆他。

    「咦?趙將軍此話怎講?」范主簿一僵。

    「你若不是看這些驛官可憐,為何要逢驛站便進?難道不是為了多打賞幾個,讓朝裡多費些銀錢?」驛站的開銷都是住宿官員的部門劃賬的,范主簿的主簿廳管著鴻臚寺的開銷物資等,自己給自己劃賬極為方便,所以趙星有此一諷。

    「趙將軍怎可胡亂臆測……」范主簿開始後悔同意這三個武官跟著了。

    有福不會享,簡直是不識抬舉!

    「下官受兵部委派,要在六月十五之前趕到汾州,如今已經六月初七了,若再這樣盤桓下去,我們都要受到杖責……」

    趙星的話讓范主簿一喜。

    急了?那你們快馬先走,不用管我們!我們是車隊,要慢慢走的!

    「所以……還請范主簿快快上路!」

    *(&*&*&%……&%%#¥#¥%

      (以上范主簿感想不適合小朋友觀看,作者自動馬賽克)

    范主簿盯了趙星半天,無奈趙星比他要高出一個頭去,他騎的馬又是戰馬,范主簿把脖子都抬酸了,也沒有讓趙星生出一絲退意來。他只得暗恨地收回視線,對著身後的車隊吩咐了一句。

「走!到傍晚再歇息!」

    趙星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才對嘛,如今才剛剛到中午,路上吃點乾糧就是了,何必進驛站呢?

    這麼慢的速度,難怪他們比鴻臚寺晚出京五天,可是還是在通州驛站裡相逢了。

    李鈞跟在趙星身後,對他高興地拱了拱手。他也快要被這龜速給逼瘋了。

    趙星好心情地擺了擺手,示意「小意思」,護著車隊又到前方去開路了。

    至於在馬上干啃著饅頭的范主簿怎麼想?

    那只有天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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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20:52
      信國公府。

    今日李銘去了外祖母家,聽說李銘的外祖母因為最近老下雨的緣故著了風,得了風寒,又想外孫子了,就派了人來接。

    方氏一聽母親有疾,連忙就叫李銘去探望了。如今李茂越發事忙,等他休沐再去探望岳母,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說是五日一休沐,其實已經有十來天沒休過假了。

    今日天氣晴朗,顧卿和李釗在菜地裡忙活了半天,累的一身汗,突然得到下人來報,說是德陽郡主帶著萬寧縣主來拜訪她了。

    顧卿連忙請人進來,又趕緊跑回持雲院去更衣。李釗則挎著小籃子抓著鴨子去北園的小廚房送菜,如今持雲院裡的顧卿和方氏吃鴨子吃的都要吐了,鴨子都便宜了下人,每日裡見到李釗去送鴨子,各個都眉開眼笑的。

    顧卿更完了見客的衣服,連忙到前廳去見德陽郡主和萬寧縣主。

    前廳裡,德陽郡主正喝著下人送上來的菊花茶,萬寧縣主則好奇的打量四周。見顧卿來了,兩人連忙過來見禮,三人客套了一番以後,顧卿請她們去持雲院的主屋裡坐坐。

    德陽郡主不是空手來,還帶著一尊羊脂白玉的送子觀音。顧卿上次去了人家花會把花會都攪黃了,她還沒有上門道歉不說,人家倒先登門拜訪了,還帶著禮物,她怎麼好意思收,連忙避而不接。

    「老身該謝郡主才是,若不是郡主的救命之恩,老身如今已經躺在地底了。」顧卿感激地說道,「下次你來直接來就好,帶什麼東西啊!」

    「一事歸一事,上次也是我家督察不嚴,這才讓府裡混進了奸細。更何況李國公後來也親自登門道謝,還送了重禮,我們兩家如今既然已經交好,送東西不過是為了表示心意,怎麼能稱客氣呢!」德陽郡主執意把禮單給了顧卿。

    顧卿見推辭不過,只好收了禮單,又把帖子遞給了身後的花嬤嬤。

    「這位就是花嬤嬤?」萬寧縣主好奇的看著一身藏青衣裳的花嬤嬤,她聽聞就是這位嬤嬤在她家力擒刺客,救下了她姑姑和顧卿的性命,連忙對著她福了福身子。

    「多虧花嬤嬤拿下刺客,這才救了姑姑的性命,萬寧謝過花嬤嬤大恩。」

    花嬤嬤倒沒想到一個小女孩會這麼鄭重的向她道謝,她救了顧卿和德陽,除了顧卿後來謝了一次,其他人都認為理所當然,她心中感動,笑了笑往顧卿身後躲了躲,避開萬寧的禮。「我是信國公府的客卿,捉拿刺客是應該的。縣主不必這麼客氣。」

    顧卿見萬寧如此懂事,對這個女孩的好感更深了幾分。

    今日萬寧穿著一身鵝黃加嫩綠的衣裙,她皮膚白,穿著這麼鮮嫩的顏色看著更是賞心悅目,加上依舊披散著的頭髮,顯得十分可愛。

    顧卿想起來自己有一個蝴蝶綴流蘇的髮帶,這種頭髮烏黑順滑的姑娘綁頭髮最合適,連忙叫花嬤嬤把髮帶拿來,給萬寧綁了個公主頭。

    「謝謝太夫人的髮帶。」萬寧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她頭髮太滑,每次梳包包頭都要費好久,等散開以後頭皮都要疼半天,時間長了也就不愛扎頭髮了,這髮帶十分漂亮,她心中喜歡,所以也沒有推辭,收了下來。

    顧卿最愛看漂亮小姑娘,她房裡四雲穿戴都比府裡其他丫頭要精緻些,也不拘著她們敷粉畫眉的打扮,見萬寧繫著髮帶看起來猶如小仙女一般,也是笑的合不攏嘴。

    「我們家裡就是沒有姑娘,老身年紀大了,看見這些好看的首飾髮帶也沒法帶,倒是可惜的很,送了你才叫物盡其用呢。」

    萬寧笑嘻嘻地歪了歪頭,「沒有姑娘才好呢,我那陸姐姐有福了。」

    「陸姐姐?」顧卿疑惑的問。

    「我們家萬寧和陸府的陸珺乃是手帕交。」德陽郡主笑著接話,「萬寧一見太夫人如此和藹就十分高興,在家裡常說陸珺好運呢。」

    顧卿當下就把笑容收了起來,一點玩笑的心情都沒有了。

    好運有什麼用,她有錢有珠寶有什麼用,人家陸家看不上她們家!

    還想著退親。想來是看不上她這些髮帶首飾的。說不定她精挑細選的貓眼手串都不知道被丟到哪裡去了。

    萬寧見顧卿的臉沉了下來,心裡一驚。

    莫非陸姐姐還是說了?可看她後來的態度,似是覺得信國公府也不是太差啊。這……這該如何是好?

    德陽郡主一直混跡於各大交際圈子,最擅長察言觀色,一見顧卿這臉色,便知道這位邱老太君似是和陸家娘子有什麼心結。她當下隨便找了一個話題,連忙轉移顧卿的注意力。

    「我帶著萬寧過來,是為了向老太君道謝的。」

    「咦,你們有什麼好謝我的?」顧卿的心裡向來揣不了太多事,德陽郡主話題一轉,她果然就收起了憤怒,好奇地跟著人家的話問。

    「若不是老太君一番提點,我現在還在愧疚。老太君不知,我家儀賓原本也是頗有前途的大好青年,正欲施展抱負,結果先皇點了我嫁與他,當年我是公主,他成了駙馬,自然是仕途無望,後來我兄弟……他又降為儀賓,竟是在我幾位妹夫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德陽郡主說著自家的煩惱。

    「那日我遇刺,腦袋被砸了一下,半天都想不起花會上發生了什麼。後來漸漸想了起來,便把老太君的話說與我夫君聽。老太君果真是高人,我夫君一聽老太君您的話眼睛就亮了,整個人也有了精氣神,連說哪怕只能出圖紙都好,他並不在意官位……」

    「我聽了我家儀賓說了心中的抱負,後來就入了趟宮,厚著臉皮和陛下說了我家儀賓在土木建築之上的天賦,希望能給他個機會,哪怕沒有官職也成。」德陽的臉上滿是榮光,萬寧也在微笑。

「也許正是天意,張玄道長正預測夏日裡雨水會頻降,今年夏天可能發生水災,陛下正愁著沒有合適的人選領著眾官去勘查河道和堤防,一聽我的話,立刻答應會點了我家夫君做特使去勘查河道。」

    「那倒是好事,老身也算是一語成箴了!」顧卿聽見熊儀賓可以一展所長,也露出了高興的樣子。她聽聞這位儀賓經常遊山玩水,對各地的水道都很熟悉,如今讓他去勘查河道,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

    德陽郡主更是感激。

    勘查河道這件事,勳貴派或世族派為首都不合適。世族一脈肯定會多護莊園,著力先維修自家田地附近的河道和大堤。而勳貴派在地方上沒有什麼勢力,怕是會遭到糊弄。

    而她的儀賓熊樂出身熊氏,乃是擅長水利、機關、建築的等學術的仇老爺子的關門弟子。熊家原也是一方豪強,後來跟著先皇起兵,成了開國功臣。熊樂娶了德陽,成了宗室,他家既有出身,又有功勳,本身又是宗室,三方都不得罪,行事也會方便許多,正合適帶著工部專員和御使一起去各地巡查。更何況他還精通水利,這就更好不過了!

    此事乃天時地利人和,熊樂現在現在一身才華可以施展,自然是高高興興的收拾收拾行裝就帶著隊伍出京去各地巡查了。

    看見丈夫重煥光彩,德陽自然也是喜極而泣,她心中感激,加上還帶著其他心事,於是就有了今日的上門。

    顧卿聽了熊樂的一番境遇,也是唏噓不已。她對這封建時代駙馬和儀賓的遭遇十分同情,若是戰亂時候,宗室的駙馬之類還能作為監軍什麼的押運下物資糧草,可是到了太平盛世,這些駙馬爺還真沒什麼用,只能鬥雞走狗了。

    兩人賓主盡歡的說了半響,德陽突然開口道:「我家萬寧受我夫君影響,一向喜歡園林之樂,聽聞信國公府的宅子乃是前朝大吏的宅邸,不知老太君能不能找個指引之人帶著我家侄女到處逛逛?」

    這麼明顯的支開萬寧和下人,顧卿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想了想,家中也沒個女眷能引導,便讓孫嬤嬤和香雲帶著幾個下人陪著萬寧去北園裡晃晃。

    北園基本沒有男丁,在北園晃晃也是相宜。

    等萬寧和幾個下人走遠,德陽郡主對著邱老太君開口:「實不相瞞,我此番前來,還有一事想請教邱老太君,不知可能屏退左右?」

    顧卿看了一眼花嬤嬤,對德陽郡主說道:「那你隨我去內屋交談吧。花嬤嬤是我的愛重之人,我凡是都不瞞她,郡主不知可介意……」

    德陽郡主知道花嬤嬤等於是心腹加幕僚加護衛,哪裡會說介意,自然是允了。

    幾人進了內室,德陽郡主話未出口,先憋紅了一張臉。

    這話說出來實在羞人,她憋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

    「邱老太君,那日在花會上,萬寧聽到您說了一句不懷孕什麼的……」

    「哈?」顧卿露出了下巴掉下來了的表情。

###############################

      北園,遊廊上。

    李釗趴在欄杆上看著水裡的魚兒游來游去,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他最愛吃魚,各種魚都來之不拒,到了信國公府,日日見到無數魚兒,長得漂亮,看起來也肥美,卻不能大快朵頤,心裡十分可惜。

    萬寧在北園裡四處亂晃,覺得這信國公府的院子花木甚少,遠沒有她家有趣,正在無聊之際,卻看見一個小男孩趴在遊廊上對著水裡看的目不轉睛,她好奇地走到那小男孩身後,疑惑地開口:「你在看什麼?」

    李釗正在幻想黑的該炸,白的該蒸,猛聽得耳邊有女孩子的聲音,還以為自己盯著小魚太過出神,讓府裡哪個丫頭看出不對來,嚇得差點翻進水裡。

    萬寧見那小男孩要往湖裡載,連忙拉住他的胳膊往後拖,她身後還有許多下人,連忙把兩個孩子拉了回來。

    李釗回過神,抬頭一看,一個長得如同畫裡小仙女一般的姑娘站在他的面前,正笑吟吟的看著他,頓時眼睛瞪得多大,說不出話來。

##############################3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萬寧:……

    李銳:……

    李銘:作者偏心。

    自己意會。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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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21:19
第145章 縣主和箱子

    持雲院裡,顧卿的呆滯依舊在繼續。

    「萬寧說,曾聽見老太君看著我說不孕不育什麼的,當時我就在想,是不是我身上有什麼問題讓老太君看出來了,又不好意思說的。」德陽郡主來之前還特意向幾戶和信國公府相熟的人家打探過,他們都說和邱老太君說話要直接,拐彎抹角她聽不懂,所以德陽郡主雖然羞蘞,可還是開門見山的說明了自己的請求。「所以我想問問邱老太君,可是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顧卿想不到自己看著「丹鳳朝陽」隨口說的一句「這不是不孕不育醫院的名字嗎」,卻給萬寧聽見了,而且還記在了心裡。

    偏這位德陽郡主似乎是有這方面的毛病,還真當了真。

    顧卿本想說明自己並不懂醫術的,可是一看德陽郡主滿臉期待的樣子,又想到她為了救自己險些命都沒有了,所以猶猶豫豫地開了口。「請問,你確定你和熊儀賓身體上都沒有什麼問題嗎?」

    若是男子那方面能力不行,女的再容易懷孕也沒有用。人家那啥游泳能力不好,找不到女朋友啊。

    顧卿說的直接,德陽郡主的臉更紅了。「沒……沒問題的。我們夫妻感情很好,我夫君除了在外面尋找珍惜花木的時候,其他時候都是在我府裡歇息的。身體……身體也很好。」

    顧卿搓了搓下巴,看這個樣子,德陽公主過的很性福啊,那就是其他原因。

    德陽郡主既然能生下熊平,說明兩個人都是沒有問題的,那會事什麼?

    「那……多久一次呢?」顧卿就差沒問多久一回了。

    德陽郡主露出小女兒態來,「宮裡的嬤嬤說,女人葵水前後最容易懷孕,所以我都是在葵水來之前和葵水來之後和夫君同房的,我葵水在下半月,所以大部分時間都集中在下半月,上半月我夫君就回自己府裡或者出去忙自己的事。」

    顧卿嚥了口口水。

    呃,大姨媽前五後六是安全期吧?

    這是哪個嬤嬤和她有仇,和她說這麼坑爹的「秘方」啊?

    而且這時代的公主和郡主難道同房也有忌諱,不能一天到晚在一起的嗎?一個月只能半個月?

    「你……哎!」顧卿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你葵水是不是每次來的都特別准?」

    「是,我葵水每次都是下半月的十七左右來。」德陽郡主見顧卿似乎是找到了原因,心情也雀躍了起來。

    「哦,那我給你排個表。」顧卿對著花嬤嬤說道:「家裡有今年的黃歷沒有?拿一本給我。」她找不到檯曆和日曆,只好拿本黃歷來湊數了。

    「你這個月葵水是什麼時候來的?」

    對於如何算安全期,顧卿是清楚明白的。德陽郡主的月事來的那麼準,說明她的排卵期也是很準的,所以她按照安全期的推算方法在黃歷上用硃筆圈出了她的危險期。等她算完了,這才把黃歷遞給德陽郡主。

    「這也不算十分準確。」因為農曆的計算日期和公歷是不一樣的,「但不管怎麼說,比你以前同房的日子受孕幾率高多了。你以前那個嬤嬤和你說的秘訣是不對的。」顧卿看見德陽郡主訝然的樣子,也不好多說。因為她沒辦法向古人科普小蝌蚪和卵子的事情,只好輕描淡寫的說:「我不能告訴郡主你為什麼會這樣,但你按照老身給你用硃筆批的時間同房,想來很快就會有好消息了。」

    德陽郡主才三十出頭,這時代到了四十歲生孩子都是有的。

    德陽郡主接過那本黃歷,從頭到尾匆匆翻了一遍,實在是訝異極了。按照這上面的畫法,她以前全在不能受孕的時候和丈夫同房了?她回想了一下,懷了熊平那次似乎是因為兩人出門遊玩……

    「多謝邱老太君大恩。」德陽郡主向邱老太君深深地行了個禮,「若我能再得一個孩子,一定備了重禮,好好的謝謝您。」

    「客氣了。這個也不是絕對的,反正你試試吧。」顧卿擔心這位德陽郡主是產後得了輸卵管堵塞什麼的毛病,那就再怎麼辦也沒用了。不過看德陽郡主十分健康的樣子,也不像是會得這種病的人。

    德陽郡主抓住那本黃歷,像是抓著什麼救命稻草,讓顧卿不勝唏噓。

    這年代,無子或者子嗣少,似乎是女人最大的原罪。幸虧她穿的是一位年老的老太太,一想到如果她在這個古代如果要經歷每個月一次的大姨媽(沒有長翅膀的天使)、懷孕(沒有產檢和B超)、生產(全靠人硬生),還不知道能不能接受的了。畢竟她已經太習慣於現代社會的便利了。

    這老太太雖然一咳嗽就尿崩,但好歹沒有葵水,也不需要擔心「啊,我沒有生孩子∕生男孩子」這樣的問題。

    這麼一想,自己二十八歲的年紀(來了兩年了實在不好意思無恥的說自己還二十六)、五十八歲的身體,六十八歲的臉,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了。

    顧卿還在和德陽郡主聊著各種保健知識,北園裡,兩個孩子已經熟悉開了。

    「所以說,你剛才在廊上是看著魚想吃是嗎?」萬寧坐在遊廊的椅子上,托著下巴問李釗。

    李釗在家裡從來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女孩,這麼白,衣服穿的這麼好看,說話聲音還和銀鈴一般。他傻乎乎地點了點頭。「呃,堂祖母和堂兄都說這個魚很貴,不能吃。」

    「我吃過的,不好吃,一股爛泥巴味。」萬寧笑嘻嘻的說道。

    「咦?你吃過嗎?」李釗眨了眨眼睛,「你娘給你吃嗎?」

    「我娘早就過世了……」萬寧小臉一垮,「我是姑姑和姑父帶大的。」

    李釗沒敢問萬寧他爹為什麼不養他,他看萬寧穿的這麼漂亮,覺得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至少比他家要大戶,熊孩子自慚形穢了,所以連忙補救著說:「我們家銳堂兄娘親也過世了,可是堂祖母和堂叔堂嬸都待他很好,他不也過的挺開心的嗎?你居然還吃過這麼貴的魚,我想都不敢想呢!」

    萬寧被李釗的話逗樂了。「我小時候就想,這魚和一般的魚有什麼不同呢?為什麼大家只看它不吃它?因為它非常難吃嗎?所以我就問了我姑父。」

    「然後呢?」

    「我姑父也答不出來。」萬寧滿臉的認真用「大人們其實也好笨喲」的語氣說著,「所以我和姑父就撈了兩條上來,用水煮著吃了。」她攤了攤手,「我們家養的是這種銀色的和那種花色的,可難吃了!」

    李釗從入府一來一直盤繞在心頭的野望終於破滅,失望的「哦」了一聲。「原來很難吃啊。難怪只能看。」

    只能看的東西都是沒什麼用的,唔唔,他記住了。

    「你喊李銳叫堂兄,你是信國公府的親戚嗎?」萬寧好奇地問。

    「嗯,我是從荊南老家來的,我爹和信國公是堂兄弟,我叫李釗。」李釗點著頭,期盼地看著萬寧,「你是誰?也是堂叔家的親戚嗎?」

    萬寧笑著搖了搖頭,「我是來府裡做客的客人,和你一樣呢。我姓楚,你叫我萬寧就行了。」女孩子不是特別親近,是不會告訴別人全名的,就算是熟人,也最多稱呼名字中的一個字,比如幼娘、燕娘這樣。

    楚萬寧嗎?李釗把這個名字在心裡念叨了幾遍。呃,不是很好聽呢。

    「你們府裡的花草都好普通,就沒有什麼不常見的嗎?」萬寧四下張望,沒看到什麼珍貴品種,都是些尋常花草。

    她卻不知道信國公府幾位男主人都不喜歡花花草草,而名花貴種是需要細心打理的,他們家沒那個閒心情,養的都是普通的花木,若不是園子裡還有不少好幾代前留下來的花樹,這園子就更普通了。

    「你沒見過的花草?」李釗歪著腦袋想了想,「我帶你去看一些東西,你一定沒見過!我來京城的時候,從來沒見過呢!」

    「咦?信國公府裡還有什麼異種嗎?」萬寧興奮的站了起來,拍著手催他,「你快帶我去吧,我在這裡呆不了多久的。」

    兩個孩子歡聲笑語的往歸田園居去了,孫嬤嬤和香雲跟在後面,旁邊是德陽郡主府的幾個丫環。

    「這……合適嗎?讓萬寧縣主這麼跟著釗少爺亂走?」香雲性格沉穩,有些不太安心地問孫嬤嬤。

    「沒什麼關係吧,這不都在北園裡嗎?這兩個都還是孩子呢,再說了,那位是縣主,有什麼好擔心的。」縣主可是宗室,能算一般姑娘嗎?

    「我怎麼就覺得不好呢?」

    「她是客,我們是僕,哪裡有僕人管著客人不能幹這個不能幹那個的。我們只要注意好兩位小主子的安全,不要出事就行了。」孫嬤嬤伺候信國公府的幾位主子幾乎一輩子,對如何為僕看的透徹,「你不要多想,看好了就行。」

    萬寧被李釗引著去了歸田園居。這裡是邱老太君種菜的地方,幾畝菜田被家中僕人和孩子們打理的是興興向榮。

    兩邊還豎了籐架,上面爬滿了絲瓜、葫蘆等蔬菜,更是有一番野趣。

    萬寧一見菜田就張大了嘴。

    這裡實在有太多花她認不出來了。

    李釗看見萬寧驚訝的表情,心中豪邁之情油然而生。

    哈哈哈!震住了吧!他全部都認得喲!

    「那個黃的是什麼花?」

    「那是芹菜的花!漂亮吧?」李釗彎著腰從芹菜上抓出一個蝸牛,丟的遠遠的。

    「咦,你也會抓蟲子?」萬寧一下子覺得找到了知音,

    「是啊,江嬤嬤說蝸牛會吃嫩葉子,我見到就把它丟的遠遠的。」

    「就是就是!我家還有槐害呢,老吃鮮花的葉子!我抓了丟掉,還老被陸姐姐說,說是女孩子家不要老是玩蟲子。我哪裡是玩蟲子,我是怕嫩芽被吃掉啊!」

    「陸姐姐?不用管她,大孩子就是這樣,一天到晚做出『我什麼都知道我就是為了你好』的樣子,其實他們什麼都不懂。」李釗一副小大人的樣子說著大孩子的不好,他說的是自己的庶兄李鈞。

    「那這個是什麼花?」萬寧又指著身後一大叢花。

    「這是韭菜花。不開花的嫩,開花的老,廚房有時候要嫩的有時候要老的,所以我就有時候摘點老的有時候摘點嫩的。」李釗看了一眼隨口說道。

    「廚房?這花還能吃嗎?」

    「咦?這些是菜,當然能吃啦!」

    「是菜?這些不是花嗎?」

    「是菜啊,也是花啊。」李釗理所當然地說,「菜開了花,當然又是菜又是花啦。」

    「哦,那不知道我府裡的花能不能吃。」萬寧好奇地嘀咕著。

    「有什麼區別嗎?都是草。」李釗最討厭吃菜了,所有的蔬菜在他嘴裡都和嚼草無疑,可是他娘逼著他非要吃菜,他只得勉勉強強的吃些草。「既然都是花草,應該能吃吧?」

    「那我回去研究研究,看看我家的花能吃不。回頭研究出好吃的來,我請你吃啊。」

    「好,我一直住在信國公府裡,你家住在哪兒?」

    「我住在德陽郡主府。」

    李釗「嘶」地吸了一口氣。「郡……郡主?那豈不是皇帝老爺的親戚?你是公主嗎?」

    「不是的,我是縣主。我不是郡主的女兒,我是她家親戚。」萬寧見李釗這麼失態,不敢說自己是「皇帝老爺」的侄女,只好換了種說法。

    『縣主是什麼?皇帝的女兒是公主,王爺的女兒是郡主……縣官的女兒是縣主?』李釗在心裡嘀咕著。

    『原來只是個縣官的女兒,住在親戚家裡,就和我一樣。他家連縣官都不是咧,難得人家姑娘不嫌棄我,我可不能讓她看不起了。』

    「哦,那我……我是鄉子。」李釗猶猶豫豫的說。他是鄉紳的兒子,應該可以叫做鄉子吧?

    京城裡的人家好奇怪,縣官的女兒叫小姐就是了,還美名其曰縣主。

    「箱子?是你的小名嗎?」萬寧好奇的問。

    「呃,算是吧……鄉子是不是很難聽?」李釗也覺得這名字聽起來怪土的,半點氣勢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

    孫嬤嬤在一旁已經笑得扶著香雲直抽抽了。

    「沒有,好的很。我不覺得難聽。」萬寧善解人意的安慰李釗。小名這東西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她一直還覺得自己的封號難聽呢,她還不是被人叫了快十二年了?她可不能表現出嫌棄人家名字的樣子,即使人家的小名叫「箱子」。恩恩。她要做個好姑娘。

    「那箱子,我們去看其他花,不,看其他菜吧。」萬寧指著其他的幾種花。

    鄉子……

    李釗沮喪地踢了踢土。

    一點氣勢都沒有呢。

    「這個是什麼花?」

    「這個是花生。這下面的果子能吃。我給你挖一個。」李釗興奮地把花生刨了出來給萬寧看。

    「原來花生是在土裡的。我家過年的時候會打金花生做壓歲錢,我原想著是長在樹上的呢。」萬寧好奇的捏著小花生,「再給我挖幾個吧,我帶回去玩。」

    李釗點點頭,挖了一堆花生出來。

    可憐現在才六月下旬,許多花生還沒成熟,李釗為了討好新交的小朋友,把還不能吃的花生全扒拉了出來,看的江嬤嬤一陣心疼。

    「這……這個是?」

    「這是扁豆。紫的白的都是扁豆。」

    「這個呢?」

    「南瓜的花。下面是小南瓜,看到了嗎?」

    「咦,真的誒。箱子你懂得好多!」

    「嘿嘿嘿……」李釗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覺得他聽堂祖母的來種菜實在是來的太對了。「這裡有不少是我種的呢,我每天都挖一些菜送去廚房,給堂祖母吃。堂祖母說她就愛吃家裡的菜,說外面送來的來路不明,吃著不放心。」

    「這些都是你種的?」萬寧崇拜的眼神讓李釗的小胸脯挺得更高了。

    「是我種……和江嬤嬤一起種的。」他實在沒臉說這幾畝地都是他種的。

    「那也很了不起啦。這麼大一片地。我在家裡偶爾只種種花呢。回頭我也種些自己吃。」萬寧對種菜感興趣起來。「你給我一點種子,教我怎麼種吧。」

    「好啊!江嬤嬤,這裡還有種子嗎?」

    江嬤嬤拿了一些種子和苗木過來,告訴兩位主子該怎麼種它們。

    萬寧在家裡連珍貴的花木都種過的,這些蔬菜和它們比起來實在是太好種了,連紙筆都不用,就在腦子裡記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

    「你見過剛下下來的鴨蛋嗎?還是熱的喲!」李釗突然想到了歸田園居裡還有寶貝,連忙獻寶。

    「沒見過,我能看看嗎?」

    「走,我帶你去鴨捨找鴨蛋。」李釗準備去拉萬寧的手,想了想,又看了一眼萬寧的衣裙。萬寧的衣裙顏色看起來十分鮮嫩,一看就是容易變髒的樣子。

    「不過鴨捨不太乾淨,你這衣裙和鞋子說不定會被弄髒。而且鴨捨也很臭。」李釗猶豫了一會兒,「要不,我們還是不要去鴨捨了吧,我去給你找個鴨蛋來。」

    萬寧在家裡種花男孩子衣服都穿過的,當下毫不在乎的把袖子和裙角別了起來,「走吧,這樣就不怕弄髒裙擺了!」

    李釗見她性格十分乾脆,沒有家裡那些丫頭扭扭咧咧的樣子,當即咧開了嘴,兩個孩子一起興奮地往鴨捨跑去了。

    「這……這位縣主一直這麼活潑嗎?」香雲好奇地問德陽郡主府的丫頭。她都沒好意思問這位縣主是不是一直這麼「粗獷」的。

    「噗。在家裡滿身是泥的時候都有呢。」德陽郡主府的丫頭用帕子摀住嘴,「你們家少爺難道也是要務農的嗎?」

    香雲這下也笑了。「嗯,是呢,我們家四位少爺都種過菜。還要抓鴨子,掃鴨捨,撿鴨蛋。我們家太夫人不許嬌養著他們。」

    「這可讓我們長見識了。我還以為我們家幾位主子親自伺候花草就已經算是出格的了呢。回去又有了談資了。」

    「沒事,我看著呢,它們不敢叨你的!誰叨你我就把它抓了去廚房當菜!」李釗挺著胸脯學李銳的樣子威脅幾隻鴨子。

    幾個丫環在一旁閒聊,萬寧也忍著害怕的心從鴨捨裡成功的掏出了一個鴨蛋。

    「哎呀,好多泥巴。」

    李釗一呆,不敢說那是鴨糞,只好傻笑。「呵呵,你要不管它,過一陣子就能孵出小鴨子了呢。要不然你帶一個回去玩?」

    「會有小鴨子啊?那我還是不拿回去了吧,我不能偷人家孩子。」萬寧把鴨蛋又放了回去,「下次有小鴨子出來,我再來看吧。」

    「好啊!那我怎麼聯繫你呢?寫信嗎?」

    「可以啊!我表哥和你堂哥在一塊兒讀書的,你寫信讓李大公子帶給我表哥熊平,讓我表哥帶給我就好了。我就讓姑姑或表哥帶我來看小鴨子!」

    「那一言為定!」李釗聽到萬寧還會開,笑的眼睛都沒了。

    「縣主,郡主準備要回去了,您玩好了嗎?」遠遠的有個丫頭在喊。

    「哦,我就來!」萬寧遺憾的看著李釗,「箱子,我要回家了。下次我再來玩吧。要不然你讓李大公子帶你去我家,我家好多花草,雖然不能吃,可是可好看了。」

    「嗯!」

    兩個小孩定下下次見面的約定,依依不捨的分別了。

    另一邊,德陽郡主揣著顧卿給的黃歷,懷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和萬寧縣主一起坐進了回府的馬車。

    等半個月後夫君回來,正好就是邱老太君劃的日子呢。等夫君回來了,她就試試……

    德陽郡主紅著臉想。

    這次說什麼也不准他再去山裡找野蘭了。

    萬寧縣主則是高興與自己交了一個志同道合的朋友。她身邊從來都沒有同輩和她一起種花養草的,他表哥熊平從小就不愛花木,即使姑姑姑父怎麼培養都不行。

    雖然箱子長得一般,小名也很奇怪,可是懂的可多呢。

    又過了幾天,萬寧在家裡鼓搗出了鮮花做的餡餅,內心十分鼓舞。

    原來花和菜是一樣的,都可以拿來吃!

    她心裡高興,回了房裡抬筆就給李釗寫信。為了表示親暱,她沒有用「李釗」抬頭,而是提筆寫道:

    「箱子:起居安吉。」她想了想,覺得這麼寫很是有趣,又寫了起來。

    「前幾日,你告訴我菜與花並無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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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鴨媽媽:啊啊啊!那死小孩又帶了一個小孩來!啊啊啊 !她掏了我的蛋!

    鴨爸爸:死小孩說我去叨他他就吃了我。

    鴨媽媽:5555,這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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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21:59
第146章 仙主你好

    東宮。
  
   在一起上課的大皇子和二皇子依舊保持著往日疏離卻不失禮貌的距離,教授學問的講經學士是翰林院的鴻儒,對於兩位自律的皇子,他十分滿意。

    但伴讀們就沒那麼讓人放心了。

    秦斌的功課做得一塌糊塗;熊平的功課雖然做完了,但一看就是糊出來的;仇牧做得認真,可答的全不在點子上;李銳寫的全在點子上,可內容太少。

    這位講經學士是出了名的老成持重之人,面對這種情況,也只能讓他們回去重做,一日做不出讓他滿意的來,便再做一日。

    當然,今日的功課依舊會佈置,一併去做。

    秦斌當即哀嚎一聲趴在桌子上。今日輪到他休假回家,剛想回去還好放鬆一二,結果兩份功課一留,加上明日上課會為他留的,明天晚上他是不要想睡了。

    熊平笑呵呵的收起了自己的功課,他昨天睡得太早了,清晨才想起來功課只寫了一半,等早上爬起來只能糊了。他知道自己糊的功課學士一定看不進眼裡,已經做好了重寫一遍的準備,是以一點也不難過。

    仇牧抓著自己的功課,難以置信地左思右看。

    「我寫的這麼好,怎麼會也不合格?我寫了兩頁,論點寫了這麼多!我還提出了其他的方法!」他整個人都出於一種被否定的失敗感中,滿臉都是「這不正常!」的表情。他拍著腦袋,「一定是你們連累我了!」只是雖然嘴裡說的是「你們」,看的卻是秦斌。

    「得了吧,寫得多就有用,那我明日寫個十頁廢話給先生。」秦斌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說,「每次見你寫功課都急,恨不得寫出上下千年來。」

    「總比你擠半天擠不出一個字來好!」

    「過猶不及,你懂不?我這叫言簡意賅!」

    「你是言簡意賅?我看你是不學無術!李銳那才叫言簡意賅!」

    在一旁無辜躺槍的李銳眨了眨眼睛。

    「呃……我是找不到資料。我看的書沒你多。」李銳老實的回答仇牧,「我心裡清楚怎麼寫,但我不知道用什麼句子詮釋。所以只能這樣了。」

    大皇子被學士留下來單獨談了幾句,他們幾人可以看到大皇子一直在搖著腦袋。

    「真不知道陛下為什麼要選你們給大皇子伴讀,一個個都是紈褲子弟,連書都讀不好,還指望能明什麼道理!」一聲討人厭的諷刺聲從他們身側傳了過來。

    李銳等人扭頭一看,正是二皇子的伴讀楚應年。

    楚應年的哥哥還沒出四七,他身有重孝,七七之前不能進宮繼續讀書,這次是來告假的。

    二皇子知道楚應年和李銳的過節,兩家此番是一定結了仇了,而且不死不休。他也擔心出什麼事情惹禍上身,在另一邊連忙叫楚應年過來。

    楚應年惡狠狠地瞪了李銳一眼,轉身離去了。

    「李銳,不必理他,這就是只沒爪子的小貓。」秦斌見李銳情緒低沉,直起身子低聲笑話他,「你不知道,前陣子我偷偷找個機會教訓了他,他哭的跟淚人兒一樣,孬的很!」

    「你也不要臉,人家比你小,你居然欺負小孩子。」仇牧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損秦斌。

    「他那臭嘴可不像小孩子,一見就煩。」

    「呵呵呵,你嘴巴不臭嗎?」

    「你……」

    拜兩人的日常慣例所賜,李銳的心情總算好了點。

    被人直晃晃的在面前表現出敵意,可又沒辦法反唇相譏的感覺真難受。

    沒一會兒,大皇子走了過來,一屁股坐在四人前面的凳子上。

    「你們的功課又被學士罵了,而且學士說我干預太多,已經拖了我自己的進度,不許我再給你們補課了。」大皇子想了想,指著仇牧和秦斌道,「以後你們兩個一組,兩人互相督促對方的功課,若是有一人沒過,另一人就要替對方重寫!」

    「憑什麼!」

    「大皇子,我不要和這個倭瓜一組!」

    大皇子揉著額角,這仇牧和秦斌似乎天生犯沖,什麼事情都能吵起來。他又想了一會兒,李銳論點獨特,但基礎差,仇牧基礎紮實,但因為年紀最小,見識有限,論點都很膚淺,不如這兩人一組。

    只是熊平和秦斌都是懶散的性子,若這兩人一組……

    大皇子已經能想到秦斌翹著腿看兵書,熊平在一旁看雜書笑的「呵呵呵呵」的樣子了。

    這兩人一起寫功課,鐵定是「ZZZZZZZZZZZZZZ」的節奏啊。

    父皇!你坑兒子啊!

    大皇子給四人安排好了「互幫互助小組」的配對,自己也覺得這實在沒底。

    只是他每日下午還有皇子們必學的課程,這些大多是為君之道和治國之道,有些課四個伴讀是不能上的,大皇子也只能暫時這麼安排。他明明是找來四個伴讀陪他讀書的,結果卻像是多了四個笨師弟一般,偏他們四人將來都會是他的左膀右臂,又不能不幫。

    常想一二,常想一二吧。

    下午,熊平到了李銳的房間,敲響了他的門。

    李銳開了門,迎了熊平進來,進了屋的熊平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李銳。

    「信?給我的?」李銳一臉困惑的拿過信。

    「不是給你的。是我表妹萬寧縣主給你堂弟李釗的。」熊平也很好奇兩個孩子為什麼能有共同語言,還交好到寫信的地步,「我昨日回家休息的時候,我表妹給我的。」

    「我知道了。」李銳點了點頭,把信收好。「我後天回家就帶給我堂弟。」

    李銳回家那天,把萬寧縣主的信給了李釗,好奇地問道:「你怎麼和萬寧縣主有了交情?」

    李釗歡天喜地的接過信,一臉得意。「我帶她去菜地裡看了一會兒,她說我們府裡的花她都沒見過,要回家種種看,要走了不少種子呢!」李釗嘿嘿地笑著,把信揣到胸口。「堂兄,我先回去看信,回頭您給我帶回信啊!」

    李銳看李釗歡喜成這個樣子,猜測這孩子在信國公府裡大概是孤單了。

    家裡,他常住宮裡,李銘功課很多,早上還要學武強身,自然是沒有時間一天到晚和李釗泡在一起。李銘性格有些被動,不是自來熟,李釗又沒有李鈞那般溫和,隨便李銘怎麼擺弄,兩個孩子似乎也玩不到一塊兒去。

    他祖母要忙家中的事務,嬸母也快臨盆了,每日裡只能早上抽出時間來陪他種種菜。所以這李釗在這異地他鄉認識了一個同齡的姑娘,顯然是十分重視的。

    李銳想到此關節,溫聲和李釗說道:「德陽郡主府不是那麼難進,你若想過去拜訪,回頭我帶你去他家府上走走。只是我的好友熊平和我並不是同一天休假,你得等放大假的時候才能和我去德陽郡主的府上。」

    李釗沒想到堂叔家竟然連皇帝親戚家也能隨便走動的,那可是皇帝老爺的親戚家啊!

    當下喜出望外的狂點頭,抱著萬寧的信就跑回了屋子。

    來堂叔家實在是太對了!

    李釗回了房,喜滋滋的打開了信,看著萬寧娟秀的字跡忍不住羨慕。

    她的字寫的好漂亮啊!她會好多字!

    看完抬頭,李釗驀地一愣。

    「箱子?箱子是什麼?我叫李釗啊。」李釗抓耳撓腮,「難道是寫給別人的信,弄混了弄到我這裡了?」

    李釗對那「箱子」吃味了半天,猛然間靈光一閃!

    鄉子!箱子!

    箱子!!!

    哈?他以為鄉子已經很難聽了,這萬寧居然給他起了個更難聽的!

    京城流行用起外號表示友好嗎?

    那我也要給她起個外號!

    『雖然萬寧給我起了個這麼難聽的名字,但她是女孩子,我不能和她一般見識,我若學了她,豈不是表明我是個小肚雞腸的男孩子?』

    李釗托著下巴想了半天,不知道該起什麼名字好。

    對了,她長得跟仙女似的,不如就叫「仙主」!

    唔,等他寫信,就這麼抬頭!

    李釗搞定了萬寧的「外號」,繼續往下看。

    這字讀什麼來著?好像是「見」?還是「真」?還是「覺」?

    李釗摸著那個一語成讖的「讖」字,琢磨了半天。

    這字好複雜,要怎麼寫啊?

    他拿起筆,把這個讖字照葫蘆畫瓢寫了下來,但筆畫太多,讖字直接糊成了一個大團,什麼字都看不出來了。

    他那日說萬寧回家說不定種不出菜來,今日就收到信,萬寧說他「一語成讖」,果真那麼多種子只有一半發了芽。

    他雖然不知道這「一語成讖」是什麼意思,但聯繫上下文也看得出大概是「烏鴉嘴」的感覺。

    看著萬寧姑娘這麼有見識有學問的成語,李釗森森的表示自慚形穢。

    他還沒學會四個字四個字的蹦話。

    李釗看完了萬寧的信,準備給萬寧回信,他從房間裡摸出堂祖母送他的文房四寶,叫桑梓給他在一旁磨墨,醞釀了半天,開始落筆。

    「呃……桑梓,給人寫信,抬頭寫什麼?」

    仙主你好?仙主吉祥?

    「奴婢不識字,哪裡知道寫信該怎麼抬頭喲!」桑梓擺著手說道,「這個您應該問銳少爺或者銘少爺,或者問府裡的先生啊!」

    「那還是算了吧。」李釗覺得連信的抬頭都不會寫實在太丟人,他情願自己琢磨。

    李釗拿著萬寧的信看了半天,終於抬筆寫下:

    「仙主:行走如意。」

    他真是天資過人!起居安吉對行走如意!

    多麼工整!

    李釗接著把想要說的話都寫了下來,並對萬寧府上的鮮花餡餅表現出了十分的垂涎。

    他也寫了昨日廚房做的點心「韭菜盒子」十分美味,只是吃完要喝茶漱口等瑣事。

    兩孩子在吃喝上表現出了驚人的一致以及執著的追求,探討出各種蔬菜和花草結合的辦法,並表示下次有機會一定要在一起試驗一下。

    他洋洋灑灑寫了四五張紙,倒不是內容多,而是因為他的字寫的大,還有錯字糊成團的時候,所以不多的內容倒成了五張紙來。

    李釗看看萬寧的信,再看看自己的信……

    看看萬寧的字,再看看自己「粗壯」的字跡……

    他默默地又拿出幾張信紙,展了開來。

    他的字還是母親手把手教的呢,他還以為寫的極好,結果不但不如銘弟,甚至連萬寧一個小姑娘都不如。

    他認真的一筆一劃謄好新的信,左右檢查一遍沒有任何錯漏,這才塞進信封裡,準備去拿給堂兄。

    若沒有意外,堂兄放假的時候都是在北園裡過的。現在銘弟弟也搬去了北園,他要送信,肯定要去持雲院一趟的。

    正好,他也做了個決定,想要和堂祖母說一說。

    顧卿此刻卻不在北園,而是在外廳接待外客。

    行知書院的陳軼帶著幾位書坊的主人和刻書鋪的負責人來拜訪邱老太君,想要獲得刊刻《三國演義》發行的權利。

    此事本來應該是李茂過問的,但李茂部裡事忙,聽了他們的請求以後,直接讓陳軼去府裡找老太太。他家的《三國演義》是老太太背誦出來的,又是他父親的著作,老太太說能印就印,說不能印就不印。

    所以陳軼的拜帖就發到了邱老太君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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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22:22
    《三國演義》這本書在京城裡獲得了極大的轟動,但由於都是手抄,流傳不廣,只有一些學子和信國公府交好的人家有上幾卷。但隨著今科進士還鄉或去外地任職,這《三國演義》終於在各地開始有了蹤跡。

    大楚之前,所有書籍都由官方刊刻修撰,自尹朝出現雕版以來,國子監開始出現集賢院,專門負責印發書籍。

    胡人肆掠中原以後,國子監裡所存的書版全部被毀,國子監裡的博士和學士們為了不讓這些書從此消失在胡人的手裡,冒著極大的危險,耗盡精力將許多書默了出來,又秘密送到地方上有膽量的書坊裡重新刊刻成書,這才沒讓許多著作毀於一旦。

    大楚立國,這些書坊紛紛把以前替國子監博士們保存的刻版和書籍拿了出來,重新填補國子監的集賢院。先皇為了表彰這些書坊當年的義舉,對這些私人的書局、書坊、刻書鋪十分優待,又大力支持民間書籍的傳播,徹底打破了世族和官方才有大量藏書的歷史。

    正因為前朝書籍損失太大,信國公府的「微霜堂」才能那麼受到文人士族的追捧,而後來開放了私人書局,李茂才能斥資購買大量書籍繼續填充微霜堂的藏書。

    由於當年胡人征戰中原之時,江南地區受損失最小,所以當年僅剩的大部分刻書鋪都集中在吳州的錢塘地區。而那裡,正是江家的大本營。

    沒人知道《三國演義》這樣的奇書為什麼皇帝不下令國子監的集賢院刊刻成書,而是只放任手抄本流傳。但皇帝同樣也沒有禁止此書流行,甚至有許多大臣都證實曾在皇帝書房的桌子上看過這本書,那麼說明這書在皇帝眼裡是沒什麼問題的。

    這樣一本還沒流傳開來、國子監也沒有刊刻的奇書,又牽扯到如今大楚的公府勳貴,其中蘊藏的商機,頓時讓書商們紛紛上京尋找活動的門路。

    李茂平日裡深居簡出,對各種社交活動雖然熱衷,但卻很少和商人打交道。這些書商沒辦法直接搭上線,就通過各種關係找到了行知書院的陳軼。

    人人都知道行知書院是信國公府舊任的幕僚長開的,如今陳山長和信國公還保持著良好的交往,行知書院有大半學子是減免束脩的,這其中支撐著行知書院的經費從哪裡來,很多人家都猜是信國公府資助的。

    陳軼接待了幾位書坊的商人,下意識覺得這是信國公府揚名的大好機會。

    信國公府以武勳立府,人人都知道李碩決策果斷,部署周密,他行軍打仗,或分道並進,輕騎奔襲,或誘敵出城,設伏圍殲,指揮極其靈活,因而多獲勝利。

    但由於李老國公出身貧寒,所有兵法韜略都是成年後才開始學習,一直受到將門世家的詬病,認為他是野路子,加之後來李蒙、李茂為了避嫌,都走的是文官道路,信國公府權利地位是有了,在武勳一事上的名聲卻一直都不算太盛。

    尤其和累世出名臣良將的晉國公府比起來,底氣就弱了那麼一點。

    陳軼自然也拜讀過那本《三國演義》,只覺得自己當年果然沒有跟錯主子,這老信國公果真是胸中有大丘壑大智慧之人,當年急流勇退也絕不是只看在感情上。

    只可惜運道太差,否則如今李蒙在世,信國公府很快也將成為出將入相之府。

    但如今不同了,若是李老國公的《三國演義》能宣揚開來,再叫吳玉舟想法子在雲夢閣裡培養一批說書先生,這三國演義就將傳遍大江南北,成為信國公府最亮的一扇招牌。

    這書妙就妙在老少咸宜,雅俗共賞。也許是李老國公並非出身世家的原因,通篇《三國演義》雖然說得是歷史,可也夾雜各種小說之言,半點都不艱澀,其中蘊含的道理卻不粗淺,最適合街談巷語,府中雅敘,廳堂聽書。

    加之「三國」裡有許多人人耳熟能詳的故事,接受起來就更加容易。

    所以陳軼接受了這幾位書商和刻版商的托付,直接去找了信國公李茂,說明這背後蘊藏的無限好處,勸他接受下來。

    李茂自然也想同意,但這書是他母親複述出來的,道理上至少要支會家中老太太一聲,於是便有了今日這一趟。

    顧卿聽到有出版社社長加印刷廠廠長要見她,連忙整衣去前廳見客。

    書商和刻版商雖然也是商人,卻也是大楚諸商之中最不受歧視的,概因這些商人是為了傳播學問而從事此行當,絕大多數都讀書識字,有些還學問淵博,說話並不讓人討厭的緣故。

    這幾位書坊的商人都是錢塘地區最大的幾家書坊的負責人,旗下的書齋書局遍佈大江南北,這些人和大楚各大刻書鋪也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係,所以此次來的時候,也帶了各大刻書鋪的技術骨幹,就是為了向信國公府展示自家實力的雄厚,技術的精湛。

    這幾位書坊老闆互相都相熟,他們之中,「罄竹齋」的老闆吳應人最年長,便由他最先說明了來意,並且由其長期合作的刻書鋪「華三郎刻書鋪」的負責人提供了自家的雕版、印紙、裝幀本和套紅本給顧卿觀看。

    這些人進府都是做了諸多準備,不但背來了沉重的大版小版,還帶來了諸多紙張和以前的成書。私人書坊不像官家修書,質量肯定是及不上官家版本的,但他們這些民間刻書局的技術也在不停發展,自詡不會比官方差太多。

    顧卿看完了三家送上來的各種「投標材料」,好奇地問「華三郎」的負責人:「諸位帶著這麼多板子進京,難道不累嗎?」

    「老夫人,一塊雕版通常要耗費師父極大的心血,這就是我們刻書鋪的根本,自然是要帶上來給您看一看的。一塊板子刻得好,可以用許多代……」

    顧卿見這人開始滔滔不絕的說這雕版有如何如何多的門道,知道他是曲解了她的意思,連忙打斷:「老身只是覺得這些板子體積太大,諸位為何不帶些活字過來再行拼湊?」

    幾位刻書鋪的負責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膽子較大,直言相問:「邱老太君,何謂活字?」

    顧卿一愣。

    這裡還沒有活字印刷嗎?這時候的時間推算,不已經相當於宋末的時間了嗎?

    是了,這時候世家還在綿延,印書以前大約都是這些世家私人控制的,科舉聽說也是尹朝才開始推行,地方上的書籍事業應該進展的很慢。

    「你們可以試試把常用字全部分解成一個一個的字模,到了要印刷之前,再讓人排版在盤子裡,把活的字模全部按照順序排列起來,等印完了拆出子模,就可以反覆使用……」顧卿只是稍微點了點,幾位刻書鋪的負責人眼睛立刻一亮。

    「邱老太君,這辦法您是從何處得之?」華三郎家的負責人難掩激動的說道:「我們一定要向那位高人請教請教!」

    「呃……」顧卿不敢說是另外一個時空裡一個叫做畢昇的人發明的,只好含糊其辭地說道:「印章不就是這個道理嗎?許多個印章連在一起不就是一面書頁的字?既然雕版這麼麻煩你們都能做出來,活字應該更容易吧?」

    幾個刻書鋪子的負責人此時也不再關心到底能不能拿到《三國演義》的版權了,所有的問題都圍繞著「活字印刷」的細節上來問。顧卿想了想歷史課本上畢昇發明活字印刷的過程,將自己知道的細節也多說了一些。

    比如說可以用膠泥代替木板,可以用銅字或者鉛字的活字模,比如說常用字多備,生僻字可以隨制隨用,可以拿粘土黏住底板來卡住活字,以後拆下等等。

    家中諸人都知道邱老太君慣於各種奇思妙想,卻不知道她能想到這種讀書人都不會猜想到的事情上去。還是說這位邱老太君正因為不是讀書人,所以想的東西才不會拘泥於常規和慣例?

    這簡直是意外之喜,所有來的書商和刻師都恨不得長留信國公府,日日聆聽教誨才好。

    顧卿說了半天,嘴巴都說干了,人也有些疲憊。

    陳軼見幾位書商還要再多盤桓,輕咳了幾聲,提醒他們別忘了正事,這些請教的事情以後再提不遲。

    他們這才如夢初醒一般連忙談起《三國演義》的事情,只是說話間老是晃神,顯然心思已經飄到「活字印刷」上去了。

    顧卿看這三家技術不分伯仲,實力也都大差不差,只是偏重經營的區域有所不同,便慷慨的把《三國演義》的刊刻發行權都給了三家,三家都可以銷售,也可以刊印。

    不過他們三家技術不一樣,一家擅長畫版,顧卿便建議他多畫插圖,一家擅長套印,顧卿便建議他多做彩本,還有一家裝幀精美,顧卿便讓他多做「典藏版」、「精裝版」,以供大戶收藏。

    三家得了這天大的好處,哪裡有不從的,當下便定下了「畫本版」、「彩印版」和「精裝版」的路線,這三種類型各有千秋,雖內容不同,也不怕互相拆台,大家各憑手段賺錢就是。

    至於收入,由於《三國演義》是李老國公的著作,除了他們花了大價錢要從李銳手上抄錄那本原始版本的錄本以外,還約定好了以後的出售的《三國演義》信國公府拿五成,他們拿五成。

    信國公府要負責向文人學士去求引言和題跋、註解等,而三家必須在《三國演義》一書裡打出「三國殺」的廣告,順便在書坊裡出售「三國殺」。

    三國殺的收入,約定好了信國公府七,書局三。

    這三家書坊完全沒想到「三國殺」這種遊戲有什麼好賺錢的,所以只當做一般的附加條件答應了這種利益分配方式。只是一些套印的紙上遊戲罷了,費不了什麼成本,三成利益回本綽綽有餘。

    顧卿談到後來精力實在不濟,只草草擬好一些框架,也沒留下什麼書面上的契約,約定好後日再來細談,便要家裡下人送客,單獨留下了陳軼。

    她對經商實在是沒有自信了,一個玲瓏閣虧得本都回不來,她想要多聽聽各位幕僚和專業人士的建議,便托陳軼找一些善於經商的人才來參贊此事,她只負責最後拍板。

    另一邊,終於等到客人們都離開了的李釗連忙跑向前廳,一進門就嚷嚷起來。

    「堂祖母堂祖母!我想去行知書院!咦……」

    前廳裡除了堂祖母,為什麼還有個山羊鬍子的老先生?

    客人們不是都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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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陳軼:哦霍霍霍,看我的書院經營的多好,連小孩子都想進去喲!

    吳玉舟:我的雲夢閣也不錯,等他長大了就想進去了。

    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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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23:01
第147章 李銳的金手指   

   陳軼看著李釗,一眼就認出了他是誰家的孩子。

   這孩子和李鈞,長得實在是太像他們的祖父了。

    也有點像他們的堂祖父李碩。

    李茂和李鈞、李釗這樣長相的,才是大部分李家人的樣子。李蒙、李銳、李銘三人,都是被母族改良過長相這方面血統的特例。

    「這位是李研老爺的嫡孫吧?」陳軼笑瞇瞇地摸著鬍子。

    知道去行知書院,真是有眼光啊!

    李釗見有外人在,還是長輩,連忙執晚輩禮,「我家祖父名諱確是李研。不知這位老先生是?」

    陳軼以前在軍中和李研有過一段共事的時間,笑著應道:「我是你祖父昔日的同僚,你可以喊我陳先生。」

    「陳先生好。」

    「好。」陳軼看著李釗一心向學的樣子心中高興,便有意問他:「你為何想要進行知書院?」

    顧卿的心一咯登。萬一他張嘴就是「我要讀書我要當大官我要賺錢」,是不是有些掉價啊?陳軼先生會不會對他有意見?還是小孩子,應該不會吧?

    李釗見這老先生問他,歪了歪頭說道:「咦?不是說京城裡除了國子監,行知書院就是最好的書院了嗎?」

    這根本沒回答陳軼的問題,可還是把他逗得心花怒放。

    他成立行知書院還不到十年,可現在連荊南的小孩子都知道行知書院的大名,陳軼得意極了。

    「不錯,行知書院是京城裡除了國子監以外最好的書院。」陳軼不要臉的說。「不過,我問你的意思是,為何你要讀書學文?」陳軼期待的看著李釗。

    「我想能寫信,寫出有漂亮辭藻的信,不會丟人,不會有認不得的字的信。」李釗現階段的想法很簡單。「若是寫出來的信能讓人覺得很有學問,那就更好了。」

    「學以致用嗎?你這性格還真像李家人,務實。」陳軼笑著點了點頭,「這理由挺好。」

    「這位是陳老相公,曾是你堂祖父的幕僚長,如今行知書院的院長。」顧卿介紹完陳軼,指著李釗問陳軼,「這孩子我們家準備送去行知書院讀書,如今他剛讀完『小學』,不知該讀哪一班?」

    李釗一見這老先生就是未來他讀書地方的院長,連忙躬身行禮。

    原來書院的先生也是家裡的熟人,他以後不必擔心挨手板子的問題了!

    「剛讀完小學,啟蒙的小班是不用讀了,可以直接進中班。」行知書院是按「小、中、大」來分班的,小就是啟蒙班,中是有了些基礎識得字但還沒有學經史子集等知識的班,大班則是為了科舉而準備的班級。

    「唔,『中二』剛剛開課不久,李釗可以直接進『中二』班。」

    顧卿臉一鼓,差點沒噗笑出來。

    中二班!!!

    「如今已經是六月末了,盛夏我們是不授課的,你秋涼再進『中二』吧。我會把現在正在上的課本和課上的講義叫人送來,你在府中先隨著府裡的先生學一些,等到了秋涼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入班了。」

    顧卿瞪大了眼。咦?這裡的夏天也放暑假?

    陳軼看著李釗,和他說道:「你要寫出漂亮的信?那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李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找下人要了筆墨紙硯,寫了幾個字。

    陳軼一看李釗的字,搖著頭輕歎。「你這字既無神,亦無骨,還軟弱無力,想來應該是女子啟蒙,沒經過什麼鍛煉。」

    「我的字是我娘教的。」

    「那就難怪了。」對於李釗的母親寇氏,他也知道一點。當年寇氏也算是個二等的世族,只可惜戰亂以後家族凋零了。他娘從小就沒好好的受過什麼世族女的教育,即使會寫字,也算不得什麼大家手筆。

    「回頭我給你幾本字帖,你把紙貼在牆上,懸腕臨摹,寫上一段時日,字就會有力道了。」像李釗這樣大開大合的字體能供選擇的名家字帖不多,他也只能盡力了。

    李釗一聽還有練字的秘訣,笑著連連保證一定會好好練字。

    陳軼和顧卿商議好了明日商量的事情後,直言書院裡還有事,告了辭就走了。

    李釗帶著膜拜的表情看著老先生越走越遠,一臉憧憬地問邱老太君:「這位老先生是不是學問很好?」

    「當然了。」

    「那我跟著他後面學,是不是就能科舉考官了?」

    噗,原來他還沒忘當官的事。

    「啊……那要看你學的好不好了。」顧卿笑著打趣。

    李釗耷拉下腦袋。他的腦子可笨了,他兄長聽幾遍就記住的課文,他聽十遍也不一定會背。

    萬寧可是縣官的女兒,他怎麼也要至少當上縣官老爺才算不丟臉吧?

    他兄長五歲上私塾,如今二十歲才當上從七品行人,他現在十二歲,再加十五年……

    李釗露出驚恐的表情。

    二十七歲才能當上縣官老爺?

    萬寧都不知道嫁到哪裡去了吧!!!

    顧卿不知道李釗一個人在那裡一驚一乍的是在幹什麼,但她大致能瞭解他的心情。

    「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呢?」顧卿給他打氣,「說不定只是你以前私塾裡的先生不會教,換了名師,會進步如飛也不一定!」

    像李銳,不就是換了兩個先生以後進步如飛的嗎?就連李銘,也是在齊先生和杜先生的點撥下變得十分出色的。

    話說齊先生今年過完就要辭職回去了,想想還挺可惜。不過再想想他為了教導李銳連妻兒都留在了老家,也是有些殘忍。

    嗯,到時候一定要包重重的送別禮。

    陳軼出了信國公府徑直去了雲夢閣,雲夢閣白天並不開業,所以陳軼從後門進去,免得惹眼。

    流雲一聽陳軼來了,連忙出來招呼。吳玉舟住在雲夢閣的最深處,平日裡很少露面,後花園還訓練著很多人手,也不便於出現在人前。

    「喲,陳相公怎麼突然有了興致到雲夢閣來?白天來可不是時候啊,姑娘們都睡著的。要不然,流雲我……」

    「雲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我要你這姑娘幹什麼?我去找吳老兒有事,他今日可在閣中?」

    流雲收起調笑的表情。「……你跟我來。」

    陳軼到了後園的時候,吳玉舟正在栽種著一片綠竹的屋舍裡看書。見陳軼過來,吳玉舟神色一怔,連忙起身。

    「怎麼,信國公府出了什麼事?」他們逢初一十五才會在外面見面,平日裡陳軼並不常來後花園。

    「倒不是信國公府出了事。」陳軼熟練的在五斗櫥裡翻出一瓶酒來,給自己斟了一杯。「上次來找我的書商,我帶他們去了信國公府。邱老太君已經同意了他們刊刻《三國演義》。可是……」他臉上有些陰翳,「我覺得邱老太君有些不太對。」

    「咦?有何不對?」吳玉舟聽了他的話匪夷所思的問。

    「你不知道,今天我在信國公府,聽見邱老太君向幾位刻書鋪的匠師傳授『活字印刷』之道。邱老太君以前連字都不認得,更不要說見過雕版了,可她卻能把『活字印刷』的知識說的清清楚楚,連如何避免一些弊端都說了出來……」

    「……渾似曾經做過無數次,已經習以為常一般。」

    吳玉舟聽了陳軼詳細說了邱老太君今日的所言所行,眉頭也皺了起來。

    「活字印刷的貢獻,還在《三國演義》之上。若說邱老太君只是看了一眼雕版就能想出這麼多東西來,那她的才智學識未免也太可怕。如果邱老太君有這般的本事,李老國公不會一點不知,更不會不透露給幾位兒子。」

    「你說,會不會是有人易容冒充邱老太君?」陳軼沉聲問吳玉舟。

    「那為何要冒充邱老太君呢?更何況看邱老太君的手和脖子,還有眼睛,明顯看得出不是易容的,哪裡有這麼完美的易容術,連身邊的家人都認不出!」易容術都只能蒙騙一時,蒙騙不了太久的。

    「說的也是。可是這實在太奇怪……」

    「陳軼,你就是太過操心。我們的任務是輔佐信國公,保護信國公府的安全,邱老太君越足智多謀對信國公府越有好處,看她平日行事,比以往不知灑脫睿智多少,這難道不是信國公府的好事嗎?何必要窮追苦問呢?」

    吳玉舟一句話結束了陳軼的擔憂。「……說的也是。我不該太多關注後院的。」

    「想開了就好。你平日不來我這裡,來來來,我這還有些上好的女兒紅,你別喝那沒滋味的淡酒了,嘗嘗我這個……」

    「大白天喝什麼女兒紅!」

    「那我找個姑娘來唱個曲?」

    「你這的姑娘我花銷不起,要不我將就著聽你唱個算了!」

    「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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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3 21:23:16
     晉國公府裡,另有一人被信國公府驚得神魂不定。

    此人正是晉國公張諾的弟弟,當年曾經被拋下馬去踩傷了下身,從此不能站立的張應。

    只可惜當年人人都記得中毒身亡的英才俊彥李蒙,卻鮮有人還想起當年傷於一場馬驚的先皇近臣——給事中張應。

    但此張應已經非彼張應了,這位一直癱瘓在床的張應早就在先前的各種自我否定和消極情感裡消失了,所剩的只是一個後世穿越來的博士,一位也叫張應的現代人。

    張應拿著侄女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給他打發時間的手抄本,激動地問她:「素娘!你這書是從哪裡抄得的!著書之人在哪兒?」

    「這是已故的老信國公遺作,後人翻錄的。」

    張素衣見二叔如此激動,連忙回他。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張應自以為自己知道了一個真相。一個李碩戰無不勝,急流勇退,支持各種變革,甚至還一直一夫一妻的真相!

    張家誰不知道那個小星是怎麼回事!這時代哪裡有這樣的癡情人!

    原來他也是穿越的!

    而且是個極其小心,完全不大刀闊斧改革,也沒有篡位謀權野心的穿越者。

    想來這穿越者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很成熟的年紀了,沒有一點毛頭小子的急躁和冒失,一直踏踏實實的融入這個世界,小心翼翼用自己的力量改變著這裡。只可惜這裡的醫療科技太差,得了心腦血管疾病,無論如何也是救不回來的了。

    他就說這信國公的一生太過傳奇,二十多歲才開始嶄露頭角,還是寒門出身,居然一直混到位當國公,而且還一直深受皇帝信任。

    天啊!真相居然是這樣!他老婆知道嗎?

    他生不逢時,啊不,穿不逢時啊!

    若是他來的時間再早點,來的不是這個半身不遂的小子身上,想來他也能跟著李老國公幹出一番成績。

    他可是一名……呃……計算機學……的博士。

    好吧,好像也幹不出什麼成績。

    但至少有老鄉在,總有一樣的普世價值觀對吧!

    張素衣已經習慣了二叔的神神叨叨。

    家中人人都覺得他自殘廢以後已經瘋了,只有她覺得這個二叔是個很有趣的人,從小就一直來找他閒聊。

    拜二叔所賜,她好像也有些瘋,有些不識時務的觀點和所有閨秀都不相同。

    比如說她最想嫁的人家是信國公府,因為他們家男人不納妾,而且都很尊重妻子。

    聽說他們家裡所有進項都是女人管著,連懷孕也不分房,不但不納妾,連通房丫頭都沒有,成年了隨身伺候的都是小廝。

    她承認她善妒,實在無法接受和別的女人同享一個丈夫。

    當初他爹叫她裝病在家不出,以避過各方姻親想要送她入宮的企圖,她很欣然的就接受了。幾個妾室她都忍受不了,若是和無數女人爭寵,她肯定覺得很髒。

    還有就是她總是偷偷躲在二叔房裡看她不該看的書。史書、戰策、志怪小說、仙俠話本,甚至他們家的邸報。

    每次都是藉著「二叔要看,我給他拿去」的名頭。

    她想她以後肯定過的不幸福。因為當你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時候,要麼改變這個世界,要麼改變自己。

    她是女子,改變不了世界,也不願意改變自己。

    認為世界是錯的,總比否定了自己的信念要容易接受的多。所以她只能小心翼翼的隱藏起自己。

    不過即使這樣,她也不後悔聽二叔說那些奇異的觀點。也許只有瘋子會說出這些東西,但她覺得這些東西很有道理,也給她開啟了一扇新的大門。

    比如說,世家總是會消亡的,因為皇帝會一直集權下去,不會允許這樣的存在。

    比如科舉會造成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局面,世族把持朝廷的影響會越來越小。而恢復九品中正制度是歷史的倒退,社會和世界不會允許歷史倒退的事情發生,因為生產力是在進步的什麼的。

    她還會畫一種叫做「素描」的圖。這種畫法似乎只有瘋掉了的二叔會。二叔教她畫山河地形,人物肖像,教她如何從別人的描述畫出那人的形象。

    這樣的畫她存了不少,都在二叔屋子裡的暗室裡。

    她覺得如果她是男人,就憑這一手功夫,去刑部專門做畫影圖形的官吏也夠了。

    此時,張應正沉陷在「前輩啊你怎麼就死了!」的懊悔中。

    他穿過來成了一個古代的殘疾人就已經夠慘的了,更何況還被人當做了瘋子。

    當初他一穿來就發現這個身體是有老婆的,而且老婆還沒有生孩子。這個平行的世界對「和離」還十分寬容,他半身不遂,自然是連生育能力都沒有了,更何況他實在無法接受佔據別人的妻子,便放了他這個身體的妻子和離回家。只是這樣一來,他就更孤單無助了。

    若不是這個叫張素衣的小姑娘經常來陪他聊聊天什麼的,他怕是早就已經精神分裂而真的瘋了。對於這個小姑娘,穿來的時候已經快三十歲的他,是真的把她當做家中的後輩一樣看待的,除了自己計算機方面的知識他沒辦法教她,能教的他都教了。就為了一個女孩子家在後宅裡好生存一點。

    「二叔,我娘把我的命書匣子給我爹了。」張素衣坐在張應床前的輪椅上,有些低落的和二叔訴苦:「我娘不告訴我,是把我許了什麼人家。」

    「咦?世族定親難道不該六禮齊備的嗎?」張應不敢置信的問。

    「所以我才覺得難過啊。我早就想到會有被聯姻的一天。我是張家的女兒,享受著張家的榮華富貴長大,自然也就做好了這一天來臨的準備。可是祖父剛剛過世,家中就私下偷偷的張羅我的婚事,雖然我是孫女,也太過……」

    「也許只是拿你的八字和人家合一合,府裡有孝,怎麼也要再等三年的。」張應前幾年其實最擔心的是這個小姑娘十五六歲就嫁人了怎麼辦。

    這年代難產的幾率那麼大,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身材也絕稱不上「健碩」,他真怕會出什麼事。

    如今好了,雖然這麼想不厚道,但托老國公的福,小丫頭最快也要再等三年才能出嫁,十八歲成婚,十九歲生孩子,怎麼說身心也算成熟了。

    哎,他真是持著男兒的身,操著婦人的心。

    呃……好像連男兒也不是。

   這麼一想,張應連吐槽自己的心情都沒有了。

    「二叔,你說我到底會嫁什麼人呢?我是張家嫡女,怎麼也不可能低嫁了。大楚能和我家門第相當的就那麼幾家,除了江家、劉家、齊家,就只剩幾位皇子了。我爹明確表示不會把我嫁入皇家……」

    「聽說齊家有個大公子如今是舍人,還未娶妻,難道是那位?」張素衣托腮猜測,談到自己的婚事,絲毫不見羞怯。

    「嫁誰都行,別嫁給江家就行了。你母親是江家人,還記得我和你說的嗎?近親結婚,生出畸形的孩子概率很高,還容易生出蠢笨之人。」張應歎了口氣。

    「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由得我做主呢。」張素衣見二叔有些替他擔心,笑著安慰道:「您放心,我記著您的話呢……」

    「男人都喜歡漂亮的女人,男人沒有義務通過你邋遢的外表看見你美麗的心靈。這世上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所以我要時刻在人前保持自己最美的樣子,等著讓我未來的夫君驚艷萬分。」

    「成婚以後,以真情相待,無論是不是因為聯姻,因為有真情不一定可以獲得真情,可是你連真情都不給,如何叫別人給你真心?」

    「若我嫁的男人太渣,就把他當成上官,把自己當做屬官,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必寄托真心。自己愛護自己,過好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真……」

    張應見張素衣把自己過去嘮叨的話都記在了心上,心裡也十分欣慰。

    這理論是超前了點,可是古代婦人似乎都不知道「為自己而活」的道理,有些人過的十分壓抑。他不能肯定小丫頭以後一定會嫁個好丈夫,但以她的門第出身,以及這花容月貌,想來獲得丈夫的愛戀是不難的。

    她的父母是真疼愛他,這一點毋庸置疑。他們絕對不會給她找個張三李四王二麻子,或者醜陋無德之人,至少這一點就比這世上大多數女子強太多了。

    就算太渣,就當談了一場失敗的戀愛,安心做自己的主母,保護好自己,總比當個怨婦強。

    哼,他才不會告訴別人,他所有遊戲裡玩的最好的是「美少女夢工廠」。

    所有結局所有版本他都玩過!

    就算是死宅男,也能有有奇遇的一天!

    好吧,就是這奇遇太憋屈了一點。

    憋屈到他都已經準備好張素衣一出嫁,沒人說話以後,他就燒炭回家了。——回老家。

    「二叔,你剛才為何對這《三國演義》如此吃驚?」張素衣見話題越說越傷感,連忙岔了開來。

    張應自然不會說,自己自小看這《三國演義》看的滾瓜爛熟,電視劇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但是還是滿口誇耀道:「這可是一本奇書,我來看看……咦,觀點挺全啊!這些註解都是誰注的?」

    張素衣知道的也都是她兄長告訴她的,老實說道:「這本書是從信國公府裡讀書的學子手裡流出來的,想來應該是李老國公或已故的李世子的註解吧。」

    「這裡有不少新穎超前的觀點,看來李蒙能笑傲朝堂之上,果真不是假的。也是,有那麼一位特殊的爹……」

    對不起,他玩的第二好的遊戲,是光榮的三國誌系列!

    「來來來,素衣,我和你來詳細說說這本《三國演義》……」張應對著侄女兒露出和藹的笑容。

    『要不然,等說完了,我和她說說紅樓夢?』宅男張應咧出一個猥瑣的笑容。「戀愛養成類」遊戲《紅樓夢》,我也玩的也不錯呢!

    嘿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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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不要想歪,人家只是說他通過玩紅樓夢的遊戲去瞭解了一下紅樓夢的書。才不是要教小姑娘「戀愛養成」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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