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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絞刑架下的祈禱]老身聊發少年狂[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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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2:52
第117章 李鈞當官

    紫宸殿內。

    新科進士們穿著青色的進士袍,按照禮官點到的名字一個一個的進入紫宸殿內。

    作為上朝的大殿,紫宸殿是整個宮城裡最雄偉、最肅穆的建築,這些進士們早就對這裡憧憬不已,一朝踏入紫宸殿,滿臉都是興奮和激動之情。

    好在他們還牢記禮部官員的話,沒有抬頭東張西望,可即使如此,對著自己腳底下和兩邊看看還是有的。

    哇,地板好光滑,可以找到人臉!

    哇,那邊的柱子好粗,這木頭是怎麼長到這麼大的?

    哇,這大人好節省,上朝居然不穿朝靴穿粗布鞋……咦?不對,綠袍?

    一個進士抬起頭,便看見了一臉尷尬的李鈞。

    李鈞是進了紫宸殿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大人們都穿著厚底的朝靴,這紫宸殿的磚地實在太滑了,如果是薄底的布鞋,走上去要使勁用力才能走的穩。可是布鞋底用力在金磚地上踩來站穩身子,就會發出「吱啊吱啊」摩擦聲。李鈞是第四個進入大殿,當他走到一半的踩出一聲「吱」的時候,許多大人都朝他看了過來。

    那一刻,他真想一頭磕死在地磚上算了。

    好在皇帝楚睿坐的比較遠,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小插曲。有幾個皺起了眉頭的大臣看見這人是信國公李茂的堂侄,不由得上下打量了一下,露出瞭然的表情。

    聽說是庶子,難怪信國公府不上心。哪有穿進士袍加粗布鞋的,莫非是府裡沒有準備雲紋朝靴?看來這傳臚也沒走多少門路,怕是要留在翰林院裡了。

    意識到自己早上換下堂祖母叫人準備的粉底朝靴,卻換上姨娘做的鞋子,自己到底有多麼的愚蠢,李鈞覺得自己是在是辜負了府裡的一番好心,也連累了堂叔被人笑話。他這想到就做的毛病,看樣子是要改改了。

    楚睿坐在最上方,對著下面一干進士露出了愉悅的笑容。

    這一屆的進士錄取了四十二人,雖然這其中有隔了許多年才開科舉,各地考生極多的緣故,但水平總是在那裡的,這一屆比上一屆多錄了十人,朝中也就多了十個未來的棟樑。

    楚睿在看著站在眾學子之首的齊邵,心中更加高興了。要不是他慧眼識珠,強行下旨讓齊邵參加科舉,這齊邵還在拘泥於可笑的門第之見,荒廢掉自己的才能躲在國子監裡繼續讀書呢。

    在亂世的時候隱逸,未嘗不是一段不願攀附權勢的佳話,可是現在正是大楚用人之際,他才二十歲,這麼年輕就隱逸,豈不是對自己這個皇帝不滿?

    楚睿看著長身玉立的齊邵,越看越喜歡。要不是娶了公主以後基本就和朝堂無緣了,他真想把自己的大女兒嫁給他。

    「朕欲將齊邵留在身邊,做一舍人。」楚睿開口道。他不願意把齊邵留在六部,在這些世族和勳貴中傾軋平衡,那樣未免太浪費。到他身邊,等於向群臣宣佈以後這齊邵是自己庇護之人,任何人都別想拉著站隊了。

    舍人並非是什麼要職,但卻是天子近臣,有時候還要負責起草詔令,書寫誥敕。本朝的中書舍人和太子舍人沒有前代那般有權,但也多是有文學資望者擔任,齊邵不過是一個狀元,就算其父是國子監祭酒,這也算是太過愛重了。

    當下就有世族派的官員站出來反對道:「陛下,不可。我朝慣例,進士出身先入翰林院學習,然後再放實缺,就算是狀元,最多授以六品的翰林修撰,豈可直接入朝為官,而且還是舍人?」

    舍人也是六品,可翰林和舍人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齊家輩出名儒學士,若是倒向聖上,豈不是天下學子一半都是皇帝的人?

    世族派出來反對,照例那保皇一派就要出來打對台。

    大理寺卿方興,也就是方氏的父親站了出來,啟奏道:「雖說前代慣例如此,但也不是沒有特例。尹朝時期,就有狀元直接入禮部任郎中的。還有貞元元年恩科的榜眼仇靖,當年也曾被先皇御點去了工部。齊邵才華人品皆為上上之選,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際,此事並非出格之舉。」

    齊邵聽著一堆文武大臣為著自己的去向討論了起來,旁邊的進士們還對自己露出羨艷的表情,恨不得大哭一頓才好。他怎麼想到皇帝這麼看重他。他本來只想進翰林院混上幾年,然後爭取外放為官,混出個政績再返朝堂的,現在直接把他安在舍人的位子上,又日日伴君,他覺得自己以後這種憊懶日子過不了多久就要掉一層皮啊!他爹要知道了,肯定又要操棒子上了!

    陳修和趙聃等人則是看著一群人為著狀元的去向喋喋不休,心中十分緊張。若是狀元點了舍人,為了下面幾位不太難看,一般都不會太差。

    而且齊邵若是能以狀元之身直接成為天子近臣,以後參加科舉的學子們只會越來越狂熱,一步直上青雲的誘惑,不是什麼人都能把持的住的。

    李鈞因為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去鴻臚寺的,反倒輕鬆的很。這就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若不是他事先知道,怕是也在忐忑不安吧。

    齊邵的去留,最後是在翰林院掌院陸元皓出來奏議的時候決定的。

    「諸位同僚,可知如今翰林院已經有多少人?若算上待詔廳的繕寫,已經快到兩百人了。兩科的進士都在翰林院中等待授官,這一科與上一科的科舉之間用了這般長的時間,已經耽誤了不少翰林。也造成現在許多進士寧可花錢請人關說,做一小吏,也不願意入翰林的情況。」

    陸元皓算是世族派裡德高望重之人,平日裡也很少發聲,此時一說,眾人都肅顏而聽。

    楚睿心中鬆了一口氣,看來他為了安撫世族派而準備讓陸元皓調任禮部尚書的示好之舉,讓陸元皓心中滿意,如今投桃報李,開始為他說話了。

    聽聞這陸家的前任家長是個愛才之人,族中即使是庶房,只要才能出眾,都可以進入家學和嫡系一起讀書,看來果真不假。

    「人說翰林院是士人養才儲望之所,如今才是儲了,就是不用。這科四十多個進士,難不成都要塞到我的翰林院裡去不成?若是如此,請各位同僚先幫我解決掉如今翰林院超員之事,再來討論齊邵的去留問題。」

    翰林院裡至少有五十位等著授官的翰林,這些人蹉跎在翰林院裡,眼見著年紀都已經越來越大,就算外放在回來,也不知道是哪一年了。翰林院原本是寒門子弟心目中的聖地,卻漸漸成為埋沒人才的虛設之地,這和先皇與李蒙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馳,李茂有時候看到翰林院的現狀,心中也是悲哀不已。

    若是世族把持朝政和任官的現象再不解決,翰林院名存實亡。

    陸元皓這一發聲,堵得無數大臣啞口無言。

    張寧拿起笏板,躲在笏板後偷偷竊笑。他是吏部尚書,自然知道各地不是無缺可用,而是缺的太多。大楚剛立國的時候,人才凋敝,很多官位都是「委」或者「代」的,是個人都當個小官,如今人才漸漸嶄露頭角,說到底就是這些當年填了坑的蘿蔔們不願意讓步,許多世族官員讓許多自己家的子弟在地方上「委」著,若是真放實缺,這些人就要乖乖讓步了。所以他們才如此緊張,對科舉也多有阻撓。

    前任吏部尚書是老晉國公的人,他的公子猖狂到可以在大眾廣庭下打他家的外甥,當年的李茂也不敢太過追究,由此可見這位皇帝有多少掣肘,吏部尚書的位置有多重要。

    與那麼多翰林的前途比起來,齊邵的去留自然成了小問題。很快,楚睿就通過了齊邵的任命,禮部官員早就在皇帝的授意下準備好了齊邵舍人的官服,齊邵這進士袍穿了不過一天,就換了一件綠衣。

    有齊邵開了先例,後面就順利的多。齊邵沒有成翰林院的修撰,身為榜眼的陳修就接替狀元成了翰林院的修撰。他是寒門出身,一下子就得了六品的官職,臉上的喜色怎麼也關不住了。

    趙聃才十六歲,又是家中幼子,不急著他頂門立業,得了一個七品的編修,也讓其父刑部尚書趙恆喜笑顏開。翰林若是外放,陞遷要比一般官員快的多,那個貞元元年的榜眼,去了工部的仇靖,如今已經做到侍郎了,雖然也有出身的關係,但不可謂不快。

    一甲三位「進士出身」全部有了歸屬,然後就是二甲的「賜同進士出身」們。

    按照慣例,這些人要參加翰林院的「院試」和吏部的「吏選」,若是能在院試裡留下來的,就可以進翰林院做個庶吉士,負責論撰文史、為國子監講課等等,若是再開科舉,爬到六品以上的就可以在鄉試、會試的時候做個閱卷官、主考官什麼的。

    通過吏選的,一般都會外放做個次官學習,只有極少數成績非常優秀的,會做個縣令什麼的。

    等到了三甲的諸人,這些都是「賜同進士及第」,大約的意思就是說只是享受進士的待遇。雖然也是千軍萬馬裡殺出來的學子,但三甲地位十分尷尬,就像時人常說「如夫人」、「如夫人」一般,雖然也是夫人,和真夫人卻是千差萬別,離得十萬八千里。

    這些人只能去通過「吏選」,在某地謀一個幕僚或者屬官,然後再慢慢往上爬。但無論怎麼說,至少是個官,不是吏,爬起來也比一般寒門要快的多。

    李鈞看一甲三人全部點完,皇帝卻絲毫沒有想提他的事情的跡象,心中不由得暗暗吃驚。莫非這件事已經作罷,所以不好再說?

    還好沒等片刻,鴻臚寺卿崔明恩有本上奏,皇帝讓他奏議。

    「陛下,鴻臚寺新設的負責胡市之司『都亭驛』如今嚴重缺員,鴻臚寺求請這次吏選中多添設『都亭驛』的職位。外藩之事不似其他職位,一般官員需得學習數月乃至數年的番人語言、各族習俗才可赴任,時日頗長,是否勝任,也需要長期考察,不可與其他官職相提並論。」

    如今是個大臣都知道這位聖上一心想要搞互市,大楚甚至開放了奴隸政策,讓胡人可以自由向漢人賣出奴隸換取財帛,這些都需要人去做。

    只是大凡漢人,都不想要和胡人打交道,這朝堂上立著的這麼多大臣,有許多還有家人先輩死在胡人手裡的,雖然現在天下太平,互市的胡人們也不是原來的胡人,可是這些人依然不想要家中子弟去都亭驛。

    鴻臚寺卿到處抓人,已經抓的焦頭爛額。吏部的吏選是開了各地的職位讓人去考的,擇優錄取,這「優」就全靠吏部自己掌握。鴻臚寺裡進了一批好吃懶做,看著都亭驛沒人考混進來度日的蠢貨,崔明恩是準備統統將他們掃地出門,或派到苦寒之地讓他們自己知難而退的,但實務總要人去做,所以打起了舊任翰林和這批進士們的主意。

    李茂和李鈞聽到這裡,都鬆了一口氣。李茂知道崔明恩這是直接開了個方便之門。

    這下,讓李鈞自己去考鴻臚寺,既不需要舉薦,也不需要皇帝點名,自然沒有大臣去阻撓。皇帝和張寧都知道崔明恩的意圖,李鈞百分百會進鴻臚寺,而且一開始的官位一定是不會低於翰林院的編修的。

    這下,金殿傳臚總算是結束了。進士們先行出殿,剩下的就是正常的朝會了,這不是他們這些進士可以參與的。

    得了官職的一甲三人在殿門口把身上的進士袍換成官服,然後把進士袍冠都丟到殿門口的牆角下,這也是舊例,算是對狀元榜眼探花三人的肯定。其他進士看著他們脫下青袍換綠袍,戴上官帽,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和他們走另外一條路去了其他地方,都看紅了眼。

    「如今前程也算到手一半,今年缺編那麼多,通州又落馬一批,怎麼地混個縣官當當還是行的。今日小弟請客,大家去吃酒去?」一位家中頗富的進士提議道。

    「算了吧,沒聽陸掌院說麼,翰林院兩百人,有一半怕是都等著放官讓我們進去呢。能不能外放,實在難說。還是齊邵好運啊!」

    「進翰林院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看如今的情況,聖上似是要把科舉列為常科來做,若是如此,在翰林院裡熬上幾年,放到六部或者地方上去,總比直接去地方上苦熬強。」

    「兄台所言極是……」

    李鈞沒參與他們的討論,一個勁低著頭往前走。他這個人向來設定一個目標就一直往那個目標奔,很少回頭或猶豫。他已經肯定自己會去鴻臚寺當一藩司的小官,就全想著以後該如何做好這個官兒來。

    同科們請他喝酒,他也去了,不過喝的不多,回去的也快。

    紫宸宮裡的朝會還在繼續著,先是禮部尚書告老,此人已經五十有餘,說老絕對是不老的,但他自認精力不濟,上了告老的奏折。楚睿駁了他的告老,將他調任翰林院,成了新的翰林院掌院院使,原翰林院的掌院陸元皓成了禮部尚書,負責嘉禮、軍禮和各地學務、科舉之事,成為新的朝廷大員。

    此事本就是順理成章。

    晉國公張諾丁憂,如今必須要提起一個新的世族宿老作為安撫。相比其他人,倒是陸元皓更適宜一些。更何況先皇一直壓著陸元皓,就是為了讓楚睿施恩的,此時天時地利人和,陸元皓終於站上了實權的道路。

    李茂看著陸元皓,心中歎了一口氣。如今陸元皓成了禮部尚書,他年紀比他大哥還小,應該能在朝堂上立不少年。若是等他權威日盛,想來他家外甥那門親事就保不住了。

    要不然,學他父親當年帶他去見方婉那樣,想辦法用各種手段讓兩個孩子「偶遇」,先培養出感情來?

    李茂覺得此事也就自己爹那樣的人能毫不猶豫的做出來,他只是想想,就覺得這麼做臉皮燒得慌,更別說該怎麼「偶遇」人家姑娘了。

    李茂只能在心裡默默禱告,希望陸元皓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做的太難看。聽說他家那嫡女深受寵愛,想來也不想讓她沾上「退親」的名聲。

    也許吧。

    又過了三日,李鈞通過吏部的吏選,成了都亭驛的一名「行人」,從七品。行人繼續往上,就是令丞,將掌一地的藩務,算是大楚除了馬場的「驛丞」以外,最小的地方主事了。

    李鈞去了禮部,領了自己的官服,又去吏部,拿了自己的身份印信和任命書,然後才去鴻臚寺,拿以後在那裡學習的書籍等物。

    待他回到家中,三個孩子在他身邊圍成一團,好奇的東看看,西摸摸,更有李銘打開了他的書籍,一臉呆滯地問道:「這……這是什麼玩意兒?」

    李鈞見生性聰慧的李銘居然露出了這種表情,連忙拿起鴻臚寺發的書一看。

    ……

    ……

    這些是什麼?蝌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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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鈞: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的弟兄們都混的風生水起,只有我要從頭開始習文學字?

    作者:其實你已經比較好了,這些還是有字的民族。那啥,你以後打交道的許多胡人是沒有文字只有語言的……

    李鈞:……那怎麼學習?

    作者:你跟我學……*(&*&&…………¥¥(大喊一聲)舌頭先伸直了!

    李鈞:嫩索森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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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4:08
第118章 顧卿的事業

    今年的四月,似乎家中的一切都在清明過後好了起來。

    李鈞得了二甲傳臚,又任了官,雖然只是一個鴻臚寺的小官,但是顧卿卻由衷為他高興。

    李鈞畢竟是男人,不可能一直靠著他們府裡。他那種個性實在是不適合官場,做個言官也許合適,但李茂說言官內部也分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的,否則就是給自己家人招禍。而他這麼直率,很容易被人當出頭鳥利用。

    去鴻臚寺,也許真是個鐵飯碗。這個時代外語人才如此稀缺,只要李鈞學好了各門外語,除非他自己犯了什麼大事,不然就看在他是精通胡人語言的人才上,也不會輕易擼了他的官去。所謂一技傍身,天下可走,便是這個道理。

    顧卿把這個理由和李鈞一說,李鈞自己也覺得非常滿意。除了要重新再來學習天書一樣的胡語比較煩躁以外,他覺得沒有一處不好的。

    任官第三天,他就乖乖去鴻臚寺報道上任了。

    李銳最近交了兩個小朋友,他當初答應給工部左侍郎家的兒子薛華一副桌游,回家後就吩咐下人做了,給工部薛侍郎家送了過去。沒過幾天,工部左侍郎之子薛華帶了他的好友仇牧一起登門拜謝。

    這仇牧是工部右侍郎仇靖之子,今年十三歲,是個非常穩重的孩子。李銳早上要習弓馬技擊之術,下午要在微霜堂和兩位師父學習經義和兵法,日子過得十分充實,兩個小朋友來的時候,李銳微愣了一下,和蔣師傅告了假,前去接待二人。

    等他把他們請到擎蒼院裡以後,薛華帶著家中準備的禮物先謝了李銳,這互贈禮物算是表明兩人正式認識了。不光如此,仇牧也帶了見面禮來,想求一副一樣的「一愚驚人」。

    仇牧帶來的是一個機關鳥,只要一拉機簧,它就能自己蒲扇翅膀飛起來,在天上繞個幾圈以後落下。這是仇牧的祖父給仇牧做的玩具之一,仇牧想用它來換桌游牌。

    仇家是平陽的望族,據說祖先是宋國國君的後裔。他們家本不擅工事,但幾十年前卻出了仇牧的祖父這一個怪人。仇牧的祖父仇覽從小喜歡機關格物之學,當年先皇四處征戰,仇覽監工製作的攻城器械和改良的各種武器都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無奈一次試驗中,仇覽的雙腿被傷,從此以後再也無法站起來,只能靠他自己製作的輪椅和假肢度日,再也沒有了晉身的希望。

    這件事實在讓人唏噓不已,先皇立國後封了仇覽「太子太師」的封號,又讓他領了爵位,在家中頤養。作為補償,他的兒子仇靖在科舉中摘了榜眼,先皇直接將他點去了工部做郎中。

    後來仇家人相繼進了工部、將作監等衙門,這倒又成就了一個世家之學。許多人家也慕名把孩子送去學習。雖然機關學不算是什麼大學,可是仇覽還精通水利和地理,這都是些外面學不到的東西。

    這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仇覽雖然喜歡機關學,卻沒有把它當做家學傳下去的意思。先皇讓仇靖去了工部,仇靖為了幹好差事,不得不開始向父親學習各種機關、水利、地理上的學問,倒是把這門技藝繼承了下來。

    到了孫子仇牧這代,又開始對機關沒有了興趣,就連他祖父給他做的各種玩具,都成了他在朋友圈裡交換新鮮玩意的禮物。

    李銳看著兩個小孩和小大人一樣還帶了見面禮上門,有些好笑。他自己的弟弟也才十歲,見他們猶如見自己的弟弟一般,便拿了家中的幾套遊戲牌給了他們,也沒有收仇牧的機關鳥,就當送給他們玩。

    等李銳送走兩人,卻發現自己房門外的窗下放著那只機關鳥,不由得會心一笑。

    自那以後,一來而去,李銳和李銘就與這兩位工部侍郎之子混熟了,他們家也住在內城,走動起來也方便,父輩們對於他們交往也是樂見其成,李銳和李銘也漸漸走入了一個新的交友圈子。

    持雲院裡,顧卿和花嬤嬤幾次商議調整過後,終於把準備開的桌游棋牌店給搞定了。

    原本開書畫鋪子倒了的那位店家,顧卿也不收他最後一個月的租金了,換了他早點出去。家中工坊的工匠們,如今都在趕製各種顧卿複製出來的棋牌,因為不知道這些東西能不能受歡迎,所以顧卿沒有製作太多,挑了後世最風行的幾種,每種只做了「上」、「中」、「下」三等幾套,又定下了「會員制」,若有需要,需要按照級別定制。

    像是製作精美,手工繪製的那種,得高級「會員」才行,這種做出來是給玩家收藏,或彰顯身份的。中級的製作精良,但和初級的一般畫面都是刷板的,初級的就是給一般人家玩的,都是些木頭紙張做的,一來容易破損,二來也沒有其他的色彩那麼豐富。

    新鋪子在東市顯眼的地方,取名「玲瓏閣」。由於這間鋪子不小,顧卿還讓人把這玲瓏閣隔出一個地方出來,專供人們在其中遊戲。

    桌子和茶水是免費的,但是需要主持的令官或借用棋牌來遊戲就要收費,點心也是收費的。這是顧卿參照後世的桌游室設立的,又在上面做個更改,目的是為了推廣桌游,也是為了滿足人們找不到牌友時候湊人數的要求。

    齊邵聽聞顧卿要把這些遊戲做出來拿出去賣,還特意撥出一個鋪子來經營,連忙拉著將作監監正之子的好友前來幫忙。

    顧卿家中的工匠都在做牌,這店舖裝飾和裝潢之類的,專門負責宮廷修繕和建造的將作監才是內中行家。在問過李茂這麼做不算興師動眾以後,顧卿花了一些錢,請這些高手們出了鋪子的圖紙,從此以後工人們就能按照她的想法來重新改鋪子。

    李銳出去看了幾次,回來都說修的極漂亮,顏色也活潑的很,不似其他尋常的店舖。

    如今玲瓏閣還在裝修,每天就有不少左右的店舖來打聽是賣什麼的。

    顧卿喜歡折騰,為了創造氛圍,她請了一些擅長畫畫的、以前在微霜堂讀書的學子們幫著畫壁畫。這些人有的極喜歡三國殺,有的極喜歡大盜捕頭平民的遊戲,便根據自己的想法在牆壁上大肆創作,留下姓名。

    有的學子不善書畫,但擅長作詩,聽聞顧卿想把遊戲都做出來和所有人分享,就給許多棋牌都做了不同的小詩,介紹其中的規則和樂趣,然後送了過來。

    顧卿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人見人愛的萬人迷,自從穿越成老太婆以來,連門都很少出,可是卻有這麼多素不相識(至少她不認識)的學子紛紛獻策獻力,她實在是太受寵若驚了。

    不但如此,她一直以為古代的書生思維僵化,絕對沒有現代的年輕人那般跳脫有想像力,可是這些學子的創作能力實在讓人驚歎,有些讓她這個見慣新鮮事物的現代人都嘖嘖稱讚,所以不但讓李銳請他們在家中吃了頓酒,還特意去感謝了他們。

    「老身叫家人開這玲瓏閣,只是因為在家中實在無聊,各位這般襄助,讓老身倍感意外,滿心感激。不過是老婦人一番遊戲之舉,卻勞累各位辛苦了許多天,實在是慚愧。」顧卿端著一杯酒,先謝過這群學子。

    「老夫人,我們這幾年在微霜堂讀書,也不知道耗了貴府多少紙墨,多少點心,如今有用的上的,自然是要來錦上添花。」一位國子監書生笑著說道,「如今我們這些人裡許多已經考取了功名,不日就要外放,再回京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能在京中留下一些東西,也是一點紀念。想來他日再回京城,在那玲瓏閣看到當年所作之畫,又是一番滋味。」

    「正是如此。」另一個書生說道,「一部《三國演義》和一副三國殺不知陪我們度過了多少個無聊的夜晚,我們這般喜愛它,自然也想做出點事情來。」

    「聽說貴府還有許多棋牌要一起拿出來販售?不知道到時候可搶得到。」一個書生摸了摸下巴,「老夫人,向您討個便利,讓我們先一睹為快可好?」

    顧卿笑的樂不攏嘴,先讓家裡人給了他們一些高級會員的憑證牌,然後指著那些牌子說:「我們家畢竟不靠這個維生,我雖想推廣這些遊戲給孩子們玩,但精力有限,所以便做了甲乙丙三等的會員憑證,限量出售這些棋牌。甲等的可以買到的種類最多,製作也最精美,這些便是甲等的憑證。」

    「家中棋牌還沒有全部做完,現在拿出來反倒不美,等開業那天,各位帶著憑證去店裡,可以在後面的遊戲室裡試玩一會兒,有看中的,和掌櫃的訂下貨就是。只是這些棋牌,製作的越精良的,時間用的越長。甲等製作出來的都是收藏版,可以玩很久,所以等的時間最長,你們若等不及,可以在店裡先拿一副丙等的先熟悉。」

    此時不打廣告,更待何時啊!

    因為打架子和做一些裝飾還要一些時間,顧卿將玲瓏閣開業的日子定為了五月底。從四月開始盤算到五月底開張,這時間已經算極快的了,但由於這些學子們有許多是外地人,現在已經從國子監畢業,不再讀書了,他們總要回家一趟再從家鄉去各地赴任的,所以談起五月底開的玲瓏閣,不免可惜。

    一日,持雲院裡。

    「奶奶,這是什麼遊戲?」李銘幾個孩子窩在顧卿的房間裡,看著工坊裡送來的各種成品。有些都是顧卿胡亂用炭筆畫的樣子,又和工坊說的規則,真難得這些工匠們都能做出來。

    「這是大富翁。幾個人一起扮演富商買地買房子為內容的遊戲。」顧卿接過李銘手上的玩具小房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些工匠手藝不錯,這房子只有拇指指甲蓋那麼大,難得從民房到大宅做的都非常精細,一望便知是不同等級的房子,而且可愛極了。

    「哦,那這個讀書人大概不會玩。」李銘把手中裝著各種可愛道具的盒子往旁邊一放。

    士農工商,商人一向被人看不起,更別說敢說自己立志經商成為大富翁的人了。李銘雖然是小孩子,骨子裡也有些瞧不起經商的。

    李釗倒是對這一盒子東西感興趣,還翻動著一堆紙票子問道:「堂祖母,這些紙是什麼?」

    「哦,這是銀票,玩遊戲不能用真錢,所以我做了這些銀票代替銀子。」

    這時代還沒有出現「交子」和「銀票」,出於顧卿的惡趣味,顧卿讓工匠把大富翁裡的紙鈔用桑皮紙做成了銀票,還做了「大楚銀局制」的字樣。

    她到了古代,付什麼錢都用現錢,雖然學會了這個時代的十六進制,但是還是覺得實在不方便。當初剛和花嬤嬤學管家的時候,她這個「半斤是八兩」的彎子死活轉不過來,總是習慣著用十進制計算,讓花嬤嬤笑話了不少次。

    至於電視劇裡常有的怒拍一張幾千兩的銀票在桌子上這種事情,她是從來沒有享受過。更多的時候倒是叫下人拿個小秤,用特殊的剪子在融了的銀餅子絞下一點錢來,然後過秤稱出重量。

    很苦逼好不好,一點也沒有一擲千金的感覺!

    「這是紙啊,怎麼能代替銀子?」李釗把一張寫著一千兩的大額銀票揮舞的嘩啦啦響,桑皮紙較厚,甩起來很有質感。

    「這不是遊戲嘛。那個大一點的盒子裡是銀局,專門負責交納買賣房子土地的錢,也負責發錢、找錢,等你習慣了用紙幣代替銀子,就不會覺得奇怪了。」顧卿無所謂的搖了搖手。她以前不習慣用銀子,現在不也是習以為常了嗎?

    玩著玩著就習慣了。

    李釗翻看著大富翁,似是對它興起了無限的好奇。

    「這是?大楚的軍隊?」李銳拿起一枚象牙做的棋子,上面寫著「大將軍」的字樣。其他各枚棋子寫的是「戰旗」、「將軍」、「郎將」、「都尉」、「校尉」、「隊長」、「工兵」等,還有一枚寫著「陷阱」。

    「哦,那是軍棋。」顧卿看了一眼,抖出棋布來。「兩軍對陣,按照規則相互作戰,這個棋布就是戰場,有道路和行營、大本營等,雙方互相爭鬥,要想贏,要麼殺光對方的棋子,要麼工兵毀掉對方的陷阱後將旗子奪走,或者有一方無棋可走,都算獲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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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4:35
    李銳看著軍棋,若有所思。

    若是在每戰之前,像是祖母這般勘測出地形,和眾將領在紙上推演一番,然後再行作戰,不知會有多方便,而陷阱的地點也能很快推算出來。雖說是紙上談兵,但打仗這種事,能多一點準備,都會少死無數人。

    這軍棋到底是祖母的想法,還是祖父的想法?

    不光是李銳這麼想,李銘也覺得這軍棋大概是祖父當年在大營中推演,給祖母學了去的。

    『祖母做什麼都能變成遊戲,真是個奇怪的人。』兩個孩子在心裡嘀咕著。

    李銘和李銳拿起軍棋盒子裡寫著規則說明的紙,坐到案桌上就開始玩了起來。

    李釗還在研究為什麼紙可以變成錢,錢又可以變成土地和房子,人為什麼從房子過非要給買路錢。

    「天底下收買路錢的,難道不該是皇帝老爺嗎?」

    顧卿一拍腦門。是了,這是封建社會,收買路錢得換個說法。

    「這不是買路錢,這是損耗費。你看,你住了人家的房子,總要給別人一點補償吧?進了客棧,也得給房費。這遊戲就是看誰亂花錢又不善經營,先破了產的就輸了。每人一開始有一千五百兩銀票,錢是從銀局裡借的,最後還是要還給銀局的,而銀局是朝廷開的……」

    李釗被顧卿一大堆解釋的話繞的頭暈,只能茫然地點了點頭。

    不愧是京中的堂祖母家,可以玩的東西好多!

    堂祖母懂的好多!

    呃,剛才堂祖母說了什麼?

    顧卿將一盒一盒的棋牌檢查了個遍,提出了一些改進的意見,又叫工坊多做點替換的配件。若是小房子小棋子壞了,會員們可以專門來定制新的替換,不用重新再買一套。

    她自己經常玩各種遊戲,有時候掉了一個小配件確實挺蛋疼的,別人都是房子你上面扣一個小瓶蓋什麼的真是寒酸死個人,都不好意思說你是專業的。

    對於信國公府裡老太太弄出這麼個動靜來,大部分人都沒當做一回事的。這老太太成天在家裡帶孩子,弄出許多和孩子玩的玩意兒來,也是正常。

    雖然說把這些東西拿出來販售有些有失體統,可是京城中人家派出家人經商的不少,更別說這個老太太做的只是小打小鬧,信國公府也不靠這個營生。可是各家的孩子們卻很是期待。

    齊邵一直在不遺餘力的在自己的圈子中推廣各種遊戲,國子監的學子們也帶起了一陣子風潮,但畢竟還沒有在民間普及開,算是成了士人和上層中的遊戲。

    三國殺剛剛出來的那陣子,李茂將這玩物做成禮物,送了不少人家,現在大楚上層的人家裡,沒有一副「三國殺」,旁人都會覺得詫異。

    李茂連晉國公府都送了,若是同朝為官卻沒有,做人該有多差,這麼不受待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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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府。

    方家老太太回家以後,把劉嬤嬤的事向丈夫一說,方興心中一驚。

    方老太太管家多年,嫁女兒的時候又留了個心眼,陪嫁之人的賣身契都在自己手上,沒有給女兒,就怕她一時心慈給下人爬到頭上去。

    老太太找出當年入府的記錄一翻,當年和劉嬤嬤同批進了園子的有二十七人,是老爺當年在京中買了宅子人手不夠時採買的,其中男僕較多,女子只有九人,大多是針線娘子和大一點能直接幹活的。

    方家當年只算是三等的人家,若不是和信國公府建了姻親,怕方興也不會爬的這般快。

    方興聽了髮妻的話,背後不停地冒著冷汗。若是他家這樣的人家都進了不懷好意之人,那其他人家豈不是更多?

    方氏嫁人,家中陪嫁的下人裡只有劉嬤嬤和一個針線娘子是那批同批的下人,倒是那批中有不少男僕現在已經在府裡混了個管事。一時要查起來,千頭萬緒,方興也覺得頭疼。

    他拿了妻子給的名冊,看了看當年負責官牙的牙署署丞,總覺得這個名字非常熟悉,想來一定是犯過什麼事,判到過大理寺去,便決定從這裡下手。

    沒過幾天,李茂接連收到岳家、吳玉舟和張家送來的信函。送來的人都是面見他以後才遞上書信的,信口還有火漆做封,顯然非同一般。

    他最先拆的是岳家送來的消息。信中說,負責送劉嬤嬤那批下人入方府的牙署長官,乃是當年岐陽王府放出來的客卿。他任官沒兩年後岐陽王作亂,受岐陽王之事牽連丟了官,已經回了老家快十年。

    若是細細查探他在職時期由他的牙署入了各家府中的下人,也許能查出什麼端倪來。

    李茂看著方興送來的消息,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消息可以推斷出劉嬤嬤很可能是當年岐陽王手裡的人。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麼劉嬤嬤唆使方婉所作的每一件事都如此狠毒,而且埋下的後手件件都是要人絕戶的惡招。

    想來岐陽王造反因為父親帶兵鎮壓而失敗,對他們信國公府滿是怨氣,若是岐陽王一支有餘孽還活著,已經把他們家當做了復仇的對象。他們不想圖謀什麼,自然是巴不得信國公府全府上下一起死乾淨才好。

    然後是吳玉舟傳來的消息,當初叫他們查探劉嬤嬤的那位兄長,此人並非來自戶籍條印所寫之地,吳玉舟派人去當地細細打聽,傳回來的消息是查無此人。雖不知道這個棋子釘在京城有什麼作用,吳玉舟還是派出不少人手看住了劉嬤嬤兄長家,此時不能打草驚蛇,一有動作,就擒下他們。

    張家給的消息最是奇怪,乃是關於那欽天監的五官靈台郎徐公齡的。

    五官靈台郎是個很小的官,卻管著天象觀察、氣候推測之事。這位置在一般時候,自然是沒什麼用處,可是一到「出征」、「祭祀」、「農桑」、「行獵」之時,就必須要問出一個好天氣方可勞師動眾。

    很多時候,禮部和鴻臚寺把所有事情都準備好了,就在等欽天監給個確切可以動作的時間,然後才能開始進行典禮。

    當年李蒙會死,是因為當年先皇祭農之時出現了刺客,刺客們用土覆身,突然發難,李蒙只是粗通武藝,以身護駕,最後身受數處刀傷箭傷,中毒不治而亡。

    大楚剛立不久時,因為常年戰亂,人丁凋敝,土地荒蕪,農事就變得非常重要。先皇為了表明對農耕的重視,每年春分前後都會祭祀神農,並設立了籍田,扶犁親耕,各大臣也要下田耕作一番,算是大祀。

    如此勸農從耕,原本是好事,卻引出當年這件憾事,讓先皇和李碩悲痛不已。

    自那以後,繼承皇位的楚睿再也沒有親自去農壇祭祀先農,只是遣官致祭,對於各種需要出宮祭祀的典禮,也不是非常熱衷。

    張家給的消息就是和這場刺殺有關。

    原本當年祭農定的不是那一天,而是欽天監上報訂下的那個日子可能有雨,這才提前了一天。後來原定的那日果然有雨,但因為聖駕被刺,誰也沒有關心到這起正確預告的作用,該有的嘉獎也就都沒有了。

    而當時的五官靈台郎,正是這位徐公齡。另一位五官郎混了這麼久,早就已經升任了欽天監的監副,而這位五官郎,不知道是真的淡泊名利,還是不善交際,在這個位子上一坐數年,動也沒有動過一次。

    直到張玄入了京,獲得了許多讚譽,又成功的預測了幾場災害,這位徐公齡才報病在家,向吏部請了「病退」,說是病重有損視力,無法勝任五官郎一職,想要辭官回家。

    這原本只是件小事,若是平時,這種病退之請不到張寧就已經批了。讓下官上去難,有官想下來實在是太容易。可是張寧前陣子才因為巫蠱之事查到了這個徐公齡頭上,此時見下官來報這人一意要辭官,就把他的履歷檔案翻看了一遍,又問了不少欽天監的老人,查出這麼一件事來。

    由於此事關係到他妹婿之死,張寧不敢怠慢,立刻送了信給信國公府。他的信和吳玉舟、方興的信件被一起到了李茂桌上。

    李茂看完這三封信,剎那間覺得整座信國公府就像是任人隨意進出擺弄的玩意一般。

    還有張寧,到底知不知道張靜的身份?這般示好,是故意要麻痺他,還是真的不知情?張家又到底是個什麼情景?

    李茂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多麼缺人,而培養自己的人是有多重要了。

    難怪每個世家極少從外面進人,若是一時不查,真的是禍患無窮。只有累世大族,才有不用外僕的底氣,像是他們家這樣的,不用外僕,連喝杯水都要自己動手。

    吳玉舟和陳軼這時候被父親送到他身邊來,簡直就是被送過來救命的。

    爹,我今年應該多燒點元寶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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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富翁=銀票=鏢局=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軍棋=沙盤=推演=新的作戰格局

    顧卿=寓教於樂=天君=?

    作者:好吧我早上寫不出小劇場拿這個糊弄你們的,為了表示歉意,下午放張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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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5:23
第119章 李銳入宮

    四月的最後一天,宮裡的三位皇子都需要遴選伴讀,朝中大員和勳貴宗室到了相近年紀的孩子,都要入宮參加遴選。

    進宮伴讀的孩子,家在京中的,每五日出宮休息一天,和官員休沐一般。

    而宗室子弟和特召來的孩子,就住在宮中,年節方可回家。

    顧卿一聽李銳五天才能回來一次,面露不悅地對李茂埋怨:「聖上為何要孩子們住在宮中?宮裡情況這般複雜,哪裡有家裡住的舒服!」

    李茂沒想到自家母親居然不知道宮裡這個規矩,苦笑著解釋說:「這是當年先皇為了防止世族做大而定的規矩,說是伴讀,其實隱隱有質子的意味。」

    「質子?」顧卿拍桌子的心都有了。「既然都知道是質子了,還往宮裡送什麼?」

    「質子之說,當然是對有異心的臣子來說的,對於絕無二心的大臣宗室們,這自然是天大的榮恩。若是太子之位一定,伴讀就是日後的心腹重臣,是以雖然各家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是還是願意把孩子往宮裡送。」李茂和顧卿解釋著其中的緣由,「而且我們家既然答應為皇上做那中間平衡之人,李銳進宮長住已經成定局了。」

    皇帝若是要用李銳,怕是還要讓其他先生教他不少東西。為了表示忠心和決意,李銳肯定是必須要常在大皇子左右的。

    顧卿心中萬分不捨。她還以為李銳就是每天早上去讀書,每天晚上回來睡覺,就和李茂去上朝一樣呢。

    她自己養了幾年的小包子,眼看著就要飛了……

    不對,是要去餵狗了……

    「奶奶,您且放寬心,哥哥五日就回來一次,又不是常駐宮中,就算有個什麼事,您不是還有進宮的牌子嗎……」

    「銘兒,休要胡言,娘娘給的宮牌不是這般用的!」李茂瞪了一眼兒子。

    李銳已經決定要查清母親死亡的真相,他有預感,一旦他出現在皇子們的身邊,那些人就會找上門來。所以,對於進宮這件事,他是滿心期待的。只是他沒想到祖母會這麼傷感。

    「我知道銳兒可以經常回來,這不是日日有你們在身邊,都已經習慣了嘛……」顧卿苦著臉。這就是穿成老太太不好的地方了,就算和孩子們感情再好,等他們大了,總要一個一個離開的。

    正如她自己和兩個孩子所說的,能陪伴他們一生的,只有妻子。無論是父母還是兒女,總有離開的一天。

    兒女尚且如此,更何況祖母。

    等兩個孫兒大到可以娶媳婦了,怕她就要合眼了……

    顧卿第一次覺得死亡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李茂看著一屋子就差沒有抱頭痛哭的祖孫三人,感覺腦袋一陣一陣的發脹。一家子小孩,再加一個老小孩,就他一個能管事的成年人的感覺……

    實在是誰當誰知道。

    「我們可以稍後再感慨,現在是要商量正事的時候。」李茂已經清走了下人,說起話來自然不會避諱。「銳兒,皇上的意思,怕是會讓你自己選去陪伴哪位皇子。如今晉國公府丁憂,他家的孫兒不能進宮,你要堅定站在大皇子身後的態度。只有這樣,世族才會注意到你的選擇。」

    「二皇子和三皇子會不會生氣?」李銳問道。

    「就是要讓他們孤立你,這樣你才會徹底倒向大皇子,將大皇子作為你在宮中的依仗。二皇子的母親劉賢妃並不得聖寵,但二皇子年紀和大皇子相差不多,怕是會對你有所忌憚。三皇子年紀尚小,你不必擔心太多,一心陪好大皇子讀書就是。」

    「只是銳兒,從今日起,你就要開始表現出漸漸和李銘關係疏淡的樣子來了……」李茂不得不說出這殘酷的事實。「這世上有許多人到最後假戲成了真做的,我希望你們能始終記得兄弟間的情誼,不要真的反目成仇……」

    「怎麼可能!」李銳搖著頭。

    「怎麼可能!」李銘扁著嘴。

    「希望如此吧。」

    四月的最後一天,李銳在家中被好好打扮了一番,連身上的配飾都被換成了貴重的樣式,跟著李茂一起,準備入宮。

    李銳先去了持雲院裡和奶奶告別,顧卿一看到這孩子裡面穿著緋紅色的穿花上衣,外罩五彩刻絲的石青色大褂,連頭髮都編了起來以後再成雙髻,顯然是大清早就起來拾掇的。

    這說是遴選伴讀,其實跟相親都差不多了,顧卿心裡一下不是滋味。

    這豈不是就和要去打仗前先穿上戰袍一般?李銳只有穿的越華麗越精貴,才顯得他在府中受重視,才能在眾多子弟中站得住腳來。

    他在家裡的時候,可從來都沒有這麼講究過衣著。

    可以想像若是李銳進了宮,為了不墮他信國公府嫡長孫的名頭,每天都是要穿著大衣裳去上學的。李銳其實不喜歡繁文縟節,對於衣服也不講究,不愛穿寬袍大袖,有時候在家中穿著短襖來去都有的,這到了宮裡……

    可無論顧卿怎麼依依不捨,李銳還是跟著李茂進了宮。

    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十歲後就已經移出了各自母親的宮殿,若是到了十六歲還沒有封為太子,他們就要被封王,去各自的封地上生活。三皇子今年才八歲,他的母親只是個嬪,挑選伴讀也只是順便,他還住在他母親的偏殿裡,要兩年後才能移出來和他的兄弟們住在一起。

    如今大皇子住在東宮的上陽殿,二皇子住在東宮的興慶殿,儲君所住的明德殿至今空懸。而伴讀們入了宮以後,為了顯示皇帝的優待,將會和皇子們同吃同住,在一個殿中生活。

    李銳進宮前,已經由花嬤嬤和宮中派來的禮官學習了一些宮中的禮節,是以跟在李茂身後進入宮中時儀態端方,態度從容,他身量又較一般男孩要大,看起來十分顯眼,一時間,引起許多宮人的側目。

    李銳跟著李茂走到東宮門口時,就有東宮的詹事出來迎接,李茂知道送到這裡就已經到了頭了,便拍了拍侄兒的肩膀,說了句「自己珍重」,掉頭回去了。

    東宮門口,還有好幾家的孩子在,李銳發現他的新朋友,工部侍郎之子仇牧也在其中。仇牧微笑著對李銳招了招手,李銳便站了過去。

    「你怎麼也在這裡?」按照排位,應該是工部尚書的孩子在這才對。

    「大概是沾了我祖父的光優待吧。」仇牧輕輕地在李銳耳邊說著:「我真不願意來,誰樂意陪皇子讀書啊,要不是聽說你肯定來,我都想報病了。」

    李銳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別說瞎話,那是欺君之罪,做伴讀也沒什麼不好的,你就當提前替家裡辦差了,啊?」

    「知道了。」

    「那邊一直瞪我的男孩是誰,你可知道?」李銳用嘴向右邊一個穿著大紅色衣服的男孩,這男孩從他進來起就一直看他。

    「嘿嘿,你打過他哥哥。」仇牧知道李銳曾經在燈節和項城王家世子的恩怨,所以幸災樂禍地說,「那是項城王世子楚應元的胞弟楚應年,其兄因為品性不端被勒令在府裡修心養性,所以召了項城王家的嫡次子進宮伴讀。」

    「楚應元又怎麼被罰了?」

    「聽說把家中一個庶弟打殘了……」

    李銳倒吸了一口氣。他們這些人所謂的打殘了,絕不是打的缺胳膊斷腿這樣的,大部分時候指的是不能人道了。

    「他那庶弟多大?」楚應元今年已經二十多了吧?他從以前開始就不避諱對小孩出手,羞是不羞!

    「聽說才十六歲,是項城王的一個受寵的妾室生的兒子,我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呢。這位世子可真可怕,為什麼還不罷了呢?」

    李銳也贊同仇牧的說法,點了點頭。

    沒一會兒,那種如芒刺背的感覺又來了,李銳扭頭看去,果然是楚應元的弟弟楚應年。他冷哼一聲,也不避讓,也直直地瞪了過去。

    李銳是正兒八經殺過人的,又跟著蔣師傅練了許久的沙場上的「殺氣」,他這一瞪,楚應年立刻撇過臉去,對著另一個人發呆。但仔細看,他的腿明顯有些發軟。

    沒過一會兒,皇帝、皇后駕臨東宮,他們這些人等在東宮門口就是迎駕的,一堆孩子嘩啦啦跪了一片,迎接聖駕。

    皇帝和皇后的身後跟著三位適齡的皇子,為首一人正是嫡長子的大皇子楚承宣,而後是二皇子楚承烈,三皇子楚承威。大皇子和二皇子年紀相差不大,只差一歲,三皇子只有八歲,跟在兩位皇兄身後,看起來很是稚嫩。

    眾人行過禮,跟著聖駕進了東宮的宣德堂,宣德堂是東宮上課的地方,格局和楚睿聽講學士講解經義的崇文閣是一樣的。他們以後會在這裡上課,所以把御選伴讀的地方定在了這裡。

    先是由禮官打開名冊,一個個的點名,讓所有的孩子排成兩列,按照名字的先後站好。李銳身為國公家的嫡長孫,排在了左側第一列。右側第一位的是項城王家的嫡次子楚應年,他是宗室子弟之首。

    禮官點完名,開始一個個報上孩子們的年齡、出身、學習進度、擅長項目、出否出過痘症等等,然後將每個孩子的名冊交由皇帝。

    其實楚睿和張搖光早就把這些名冊看了好幾遍了,但這是過場,不得不再做一遍。

    楚睿看完名冊,點了李銳上來。

    大皇子看了眼李銳,吃了一驚。

    他打聽來的消息明明不是這樣的!他聽說這李銳是個胖子,而且是個高壯的胖子,跪下去都站不起來那種!

    李鈞明明說李家人大都長著一張方臉的!

    這少年明明長得眉目清俊,也不是方臉。兩道劍眉生的極好,一看就不是性子懦弱之人。

    而且,他真的只有十四歲嗎?這麼高,還做什麼伴讀啊,他光仰頭去看他了!要是按這個身高發展下去,他直接去習武去打好了,讀書……

    讀書是欺負那些讀書人!

    楚承宣看了眼自己的細胳膊細腿,第一次覺得自己長得太瘦弱。

    「李銳,京中盛傳著你『千里救叔』的佳話,你信國公府一門三代,各個忠義,朕甚是欣慰。」楚睿笑著誇獎他。

    「陛下謬讚,小子不敢當。」

    「你父親為國捐軀,老國公也戎馬一生,這次伴讀之事,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想去給哪位皇子伴讀?亦或者,不想伴讀?」

    皇帝的話一出,所有府中的公子和宗室子弟都大吃一驚,有些人甚至恨得捏起了拳頭。

    這般恩寵!這般榮耀!

    自己挑選伴讀,甚至可以不用做伴讀!

    只有李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當下回稟道:「啟稟陛下,可以為皇子伴讀,是我們府上的榮幸,我願意做皇子伴讀。我選大皇子。」

    雖然知道這是安排好的,可是能被人親口選擇,自然還是滿心得意。楚承宣看著二皇弟變得難看的臉色,再看看三皇弟懵懵懂懂的神情,露出一個招牌式的寬厚微笑。

    「哦,你為何選擇大皇子呢?」楚睿趁熱打鐵,想要配合李銳做好這場戲。

    「回陛下,小子乃是我爹的嫡子,我們信國公府中的嫡長孫……」李銳刻意擺出倨傲地神情來,「所以我選擇出身嫡長的大皇子殿下。」

    在這個注重禮法的世界裡,嫡長的正統地位還是不可動搖的。雖然現在幾位皇子還沒有成年,可是朝廷中關於哪位將是儲位所選的議論從來都沒有停過。楚承宣的身份年紀都是最合適的人選,但他過於寬宏,母親又是出身世族大家的晉陽張氏,外戚強大,未免有些尾大不掉之勢。

    即便如此,作為立儲呼聲最高的皇子,在場的這麼多孩子裡,大部分都是希望給大皇子伴讀的。理由其實也是李銳說的那個理由,卻沒有一人敢像他這般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仇牧對李銳是崇拜不已,有些孩子自動就給李銳打上了「狂傲」的標籤,只有楚應年冷笑一聲。

    二皇子可是個睚眥必報的,說這種話,就等著得罪劉賢妃和她身後的王、劉二家吧。

    「這孩子倒是個率直脾氣。只是在宮中,還是要稍稍收斂點好。」張搖光笑著搖了搖頭,李銳說的何嘗不是她的心裡話,可惜她是皇后,只能擺出謙虛的樣子來,不能大笑三聲誇他「說得好」!

    李銳點了點頭。「恭聽娘娘訓示。」

    二皇子臉上的笑容已經快端不住了,三皇子臉上懵懂,眼睛裡也有一絲苦澀。

    楚睿見李銳自己已經表了態,便把李銳叫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

    「朕與你父親原是莫逆之交,他不幸罹難,朕心中十分悲痛。你是個好孩子,朕盼你和大皇兒好好相處,攜手共進,延續兩家的交情。」楚睿這話,儼然已經把李銳當初成了子侄輩來勉勵。

    李銳聽到皇帝說到他爹,眼眶不由得一熱,差點沒掉下淚來。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走出楚睿身後,向李銳行了一個平輩禮。

    「本宮身邊的伴讀之位一直空虛,現在想想看,似乎就是在為你等待的。你與本宮既然有緣,我兩定能好好相處。」

    李銳回禮,施施然走到大皇子的身後。

    從今日起,他便是大皇子一派的新人。

    二皇子看著站在大皇子身後的李銳,心裡不住的猜測,李銳這般選擇到底是自己的想法,還是奉了他叔父的命令。若是信國公李茂的意見,難道信國公已經倒向皇后這邊,參與到立儲之爭裡去?

    不會的,這任的信國公是出了名的謹小慎微,而且從來也沒對世族一脈有過示好。

    那就是李銳自己的想法?年輕人的自以為是?

    嫡子,嫡長孫……

    他這麼說,到底是想證明什麼?

    每位皇子有四位伴讀,大皇子這邊後來定了工部侍郎仇靖年方十三的兒子仇牧、中軍神策將軍之子秦斌、以及皇帝楚睿的妹妹德陽郡主的兒子熊平。大約是因為大皇子楚承宣年紀最大的緣故,三個孩子年紀都不小。李銳今年十四,秦斌更是已經十五歲了,熊平和仇牧今年都是十三。

    楚睿在比較小的孩子中挑了幾個出色的給三皇子,二皇子的伴讀是兩個宗室和他舅家的兄弟,此外還有京兆尹家的大公子。

    剩下的孩子會有宮中的宮使送回家去,他們是落選之人,回家後家中是喜是憂,就不得而知了。

    遴選完畢後,各位皇子帶著自己新的伴讀往各自的殿中走去。大皇子給四位伴讀選的房間都是一樣的陳設和格局,只是寢具和布幔等陳設等著他們自己決定。

    對於大皇子的體貼舉動,四個孩子都紛紛道謝。

    大皇子讓他們在自己的房間先熟悉一陣,下午自然有馬車送各自回他們的家中那東西。皇帝已經給每個伴讀撥了四個宮人伺候,雖然比不上家中,但總比自己動手要好的多。

    李銳在屋子裡靜靜立了一會兒,思考著回家要如何和叔父與祖母說起今天的事情。

    還有那楚應年,兩家有過節,還不知道會不會生出波瀾。

    李銳正在想著問題,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大皇子悄然地走了進來,又反手關上了門。

    李銳訝然地看著明顯是有什麼話要和他單獨說的大皇子,心中各種紛雜。

    大皇子到底要和我說什麼?讓我表忠心?向我表明志向想讓我臣服?

    還是有什麼需要和我叔父說的話,想讓我傳達?

    李銳心中七上八下,他看著大皇子邁著大步走到他的面前,抬起頭來看他,開口道:「李銳,你如何長得這般高的?」

    「呃?」李銳一呆。

    「你是不是有什麼秘訣?速速與本宮說來!」一直糾結於自己個子不高的楚承宣又掃了一眼李銳,「你若說來,本宮必重謝與你!」

    「啥?」

    哼,他一定是不想說!

    沒關係,現在本宮是主子,本宮一定有辦法撬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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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國公府,持雲院裡。

    顧卿聽見下人的回報,傻了眼。

    「你說什麼,張道長又登門拜訪?」顧卿眨了眨眼睛。「這次又是為了什麼?」

    「小的不知。」

    門口,張玄得意地揚眉一笑。

    聽聞邱老太君想要開一店坊,一定是想要寓教於樂,弘揚道法的緣故。

    他作為聽聞過邱老太君講道之人,自然是要悉心受教才對。

    再說了……

    邱老太君,要不要他卜個黃道吉日,選個天氣晴朗的日子開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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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張玄:哦哦哦哦,你說邱老太君要開店?

    腦海裡浮現出《論如何快速飛昇》、《邱老太君和你講講道》……

    片刻後。

    張玄:什麼?你說是賣玩具的店?!

    顧卿:喂喂喂,是棋牌,是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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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6:20
第120章 鴻臚寺是個坑

    顧卿看著張玄,她承認上次張玄的「孤煙」神技讓自己對他大為改觀,但這也不能掩飾她認為他是一個怪人的感觀。

    比如說,他今天特意前來,是問自己需不需要卜個黃道吉日,再選個天氣晴朗的日子開張……

    這貨把自己當成神棍+人肉天氣預報機了嗎?

    「這世上的事,都是成事在天,謀事在人的。老身已經做了該做的一切,若是天不成我,就算選什麼黃道吉日也沒有用。」顧卿微笑著說,「至於天氣晴朗……張道長,你現在難道能預測的到嗎?」

    『天道這東西,只眷顧有準備的人,若是你沒有準備,就算選什麼黃道吉日,也成不了事。再說,連我現在都測不到天氣,難道你測得到嗎?』

    張玄連忙搖頭。開玩笑,他怎麼敢說自己比天君還強!

    「天像一事,向來都是預測大局略有頭緒,詳細到某一天很難。但是只推斷後幾天有沒有雨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欽天監有相風木鳥,可以通過風向和風流動的趨勢來預判有沒有雨。此外,欽天監還養著螞蟻、蚯蚓和蜘蛛,也可以時刻觀察天象……」

    顧卿在心中讚歎一聲。

    古代的天文學家雖然沒有衛星雲圖,可是卻能借助一切經驗來推斷天氣。螞蟻搬家、蚯蚓出洞都表示要下雨了,可蜘蛛?

    「為何還要養蜘蛛?」

    「若某日天氣晴朗,蜘蛛網上就會掛著小水珠。這也是我到欽天監後才發現還有這般方法,以前我只是通過五行陰陽的轉化規律來進行天氣預測的。」張玄覺得自己在天君面前說這個很傻。「在您面前,我就不班門弄斧了。」

    「沒有沒有,老身可不擅長推測天氣。」顧卿謙虛地擺著手,「張道長既然是行家,就麻煩你給老身看個晴天的日子,提早送個消息過來吧。」

    張玄大喜過望,這是要得他一個人情,以後必定會回報的意思?

    顧卿心中大樂。

    哈哈哈,看她過人的人格魅力,各方才子奇人都爭著過來幫忙啊。

    白撿個送上門來的便宜!

    顧卿依然對張玄上次能讓狂風大作,孤煙直上的本事非常感興趣,所以便問了起來。

    「是小道本事不濟,只召了兩位府中的親人過來……」張玄羞愧難當,他就知道天君一定是發現了。

    不然,當時為什麼神色那麼奇怪呢?他明明是想露一手表示自己是可造之材的,這下都給自己毀了!

    「什麼兩個先人?」顧卿覺得背後一陣冷風刮過,刮的人涼颼颼的。再回頭看花嬤嬤和香雲,都是一副十分緊張的表情。

    「當時我燒了赦令表書,上面書著老國公、前平章政事、以及李夫人張氏的名諱,按照預想,當時來墳上會見後人的,應該有三人才對,但我怎麼看都只來了兩人,所以十分羞愧。」張玄紅著臉說道,「小道還不能製作赦令表書,這是我師父給我的,想來因為我修為不到,所以不能請來所有先靈。」

    「赦令表書?!看到來了兩個人?」顧卿露出一副白癡的樣子,這張玄果然是個神棍嗎?還是有特異功能+陰陽眼的人?

    「慚愧,慚愧,只是旁門左道,入不得大雅之堂。」

    「那你能引人死後的魂靈嗎?」顧卿眨了眨眼睛,「若人死後,不願意留在某處,你可以把她帶走嗎?或者勾魂攝魄什麼的?」她都穿越過一次了,自然是相信死後有靈的。可是她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死後是會回現代還是留在古代。若是死後她就躺在李老國公身邊,佔了人家邱老太君的位子,那實在太可怕了。

    活著的時候她都沒做過第三者,死了她怎麼可能辦得到啊!

    不對,應該說,她連第二者都沒做過啊!

    「在下……在下如今道行未到,不過若是有所機緣,想來一定是可能的……」張玄原本想要說自己不行,後來一想,我什麼都不行,那天君要我幹嘛!於是他機智的打起了小盤算。

    「機緣?你真能做到?」顧卿大喜道,「要怎麼做你才能加深道行?」

    死馬當活馬醫了!大不了她死的時候留個遺言,一定要這位道長超度!

    張玄話留一半,就是為了讓邱老太君接話的。現在見邱老太君果然願意替他加深道行,笑的別提多燦爛了。

    這天君莫非下凡是準備投胎的,結果不小心附身了又出不去?若是這樣,那這位天君實在是太倒霉了點,怎麼也得等到這位老人家壽終正寢才得脫身。

    這邱老太君原本就該早逝的,現在有這位功德天君的功德加身,雖然不至於能逆天改命長身不老,但延年益壽還是沒問題的。

    這功德還在不停增加,每增加一分,這邱老太君的皮囊就能多維持一陣子。

    想來天君也是煩惱的很吧?一方面想要快點脫離這個神軀,一方面也覺得這皮囊佔了這麼多功德,若不能壽終正寢,功德必定受損……

    唔,決不能告訴天君,他師父就能直接幫她牽魂!

    天君啊,雖然算計您不對,可是弟子向道之心如此熱切,您一定能理解的是吧?

    是吧是吧?

    張玄笑的讓顧卿一顆老心都蕩漾了起來,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年輕男人,還是個年輕英俊的男人,居然對她笑的如此甜蜜。

    張玄從前額到眼睛,再到嘴角,一點點漾出笑意,還透著一股滿足和幸福感,直看的顧卿滿臉的皺紋似乎都舒展開了。

    等等,她為什麼要說皺紋?

    「我們天師道講究『頓悟』,朝聞道,夕死可矣。要想加深我的道行,若換成其他人,自然是十分困難,可要老太君您,卻是十分容易的……」張玄笑的露出了白燦燦的牙。眼見願望就要達成,高興的都快飛昇了。

    「老身該怎麼做?說來聽聽。」顧卿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他不會看出自己是未來來的人,希望自己傳授什麼功法吧?

    她只會一套太極拳,還是照葫蘆畫瓢絕對沒有內涵的那種!

    「既然是頓悟,一言一語都能入道。邱老太君,您只要經常和我聊天就可以了。」張玄把「經常」兩個字咬的極重。

    顧卿看了眼身後的花嬤嬤,發現她也是一副莫名的表情。「聊天?」

    「嗯?嗯。」重點是「經常」啊邱老太君!您弄錯重點啦!張玄淚流滿面。

    「那好,你想聊什麼?」顧卿扯出一個笑容來。「我們來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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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臚寺。

    李鈞所在的部門是個新成立的部門,名曰「都亭驛」,用現代的話說,就是「京城駐外地外邦事務部」。

    這個部門即使在鴻臚寺裡,也是小的可憐,後面一間大班房,前面一個小前庭,包括李鈞在內,目前也只有五位官員。

    無論是鴻臚寺裡負責外藩和屬國進貢的「懷遠驛」、還是管著天下院僧尼帳籍及僧官補授之事的「僧錄司」,就連專司翻譯的「傳法院」,都比他們部門的人數要多,房間要大的多,官員也要……像樣的多。

    李鈞完全不能理解右手邊那位同僚為什麼能趴在桌子上睡到口水直流。一個時辰前,李鈞錄完名點過卯的時候他就在睡,現在他都被主簿帶著繞完鴻臚寺一圈了,剛剛進來時看過日晷,如今已經快過辰時(9點)了,這位還在睡著……

    李鈞再扭頭往另外一個同僚看去。這位同僚一邊翻著一本書在看,一邊還拿著一隻雞腿在啃,案上的紙包裡發出一陣撲鼻的肉香,想來就是那裡面包著雞。

    ……他到底是怎麼把雞帶進來的啊!

    這麼香,難道所有人的鼻子都是壞掉的嗎?!

    李鈞眼睜睜的看著他一邊在嘴裡咕噥著「花喇仔雞*拉米」什麼的,一邊漫不經心地把雞骨頭丟掉,順手在書上擦了擦,用油手再翻一頁……

    他抱著自己的東西,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嗚嗚嗚嗚,祖奶奶,誰說學會外國話,走遍天下都不怕?

    他還沒學會,就已經被嚇得半死了好嗎?

    真是斯文掃地、斯文掃地啊!!!

    「唔,哪裡來的香味?」睡著了的那個官員不知道聽到什麼動靜醒了過來,他擦擦口水,又拍了拍臉,上下掃視了李鈞一眼,「新來的?」

    李鈞連忙點頭。

    「你是新任的那個行人李鈞?」那青年官員瞇了瞇眼,又把眼屎擦掉,打個哈欠說道:「我是都亭驛的譯官盧森,不過只會吐蕃語。」

    譯官是七品,比他這個從七品要高,算是上級,李鈞不敢怠慢,先行過了禮,然後才問道:「請問,下官的座位在?」

    這裡空位有好幾個,但究竟如何排位次他卻不知道,萬一亂坐,坐了不該坐的地方,豈不是又是給自己添出許多事端來?

    自從上次李鈞被堂叔父「教導」了一番,又在金殿上鬧了一個大笑話,他已經得了教訓,學會先多看多問再來做事了。

    「哦,對了,你今天還是第一天上差是吧?」盧森一拍腦袋,「我前幾天都沒來坐班,竟不知道你今天是第一天來。」他指了指那個吃雞的瘦長青年,「你就坐他旁邊那張案桌吧。金義,這是李鈞,那個新來的行人。對了,你是行人,是負責和胡人溝通的。」

    金義用油手一拍左側的桌子,「你坐這個。」

    李鈞連忙道謝,捧著自己的書和發下來的硯台毛筆等物在那張桌子上坐了下來,自動略過正中間一個油手印,將東西放在案桌的右上角。

    金義又從紙包裡拈出一塊雞胸肉,見李鈞老是不停地看他,便笑著對這位新人道:「怎麼,你也想來一塊?早上起早了沒吃早食?」

    「我吃過……」

    「來來來,別客氣,這家道口燒雞很香,味道正宗!」金義拿出一塊雞翅膀,往李鈞方向送去。

    李鈞一看那冷油都凝固在雞翅膀上的燒雞,感覺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連忙連連擺手謝絕了同僚的好意。「上官的好意下官心領了,只是下官早上真的吃過的,現在吃不下。」

    「哦,那挺可惜的。」金義失望的收回雞肉。「別喊我上官了,我是禮賓金義,和你這行人一樣也是從七品,算不得上官。」

    「金兄,現在還是坐班的時間,你這樣,不怕署丞或寺卿發現……」李鈞忍不住勸了一句。雖然說他們這部門新成立,既沒有滿員,又都在學習中,可是這麼憊懶,若是被發現了,豈不是一開始就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正因為還在實習中,就更應該努力才是啊!

    「哪裡會來,這些上官一天到晚都在署裡坐著喫茶,哪裡顧的上我們這些小嘍囉……」金義蠻不在乎的把雞胸骨塞進嘴裡。

    「是嗎?原來我一天到晚都坐在署裡喫茶……」

    「吳署丞?下官不是這個意思,咳咳,咳咳,呃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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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6:43
    盧森在一旁也嚇了一跳,這位大人怎麼來的無聲無息!

    新來的行人好一張烏鴉嘴!

    李鈞一看金義兩眼一翻,嚇得連忙竄過去猛拍起他的背來。

    「吳大人,盧譯官,快去找大夫,他被雞胸骨噎著了!」若是噎住了不能呼氣,有可能要命的!

    「盧森,你去找醫官。」吳署丞也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會把這金義嚇成這個樣子。他搖了搖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在部閣之中大快朵頤,這是失儀之罪,要罰俸三月的。有時候吃點點心不為過,可是拿著燒雞來部閣裡大嚼特嚼……不過,雖然他早就知道這都亭驛裡諸官已經爛的無可救藥,自己也是在等著新來的舊任翰林和進士們把他們擠出去,但他還沒想過要人命這麼狠戾的事情,所以連忙叫盧森去找醫官來看看。

    盧森得了上令,拔腿就跑。

    「李鈞,還有兩人呢?」

    「下官不知,下官剛剛和主薄熟悉完鴻臚寺才回來,並未見到其他兩人。」

    「真是不知所謂,點完卯就跑,把我這司賓署的都亭驛當做自家了不成!」吳署丞氣急,一個部門總共才幾人,居然一下子就跑了兩個!

    李鈞見金義捂著喉嚨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一咬牙喊了聲「得罪了」,將他一把拽過來,自己先坐在凳子上,又讓他趴在自己的大腿上。他本來是準備藉著這個姿勢讓他倚牆倒立,然後拍擊後背把東西倒出來的,結果他提了這金義的腿腳半天,他也沒有能倒立起來。他沒法子,只好把他的頭直接按了下去,使勁拍擊他的後背。

    「嘔,嘔……咳咳……」金義兩眼痛得直流眼淚,好在終於把雞骨頭連肉給吐了出來。

    李鈞見地上那一小團連骨帶皮的雞肉,總算舒了一口氣。

    吳署丞見李鈞滿頭大汗,金義淚涕橫流的樣子,冷哼著一震袖子。

    「真該慶幸沒有讓御史台的言官看見,這還是鴻臚寺嗎?簡直就如坊間街頭的酒館食肆一般!」

    李鈞哪裡見過這般官威,他堂叔雖然也位高權重,在家中卻從來不冷著臉的。當下嚇得大氣也不敢出,只能扶著那金義低頭不語。

    吳署丞一肚子氣,都是對這都亭驛原有的幾位屬官發的。聖上有意新開胡市,這對鴻臚寺來說未必不是一次機會。長久以來,作為一個四品的衙門,鴻臚寺除了每年朝貢的時候有些事情,其他時候都不受重視,也不是什麼顯要之位。

    本朝畢竟是驅走西胡建立的政權,對胡人的態度比以往各代都要謹慎。鴻臚寺雖管著朝貢,可是來進貢的番邦沒有幾個,就算來的,還都是為了進貢後賜回去的茶葉布匹等物,說是朝貢,其實就是因為沒有開互市而進行的一種交易。

    如今準備互市,鴻臚寺作為主管衙門,很快就要變的重要起來。可這都亭驛到現在七官二十序班的編制都沒有滿員,吏部送進來的也都是些托關係進來的混吃等死貨,就算再好的德政,沒有人來主持,也是白瞎。

    如今最鐵面的左少卿和羯人去了汾州考察各縣情況,若是等他回來,看到這都亭驛是這麼一群歪瓜裂棗,怕是他頭都要被罵破。還好,歪瓜裂棗裡還有個齊整的。

    「李鈞,你把金義放下,剛才沒死,現在一定也死不成。」吳署丞揚起下巴,叫金義自己找地方坐了,「等下醫官來了,自然會看他,你先跟我來一趟。」這間部閣,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李鈞抱歉地看了一眼金義,把他扶到凳子上坐好,轉身和吳署丞離了自己的部閣,跟著他在外面晃了起來。

    「我知你是信國公家的堂侄,又是二甲的傳臚,想來做這個芝麻大的小官兒,實在是委屈的很。」吳署丞一開口就讓李鈞嚇了一跳。

    「下官不敢,下官家雖然和信國公府有親,但下官一直在荊南鄉間讀書,從未想過能當上朝廷命官。下官原想著能有一功名足以,如今這般,已經是欣喜萬分了。」李鈞說的是大實話,吳署丞閱人無數,自是知道這個青年不是油滑之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我們鴻臚寺雖然不是什麼顯要衙門,但管著四夷朝貢、宴勞、給賜、送迎之事,又涉及到國之凶儀、中都祠廟、天下僧道,部門多,任務繁雜,也不是什麼人都要的。」吳署丞看了一眼李鈞,「你所在的都亭驛是今年才成立的新部,以後要負責胡市事宜。國之交際,從無小事,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大楚的顏面。以前的譯官或屬官大都是外派,處理完藩務就會回來,如今都亭驛是要常駐的,官員的品性就更為重要……」

    「下官一定時刻反省自身,不給大楚丟臉。」李鈞知道這位上官是在敲打他,連忙應和,表現出警醒之意。

    「都亭驛有令丞一名,行人兩名、譯官兩名、禮賓兩名,如今行人缺一,令丞暫缺。以後若是胡市建立起來,你們就要去胡市所在之地管理互市事宜的。和你說實話,如今除了你是寺卿大人親自討要來的,其他人都是被硬塞進來的,若是半年後的考核不能通過,我們一個都不會要。」吳署丞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我想你既然能中二甲第一,想來學習藩邦諸多地理文史、禮儀風俗之類也不難。我希望半年後你別也被刷出去了。」

    這話說的李鈞壓力山大,只能連連點頭,表明以後一定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決心。

    吳署丞又帶著李鈞走了一截,說了一些鴻臚寺現在的情況,以及傳法院和懷遠驛哪處可以憑借官牌借閱書籍回去覽讀,對李鈞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李鈞感激鴻臚寺幾位上官的看重,在心裡一一記下,他從生下來到現在,還沒有被人如此看重過,自然是滿心激盪,恨不得馬上做出一番事業來才好。

    沒過一會兒,吳署丞帶著李鈞又轉回了都亭驛所在的部閣。

    「你別覺得你們的部閣小,那是因為你們以後是要遷出的。等到了汾州,會有專門的衙署給你們辦公。可笑那幾個,以為我們把都亭驛的新部丟在這偏遠一隅是因為不重視他們,真是讓人無可奈何。」

    李鈞不敢說話,只悶頭聽著。

    部閣裡,金義已經在被醫官看喉嚨了,盧森焦急地看著門口,見來的是李鈞和吳署丞,先是微微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再看到是這兩人,臉上竭力換成了平靜的表情。

    「吳署丞,徐旭常和柳子言今日去……」

    「你不必多言,回頭讓他們自己來找本官,讓他們說明自己去做什麼了。」吳署丞淡然地說道,「今日我來是要告知你們……」

    「如今令丞和行人雖然都空缺,但從明日開始,你們每日上午點卯後去懷遠驛學習汾州草原各部族的風俗習慣,下午去傳法院學習羯語、氐語等胡語,若是再如此放縱,別怪本官直接把你們的劣跡傳至吏部!」

    傳到吏部,他們就別想再陞遷了,嚴重的,可能這輩子仕途都斷絕。

    金義苦笑一聲。他來這都亭驛,就是聽說這衙門輕鬆。他們本來就不愛讀書,所以才蒙蔭為官,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蔭官,居然還要再讀書!!!

    盧森也是暗暗叫苦,他原本就是傳法院的,後來三次考績都是下,眼見著就要被辭退,這才走了吏部的關係,調到都亭驛來。

    他學了多年的吐蕃語,自是知道學習一門胡語有多麼困難,現在連老本行都用不上來,要學這些新的……

    李鈞看著捂著喉嚨苦笑的金義,再看著一臉茫然的盧森,霎時覺得有些難過。

    他剛剛被上司告知,你這一個部門的人上面人不高興,想全都換掉,只留你一個。他才剛剛任官,自然是對將來的日子抱有許多憧憬的。例如同僚相親相愛,大家互幫互助攜手共進什麼的。

    如今才剛剛開始認識,就變得如此尷尬。

    吳署丞幹嘛要把這種想法告訴他呢?若是不告訴自己他不滿意這些人想換掉,也許他還能自然的和這些人相處。

    晚上,李鈞回了家,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只好翻出一本傳法院刊印的羯語解析出來看。

    羯人用的語言只有音節沒有文字,所以大部分都是漢字加注,看他的他迷迷糊糊。

    ……他又開始覺得前途絕望了。

    這東西,果斷只能當做天書來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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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擎蒼院裡。

    回家收拾東西的李銳站在牆角,無奈地看著顧卿指揮一堆丫頭們收拾這個,收拾那個。

    顧卿覺得自己已經提前瞭解到送孩子上大學是什麼心態了。

    「這個,這個暖爐帶上,也許突然天氣轉涼什麼的……」

    「奶奶,宮裡有暖爐的。」

    「那帶這個,萬一衣服濕了,可以熨乾!」

    「奶奶,衣服濕了,就換新的啊。」

    「那這個呢?這些遊戲棋可以帶上,你可以帶著其他孩子們一起玩。」

    「唔,這個可以,那就帶上吧。」

    顧卿看著李銳滿臉無奈的表情,一把揪住了他的臉皮。

    「啊啊啊啊,痛啊!」一般人家的奶奶不都是抱抱拍拍什麼的嗎!怎麼到了他家祖母這,直接上手揪臉了?!

    「臉皮夠厚,在宮裡應該能過的很好。」顧卿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眼睛紅了起來。「受了委屈,就跟我和你叔叔說,不要自己扛,啊?」

    李銳原本並不傷感,被祖母這麼一說,鼻子也酸了起來。他難為情地扭過頭去。「誰能給我委屈?奶奶你想多了。」

    「也是,你個子這麼高,你那一幫同學都是小孩子,就想打你也得先打得過你。」

    「奶奶!!!」李銳覺得自己的鴨嗓子就是被祖母逼出來的。

    她說的委屈難道指的是這個嗎?

    怕打架打輸???

    白感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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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顧卿:來,我們聊聊,你想聽什麼?
.
     不會談人生談理想吧?

    張玄(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想聽聽關於神仙的事……

    您到底是哪路天君啊?

    顧卿(點頭表示理解):那我就跟你講個神仙的故事。話說東海傲來國的花果山上……

    張玄:(眨巴眨巴眼睛)猴子?您老是猴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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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7:10
第121章 這是個技術活

    信國公府的家將壓著十來個人往回趕,這是太平盛世的時候,這麼一群人在街上走,無論到哪裡都有人注意,所以信國公府的家將們化整為零,兩個人看一個犯人分批入城進府。

    他們有信國公府的印信,若是有人問起,只要說是追拿逃奴便可以了。

    紅娘子想不到李茂居然會使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策來,把他們一家三口當做誘餌,勾出這麼一大串人。

    那為首的男子叫做「鬼面」,今年已經四十有餘,最是心狠手辣不過,是當年「刑堂」的首領。她做探子的時候,見過不少人逃跑或反抗被他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所以當他說讓自己自盡的時候,他真的已經是顧及舊情,對她網開一面了。

    「你說,讓我們走?」紅娘子不敢置信地看著面前的家將首領,覺得自己應該是聽錯了。

    「叫你走你就走,我們老爺難道會出爾反爾嗎?」家將首領「呸」了一聲,不甘心地說:「對你們這種背主的奴婢還講什麼信用,也就是老爺心好,滾吧!去通州重新生活!」

    文繡抱著娘親,流下了劫後重生的淚水。

    「李頭領,夫人那裡……啊!」文繡準備把枕頭裡被下了藥的事透露出來,卻被紅娘子掐了一下胳膊。

    紅娘子快要被自己女兒氣死了。先別說李茂放他們走是不是和這次一樣另有預謀,就算不是另有預謀,若是文繡再說這件事,李頭領要帶他們回去仔細追查該怎麼辦?她好不容易看見了生的希望,就算說她是自私也好、狠毒也好,她就是不願節外生枝!

    文繡被母親一掐,便知道自己一時觸動所要說的話是不被母親同意的。她心中又愧又悔,畢竟方氏對她們幾個丫頭都極好,雖然不知道自己娘和公府有什麼深仇大恨,但方氏作為後嫁過來的主母,應該是無辜的。但是她從小乖順,對母親言聽計從,也不敢在多生事端,只得跪了下來,對李家將磕了個頭,恭恭敬敬道:「李頭領,夫人那裡,請把我的歉疚帶到。文繡這輩子沒福氣再伺候她,下輩子若是能還債,一定當牛做馬償還。」

    家將首領沒好氣地撇了撇嘴,也不扶她。「歇了吧,像你們這樣的奴婢,下輩子也不要沾夫人的邊了。你們給府裡惹的禍害還少嗎?居然出了死士來追殺,想來也不是什麼好由頭。你在我這磕磕就行了,我就不代你們去夫人那邊礙眼了。」說完掉頭就走,竟是看他們一眼都嫌傷眼睛。

    文繡跪在那裡,臉紅到了耳根,說不出一點話來。

    家將們帶著這群可疑的刺客回到了信國公府裡,信國公收到消息,立刻從朝中趕了回來。

    這次放長線釣大魚是他做出的大膽計劃,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是多慮了,還是真的靈光一閃。當初他放紅娘子走的時候,是絕對沒想那麼多的,可是他在幫著出條引的時候,卻發現有小吏不經意地問過他到底是為誰開。

    當時他一邊敷衍著說是為家中要還鄉的老家人開,一邊就迅速盤算起了這件事。由於他懷疑那個吏人,他還讓吳玉舟那邊派人盯住了。

    現在想想,他當時的預感是對的。

    這樣的成果既讓他興奮,又讓他滿足。

    他李家二郎,也有妙計過人的時候!

    不過,呃,都弄回來以後怎麼辦?像審紅娘子一樣的審?

    連紅娘子那樣的弱女子吃了刑都不吐露半點東西,若是這些死士,怕話還沒有說就把自己舌頭給咬掉了吧?

    「來人,去請陳軼相公來。」

    陳軼是行知書院的山長,如今在京城中也是名人。雖然人人都知道他是出身信國公府的,但他一無家室兒女,二也沒有走入仕途,三是從未和信國公府再接觸過,是以眾人都覺得他是閒人一個,會開設書院也是興趣使然。

    李茂自從重回朝堂以後,深刻的感覺到獨木難支,急需用人,這兩位客卿,他不可能還像以前一樣都隱著,只是吳玉舟身繫各種情報和人才的培養,是不能過早暴露出來的,所以他們三人商議過後,覺得讓陳軼和吳玉舟一明一暗,陳軼為明,開始經常出入信國公府,吳玉舟為暗,繼續在暗地裡經營他的青樓。

    陳軼來了信國公府,聽得李茂將自己的煩惱一說,不由得搖頭大笑道:「我看國公爺先前對紅娘子做得就挺好。這些人刀尖上討生活,早已經對這種生活絕望。若是一直有希望就要成功也還好,可是您看,這些人四十多歲了還在奔波,顯然也沒達到能一手遮天的地步。您既然對紅娘子成功了一次,這麼多人,能再成功第二次第三次也是有可能的。」他笑著看著一臉意外的李茂,「您可以將所有人分開,一個一個地審問。對每一個後面的人都詐稱前面的已經同意了,你貴為國公爺,又放了紅娘子,這些人會相信的。」

    李茂聽了陳軼的話,雖然將信將疑,但還是和他一起去了刑房。

    這刑房以前一直形同虛設,如今都快塞不下去人了。這何嘗不是一種危機?

    「先把他們後牙裡的毒囊給拆了。」陳軼看著地上被捆著的一堆人,對家將們說道,「但凡死士,最後兩顆牙的牙槽都會挖空,裡面裝上樹脂包裹的毒藥,用牙一咬就破,你們卸掉他們的下巴很對,用細針挑出毒囊即可,這些人平時睡覺也是下掉毒囊的。」陳軼摸了摸下巴,「若是哪個死士有睡覺磨牙的習慣,豈不是冤枉?」

    「噗!」

    「哈哈哈!」

    「真有這樣的笨蛋死士,也算是老天有眼!」

    家將們嘻嘻哈哈地捏開這些刺客的下巴看,果然最後兩顆牙裡有東西,綠綠的兩個。

    有一個家將飛快的跑去針線房弄了一些針來,一群家將舉著燭火開始小心翼翼地去毒囊。只是這一群家將們都是男人,粗手粗腳……

    「啊呀,不好意思,戳到舌頭了?別怪我啊,誰叫你放在這麼後面!」

    「嘔……我糟!老兄你多久沒揩齒了?雖然是刺客,也不能這麼不講究啊!」那家將齜起牙,「你看我的牙!雖然我們靠武力吃飯,也要注意形象!」

    「啊呀!國公爺,陳相公,我……我……」一個家將抽出長針,針尖上全是綠色的東西,顯然是操作失誤。他哭喪著臉歉疚道:「我沒挑出來,不小心把毒囊扎破了!」

    「破了就破了,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李茂像是爛了一個大白菜一般的口氣無所謂地說道。

    眾人:……

    那個被扎破毒囊的刺客喉嚨裡發出了拉動風箱一般的「赫赫」聲,他們向那個倒霉的刺客看去,只見被戳破了毒囊的刺客呼吸越來越困難,瞳孔之間的光芒也散的越來越快,沒有一會兒,他就四肢開始抽搐了起來,然後高昂著脖子死了。直到死,他的肌肉都在痙攣,表情也是極端痛苦。有些刺客看著這些家將們手中的長針,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那個被扎破了舌頭的刺客在心裡暗暗慶幸。還好還好,只是扎破了舌頭……

    「把你手中的針拿給我看一下。」陳軼找那個一臉無措的家將拿過針。

    無措是正常的,若是真刀真槍把人殺了,他反倒不會有這麼多糾結,就因為是無意間殺的,雖然是個刺客,但還是會有種「啊我居然害死一個人」的想法。看樣子自老公爺去後,這批家將們都沒沾過什麼血了,要好好鍛煉下意志才是啊。

    陳軼一邊飛快的在腦中想著這些東西,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這根沾了毒的長針。他把長針靠在鼻尖聞了聞味道,稍微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伸出舌尖,舔了舔長針的針尖。

    一直在他身邊站著的李茂看見他這麼做,差點嚇得眼珠子都突了出來,連忙用緊張地語氣喊道:「陳先生?小心啊!」

    「呸!」陳軼很快就往地上吐出了一口口水,又把舌頭伸了出來,在一旁的李茂看到他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陳軼將長針丟到地上,大著舌頭說道:「原來是這種毒藥,這可不是便宜貨,舌頭都快麻掉了。」

    「陳先生,你沒事吧?」李茂帶著煩惱的表情。現在他還要仰仗父親這兩位幕僚長的能力,他這般以身犯險,叫他真是滿心焦急。

    「你以為我和吳老兒能一直在你父親身邊,只是因為我們的頭腦嗎?我擅長毒術,這毒藥雖然難見,不過我還沒有放在眼裡。」陳軼肅著一張臉,「這是用海裡的毒草和毒魚做的毒藥,上次我見它,還是你大哥中毒的時候……」他說的是李蒙身上中的那些刀傷和毒箭上的劇毒。「只可惜當年我去晚了,若是能早去一步,哎……往事休要再提,一提就肝膽劇痛啊。」

    李茂一聽,鬚髮皆張!「你是說,這群人和殺了我兄長的那批人是一夥的?」李茂怒瞪地上的一群刺客,恨不得拔了他們的筋抽了他們的骨。所謂要拿自由換情報云云,都徹底拋到了腦後。

    「這種毒比那種更厲害,想來他們的製毒之人也在不停的改良這種毒藥。當年你大哥被餵了解毒丸還能撐到片刻,現在怕是連一盞茶的時間都撐不了了。這種毒性更強,死的時候也更痛苦。」陳軼故意把「痛苦」兩個字咬的更重些。

    『這些人能用到這種毒藥,想來有可能老窩就在海邊,這些毒魚離水不久就腐爛,若是在其他地方製毒,毒性絕無這般穩定……』

    陳軼不愧是智囊,只從毒藥的來歷就聯想到這群人的來歷。

    聽到陳軼的話,那個中年的刺客首領已經露出擇人而噬的目光了。

    「咦,你這般激動,莫非我猜中了?」陳軼嬉笑著逗弄著這個刺客,扭頭低聲和一旁的李茂說道:「國公爺,把他們的毒囊全部拆下來後給我,我需要分析裡面是何種水母和海魚的劇毒,若是能找到這些魚生活的地方,說不定就能找到他們的來處。」

    李茂點了點頭。「繼續拆,小心點不要再破了!」

    「是!」

    用手指扒著別人的上下顎去挑某種東西是非常噁心的,雖然他們知道這些人的下巴都已經被扳脫,絕對不會突然合上牙齒把他們的手指給咬斷,可是只憑著並不怎麼亮的燭火來找毒囊,並且安全地拆出來,一定是粘噠噠濕乎乎臭烘烘的。

    更別提有時候碰到這些人的舌根或者舌頭後,他們會突然乾嘔,然後井噴一樣的嘔吐出許多東西來了。

    媽的!情願亂軍陣中殺來殺去,也不願意幹這麼窩火的活!

    他們是家將,不是看牙的郎中啊!

    應該換胡家醫來!

    待所有刺客的毒囊都被摘下,這些人中又被粗手粗腳的家將扎破了好幾個毒囊。這些毒藥順著津液就會滑入咽喉,連制止都來不及。

    這些刺客們被摘掉了毒囊,對於自己的未來更加恐懼了。

    若有毒囊在,還能死個痛快(也許不那麼痛快),但若是落在這些人手裡,尤其還有一個精通毒術的陰險小人,怕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不如這些被弄死的同伴。

    李茂按照陳軼所說,把所有活著的刺客一個個的關進審訊房裡單獨審訊。有些人確實在下巴一接上的時候就想咬舌,但下巴脫臼很久以後,口水直流都尚且控制不住,更別說用力了,只能慘叫一聲而已。

    李茂有的是耐心,他和這些人慢慢地磨。有些人實在受不住刑,開始陸陸續續地說起一些東西。李茂叫家人把這些東西記下。

    這些人果真都是尹朝的餘孽,大部分都是跟著當年尹朝的皇族一起逃離的忠臣侍衛之後,也有許多是從小培養的死士。

    對於那種嘴巴死硬的,李茂就用對付紅娘子的那套說辭去套,有幾個終於鬆了口,說出了他們在各地的暗點。

    果然如陳軼所說,每個人都有嚮往自由的靈魂,即使是惡人、壞人、對生活毫無希望之人,當他們看見一絲光亮,立刻就會奮不顧身地嘗試一次。

    李茂和陳軼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是笑意。

    這些人透露的消息不少,尤其是那些暗點以及各地潛伏的人手,這對他們很重要。

    現在,就剩下那個頭領了。

    李茂特地審過所有的嘍囉才開始問他。李茂在家將的護衛下進了審訊室,叫人扭上他的下巴。

    「你不必問我什麼,我不會說的。」鬼面慢慢地說道。他的下巴非常酸脹,說話也口齒不清,但那種堅決還是表露了出來。

    「你應該知道紅娘子,若我放你自由,你可願意招?」

    「我與紅娘子不同,我有家人在主子手上,所以你休要多言,直接殺了我吧。」鬼面露出苦澀的笑容,他不是不相信李茂的話,而是他沒有賭博的資本。

    李茂想了想,「你協助我抓出這幕後之人,我會幫你救出你的親人。也許救不出,但比起一直被控制,努力過總是還有希望的。」

    「你這是在策反嗎?」鬼面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可真是狂妄,居然說出讓我為你賣命的話來!」

    「為什麼不可以?紅娘子不就讓你們這些人現身了嗎?現在她應該在某處和家人一起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你若想,為何不肯試試?」

    鬼面見李茂說的這麼認真,閉上眼睛思考了起來。

    陳軼見有戲,在一旁出聲趁熱打鐵。「你的主子知道你們失蹤,應該是已經當你們死了或者降了。無論是哪種,你的家人都很危險。你被你主子用了這麼多年,作為質子的家人還有沒有活著還很難說,即使活著,一旦他們發現你已經死了,作為被利用的……」

    「你們不懂,他們雖然控制了我的家人,卻不會傷害他們。」

    「哦?為何?」

    願意和他對話,心中已經是動搖了。

    李茂和陳軼緊張地凝視著鬼面。大約過了許久,又好像只過了一瞬,鬼面終於開口道:「我乃尹朝蕩寇將軍之後。」

    他的一句話,震得李茂半天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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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家將A:我還沒戳,你抖什麼?

    刺客某:(心中大罵)媽的,我怕針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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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8:33
第122章 鬼面的交易

    尹朝的蕩寇將軍馬驊,是當年胡人侵犯中原後最耀眼的一顆將星。

    馬驊出身武將世家,世居西北,胡人入侵之時,他率領六千餘人在西涼地界與胡軍拚殺了十幾個晝夜,最終大獲全勝,又收歸各地殘兵,捷報頻傳,守住了西涼關,截斷了胡人的退路。

    也許正是他截斷了胡人的退路,胡人索性向中原內陸進發。他們分成許多隊伍進入中原,意圖在中原腹心地帶匯合,馬驊受命回朝,領軍狙擊眾胡人。胡人都是輕騎兵,來去如風,戰爭進行的十分艱難,但有馬驊的部隊在不停剿滅敵人,漢人們還是看到了獲勝的希望。

    當時尹朝封王太多,有幾位和哀帝同胞的兄弟想借助胡人的力量打下江山,然後和他們東西而治天下,胡人接受了他們的盟約,開始先打西邊的城鎮,而留王和湘王則開始不停牽扯蕩寇將軍馬驊的隊伍。

    他們向當時的哀帝請命,率領著封地的地方部隊協助蕩寇將軍剿胡,其中留王還做了監軍。這兩位同姓藩王數次傳信胡人,讓他們成功的撤離了馬驊預先設下的包圍圈,反把馬驊的軍隊包圍在了懷遠城。

    當年一戰,有內應騙開城門,馬驊雖親率軍民誓死抵抗,無奈外有重兵,內有奸細,最終還是失守。這一役,城中六萬軍民死於胡人之手。懷遠城是關中地區最重要的一座樞紐城鎮,懷遠一打開,胡人長驅直入,肆虐中原大地。

    可笑的是留王和湘王事後派出使者向胡人和談,提出當年的盟約血書,結果胡人斬了過去的使者,拒不承認曾經簽過盟約。洛陽被攻佔,尹朝皇室上下被殺了個乾淨,留王和湘王被得知內情的大臣和家將亂刀砍死,自此尹朝滅亡。

    這支西胡人數眾多,且源源不斷地從西域遷徙到中原來,最終統治了中原幾十年之久。

    蕩寇將軍馬驊到死都沒有謚號,但大楚立國之後,先皇曾追封蕩寇將軍「忠武」的謚號,只是民間稱呼他「蕩寇將軍」已成習慣,所以一說起前代的蕩寇將軍,人人都知是哪位英雄。

    馬家嫡系據說全部死於胡人之手,這鬼面如今說自己是蕩寇將軍之後,怎能讓李茂和陳軼不心驚?

    若他真是尹朝忠臣良將之後,尹朝的餘孽確實不會殺了他的家小,以免寒了其他遺臣之後的心。只是這麼做,還是落了下乘,未免有些不夠光明。

    李茂的父親李老國公昔日最敬佩的將軍就是馬驊,提起這段往事,也常常為這顆將星的隕落歎息不止。他曾說過,若是當年成功將胡人的大部隊狙擊在西邊,說不定尹朝也不會敗亡的如此快速。尹朝兩百年基業,自那以後被胡人毀得乾乾淨淨,漢人經過了許久的太平,又重新回到亂世,全因當年兩位藩王的野心而起。

    「蕩寇將軍之後,為何甘於做這種藏頭露尾之事!若當年你們投奔先皇,看在老英雄的份上,先皇也會接納的!」李茂臉上就差沒寫著「卿本佳人,奈何為賊!」了。

    「當年我祖父死的那般冤屈,還有許多大臣都紛紛殉國,我們這些後人立志還復河山,在各地厲兵秣馬,等著皇子成年……」

    「皇子?」

    鬼面不理他,接著說道,「後來楚氏造反,荊南各地揭竿而起,我們見時機到了,便在汾州也打起了『尹』的旗幟,開始一面收復汾州各地,一面向曾經在朝中為官的世族聯絡,希望能得到援助。」

    「豈料這些世族,早就被胡人狠辣的手段嚇破了膽,出錢出糧可以,卻不肯借人借兵,胡人在北方布了重兵,我們不是胡人的對手,只好再次化明為暗,伺機待發……」

    「你以為荊州和晉陽地區為何收復得如此容易?若不是我們在北面牽制,胡人早就南下將你們一網打盡了。你們得了晉陽和荊州,以此做後方,開始收復中原,世族也紛紛支持,我們曾派出使者想與楚悅結盟,使者卻沒有回來。沒多久後,我們在汾州出沒的部隊也頻頻受到不明部隊的攻擊……」

    「那時候我們知道了,楚悅這廝想當皇帝。他想找到我們的主子,直接毀了我們這支王師的主君,徹底讓我們這群人分崩離析。」鬼面一臉不屑,「只是他卻不知道,他是不可能找不到我們的主子的,因為就連我們都不知道主子究竟被藏在了哪裡。」

    李茂聽完鬼面的話,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任何一位臣子陷入到這種涉及到前朝餘孽、先皇秘聞之中,都會無所適從起來。尤其這件事揭發的如此詭異。

    「你願意吐露一切,我可否理解為你已願意歸順我們?」陳軼看著鬼面頭臉以及脖子上的各種傷疤,「你應該是個硬骨頭,卻願意說出來歷,想來是想試試李國公所說的提議,救出家中的親人……」

    「你也覺得復國是件無望之事,是不是?」

    鬼面一言不發,既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他從小就被父親教育要忠於尹朝,要收復河山。後來,河山被別人收復了,他們成了過街老鼠一般,只要一伸出頭去,就被喊打喊殺。

    他們明明才是正統,也曾為了收復中原流血流淚,他身為將門之後,如今沒有上馬殺敵,卻只能帶著一群刺客死士做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父親死後,他們這群忠臣之後的家人都被送到「安全」的地方生活,他的母親和弟弟被控制起來,每月會有一次信件來往,上面人的意思是想讓他們的家人過上正常人的生活,讓他們不要去打擾,但他們連家人到底在哪兒都不知道,時間久了,難免心生怨氣。

    鬼面的不臣之心其實已經生起了許久了,這麼多年來,他也不知道殺了多少個「紅娘子」這樣的自己人滅口。他們現在能殺「紅娘子」,以後就能殺「鬼面」。

    什麼忠臣遺後,在這些人眼裡,說不定已經是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上面的人已經越來越瘋狂,簡直就如飛蛾撲火一般。他們每天都期盼著能出現天災,能發生人禍,大楚能亂,世族會反,然後他們趁亂而入,一舉成事。

    可如今十年過去了,大楚越來越平穩,越來越太平,就連天災都沒有過幾次。世族雖和王權不停傾軋,可還是維持著一種巧妙的平衡。

    他內心已經隱隱覺得「天命」就是站在大楚這邊的,大尹氣數已盡。可是他是「暗人」的首領,此事也只能放在心裡想想,若真要表達了出去,怕是下一刻腦袋就不在脖子上了。

    「你的家人,到底在哪裡?」李茂問他。

    「我並不知道家人在哪兒,這十幾年來,我每月會收到一次家中的信件。有一次,我在我弟弟信中,發現了鹽粒。」說到家人,鬼面終於開口,「我弟弟從小聰慧,信中有鹽,絕非偶然。」

    「鹽?」這下連陳軼都沒有了辦法。這鹽,還分海鹽、湖鹽、井鹽、礦鹽,這和刺客們口中的毒藥不一樣,不是憑經驗就能分辨出來自於哪裡的。

    「你們有所不知,我們在蜀地有一處鹽場……我懷疑,我弟弟和母親就在那裡。」鬼面一直在京畿附近埋伏,但是並不是對自己人的佈局毫無所知。這麼多年來,上面要維持兵將的操練、人員的補給、各種活動的開銷,一定是有收入的來源。

    尹朝的遺臣裡有不少瞭解各地的地理人文,有些私礦私鹽當年雖被取締,但如今要復國,自然是迅速被利用了起來。

    「你們還販私鹽?」李茂突然想起了盧默脖子上的那枚銅錢,「你們是不是還私鑄官錢?你們簡直是膽大包天!」

    「我們的皇帝又不是楚睿。」鬼面抽動了一下臉頰,「什麼私鹽官錢,你們不都是從我們這裡拿走的嗎?」

    「果真是你們!」

    「我不知道什麼私鑄錢,你說是,就是吧。」

    「好了,這些都是旁枝末節。鬼面,你速速將蜀地那處鹽場說來,我們也好謀劃。」陳軼怕李茂和鬼面爭起來,連忙打岔話題,「你若想要救出家人,就必須和我們合作。」

    「合作之前,我先好心提醒你們一聲。你們府裡……不,京城許多人家都有我們的人,我們被你們抓了,自然是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我們沒有立即身死,是個人都知道毒囊一定是被拆了,你們若想要騙過他們的眼睛來爭取時間,最好是裝作一直在嚴刑逼供,什麼都沒有逼出來的樣子。」

    「若是有一具屍體出去,各地的鹽場和其他產業就全部要撤離,你們什麼都不會找到……」

    「你們現在就是在和我的主子比誰的動作快。我可以把京畿各處的據點和蜀地的那處鹽場告訴你們,可是你們還想要知道更多的,就得先讓我看見我的家人。」鬼面嗤笑著說,「你們若覺得用刑可以逼出東西,不妨試試看,到底是我死的容易,還是你們刑訊的容易。」

    李茂自認涵養極好,也忍不住變了變臉色。「陳先生,這裡麻煩你主持大局,我立刻入宮一趟……」

    「宮內外也有我們的人。我們先被抓進了你們府裡,隨後你入宮面見聖上,你以為他們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鬼面繼續嘲笑李茂。他已經將性命豁了出去,又篤定李茂不會殺他,反倒隨便了起來。他心中恨自己受制於人,如今只能嘴上舒坦舒坦。

    李茂和陳軼自是知道他這種心理,現在他們還要用他,也不願再激化矛盾,索性當沒聽見他挑釁的語言。

    「要不然,讓老太君進宮?」

    「我娘每次進宮,都是我們府中發生了什麼大事。此事事關重大,我怕我娘嚇出個好歹來。年前她已經中風暈厥過一次了。」李茂一口否決了陳軼的提議。李茂想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在宮中伴讀的李銳。「是了,銳兒今日休假回家,今夜宮門關閉之前就要返回宮中。我手書一封,讓銳兒想辦法交予皇上。」

    李銳每五天都要回家一次,這豈不是最不顯眼的送信方式?

    李茂出去一趟,叫家將去擎蒼院傳話,讓李銳在門廳等一會兒,他準備了東西要交給他,又叫刑房的下人拿來筆墨,就在審訊房中書寫了起來。

    無論是前朝餘孽、鹽場私鹽之事、京中附近各處據點,還有各家的探子,這些都是事關國家社稷的大事,而且並非李茂一人一府之力可以解決。

    據鬼面所說,京中各處暗點不下十處,京畿地區也有不少。這些地方都需控制起來,在鹽場被剿滅,鬼面的家人被救回來之前,一點消息不能走漏、一點異樣都不能讓人察覺。

    李茂沒有人,也沒有這個實力去做這件事。

    恐怕連聖上,都會覺得棘手吧。

    李茂埋頭揮毫,突然抬起頭來,問了鬼面一聲。「你姓馬,叫什麼?」

    「……」鬼面神色複雜的看了李茂一眼,他已經許多年沒有用過這個名字了。「我叫馬興,興邦立國的興。」

    李茂點了點頭,繼續在信中落筆寫下「鬼面,真名馬興,系蕩寇將軍馬驊之孫……」

    他這封信寫的極長,因為要從有下人爬床,然後發現紅娘子開始寫起,他沒有寫紅娘子說出大嫂不對的那些部分,只是用春秋筆法將紅娘子寫成了尹朝餘孽,是在他府中埋伏多年的探子,因為這次的事情被發現後他放長線釣大魚,順籐摸瓜抓到鬼面云云。

    陳軼在一旁不停替他潤色,李茂和陳軼兩人再三檢查,覺得說的非常清楚,且沒有缺漏不妥的地方,李茂這才將信的末尾蓋上隨身攜帶的印信,又用火漆封好信頭,塞入懷裡。

    李茂離開刑房,匆匆趕往錦繡院,先找兒子,發現兒子不在。「銘兒呢?」

    「去前面送銳兒了。」方氏正在和幾繡一起做小衣服,聞言立刻放下針線,「老爺有什麼事情要找銘兒嗎?」

    「哦,我怕李銳宮裡住的不習慣,想讓他帶些東西進宮用。」李茂原先是想讓李銘把信和東西給銳兒送去,如今李銘不在,也只有他親自去送了。只希望不要打草驚蛇。

    方氏隨李茂進了內室,眼見丈夫在屋子裡翻找著什麼,然後拿出一盒「三國殺」來左看右看,連忙笑著說道:「老太太早就把家中各種棋牌都準備了一副讓他帶走了,老爺怎麼還想著讓他帶這個啊。」

    李茂一聽這話,立刻放下手中的牌盒。他拿起一盒子點心,剛準備打開,方氏又說道:「老爺,宮裡不准入外食的。」

    李茂一拍腦袋,宮中防止被投毒,是不准帶任何宮外的食物進宮的。

    「蠢貨,李茂想要夾帶東西讓李銳帶走,你這都看不出來。」

    方氏的笑容一僵。她的聲音已經消失很久了,她以為已經不會出現了。

    「老爺……」方氏想了想,從後面的櫃子裡翻找出一盒碎銀子來。「李銳如今在宮中,身上不多帶點銀子傍身是不行的。在我們家裡,哪怕支使小廚房炒個小菜,也還要給廚上送些超例的銀錢,更別說李銳在宮裡了。」她把盒子指了指。「老爺,我覺得帶別的使不得,還是帶銀子吧。」

    三繡就在外室,她聲音說的挺大,李茂知道她不能拿重物,於是把盒子拿到了桌上。方氏輕輕地把新打的銀錁子一個一個取出來,露出盒底,指了指李茂,做了個「放進去」的口型。

    李茂一見方氏和他居然這般心靈相通,對著方氏開懷一笑,又從懷裡取出信函來,放到了銀盒裡。

    入宮帶其他的都會被檢查,只有銀子只會隨便看一眼。這些伴讀的孩子哪個不帶著一堆金銀入宮?就連皇帝都默許了這種舉動——誰家都捨不得自家孩子吃苦。

    李茂夫妻兩把銀餅和銀錁子一個個放好,又用散碎的金銀填著空隙,前看後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破綻來,這才把銀盒合上。

    李茂一抱銀盒,別說,還挺沉,少說也有上百兩,就算李銳在宮裡花錢如流水,也夠用上十天半個月的了。

    「那我去了。」李茂帶著幾個家人,捧著那銀盒子就往前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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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38:54
     前院。

    在門廳裡等著李茂送東西的李銳看了看天色。

    他昨日宮門落鎖之前回的家,今日必須在宮門落鎖之前趕回上陽殿。他們陪著皇子讀書,都是卯時上課,清早再趕回宮中,就要耽誤明日一早的課程。

    如今天色已經不早了,李茂還沒有來,他心裡有些焦急。

    「爹也是,早不送晚不送,要走了才送。」李銘撅著嘴。

    「叔父每天都要上朝,他回家的時候我都已經走了。如今我在深宮伴讀,他在前面朝堂,難得見面一次,既然叔父今日有空回來,我就等一會兒,不礙事的。」李茂知道李銘這是為自己著急。上課遲到或曠課,是要被打手板還要罰站的。身上皮肉受罪倒沒什麼,就是臉皮實在臊得慌。

    「老爺來了。」門口的下人進了屋。

    李銘和李茂趕緊噤聲,等著李茂進廳。

    李茂一打簾子進了前廳,叫下人把捧著的銀盒拿來,遞到了李茂的手裡。

    「叔父,我在宮中讀書,算是客人,吃穿用度都不要花錢,大殿下宮中的宮人極有規矩,沒找侄兒要過好處,奶奶給我的用度已經夠用了。」李銳一接到銀盒就被這份量嚇了一跳。雖然大殿下身邊另外一個宗室伴讀叫熊平的,一去就拎了一袋銀子,但人家是長住宮中的,和他又不一樣,他拿一盒銀子去宮裡,別人還不知道他奢侈鋪張成什麼樣呢!

    「你以為我會經常都給你這麼多銀子?我給你你就收著,你好好用,別一下子花完了!」李茂笑著拍了拍李銳的頭,「你偶爾也要交際,交往的又都是名門公子,現在月例已經不夠用了,回頭我在公中給你再支一份單獨的例銀,總不能每次出去喫茶都要別人掏錢吧?」

    李銳一聽李茂的好意,連忙道謝。其實他銀子足夠花銷,可這是李茂一番心意,他就欣然領了。

    「下次回家你要帶我出去玩!你現在是大戶!」李銘在一旁叫道。

    「好好好,你就吃我這個大戶吧。」

    李茂送著侄子出門,在上馬的時候,在他耳邊小聲說道:「盒中有信,到了宮中以後,設法送給聖上。」

    李銳聽了李茂的話,心中一震,動作卻沒有停滯,像是往常那般自然地上馬持韁,絲毫沒讓人看出異樣來。

    「叔父方向,侄兒有分寸,不會給宮人留下花錢大手大腳的印象的。」李銳朝李茂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聽見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李茂欣慰地撫鬚微笑。

    「都上馬啟程,還有半個時辰宮門就要落鎖了,我們要在宮門落鎖之前到宮城!」李銳回身對幾個伴當呼喝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銀盒,見它正妥妥當當的放在擎霜的馬上,這才一馬當先,往宮城的方向行進。

    到了內城與宮城的入口,李銳下馬,拿出上陽殿的宮牌。守門的門將都認識李銳這個伴讀,立刻客氣的過來檢查他這次帶進宮中的東西。

    宮門馬上就要落鎖,這些人查看的速度也快,待看到那盒銀子以後,只打開看了一眼,發現是滿滿一盒散碎的金銀,就馬上關上了。

    他們這些守宮門和守城門的小吏不同,是不會見錢眼開,趁機討要剋扣銀錢的。相反,為了避嫌,他們只是驗過是錢,就會馬上交還財物。

    「李大公子,宮中的宦官也有手腳不乾淨的,你這銀子這般散碎,最好小心保管,別到時候給人偷抓了一把都沒有察覺。」一個宮門守將好心提醒他,「快進去吧,我們要關宮門了。」

    李銳拱拱手謝過他的好意,家人不能隨他入宮,他一個人捧著那盒銀子,背著一個包袱,開始往東宮的上陽殿移步。

    大殿下楚承宣有三位伴讀是輪流休假的,而宗室熊平長住宮中。李銳一踏入上陽殿的殿門,大殿下就和仇牧秦斌等人迎了出來。

    「我還以為你這次趕不到宮門落鎖前回來,你害我打賭輸了錢,你得賠我的損失!」秦斌笑著看著背著包袱拿著盒子的李銳,「看樣子這次回家又被家人塞了不少東西,真是羨慕死我等啊。」

    秦斌雖然是長子,卻不是家中獨子,他家沒有經營什麼營生,所以他的月例被他娘卡得死緊,他上面還有兩個姐姐,馬上就要出嫁,準備嫁妝到處都要用錢,是以秦斌身家是四個伴讀中最窮的。

    「哪裡啊,這是我今年長的月例,我叔父不耐煩一次次給我,叫我一併帶進來了。」李銳搖著頭歎道,「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秦大郎你那般窮,就不要還老是賭了。萬一被大殿下贏得褲子都沒得穿,豈不是還要扯我們的!」

    「我的褲子他穿不得!」仇牧是個瘦小的孩子,秦斌身材魁梧,自然是穿不得。

    「我的他也穿不得。」熊平笑著比了比腰,「我比他胖。」

    「這麼一看,怕是只能穿李銳的了。」大皇子笑著打趣,「為了給李銳留幾條褲子,我還是少向秦斌要幾次打賭輸了的錢罷。」

    楚承宣這幾日和幾個孩子混的熟了,也不再稱自己「本宮」或者「本皇子」,改用「我」,也不許他們用敬稱。他們本來就還是少年,這一改口,果然關係又親暱了許多,連玩笑都敢開了。

    「殿下仁慈!」秦斌立刻感恩戴德地作揖,「就從這次開始免了,如何?」

    「那不行,你不是還有褲子嗎?」

    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上陽殿裡的宮人接過李銳的包袱和銀盒,先把東西放進他的臥室安置。李銳要幾個宮人下去,這些宮人以為李銳要藏好銀子,所以順從地退了下去。

    李銳從銀盒裡掏出信,塞入中衣之內,反覆確認不會被看出,然後關起銀盒,將盒子隨便塞到了某個抽屜裡落上鎖,便走了出來。

    李銳幾個與楚承宣是同吃同住的,李銳趕在宮門落鎖之前回來,晚飯還沒用過,便和他們一起用飯。飯後,他找了個空隙,和大皇子悄悄說道:「殿下,我有要事,能否單獨一敘?」

    楚承宣外表隨和溫厚,內心卻絕不糊塗,立刻明白過來李銳怕是帶了什麼消息,便點點頭,帶著李銳去了他的臥房。

    楚承宣身邊的宮人都是皇后調教後放到身邊的,不但精明能幹,最重要的是都忠心耿耿。他一進來,給了某個宦官一個眼色,那宦官頭領立刻帶著宮人們退了出去,又親自把著門口,讓兩人放心說話。

    李銳沒有拆過信,所以只是把信拿出來給大皇子看了一眼,並沒有說起信中的內容。

    「我臨出門前,叔父將這封信件藏於銀盒中,秘密囑咐,叫我帶入宮內,交予聖上。叔父做的如此隱晦,想來不是我家裡有了探子,就是宮外有所耳目,不能妄動。此事應該十萬火急,不然我叔父應該會在明日上朝之後遞於陛下,而不是讓我送入宮中。」李銳長揖到地。「還請大殿下幫我!」

    楚承宣接過信,點了點頭。「你莫急,我這就去找母后。今日是初一,父皇晚上一定會去母后那。」

    每個月的初一是「元日」,乃是皇帝皇后行房之日,楚承宣說去找母后,其實就是去找皇帝。

    楚承宣帶著幾個宮人匆匆離開東宮,去了坤元殿。

    此時皇帝正好在和皇后共進晚餐,聽聞大皇子求見,兩人心中均是好奇。

    這時候來後宮,能所為何事?

    楚承宣見了父皇,轉交了李茂傳出來的那封信件。

    楚睿在無人的地方拆開一看,越看臉色越青,待全部看完,把信收入懷裡,轉身向外面吩咐道:「叫謝易凡過來。」

    謝易凡是宮中的禁軍護衛長,也是暗探的首領。

    楚睿叫來謝易凡,將手中信件交予他,安排諸多事宜,然後和他說道:「通知醉霄樓,派出人手先把京中的暗點給控制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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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4-30 23:40:07
第123章 李銳告狀

    北園的前廳。

    「你說什麼,蔣師父托你求情,要求我身邊的煙雲做媳婦?」顧卿看著杜進,整個人都覺得不好了。

    昨日煙雲值夜,今早她休息,所以顧卿也不怕她會羞怯,因為她壓根就不知道。

    「蔣經義今年已經三十二了!煙雲才十八!」

    老牛啃嫩草也不是這麼啃的!

    杜進想到過老太太會不同意,卻沒想到會驚訝成這樣,而且還是這般的理由。

    三十歲配十幾歲,並不少見啊。

    「老夫少妻也是常見的,何況年紀大些的男人比較穩重,也會心疼人。蔣師傅雖然三十二了,但從未娶妻,一嫁過去就是當家娘子,又不需要伺候公婆……」杜進在通州時也曾做過媒人,再做起來,熟門熟路。

    「你的意思老身知道了,你讓老身和煙雲商量商量。」

    這是什麼情況?蔣師父不是喜歡「熟」的嗎?煙雲這才十八歲,難道他老少咸宜?

    呃,老少咸宜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是她疏忽,總覺得十七八歲還小,信國公府裡又沒有一位小姐做比照,她覺得人家年紀還小,說不定人家已經急得要死了。

    等杜進離開,顧卿帶著下人們從前廳回了持雲院,便和花嬤嬤商量了起來。

    「花嬤嬤你看,這煙雲的事情……」顧卿皺了皺眉,「這蔣經義怎麼就看上煙雲了呢!」

    「我覺得此事應該不是蔣師傅剃頭擔子一頭熱,怕是煙雲在哪裡和蔣師傅有了交集,就被他注意上了。若煙雲同意,太夫人你也願意放人,就玉成了這個好事。若不願意,就回絕了吧。」花嬤嬤沒把這事太當一回事,在她看來,老太太身邊留用的人,待到二十四五歲再嫁也不算晚。

    「香雲今年有二十了吧?嘉雲十九,磬雲十七,是不是都已經是大姑娘了?」顧卿良心發現,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蹉跎了幾個好姑娘。

    「不是我說,我們府裡的丫頭,尤其是持雲院裡的,身段樣貌品性都好,怕是極挑的。太夫人,你覺得她們年紀大了?」花嬤嬤看見顧卿搖了搖頭,「您不覺得年紀大就好,外面那些管事的巴不得求到您身邊的人給小子們做媳婦呢。嫁了人也是嬤嬤,月例還要高些,他們不會嫌棄的。」

    「香雲他們幾個……有合意的對象沒有?」

    「這問我可不知道,您得問他們自己啊!」

    顧卿把香雲、嘉雲和磬雲叫來,她也沒做過這種紅娘的事情,在心裡稍微打了個腹稿,開口問道:「你們也知道我一向隨性,竟忘了你們都到了適婚的年紀。你們幾個雖然是丫頭,但和我朝夕相伴,我是把你們當自家的晚輩來看的。你們對終身大事有什麼想法,儘管提來,若是有合適的人選,也不妨說說。」

    顧卿的話讓三個丫頭羞紅了臉。

    「別光著紅臉,煙雲都有人求上來了,你們幾個都有什麼想法沒有?別到時候蹉跎了終身!」

    「煙雲被人求了?」香雲吃了一驚,「太夫人,是哪個求了煙雲妹妹?」

    煙雲管著老太太的衣衫鞋帽等物,為人爽朗,香雲幾個和她同時分到老太太房裡做貼身丫頭,十多年的交情,自然是和姐妹無異的。

    「是銳兒的武師父,那個叫蔣經義的教頭。年前我還答應了他,若是他看上了哪個娘子,就幫他置辦婚事,結果他居然托東昇先生上門來做媒人,想要三書六禮的娶了煙雲丫頭做娘子。」顧卿見幾個丫頭這次都不吃驚的樣子,歪了歪頭。「怎麼,你們幾個都知道這件事?」

    三雲連忙跪下,香雲最為穩重,怕煙雲惹惱了老太太,連忙回稟:「上次蔣師父護送銳少爺去涼州,後來平安回來了,老夫人不是讓煙雲帶著東西去給蔣師父和杜先生道謝嗎。蔣師父的房裡多日沒有人打掃,實在不成樣子,他又沒有用過婆子,煙雲去送東西時候,便順便使喚了幾個小廝和粗使丫頭給他整理了下,就是那次見過一面。」

    「自那以後,蔣師父出門的時候就會托人帶一點小玩意兒給煙雲,說是要表達謝意,面是沒有見過的,連北園的二門都沒進……」香雲也不知道蔣經義會如此大膽,「奴婢們也沒想到會是蔣師父求的煙雲。但之前是有過這麼一件事,是以奴婢們沒有那麼吃驚。」

    這算什麼,單身漢遇見田螺姑娘,從此陷入愛河,一發不可收拾?

    那也應該愛上粗使丫頭啊,怎麼看上煙雲了?

    他倒眼刁!

    「此事等煙雲當班的時候再來說吧。她若願意,我就好好問問蔣師父有沒有什麼劣跡,若是有,就算煙雲願意我也不同意的。」顧卿總覺得蔣師父娶了煙雲實在太委屈她了,這丫頭長得漂亮,性格也大方,最主要的是,她看過許多悲劇的新聞,當過兵還是三十多歲的,要麼愛喝酒,要麼打老婆,她不問清了,實在是不放心。

    「太夫人仁慈。」眾丫頭鬆了口氣。

    「先別說煙雲了,你們究竟是怎麼打算的?」顧卿見三個丫頭哪個都不說,直接點名了,「香雲,你年紀最大,你說。」

    「太夫人,奴婢一輩子不嫁,奴婢就想跟著太夫人您,就和花嬤嬤一樣……」香雲覺得嫁人沒什麼好的,她是家生子,只能配個小子,或者外放出去,以後每天要起早貪黑的伺候公婆、服侍夫君,若是遇到的不是良人,這輩子就毀了。她現在是一等丫頭,也是有粗使丫鬟使喚的,每個月一兩四錢的月例,年節還有獎賞,老太太前些年出手闊綽,她們幾個也得了不少好東西,做個嬤嬤挺好,幹嘛要嫁人?

    等她伺候著老太太終老了,府裡看在她伺候這麼多年的份上,怎麼也不會讓她沒個終身。大不了以後她去伺候銳少爺或者銘少爺的孩子們,做個教養嬤嬤,也是好日子。

    花嬤嬤一聽香雲的話,忍不住笑了。「你學我有什麼好的?我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我當年是在宮裡見的太多,對男人沒了念想,你才多大,怎麼就說一輩子不嫁這樣的話來!」

    「奴婢也對男人沒什麼念想。奴婢覺得現在挺好的。」香雲認真地看著顧卿,想向她表明自己堅定的心意,「太夫人這裡千好萬好,奴婢沒覺得非得嫁人才叫過的好。」

    顧卿不知道香雲為什麼才二十歲就說不想嫁人的話,難道是花嬤嬤的典範豎立的太成功?顧卿看了花嬤嬤一眼。唔,是挺成功,若是她們兩個換身衣衫,說花嬤嬤是國公府的老太君,絕對沒人懷疑。

    「等你遇見了合適的人,你就不會這麼說了。香雲,我不勉強你,若是你有想要嫁的良人,你和我說,我會成全你。」

    想來香雲到了二十歲都沒看上誰,想來是看不上府裡的小子們。強扭的瓜不甜,只能看以後能不能遇見屬於她的緣分了。

    「若你不同意,我是不會把你亂配人的,你放心吧。」

    「謝太夫人恩典,奴婢以後一定加倍盡心盡力,以報答太夫人對奴婢的愛重。」香雲向顧卿重重地磕了頭。顧卿說了不會勉強她,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保障了。她最怕的就是哪個管家娘子過來一說,老太太就把她配了。平日裡她對那些婆子娘子都不鹹不淡的,就是怕她們惦記著自己這塊肉。

    「磬雲,你呢?」

    「奴婢還小,沒想過這些。奴婢想,等奴婢和其他姐妹們一樣,伺候到二十多歲,若太夫人有覺得好的小子,就把奴婢配了;若太夫人沒合用的人手,奴婢就繼續伺候。」磬雲才十七,在這個貼身丫頭熬到二十七八都有的年代,確實還不是想著嫁人的時候。況且她是老太太身邊的人,誰也不敢怠慢的。

    磬雲和香雲不同,香雲家裡除了她,還有兩個哥哥,不用她出去頂門立柱。她也是家生子,但她家只有一個弟弟,以後她肯定是要配人的,不然她那弟弟就娶不了府裡的丫頭了。

    顧卿點了點頭。「我知道了,若是有合適的人選,我會留意的。」

    「嘉雲,你……」嘉雲是幾個丫頭裡最內斂的,平日裡不怎麼說話,做事卻穩重的很。她管著顧卿房裡的雜務,樁樁件件,都辦的有條有理,從來沒出過錯。

    持雲院裡的小丫頭們都怕她怕的緊,因為她很少笑,也不多話。

    顧卿剛問一聲,嘉雲的臉已經紅到不能見人了。

    「看樣子,你已經有了對象了?哪個?」

    「是大管事家的二兒子,如今在外面管著南貨鋪子。他家是想著等奴婢再大一些,太夫人有了得用的人手,再來求親……」嘉雲的老子也是管鋪子的,這次顧卿開玲瓏閣,就是點了嘉雲的爹做了掌櫃。

    顧卿覺得能養出嘉雲這麼內斂穩重的性子,想來她家長輩也不是輕浮的。

    「還要等多久,你自己現在想嫁麼?」顧卿問她。嘉雲已經十九了,在這裡算是年紀大的了。

    「奴婢也覺得自己現在不慌嫁。他……他如今經常跑南邊,不怎麼穩定。等他熬成了管事,不用常出去了,奴婢再嫁也不遲。」

    嘉雲嘴裡的「他」,自然就是指二管事家的兒子了。

    原來是覺得男方老出差不好。也是,若是一新婚就聚少離多的,確實有些殘忍。

    不過話說回來,大管事家的兒子怎麼都過了二十歲了吧,老在外面跑,管的又是鋪子裡進南貨的事,會不會十分油滑?嘉雲一個大悶葫蘆,別給欺負了。顧卿心裡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和大管事說一聲,讓他先把婚事和你老子娘提了,先定親,成親的事等以後再說?」

    顧卿見嘉雲對那個「他」似乎很滿意的樣子,就想先幫他們把好事定了。省的大管事的家中日後又反悔。

    嘉雲跪在地上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顧卿見嘉雲點頭了,連忙把這事和身邊的孫嬤嬤吩咐了。她是老家人,這事交給她辦最合適。

    顧卿問清了幾個丫頭的終身大事,看三個丫頭都沒有不滿的地方,也是鬆了一口氣。

    最近她在管家,覺得幾個外面的管事人都不錯,回頭可以問問家中有沒有兒子,若是適齡的,可以打聽了以後留意著。先別說這些一等丫頭,持字打頭的二等丫頭們也有不少年紀已經過了十六七的。

    一時間,顧卿覺得自己責任重大,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身上居然繫著無數丫頭們的姻緣了。

    她若是有一個不慎,同意了一樁不好的婚事,說不定就把人家姑娘一輩子都給耽誤了。

    ……這日子到底怎麼過啊!好不容易送走一個孩子,又要來當居委會的大媽嗎?

    到了下午,煙雲當值,聽著老夫人的傳喚去了她房裡。

    她事先已經在香雲幾人那裡知道了老太太要問她什麼,所以顧卿問她願不願意的時候,她只是微微思考了一會兒,就答應了。

    「咦,你居然同意了?那蔣師傅今年三十二,又只是一個武師父,你確定你要嫁他?」

    「奴婢確定。」

    顧卿求救的看了眼花嬤嬤。她覺得這婚事挺不相配的,但是人家姑娘同意,她也不好多說什麼。花嬤嬤一直和這幾個丫頭相處,也許知道她們的想法。

    「煙雲,你是不是想出府?」花嬤嬤知道這丫頭心胸和其他丫頭不太一樣,卻沒想到有這般的取捨。「若是你想找個平民嫁了脫籍,也不必隨便嫁了。」

    「奴婢並非為了脫籍隨便嫁了,奴婢想過的。奴婢家中哥哥已經娶了嫂嫂,奴婢在家中時,常受嫂嫂的氣。奴婢不想孤老,可是也不願嫁家中的小子們,奴婢哥哥爹爹什麼樣的人,看的已經夠多了。」煙雲眼中含淚,她的委屈都沒有和人說過。「奴婢也沒敢奢望脫籍,只是若是嫁了蔣師傅,一來這幾年不用出去住,還能繼續伺候太夫人,二來不用住在家中受氣,也不用看公婆臉色。能自己當家作主過日子,對奴婢來說才是最想要的。」

    顧卿沒想到一向開朗的煙雲在家中居然受氣。她那嫂嫂到底是多彪悍,能給她身邊這個一等大丫頭氣受?還是說煙雲顧及她哥哥的面子,不願意發作?想來是後面這個。

    「你這理由,有些讓人……」顧卿想說居然不是因為喜歡而嫁,實在有些可惜。可轉念一想,古代姑娘好像還沒幾個能因為自己喜歡而嫁了的。權衡利弊後,能自己決定嫁不嫁,似乎已經是極大的奢求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下次等銳兒回來,我會向銳兒打聽打聽蔣師父的事情,若是確無劣跡,這婚事我就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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