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甜蜜」的負擔
也許是因為「李湄」這個名字的原因,小寶寶生下來以後,接連著好多天都在下雨。
夏日的雨向來是陣雨,雷陣雨來的快去的也快,李湄的洗三半點也沒受影響。
李湄洗三那天是按照家裡生男丁的規格辦的,信國公府大部分親朋好友人家的女眷都來了,沒來的人家也送來了賀禮。
雖然李湄是女兒,但信國公府快十年沒有添過人口了,哪怕是個女兒都是件值得慶賀的事。李茂又處在事業的上升期,自然是無數人趁著這個機會來鞏固關係。
至於李茂,這幾天走路都帶風,對誰都笑盈盈的。
朝堂上遇見政見不合的老臣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年輕無知,他也只笑著說「是是是,在下年紀是輕了點,以後定向老大人多討教」。
這倒引得別人不好意思起來。
皇帝知道李茂為什麼這幾天這麼樂,他也常常感慨李茂家的人丁稀薄,但對於滿門都是壯丁的信國公府,皇帝在心裡還是隱隱希望能多幾個女孩的。所以這一胎雖然不是個男孩,可女孩對於這樣的人家也寶貴的很,楚睿便讓皇后賜了一些女孩子用的玩意兒下去。
這樣的殊榮,是宮裡許多小公主出生時候都沒有的。宮裡的孩子容易夭折,東西給多了怕壓不住福。
李湄洗三,德陽郡主也帶著萬寧郡主來了,在添過盆,吃完「收生果子」後,德陽郡主站在抱著孩子的花嬤嬤旁邊看了孩子一眼。
孩子才出生三天,聽說生下來時也頗有波折,她不敢抱。
她本來是想笑著說「這孩子長得真漂亮,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兒」的,結果伸頭一看,愣是沒好意思說。
這小李湄長得頗似其父,李茂那長相在男人中都不算俊秀的,更別說這是個女孩子了。
所以她改口誇道:「女兒像父,這是富貴如意之象啊。這女孩以後必定過的很幸福美滿。」
對於顧卿來說,幸福美滿比貌美如花的祝福好多了。
「那就借郡主吉言了。我們家也不求湄兒如何富貴,能過的和郡主一般幸福就行啦!」顧卿也在旁邊逗弄著李湄。
李湄膽子極大,見人也不害怕,還會對人擠眼睛。
方家老太太也特意過來添了盆,順便主持了這場「洗三」,但她畢竟更擔心女兒一些,等「洗三」結束了以後告了個罪,就去了方氏坐月子的房間去找女兒。
孩子還小,抱出來完了禮就抱回去了,一屋子太太夫人和丫頭們坐在一起聊天,女孩子們就在壁的房間裡玩著邱老太君府裡的各種新奇遊戲。
招待這些孩子們的是張媛,信國公府女兒才剛出世,方氏又在坐月子,能出來招呼女眷的除了邱老太君就是下人。
對於女孩子們,有許多夫人太太把她們帶出來就是讓邱老太君看一看的。
如今信國公府兩位嫡孫都沒有定親,身份前程看起來都很不錯,信國公府對於不納妾的「家風」讓所有主母都羨慕,信國公位當一品,都沒有半個通房妾室,怎能叫她們不為女兒謀劃?
是以除了幾乎親戚人家,以及對侄女婚事做不得主的德陽郡主意不在此,竟是大半都帶了嫡女或者侄女過來的。
邱老太君身份高,她親自招呼眾人難免讓眾人有些受寵若驚,氣氛也不是十分自在。
好在顧卿雖然穿的是邱老太君的身子,卻擁有著年輕的靈魂,為人又風趣,沒一會兒氣氛也好了起來。
女孩子們那邊更是歡呼聲不斷,嘉雲和磬雲兩個精通各種遊戲的丫頭帶著一群女孩子們玩著各種棋牌,張媛熟悉大部分女孩,照顧著所有人的感受,自然是很快就玩成了一片,呆在信國公府都不想走了。
萬寧縣主在得了顧卿的同意以後去了小寶寶的屋子。
李釗、李銘兩個孩子都在屋子裡陪妹妹,屋裡還有花嬤嬤和一屋子下人看著,顧卿對萬寧縣主去李湄的房間不是很擔心。
萬寧到了屋子,一看李釗果然在,開心的拍了拍手。
「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裡。有小寶寶很稀罕吧?我也想要個弟弟妹妹呢!」萬寧擠到顧卿特製的嬰兒床邊,待她看到小寶寶盯著頭頂上垂著的許多掛鈴,忍不住出了一會兒神,感慨地說:「這小妹妹還真好命,這樣的小床我可從來沒見過。看著連我都想偷偷進去躺一躺。」
一邊的李銘好奇的看著這個沒見過的小姐姐,搖著頭說:「太小啦,又硬,不好睡的。」他第一次看到這床就已經偷偷進去睡了一下,也幸虧這床做的極其紮實,不然李銘睡進去搖啊搖,怕是會把床板都睡斷了。
顧卿說小孩子脊背還沒長好,床不能睡得太軟,所以這床是沒有李銘自己的床軟的。
「我只是說羨慕這個床的形制,我家裡的床雖然又大又舒服,可是頂上卻沒吊這麼多玩意兒,旁邊也沒圈著這一圈棉布做的花草,真是讓我羨慕。」萬寧摸了摸小床四周縫製的籐蔓和喇叭花,好奇的揪了一下。「這下面的大抽屜是做什麼的?」
「那是個小箱子,裡面可以放水或者銀絲炭,外面包著氈布,是冬天給我妹妹暖和床的。」李銘把床下面的抽屜抽出來給萬寧看,「這是我奶奶想的。」
「邱老太君可真了不起,能想的到這麼多主意。」萬寧摸了摸那抽屜箱子,原來上面有一個蓋子可以打開來放熱水。
「那是,我奶奶是天底下最厲害的奶奶!」
李釗吃味的看著李銘和萬寧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撅了撅嘴對萬寧說:「萬寧,你要喜歡,等我長大了,我做個一樣的給你。不,我做個比這個還漂亮的床給你。也圍上幔子,掛上吊鈴,床上全是布娃娃。」
「堂哥好不知羞,哪有男孩子給女孩子送床的?除非你要娶萬寧姐姐做新娘子,不然你送她床會讓她被家裡人罵的!」李銘嘲笑著這位小堂兄。
「沒事的,我等你送我漂亮的床,我家裡不會罵……」萬寧笑著張嘴。
「娶就娶!」李釗一句話打斷了萬寧的救場。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憋出這麼一句來。
這下,滿屋子都笑了起來。
「釗少爺,娶媳婦不是你想娶就娶的,你得讓雙方家長都同意啊。」花嬤嬤笑著摸了摸李湄的脖子,確定小主子不熱以後滿意的把小毯子蓋了起來。
七月的天已經很悶熱了,一旁一直都有僕人給這幾位小主子打著扇子。
「我爹娘肯定同意,他們要不同意我就不回家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嘛!」萬寧再怎麼大方也是女孩子,她今年已經十二歲了,又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毛娃娃,一聽李釗的話,紅著臉就跑了。
「咦?萬寧!萬寧!你別跑啊!我還要帶你去看剛孵出來的小鴨子呢!」李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真心話」說完之後,萬寧捂著臉帶著丫頭們跑出了房間。
李銘幸災樂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堂哥,你是不是想做大官?」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嘛,當然想啊!」他的庶兄都當了官,若是他沒有個一官半職,他娘這輩子在宋姨娘面前都抬不起頭來。就算為了他娘,他也得當個官才行。
「可是你要娶了那位縣主,你就當不了官了。」
「啥?」
李銘見李釗懵懵懂懂地問他為什麼,著重強調了「縣主」二字。「她是位縣主啊!」
「我知道她是縣主,她和我見面的第一天就和我說了。可是縣主和不能當官有什麼關係啊?」他們縣令的女兒就嫁了一個大官!
「萬寧縣主是皇帝陛下的侄女,是宗室之女,娶宗室之女就意味著不可掌重權,又怎麼能讓你上大官呢?」
「什麼?皇帝的侄女?」李釗瞪大了眼睛。
皇帝老爺的侄女?侄女?那不就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嗎?為什麼叫縣主這麼難聽!
「她的封號是縣主,縣主比公主低好幾級呢。」李銘搖著頭,「但是縣主和公主是一樣的,宗室女的夫君不能掌權。」
「那我就做不掌權的官好了。」李釗無所謂的擺擺手,「我當官本來就是給我娘爭口氣的,管它掌不掌權,當上就行。官有好多個可以選,萬寧就一個啊!」
「你這話說的,好似許多個官任你挑選一樣。你比鈞堂兄厚臉皮多了。」李銘伸手扭了扭李釗的臉皮,「厚臉皮,還不要臉!」
「我哪裡厚臉皮了,我這不是看你不是外人,和你說實話嘛!」
「你才比我大兩歲,就知道想媳婦了,不要臉,厚臉皮!」
「萬寧是朋友,不是媳婦。等我娶了她,才是媳婦……」
兩個孩子亂七八糟的說著童言無忌的話語。
官位、媳婦、前程,這一刻就似世界擺在他們面前的玩具一般。
只有等到他們長大了,才會知道大人們都想要的官位、嬌妻和前程到底代表著什麼。在那之前,這一切的符號都是那麼的美好,就如同小床上懸浮在頭頂的床鈴,充滿著夢幻和幸福的憧憬,填充著他們的夢境。
李釗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孩子,他認定了什麼,就覺得這個世界都是圍著這件事在轉的。如今他知道萬寧並不是什麼縣官的女兒,而是他最敬仰的皇帝老爺的侄女,心中那股好感就更盛了。
他準備回頭就去問問堂兄,要想娶一個縣主,到底該怎麼做。
什麼,你問他為什麼不問什麼都懂的李銘?
他才不要給他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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汾州,靈原縣。
「你的臉怎麼了?」聽著李鈞匯報著工作的左少卿看了一眼李鈞臉上密密麻麻的疹子,「我記得你上次也長了,可是水土不服?」
「並非水土不服。下官從小有個毛病,一被女人碰過就長疹子。這疹子來的快走的也快,少卿大人放心,不會耽誤下官辦差的。」李鈞生怕左少卿以為他水土不服就把他送走了,趕緊擺著手連連否認。
「一碰女人就長疹子?那你日後如何娶妻?」左少卿掃了李鈞一眼。「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有二十了?」
「慚愧,下官虛度了二十個春秋,等今年秋天過完生辰,下官就滿二十了。」
『嘿嘿,我可是成人了,不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的小年輕,上官你有什麼差事儘管交給我去辦吧!我一定辦好。』李鈞心裡喜滋滋的想著。
「二十歲,還有這個隱疾……」左少卿戲謔的笑著,毒蛇技能再次發動。「莫非你還是個沒碰過女人的童子?」
李鈞怎麼也沒想到上官會冒出這麼一句不正經的話來,那張長著疹子的臉紅的不能再紅,有些慌亂地說著:「在下之前一直勤於苦讀,那個,那個……實在是無暇顧及……在下……身邊都是小廝……」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什麼,總之窘迫尷尬都有就是了。
齊煊難得好心情的一笑,搖著頭逗弄自己這個下屬。「你有這個毛病,你家裡人都不急嗎?當了再大的官有什麼用,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便是再有權有錢也無後人可留。」
齊煊對這位信國公府的堂侄很感興趣。這是裴寺卿親自相中的人選,而且準備著力培養的人才。可是他除了看起來勤奮些,並沒有特別過人的特長,甚至他都不知道他這個二甲傳臚是怎麼得的,莫非是皇帝看他家的關係給特點的?不過好在他看起來並沒有京城子弟的紈褲,對這份差事也很滿意。他侄子齊邵和李家的大公子關係也挺好,想來信國公府家教不錯。
「下官只是個庶子……」李鈞的眼神略暗了暗,「我爹的香火自然有我弟弟去接的。」
齊煊瞭然的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自己上進總是沒錯的。你日後要在這裡管理胡市,胡女並不如漢人那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西邊有些異邦甚至是女人當權的,你還是趁早把這個毛病治好,省的以後有失國體。」
「下官……盡量吧。」
這毛病跟著他十來年了,要是能治早就治好了。他堂祖母說這是心理上緊張引起的毛病,什麼時候他不緊張了,這毛病也就好了。可要他對女人的碰觸不緊張,那也實在是困難。
李鈞和左少卿商議了一會兒羯人的事,羯人再過一陣就要走了,草原上夏季是最繁盛的季節,這些使者的身後通常都維持著一大家子的生計。蘇魯克的部族也要回去整理羊毛,準備製造毛衣,以供秋冬出售。
更何況這次談判的結果還要回去反饋給各部族的首領。
他們下次來,就是秋天了。
想來秋天的時候,朝廷已經定好了政策,互市很快就會建立起來,而那時候,李鈞的羯語也會變得流利起來吧?
……也許,大概,會吧?
李鈞走出大帳,呼吸了一口郊外的新鮮空氣,頓時覺得連鼻中的氣息都是甜的。
啊,等那該死的羯女走了以後,他再也不用頂著這一張臉到處晃了!
這半個月,每個人見他都會偷笑,偏偏那羯女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本事,他躲在哪裡都能給她找到,逃都逃不開。
他不太懂羯語,那豆鈴不會漢話,兩個人雞同鴨講,他每次扯著嗓子喝問她,也只能換來她一
個莫名其妙的歪頭。
語言不通什麼的,連吵架都吵不贏!
和能用幾種語言交替不帶歇的罵人的左少卿比,他簡直就是個渣。
他發誓他一定要學好羯語。
到那時候,他非指著她鼻子好好痛斥她一通不可!
「(*&*&……7%%……#¥%# 」(我總算找到你了,你從那個一天到晚板著臉的大官那出來了嗎?)豆鈴從李鈞身後突然冒出,輕輕拍了拍李鈞的背後,成功的讓他轉過了頭來。
「*&……¥¥#?&……¥!」(你怎麼這個表情?看起來好像見了妖怪一樣!)豆鈴嬌笑出聲。
李鈞看到又是她,臉皮忍不住抽搐了幾下,全身都瘙癢了起來。「見鬼!又是你!你怎麼一天到晚跟著我!」李鈞聲音忍不住高了幾分,都有些破音了。
「&*……%(**……。」(你又叫起來了。你真有趣。你就不會正常的說話嗎?你天天這麼吼,嗓子不會疼嗎?)豆鈴從來沒見過這種對著她一直叫一直叫的男人。她是他們部族的「火女」豆鈴,人人見她都是客客氣氣的,小伙子們更是溫順的像是羊羔一般。
「你又來找我做什麼?你就不能饒了我嗎?」李鈞看到一旁走過的王譯官,連忙把他拉了過來,指著豆鈴對他說道:「王譯官,你幫我問問,她到底要幹什麼?一天到晚陰魂不散的跟著我!」
王譯官見又是這對歡喜冤家,微笑著傳達了他的意見。
豆鈴張嘴吐出一大串羯語,王譯官聽了一愣,竟是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王譯官?她說什麼?」
「她說,她喜歡你。」王譯官表情古怪的說,「她想和你做朋友……」
哈哈哈哈哈,他快憋笑憋死了好嗎?這個鴻臚寺新進的老實人聽到胡人大膽豪放的告白,肯定會嚇死吧?
哈哈哈哈,這齣戲真好看啊!
上次西域某小國的使者進京,還強吻了左少卿大人呢!結果左少卿只是一句「你身上好臭」,就讓那女使者羞愧的哭著跑掉了。
李鈞,你還有的學呢!
「你說什麼?」李鈞半天沒緩過神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是我說什麼,我又不是斷袖。豆鈴姑娘說她喜歡你,想要和你歡喜的相處。」王譯官用過來人的姿態拍了拍李鈞的肩膀。「是不是覺得受寵若驚?你也不必太有負擔,番邦女子都是很豪放的,羯人女子的地位又高,也有不少是自己選婿的。她若想和你……」
「王譯官,麻煩你問問她,她到底看上我哪一點了,我改還不行嗎?」李鈞的表情已經不足以用「如臨大敵」來形容了,說是「滅頂之災」都不為過。
「這不好吧。」王譯官憋笑著說,「會破壞兩族和睦的關係的。何況人家喜歡你是人家的事,她又沒強迫你喜歡她,她姑且說之,你就姑妄聽之唄。我還有事,我走了。」
「王譯官,你別走!」李鈞連忙出聲阻止。
出人意料的是,拉住王譯官的居然是豆鈴。
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拉(其他)男人的胳膊!
還說喜歡他!真是不知羞恥!
「&……&%……¥#,&%……¥#!」豆鈴只是輕輕拽了一下王譯官就鬆了手,又說出了一大串羯語。
王譯官點了點頭,和李鈞轉述道:「豆鈴姑娘說,過幾日他們部族的使者都要回去了,她也要跟著使者返回草原。她想買點東西回去送人,讓你陪她去買。」
「王譯官,我語言不通,還是你陪他去吧。」李鈞木著臉說道。
「李行人,你才是負責溝通聯絡的行人,在下是譯官,專司翻譯之事,如今還有大量文書需要在下傳達給羯人瞭解。如今鴻臚寺人人身上都有許多差事,這陪同的小事,該是最閒的你做才是。」王譯官肚子裡快快要笑開花了,可還要板著一張一本正經的臉教訓他。
這李鈞怎麼這般搞笑,啊哈哈哈哈!
「邦交無小事,豆鈴乃是羯人部族的『火女』,是傳承部族火焰的地位崇高之人,你要好好招
待與她。」
王譯官的話讓李鈞臉上露出了慚愧的神色。他是被鴻臚寺特點來的,來的目的原就是借用他和蘇魯克一族熟悉的關係緩和兩方的氣氛,做好睦鄰友好之事。他還在學習當中,身上自然沒有什麼任務。這麼一想,他確實是所有同僚中最清閒的。想到這,李鈞拱了拱手羞愧地說:「是在下任性了。只是我和這豆鈴姑娘無法自由的溝通,我若帶她進城……」
「沒事,買東西嘛,比劃就好。」王譯官對他笑了笑。「我們去異邦很多時候也是比劃的。」
鴻臚寺哪裡有那麼多譯官啊,還不是都靠比劃!
「這可是我們鴻臚寺必學的技能,無需語言,心意相通!你還有的學呢,在下告辭!」王譯官又一陣風的跑遠了。
李鈞看著一臉期待的看著他的豆鈴,忍不住長歎了口氣。這段日子一來,他歎的氣比他在嫡母膝下的時候還多。他抬頭看了看天。
烏雲壓頂,空氣中還有一股水氣,想來是快要下雨了。
這姑娘這個時候想要去逛漢人的城鎮,真是難為人啊。
他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這輩子才遇見這麼一個以折磨她為樂的姑娘?!
「豆鈴姑娘,既然你要逛集市,那就隨在下走吧。」
靈原縣。
豆鈴高高興興的跟著李鈞走在去靈原縣城的路上。隨行的原本還有兩個她的侍衛,但出於各種原因,豆鈴把他們喝退了。
李鈞也不覺得只是去買個東西要帶多少人,豆鈴一個羯女已經夠顯眼的了,再來兩個人高馬大的羯人武士,靈原縣的百姓不知道會不會圍觀他們。
若是買的東西多,叫商人送到城外的帳篷區就是,商人逐利,只要有生意做,才不管你是漢人還是羯人。
王譯官還是跟來了,而且一臉的不情願。他一點也不想來,可是李鈞去和左少卿報備自己要陪
羯人購物的時候,左少卿便喚來了王譯官,叫他陪他們同去。他終究還是不放心李鈞。
豆鈴身份貴重,若兩人有了爭執,為人圓滑的王譯官還能制止一二。
三人就這樣用一種怪異的姿勢往靈原縣走著。
最前面的是大步流星,走的頭也不回的李鈞,後面是一直追著李鈞走,但比李鈞個子矮一大截一直追不上的豆鈴。
最後是離前面兩人很遠的王譯官,他無精打采的慢慢走著,離那兩個人大約有二十步的距離,只是勉強不掉隊的範圍罷了。
拜李鈞匆匆的步子所賜,三個人用了很短的時間就進了城。
羯人進城是比較麻煩的,好在豆鈴有朝廷頒的使者文書,王譯官和李鈞都有鴻臚寺的印信,守門的城管見這羯人是個手無寸鐵的姑娘,而且又有負責接待外賓的鴻臚寺官員陪同,好聲好氣的放了他們過去。
「聽說如今城外羯人聚集的很多啊,鴻臚寺的上官們都辛苦了。」城門官笑著還回了印信。「我們靈原縣很歡迎羯人的朋友,但是大楚的律法還是要遵守的,兩位大人請務必『照顧』好這位姑娘,不要讓靈原縣難做。」
靈原縣自汪志明救了李茂以後,對羯人都持有不熱絡但也不排斥的態度。但畢竟羯人並非漢人,長相也和大人大不相同,總是引人側目的,偶爾也有摩擦。
「*&……%#¥?」(他在說什麼?)豆鈴好奇的看著王譯官。
「沒什麼,你跟好我們就行。」王譯官對女兒家一向很寬容。
到了集市,豆鈴看到什麼都想買,什麼都好奇。
李鈞無奈的撫著額角。
這一點,莫非所有的羯人姑娘都一樣?
李鈞只能開始無奈的阻止。
「這個不行,這個製作的太粗糙了。什麼?要一兩銀子?你搶啊!這擱在京城也就賣個十幾文!」李鈞把豆鈴手上的小木雕丟到了攤子上。
「那看看這個,這個可是京城信國公府上傳出來的好東西,這是射玦,拉弓射箭必備,草原上是人人都能開得了弓嗎?這個賣給……」
李鈞用兇惡的目光瞪著老闆。王譯官則是好奇的看著李鈞。
他們都不知道李鈞在忌憚什麼。
他是信國公府的親戚,莫非信國公府不准別人賣射玦?
不對啊,這東西賣的人可多了。
「大楚禁止販賣一切武備給胡人,老闆是想被杖責嗎?」李鈞沉著臉。
他穿著官服,又帶著羯人,這攤主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他們是陪著羯人出來買東西的官員。自古民不和官鬥,這店家訕笑著解釋:「這就是一個扳指,怎麼能說是武備呢,我又沒有賣刀劍……」
「射玦能提高拉弓的速度,還可以保護手指,對草原民族來說,這無疑於一件利器,讓他們如虎添翼。老闆牢記我的話,下次若是再有外族來買東西,千萬不要主動推薦這個。」李鈞也不知道自己的話有沒有用,但還是提醒了一二。
一旁的豆鈴好奇的看著拿著射玦的老闆,又看著一直和老闆說著什麼的李鈞,伸手拿走了那個難看的戒指。
「&**%##?」(這是什麼?戒指嗎?)
李鈞劈手就從豆鈴手中奪回了戒指。
豆鈴被他不友好的態度和臉上沉重的神色嚇了一跳,眼眶一熱,淚珠子在眼睛裡轉啊轉的。
李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凶,當下歉意地對豆鈴一笑。只是他滿臉都是小疙瘩,就連路人見了他都皺眉,更別說此時笑起來有多「面目猙獰」了。
李鈞見豆鈴傷心之色更甚,把那扳指丟回攤子上,轉身就走了。
「&……&……%¥#!」(這是什麼人嘛!欺負了人就跑!)她站在攤子前,委屈的哭了起來。
王譯官手足無措的安慰她,不停的承諾等回去了就教訓那小子一頓。
沒過一會兒,李茂又跑了回來,手裡還拿著一件東西。他不自在的扭過臉,把手中的布囊遞給豆鈴。
「那戒指不好看,這個送你,你不要再看那個了。」
豆鈴擦了擦眼淚,神色迷糊的接過布囊,打開一看。
一枚扭成花型的銀色戒指躺在裡面,上面還鑲著一顆小小的珍珠。
豆鈴驚喜的掏出戒指,往手指上戴。戴到無名指剛剛好。
原來李鈞見豆鈴快要哭出來了,連忙跑回剛才路過的某個攤子隨便買了一枚戒指過來賠罪。他想著草原民族大概沒見過珍珠,所以買了一枚珠子的。
這種銀子做的戒身,又是小顆珍珠做戒面的戒指並不貴重,大部分是給小女孩玩的玩意兒,豆鈴帶的話只能戴到無名指。
「*……*&……¥#?……¥%¥!」(這是給我的?謝謝你!)她總算破涕為笑了。
一旁的王譯官總算鬆了口氣。「你小子看不出啊,哄女人有一套!」
李鈞苦笑。他哪裡是哄女人,這明明是哄小孩的法子。
豆鈴既然已經忘了那個扳指,三人轉身就要去其他的攤子上閒逛,那老闆見這三個人在他攤前又哭又笑,他還莫名其妙被訓斥了一頓,對方卻連個毛都沒買,不由得焦急地推銷自己的產品。
「看不上那木雕的話,這把木梳怎麼樣?上好的桃木所製,雕的也漂亮!」
豆鈴眨了眨眼睛,從腰間拿出一枚金珠子。
「*(&*……&……¥!」(這個我要了。)多虧了老闆賣那破戒指,她才得了李鈞一枚戒指呢!
李鈞見她一出手就是金子,頓時覺得自己窮的不堪入目。
誰說羯人窮苦的啊?誰說羯人沒錢的啊!
他們那麼辛苦口口聲聲說「沒錢交稅,你要羊腿還是圍巾」是為哪般啊!
這一出手就是金子還叫沒錢嗎?
他卻不知這金珠子乃是皇帝所賜,羯人部落各部族都分了一部分。豆鈴受寵,所以也得了幾個。
「王譯官,讓豆鈴把金珠子收回去。」李鈞覺得心力交瘁。他長到這麼大,還是去信國公府得到祖母給的金錁子,才第一次得到金子。這豆鈴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還是個羯人,出手都是一個金珠。
「這梳子多少錢?」李鈞認命的掏出錢袋子。
「八十文。」
「雖然是桃木,但材質不是很好,雕刻的也不是很仔細,也就小姑娘梳梳頭,不值這麼多,二十五文,賣不賣?」
王譯官和豆鈴睜大了眼睛看著李鈞和這老闆討價還價。
王譯官不動聲色的往後面挪了挪,想和他劃清界限,向旁人表明自己和這個像是女人一樣討價還價的人不是一夥兒的。開口就還了一半還多!實在是太令人髮指了!做生意的賺個錢多不容易啊!
豆鈴則是帶著星星眼看著一臉嚴肅著在說著什麼的李鈞。
會還價的男人什麼的,實在是太英明神武了!
「二十五文,小的連木頭錢都賺不回來啊!五十文吧?」
「你也就賣個木頭錢,你看著花彫的,忒俗!也就羯人姑娘不講究會買。三十五文,賣就賣,不賣就走。梳子這東西滿大街都是。」
李鈞在家裡月銀有限,想買什麼都要節省著花,而且他說話一向能噎著人,是以養成了頗會還價的本事。
「三十八?」
「……好吧,看老闆做個生意也不容易,就多給你三文買杯茶喝吧。」李鈞從錢袋子裡拿出一串錢,然後數出三十八枚給了老闆。
那老闆接過錢拿了木梳的時候,簡直是熱淚盈眶。
就賺了六文錢,這綠衣小官還說給他買杯茶喝……
這是哪裡來的官兒啊?摳門成這樣!
「給你梳子。還有這串錢,你也拿著。若是再買小東西,就用這串錢付。」李鈞將兩百文串在一起的錢串子和梳子一起遞給豆鈴。
「若是有買貴重東西的時候,就在我這先拿銀子花用,你那金珠子太大,拿出來太惹眼了,回頭我們再算賬。」還好他出門家人給的以前多,金珠子化開找銀子也容易。
王譯官把李鈞的話翻譯給可豆鈴聽。也不知道羯語和漢話語法之間有差距,還是豆鈴的理解有問題,亦或者是王譯官惡作劇,豆鈴聽完了以後,以為李鈞的意思是:「你敞開來買,這集市上的東西錢我都包了!」
她頓時覺得李鈞的形象無比高大,簡直高大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
會還價,還替你付錢,這簡直就是千載難逢的如意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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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到了集市,豆鈴看到什麼都想買,什麼都好奇。
李鈞無奈的撫著額角。
這一點,莫非所有的羯人姑娘都一樣?
作者:愚蠢的少年啊,是所有的女人都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