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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絞刑架下的祈禱]老身聊發少年狂[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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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2:42
第228章 狸貓成仙
  
  李茂站在范陽的城頭上,看著城外的大軍集結在一起。

    從三個月前開始,李茂和張家兄弟在范陽「清理」著曾經參與造反的盧氏異族,而後將他們押送上京。

    范陽的盧氏世族簡直是喪心病狂,當初調虎離山引走華鵬和幾萬定北軍不說,而後更是詐開城門將反賊引入城中,導致無數范陽百姓家破人亡,更有三萬定北軍壯烈殉城。

    為了能搶奪幽州的地盤和田莊,他們慫恿尹朝餘孽和那些胡族大戶將范陽不順從他們的世族全部屠門,而後霸佔別人的家產和田地,瓜分一空。

    范陽被裡外夾擊打了下來,反賊死了「三萬」人,算是給定北軍犧牲的將士報了仇。而范陽盧氏,終究是要為自己的貪婪和邪惡付出代價。

    回到京城,等待著他們的是千刀萬剮。

    尹朝餘孽尹天翊自稱是「尹朝太子」,扯起反旗帶著岐陽王餘孽和八萬胡人造了反,如今已經四年過去了,幽州以南總算是收歸了大楚,但北方邊關依舊有不時南下的胡人造反。

    這些外族嘗到了侵略中原的滋味,食髓知味,總是想著搶下一點東西。他們打仗,不要活口,不要留城,搶到就走,有大城堅守就驅趕大楚的百姓去當炮灰,甚至守城時若不投降,城破屠城,讓人膽散心驚。

    好在根據混在尹朝餘孽軍隊裡的探子回報,那些漢人的反賊似乎和胡族的首領起了很大的分歧,雙方有過幾次劍拔弩張的時候,差點自己內鬥。最後胡人繼續南下四處劫掠,尹朝餘孽帶著投降的漢人則是日夜操練,以圖大事。

    鎮北將軍一聽到這個消息就稱「大善」,一意要求整軍趁機收復北方,更是上折京中,請求中軍支援,一鼓作氣,還我河山。

    李茂和張致卻對這次的「北伐」一點也不看好。去年攻克范陽傷亡損失極大,雖有定北軍大將華鵬一起兩面夾擊,但守城和攻城完全不同,十五萬大軍集結城下,連圍帶打,死了四萬人才打下范陽。

    如今應該應該堅壁清野,以外圍拱衛范陽,繼續推進才是。

    張致曾是吏部尚書,自然知道軍隊也分為許多派系,這次他和李茂聯名上書要求先據守范陽,卻被斥責不思進取,便是軍中派上下一起努力的結果。

    鎮北將軍袁羲的定北軍在此次幽州之亂裡幾乎損失了一半,能夠收復范陽,全靠各地援軍支援,斥候們冒死查探出捷徑,又有范陽被盧家屠門的世族逃出范陽,指點空虛的原因。

    各地援軍都由不同的部將帶領。這些人雖然是來支援的,但也不乏想要趁著打仗再上一層樓的意思。可如今袁羲指揮得當,帶著一群混合隊伍拿下了范陽,朝廷卻把功勞都歸於定北軍身上,這些援軍就不幹了。

    所以即使范陽城拿下了,他們也不願意回來的地方,反倒要繼續北上。

    沒仗打了,袁羲又要占頭功,不繼續往北打,這一趟就白來了。

    京中則是想要收復北方想的太久了。連連征戰導致難民劇增,各地流民難民滋事,又對當地的的局勢造成了變化。

    對於楚睿來說,流民就是世族隱戶的最好來源,放任不管只會加強地上的武裝,可是管吧,北方幾十萬大軍的糧草輜重兵甲都是一大筆錢,太平時候承平攢下的銀兩和糧草,竟是在以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速度被消耗著,再分出大量錢糧來救濟難民,這仗也不必打了。

    拖不起,也養不起了。

    所以無論李茂和張致如何上折制止此事,京中和軍中都是咬死了要乘勝追擊,在反賊元氣大傷的時候剿了他們,一勞永逸。

    楚睿甚至動用了拱衛京師的「中軍」,十萬中軍北上,代替全軍出擊的定北軍和各地援軍守衛范陽與平盧。

    秦武陽死於范陽刺客之手,神策將軍秦鋒恨不得生啖盧氏之肉,渴飲反賊之血,每日裡勤練兵丁,整頓武備,就等著有上前線殺敵的一天。

    無奈他們秦家率著的是中軍,中軍作為保護皇帝的一支精銳部隊,是不能輕易上前線的,秦鋒也只能含恨看著反賊囂張,侵犯大楚大好河山。

    此時皇帝點了中軍去北方防衛,秦鋒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拔營出京了,路上更是疾行數日,很快就到達了燕州和幽州交界之地。

    涿縣、懷朔在張致張寧兩兄弟的經營下固若金湯,涿縣張氏八千子弟奮勇守城的故事更是傳遍京師,秦鋒並未在燕州多耽擱,佈置好居庸關的關防之後,便帶著中軍的大軍前往范陽。

    范陽,是他父親的殤地,也是他們家永遠的屈辱。

    將軍未死於沙場之上,戰陣之中,卻辱與刺客宵小之手,不是屈辱,又是什麼?

    李茂一看到中軍來的這樣快,便知道這場北伐是一點勸阻的希望都沒有了。他原本準備等清理完范陽所有的探子和內應,以免重蹈當年定北軍的覆轍再回京設法活動的,結果中軍卻以疾行的方式到了燕州,他就沒必要回去了。

    木已成舟,再難回轉。

    他還想趁著回京活動去參加侄兒的婚禮,如今看來,也是不必了。

    十五萬大軍離開了,帶著足夠一個月所用的糧草。

    如今正是春天,若真能一攻而下,收復全境,還來得及春天的耕種。

    可事情真的這麼簡單嗎?

    即使是一向樂觀的李茂,對此都不是十分有自信。

    他總覺得尹朝餘孽據守堅城卻敗得這麼快,隱隱有些異樣在其中。即使前後夾擊,以范陽這樣的大城,除非有內應開門,否則以三千據三萬都能守上幾月,更何況裡面還有那麼多被脅迫的百姓和反賊,當初定北軍留下的糧食更是夠數十萬大軍用上數年。

    而且,張致率著混軍攻入范陽以後,才發現兵器庫和糧草庫裡早被搬了一空,根本什麼都沒有留下,完全不是要堅守城池作戰的樣子。

    袁羲報回京的捷報裡,那三萬「反賊」,其實大半是被反賊監軍脅迫或抓住家小威脅的百姓被逼守城的,其中正兒八經的反賊怕是連一萬都沒有。

    這事是最讓李茂和張寧咬牙切齒的地方,幾乎和鎮北將軍袁羲到了交惡的地步。

    那麼多百姓本來是不用償命的,但因為袁羲射進范陽的檄文裡有一條「有百姓協同反逆守城者,視為反賊」,所以在對戰中,即使李茂命張致派出三百將士一起呼喊「放下刀槍,棄暗投明者不殺」,這些百姓還是不敢放棄守城。

    被視為反賊,是要被族誅的。

    而後各路兵馬和定北軍拿著這些百姓的性命作為戰績,更是發了奏章請求朝廷封賞,更是讓李茂恨不得用鞭子抽他們一頓。

    無奈他只是「督師」,沒有指揮權,只能也擬奏章一份,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奏於皇帝,讓皇帝明啟。

    楚睿不是昏君,自然知道此風一開,怕是以後會有將軍拿大楚的百姓當戰績計算人頭,造成濫殺之禍,所以雖然下旨表揚了一番,卻沒有大肆封賞,而是許諾等幽州之亂全平,再來論功行賞云云。

    所以大楚上下全部要求趁勝收復幽州,李茂卻是愁的連晚上都睡不好。

    糧草和兵器被搬走,被認為是正常的。這群胡人為主的反賊,本來就是每下一城,搶個乾淨,連一針一線都不給人留下。范陽能基本保持完好,都已經是個奇跡。

    幽州北方幾乎都被胡人們燒了個乾淨,無城可據,只能平原作戰,幽州南方有堅城,可朝廷卻棄而不用。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自己並非軍中宿將,又沒有什麼帶兵的經驗,別人不信他罷了。

    就連一直支持他的勳貴派,都因為李茂反對北伐而對他起了詬病。

    勳貴以武勳起家者多,都等著大戰一起,好重振家威呢。

    直到現在,李茂才赫然發現,陣營也好、派系也好、出身也好,什麼都是假的。

    當你擋在所謂的「自己人」面前時,你會被無情的碾壓過去。

    即使那所謂的前途是個「末路」,你也只能被裹挾著一直往前翻滾,直到駛入盡頭。

    十五萬大軍開拔了,同走的還有張致。

    李茂擔心前方局勢,又害怕敵軍有詐,張寧卻擔心糧草出問題,便讓親弟弟帶兵守衛糧草輜重的隊伍,隨軍而行。

    十五萬大軍出發還沒有三天,李茂在范陽城中視察城牆修葺的情況,陳軼卻慌慌張張的跑來和他報信。

    原來中軍北上的時候,遇到了押送范陽盧氏南下回京審問的隊伍。

    當初秦老將軍會死,便是范陽盧氏派出的刺客。此時秦鋒遇到了盧氏一家老小,國仇家恨一時湧上,竟親手把盧氏的族長在陣前千刀萬剮了。盧氏全族的男女老幼更是鞭打的不成人形,能不能安然回京都成問題。

    對世族不設私刑,已是大楚慣例。高門累族犯罪,即使是謀逆之罪,也得先過三司審問,才能定罪下刑。

    更何況李茂還指望能審問出范陽空虛的真正原因,更是將厚望繫於了京中大理寺,那裡才全是刑訊的行家。

    如今秦鋒一怒之下殺了盧氏的族長,又將盧氏上下全部得罪了個遍,雖說是罪有應得,可秦鋒只是將軍,並非大理寺卿,又不是刑部尚書,更非御史台之首,他私下動刑於世族高門,若非戰時,早就已經下獄了。

    就算如今盧氏反叛,人人避而不及,這種公然藐視世族豪門的態度,依然給秦家埋下了極大的禍端。

    這下,李茂覺得自己頭髮都要愁白了。

    他監督的,難不成是中老年憤青軍團嗎?

    而且還是一群熱血老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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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虎山

    「是嘛,天君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張璇璣看著修為更進一步的張玄,有些羨慕。「師弟進境如此之快,想來受了天君不少指點。」

    張玄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那些功德是不是邱老太君的。因為照理來說,邱老太君的功德中不應該有那麼多沙場征戰的片段。可除了天君,他也想不到會有誰給他功德修補丹元。

    「但師弟,天君下凡一趟,武曲和天同歸位了。」張璇璣愉悅地一揮星月幡,天像在她的面前凝聚成一幅清晰的圖像。

    在這幅圖像裡,天梁的身邊圍著的星子,正在漸漸復明中。

    「天同協調,武曲掌軍,命相如此,概莫能逆。」張璇璣的臉色說不出的輕鬆。「我雖減壽,卻有寸功,實在是欣慰。」

    張玄心裡實在難受,連恭喜的話都說不出來。

    龍虎山上的嫡系,大多都無疑繼承掌教之位。他尋求飛昇,張遠一心做個劍俠,寇麒師弟追求「外科」之術,石益師兄一天到晚處理俗務,人脈威望雖夠了,但道門不似凡俗,不是你權力大就做的了掌教,能服眾的。

    只有張璇璣師姐,名義上是師父的義女,又從小入道,生有重瞳。重瞳是聖人之像,師姐能看穿星象,占卜吉凶,這正是一派掌教該有的天賦。

    趨吉避凶,說起來容易,要坐起來太難。能夠處處快人一步,這才是極好的本領。

    可如今,張師姐陽壽縮短,人也成老態龍鍾之狀,這麼多年修行《龍虎經》鍛煉出來的元氣,也都在請神的過程中消耗的七七八八。莫說掌教,連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了。

    「師姐,既然天君這裡已經找不到結果,你還是在山中好好養養元氣吧。」張玄擔心地看著師姐,「我每日用真元為你梳理氣血,想來好生保養,還是能夠延年益壽的。」

    「不,師弟。皇帝只給了我半年的時間。如今半年時間已到,我得回京去了。」張璇璣謝過了師弟的好意。「我再留在山中,只怕禍及山門。」

    「官府還會上山抓我們不成!」張玄也在京中當過官,知道朝廷不會因為這個出兵或派人的。就算皇帝有什麼秘密的部隊,龍虎山這般大,藏一個師姐還不容易!

    「青雲觀的觀主還在翹首盼望我回去呢。」張璇璣苦笑。

    張玄抿了抿唇,不好多說了。

    這些人,總是用其他人來拿捏別人。

    他就不怕也有被別人拿捏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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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大附屬兒科醫院

    「小王啊,你就不用天天來了。那天不是你,換了別人,我也會出手相幫的。」顧卿頭疼的看著這個學弟慇勤的跑前跑後。

    顧爸爸用警惕的眼神盯著小王,活像小王會隨時扛走自家女兒似的。

    「師姐,你就別客氣了。你現在是我們兒科醫院的女英雄,為女英雄鞍前馬後是應該的!」小王也是在探視顧卿幾天後,發現她的氣質實在好的出奇。

    就拿一般人漱口來說吧。正常人漱口,當然是喝一口水,咕嚕咕嚕就直接吐在臉盆裡。

    可顧卿卻不,她是先含半口,小心的鼓動幾下,吐出來後,再換半口,如此幾番後,這才算漱完了。

    這期間漱口的動作和姿態,只能用「優雅」來形容,找不到其他句子來代替、

    小王家境一般,沒見過什麼豪門貴族,也不知道所謂的「貴族禮儀」是什麼樣的。但他探望幾天,只覺得這個師姐無論是起、立、坐還是走,都無一不美。雖長相只能稱得上是中上,但氣質天成,頓時七分也變成了十分。

    若是顧卿知道自己在古代被熏染出的教養讓小王如此「驚為天人」,一定會想盡法子把以前的習慣給回復過來。無奈她剛剛從古代回來不久,那麼多年把「禮儀」刻在骨子裡的生活,已經讓她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可以翹個二郎腿,或者沒事抖一抖了。

    她穿的邱老太君還算不講究的,若是像張素衣、陸珺這樣的大家閨秀來了現代,怕是連走路都會引起一群人圍觀。

    所謂立莫搖裙,可不僅僅是小步走路那麼簡單。

    「我說王醫生啊,你天天往這一坐就是半天,你不用上班嗎?不用回家看看父母嗎?」顧爸爸終於忍不住了,坐在一旁開了口。「我說年輕人,不能一天到晚無所事事。你剛剛畢業,正是應該跟在院中的前輩後面好好學習的時候。想當年,我們家顧卿……」

    顧爸爸長得極其嚴肅,板起臉來開始「想當年」了一會兒,小王醫生就架不住了,連忙說自己要去坐診了,慌忙告辭。

    「卿卿啊,雖然說你都二十六了還沒個對象我們也挺急的,但我們顧家秉持寧缺毋濫的原則,也不希望你隨便找個男人嫁了。這小王今年才二十三,比你足足小了三歲,看起來做事也毛躁的很,而且還需要女人來救,也不是個有膽量的……」

    顧卿雙手合十,不停給自家老爸作揖。「爹啊爹啊!求您少說兩句吧!在這之前我和王師弟都沒說過幾句話啊!叫他王師弟是因為他也是X大畢業的,可我們醫院X大畢業的不要太多,我都是幾十位醫生的師妹,這實在算不上什麼!」顧卿無語凝噎,「您就別嘮叨了,女兒現在腦震盪還沒好,時不時就暈一下,您別刺激我啊!」

    顧爸爸一拍床板。「我這怎麼是嘮叨!我就你一個獨生女兒,就算掙了偌大家業,以後也都是給你的。你當然要會識人!看你當個醫生,今天勞累過度,明天被人拿刀子捅的,我看著都心驚肉跳!家裡是做外貿的,你當初就該學國貿或者金融,學什麼醫!現在好……」

    顧卿被自家父親的碎碎念訓的頭暈腦脹,顧爸爸一激動,又猛拍床板。

    醫院那小鐵床,一碰就會吱吱拉拉響,顧卿氣一岔,又習慣性後仰。

    媽的!都成林黛玉了,動不動就暈!

    看著自家老爸驚慌失措過來扶她的樣子,顧卿陷入黑暗前還有些幸災樂禍。

    若是能嚇得他以後沒了愛訓人的毛病,暈一暈也算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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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宮裡。

    一身紅衣,抱著小皮球在庭院裡玩的小皇子,一不小心把球滾了出去。

    那皮球滾啊滾啊滾啊,便滾到了一個女人赤足的腳下,然後滾了過去。

    小皇子揉了揉眼,覺得自己是看錯了。

    是穿過去了?不是擦過去了?

    因受不了醫院病號服而換了自己的機器貓睡衣的顧卿,也傻乎乎的站在御花園的正中。

    她這一次,又穿哪兒來了?看起來怎麼那麼像是皇宮啊?

    「汝乃何人?為何穿著如此怪異?」一聲奶聲奶氣的詢問聲突然從顧卿身後傳來。

    顧卿被這可愛的聲線迷得心臟都抖了抖,連忙轉過身去查看。

    這一看,顧卿更是把持不住了。

    只見身後怯生生的站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手中還抱著一個小皮球。

    這孩子一副圓圓的杏兒眼,在小小的臉龐上看起來分外黑白分明。皮膚白嫩,面如桃瓣,額頭正中還有一個小小的美人尖。

    顧卿從未見過長得這麼可愛的孩子,若不是他穿著紈褲,她還真以為是個小女孩。

    只是雖然他穿著男裝,看起來還是說不出的男生女相。一身大紅團花的小蟒袍,額間繫著八字蝴蝶綴螺鈿的抹額,腳蹬一雙黑色小皮靴,真是生生的想讓人抱起來捏上一捏。

    顧卿一想起自己在李湄那慘烈的經驗,立刻堆起了滿臉的笑容。「我是神仙姐姐,下凡來玩兒的喲!」

    小皇子上下掃了一眼顧卿的衣著,瞭然地點了點頭。

    狸貓精成仙嗎?

    雖然少見,不過大概是有的。

    相比之下,楚承平比李湄好說服多了。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問出口:「神仙姐姐,你能治好我父皇的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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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睡衣上的多啦A夢:我是貓!貓!不是狸貓!

    李茂:哈?誰在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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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3:04
第229章 父子君臣
  
  「父皇?你是哪位皇子?」顧卿低下身子,摸了摸楚承平的頭。居然摸得到。

    好軟的頭髮啊!

    「我是楚承平啊。」小皇子頭一歪,把皮球抱得更緊了。「你能治病嗎?」

    顧卿被小皇子一句「神仙姐姐」哄得心花怒放,隨即又是一陣肉麻。

    什麼「神仙姐姐」,聽著過癮,要是真一直這麼喊,雞皮疙瘩會掉完的。

    「不要喊我神仙姐姐了。阿姨年紀很大了。」顧卿難得承認了這個事實。「阿姨會治病,但不知道你父皇得了什麼病啊。」

    小皇子一聽到顧卿會治病,眼睛立刻晶晶亮。「我父皇胃痛,經常吐,而且晚上還睡不著。」

    胃痛,會吐,晚上還睡不著的病,實在是太多了。

    胃潰瘍,十二指腸潰瘍,慢性胃炎,胃癌,都是這樣的症狀。

    這裡沒有任何儀器能檢查到內臟,她也只是個阿飄,沒辦法對楚睿做什麼檢查。

    難道上天派她回來是要給楚睿治病的?

    先望聞問了,再回去查資料問專家?

    可這裡也沒藥啊!

    「好孩子,聽起來很嚴重。可是阿姨……阿姨沒帶藥在身上。」顧卿無力地蹲下來,摸了摸小皇子的腦袋。

    她是西醫,實在是太依賴醫療儀器和西藥了。

    她多麼希望她真的是什麼神仙姐姐啊。

    神仙不是都有靈丹妙藥嗎?為什麼這位神仙卻沒有呢?

    因為狸貓成精地位很低,拿不到藥嗎?

    算了,她既然說沒法治,逼她也沒用啊。

    小皇子糾結了一會兒,也就想開了。

    「那阿姨,你下凡來一次也不容易吧?我帶你逛逛御花園。」小皇子看著不遠處一直盯著這邊的太監,抬起頭跟顧卿說道:「別人看不見你嗎?」

    「唔,阿姨也不知道為什麼外人看不見我。」顧卿笑嘻嘻地說,「也許因為你是特別的吧。」

    小皇子摸了摸頭,不能理解「特別的」是什麼意思。但既然只有他能看的見這位神仙阿姨,那他就帶她在皇宮裡隨便晃晃吧。也許他招待的她開心了,就能幫父皇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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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日殿。

    如今正是冬季,由於酷熱造成楚睿越來越多次的發病,使得他不得不住進整個宮中最暖和的春日殿來,並且經常罷朝休養身體。

    春日殿裡有一泉眼,將作監將泉眼截斷,下面燒熱,這泉眼變成了一處天然的熱水池,楚睿胃寒,經常泡泡熱水浴,對身體也有好處。

    尹朝反賊作亂,李茂去了北邊,雖然有晉國公獨撐大局,但生性謹慎多慮的楚睿還是一刻都不敢放鬆,常常批閱奏折、聆聽政事到廢寢忘食。他又愛喝熱茶,晚上批閱奏章實在是熬不下去了,就叫內宦煎上一杯濃濃的茶,灌下去提神。

    他的胃本來就有些不好,以前常有噯氣和反酸的情況,但他那時候畢竟年輕,御醫也照顧得當,並沒有造成什麼很大的問題。等他一過四十,再像年輕時候那般熬夜、久坐、飲食不定,一身的毛病就都出來了。

    偏他天生就是操心的命,心性又多疑,有些政事交給誰都不放心。吏部尚書是新提拔的,禮部尚書陸元皓也時不時小小的露一下鋒芒,他活活把自己逼出了嚴重的胃病來。

    起先還只是嘔吐,在後面嘔出黃水和綠膽,現在已經有時候會嘔血了。

    所以張璇璣說帝星黯淡無光到讓人害怕的地步,想要回山想法子延續帝命,他也就放她回去了。

    他如今才四十六,實在不想這麼早就死。

    國事緊張,內外不穩,他又因為生病的事情不能上朝,太子就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人們的面前。

    從幾年前起,舉凡祭祀、兵戎、秋獵,太子楚承宣都在代替自己的父親行使帝王的義務,而且行使的很好。

    他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繼任太子之位,十六歲時又娶了江南最大的世族江氏之女江清靈為太子正妃,雖說兩年了都還沒產下一兒半女,但江清靈出嫁時年紀本來就小,頭兩年無孕也是正常。

    在世人的眼裡,這樣的一位太子簡直是完美。

    皇后所出,心性寬厚,年紀雖輕卻善於納諫,宰相是他堂舅,世族派站在他的身後,勳貴派也不討厭這位太子。除了經驗淺些,不能代替皇帝處理大部分的國事,幾乎是可以打滿分了。

    群臣對他很滿意,可有一個人卻不滿的很。

    那就是他的親爹,楚睿。

    楚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壓著他十幾年不立儲,讓他產生了一種危機感,總而言之,這孩子自從繼承儲君開始,就表現出了一種急切。

    一種自己可以做的很好的急切。

    一種交好各方勢力,表明自己能夠平衡的急切。

    一種想要參與政事的急切。

    而最後一項,是楚睿最不能容忍的。

    楚睿到了三十歲時,都還是太子,三十二歲方才登基。在此之前,他跟在父親身邊學習了十年,父親才敢放手讓他學習如何理政。

    國家大事和祭祀、秋獵這種事不同,一旦你急於求成,就會功虧一簣。社稷事關千萬百姓的民生,一個不慎,很可能就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的場面。

    他原想著,自己至少還能活上個十年,楚承宣十五歲被立為儲君,學習十年以後,到了二十五歲,性子定下來了,兒子也有了,正好適合繼位。

    然而這才三年,他就迫不及待了。

    是因為晉國公和江家一直站在他的身後,讓他產生了某種錯覺?

    還是因為他的東宮屬官優秀的太過明顯,讓他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有了「小朝廷」?

    若說這世上最熟悉楚睿的是誰,莫過於皇后張搖光。她第一個敏感的感覺到了皇帝對太子優秀的不安,便強硬的要求自己的大兒子對皇帝要表現的更為謙卑、更為孝順。平日裡和大臣們也要少些來往。

    但他身為儲君,皇帝身體不適,甚至不能上朝的情況明擺在那裡,即使他不來往,也會有無數人往他身邊簇擁。

    楚睿是很能忍的人,對於這種不滿,他從來不在太子的面前表現出來,但他卻不動身色的調動太子身邊的得力助手,甚至將東宮的四位賓客調任了三位,換上了自己身邊的心腹。

    名義上是皇帝對太子的恩寵,實際上是一種變相的監視。

    對於這種情況,楚承宣內心十分苦悶,甚至有自我懷疑之時。幸虧有太子妃江清靈充當解語花,又有舅家的長輩和幾位從小伴讀的心腹一直排解,這才撐了過去。

    而對於自己的父皇,也是自己的君主,太子只有更加恭謹,將自己的姿態都低到泥裡去。

    今日楚睿又一次發病,此時太子正在被皇帝考驗功課,見父皇又要嘔吐,一時來不及去找盛物,就掀起衣服的下擺,用下擺兜了去接。

    楚睿一旦發生嘔吐,那是鼻腔喉嚨齊齊都出,不吐乾淨胃裡的所有東西是不會停歇的。太監們早就已經習以為常,見皇帝一吐,立刻去點隨侍的太醫,又有宮女準備洗漱沐浴之物,就等著伺候皇帝。

    太子接完了父皇的嘔吐物,楚睿也已經吐到虛脫,實在是沒辦法再站住,便叫一個太監帶著太子去後面沐浴更衣,等會再來考校。

    楚承宣一身酸臭的去了春日殿的浴池,楚睿心裡突然一動,不知為什麼動了一個念頭。

    「黃申春?」楚睿喚起了自己的心腹太監。

    「陛下,奴婢在。」

    「去找一身朕的舊衣裳,給浴池那邊的太子送去。他的衣服還在東宮,雖說殿裡到處都有火籠,但一來一去未免太費時間,容易受涼。讓他先穿朕的罷。」

    「陛下仁慈,是太子的福氣。」

    「等他穿戴整齊了,便讓他來見我。」

    黃申春得了皇帝的旨意,立刻便下去安排了。

    在路上,黃申春還一直在想著:『陛下雖然有時候對太子嚴厲點,但畢竟還是親骨肉,一旦有事,太子不顧髒污,陛下疼惜兒子,實在是讓人感慨。』他甚至想著,自己是不是該也往太子旁邊站站隊。

    陛下的胃疾,發作的越來越厲害了。

    話說另一邊,楚承宣被自己的父親吐了一身,雖然有些噁心,但總比自己站在旁邊手足無措要來的合適的多。

    他在宮女的服侍下除去所有的髒衣服,埋入到熱水之內。

    沒一會兒,僅著薄紗的宮女也下了水,在他身後為他擦拭身體,按摩解乏。

    春日殿的浴池,他小的時候也常來。這裡的浴池乃是溫泉之水,以前還在冬天的時候,他的祖父有時興起,會留下會他,抱著他一起泡水。

    不過那已經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楚承宣被那宮女蹭的全身發麻,心裡一陣厭煩,便喝了她下去。

    自他成年以後,宮裡投懷送抱的人越來越多,一不留神就會著了道。他如今還沒有嫡子,要是弄出什麼「庶長子」的醜聞來,以後日子就更不要過了。

    他獨自一人泡在水裡,仰倒在池邊,靜靜的閉目養神起來。

    隨著他父皇生病,這幾年越發的喜怒無常了。李國公若是回京的時候,對李國公還算和顏悅色,可是對著他的舅父晉國公,就有些不太近人情。

    半年前晉國公上奏折要求嚴懲凌遲了盧氏族長的神策將軍秦鋒,就給他父皇劈頭蓋臉的一陣罵給訓斥了回去。

    而過去,即使他父皇再怎麼生氣,也是不會對朝中重臣這般不客氣的。

    打壓了舅舅的面子,就是打了他的耳光。全天下都知道晉國公府是最大的外戚,是他的依仗,是東宮過半屬官的昔日上官。

    楚承宣確實不喜歡被人擺佈,但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想要做好一位儲君,僅僅有能力是不夠的。

    還得有人。

    一想到這些讓人郁卒的東西,楚承宣就覺得連原本溫暖的池水都變得冰冷了起來,索性胡亂擦了幾下,就要起來更衣。

    他父皇胃疾發作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在旁邊,他在這裡磨蹭了這麼久,御醫應該已經施治過了,主殿的狼藉肯定也處理完畢。

    等他穿衣的時候,卻被放在面前的半舊衣袍嚇了一跳。

    衣服倒不稀奇,只是上面繡著龍、翟紋及十二章紋,一望便是他父皇的常服。

    他的太子冠服上也有龍,但是降龍,且只有四爪。

    宦官總管黃申春有意賣好,便笑著和太子解釋道:「陛下擔心太子殿下受了風寒,便讓奴婢送了這些衣袍過來。雖然是都是半舊的,但都是極乾淨的,殿下可以先穿著御寒。」

    「這些果真是父皇所賜?」

    「殿下,若不是陛下所賜,誰敢拿天子的衣袍出來給您洗換呢?這可是天家的榮寵,也獨獨只有您能讓陛下這麼記掛在心上,還擔心東宮路遠,過來著涼呢。」

    楚承宣被黃申春的一番話說的心中滾燙,抱著父親的舊衣冠就落了幾滴淚。

    無論他父皇有多喜怒無常,就和他母后說的似的,他父皇如今病弱,自然是想的多些,但只要用一顆真誠的孝心伺候,父皇總是能看見的。

    「殿下,您快更衣吧,別真著了涼,反倒要讓陛下勞神了。殿中如今還不知是什麼情形,陛下身子虛弱,還需要您侍疾吶。」

    黃申春見太子光顧著抱著衣冠發呆,忍不住出聲催促。

    楚承宣拿起明黃的中衣,握在手裡好一陣子,莫名的升起一陣不安。可那明黃的顏色、那升龍的圖案,都對他產生了極大的誘惑之力。就像賭客見到賭局,嫖客見到絕世美女,饕客遇見了極品的美味一般。他摩挲著大襖衣領上的暗色雲紋,終是沒有忍住誘惑。「伺候本宮更衣。」

    楚睿這次發作,除了胃部火燒火燎,頭還有些疼。莫說是批閱奏折了,就連坐著都覺得無力的很。

    他躺在寢宮的床上,想著自己的兒子究竟會怎麼做。

    是誠惶誠恐的謝絕,讓宮人去東宮找一套乾淨的衣服送過來呢?

    還是換上髒污的衣服,向他告罪回東宮去換衣服?

    而到最後,楚睿只等來了穿著一身半舊龍袞,腳下踩著粉底皁靴的太子。

    他的太子,不知不覺間已經長到這般大了。

    大到足以穿下他的衣衫,而且似模似樣。

    他居然連鞋子都一併換了。

    楚睿感到一陣疲憊,疲憊的連喘氣都覺得是種煎熬。

    四周的空氣像是千鈞重似的迎面向他壓來,壓的他覺得自己就快要變身成一匹野獸。

    天子之怒,伏屍千里。

    ……

    不不不,他不能變成那種怪物。

    「太子,今日朕實在是太過疲乏,你今日功課做得很好,先回東宮去吧。」楚睿捂著額頭,虛弱無力地吩咐自己的兒子。「這身衣衫是十餘年前朕剛剛登基的時候穿的,如今你穿著正好,便賜予你吧。也算是一件舊物,不時看看,睹物思人一番,也是妙事。」

    這話說的就十分悲觀了。

    楚承宣心裡一陣難過,哽咽的不知道該怎麼奏對才好。

    楚睿看著自家兒子低著頭連話都不說,心中更是蒼冷,擺擺手讓他下去。

    「父皇,兒臣還是留下來伺候……」

    「朕說下去!」楚睿猛然拿下揉著額頭的手,睜開眼,用犀利的目光射向太子。「朕累了。」

    楚承宣驚得只能躬身退出殿外,不敢再多說留下來侍疾的事情。

    算了,還是去找母后吧。

    母后一定有法子讓父皇展顏的。

    楚睿心中的猛虎被他強壓了下去,但心底的失望和難過卻是怎麼也消散不去的。

    罷了,還是想想開心的事吧。

    「來人啊,把小皇子抱來,朕要問問他的功課。」

    門口的宮人捂嘴一笑。

    說是問問功課,怕是又要逗弄小皇子了。

    小皇子也是有趣,在這宮裡,怕是再也找不到性格這麼可愛的人了。

    即使是孩子。

    小皇子正在一群宮女太監的包圍下逛著各處的園子。因為他不准宮人們靠近,這些宮人也只能在他後面幾步遠的地方看著他漫無目的在各種地方逗留,還不時的和花草樹木說說話什麼的。

    「這個被雷劈過,所以才會是這個樣子。」小皇子摸了摸一截漆黑的樹幹,向顧卿問道:「阿姨,宮裡人都說這樹成了精,所以老天要劈死它。你看看,它是真的成了精嗎?」

    顧卿哪裡知道這樹是不是成了精,連這到底是棵什麼樹都不知道,只能乾笑著也跟著胡亂摸了摸枯樹,正準備開口……

    「小殿下,總算是找到您了!」一個匆匆而來的紅衣太監從後面抱起了楚承平。「陛下想您了,正招您去陪駕呢。」

    「可是我答應母后晚膳之前要回去的……」

    「哎喲我的小殿下喲!皇帝陛下招您,皇后娘娘怎麼會怪罪您沒有回去用晚膳呢!」

    「我答應了母后啊。答應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的。」小皇子慢吞吞的說完,又想了想。「可是我也想父皇了。算了,先帶我去找父皇吧,我自己和父皇說,晚膳之前一定要回去。」

    「行行行,小殿下您說什麼是什麼!」

    那太監抱著楚承平走的飛快,顧卿心中好奇,便也跟著太監和小皇子後面走。

    小皇子見神仙阿姨還跟著他,張口要喊,顧卿嚇得趕緊比劃,用手摀住嘴,連連比劃。

    天啊!這要喊了,小皇子會不會被人當得了癔症的小孩啊!

    皇宮裡和外面可不一樣!

    小皇子咬了咬手指,見這神仙阿姨不讓他說話,便乖乖的不說了。他想問問能不能順便看看他父皇的胃的。既然阿姨跟著他走了,應該是會看的吧。

    到了春日殿的寢宮,那太監放下小皇子,打開門讓他進去。顧卿跟著楚承平身後,也一起進了寢宮。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皇帝的寢宮。

    嘖嘖,多少女人擠破頭想進這裡。

    姑娘我還不是隨隨便便進來了!

    「是朕的平兒來了嗎?」楚睿看見一團紅紅的東西過來,心情先好了幾分。「到朕這兒來。」

    小皇子不緊不慢的往父皇的床邊走了過去,下跪見禮。「兒臣給父皇請安。」

    「起來吧。」

    「父皇胃是又疼了嗎?」小皇子爬起身,擔憂的看著倚靠在床上的父皇。

    一旁的顧卿難以置信的摀住嘴,完全不知道楚睿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就跟後世那些被各種惡疾折磨的患者一樣,楚睿已經形銷骨立,連精氣神都沒了。

    她還記得自己以前來求助皇帝時,楚睿只是微微彎了彎身子,就把她嚇得跪了下去,毫無什麼現代人的氣節和平等可言。而如今,她覺得自己都能隨隨便便掐死兩個這樣搖搖欲墜的皇帝。

    「是啊,父皇是胃又疼了。你到父皇的床上來,幫父皇揉一揉好嗎?」楚睿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幼子,微微笑了起來。

    「哦,那兒臣……」

    「楚承平,不要上去。那是你父親的床,不是你的!」顧卿突然出聲。她突然鬼使神差的想到了以前太子來他家探望時候的事。

    這位皇帝和他的太子,是同一類人。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他可以這麼說,你卻不能夠這麼做。雖然楚承平還小,但誰知道楚睿會不會在心裡留個疙瘩,以後就不喜歡這個孩子了?

    這小孩多可愛啊,性子又憨的像是小豬一樣,應該被好好對待的。

    「兒臣還是不要上去了吧。」楚承平覺得聽神仙的沒錯,在床邊躊躇了一下,還是沒有爬上去。

    「哦,你不想幫父皇揉揉了嗎?」楚睿感興趣的捏了捏小兒子的耳垂。

    「兒臣幫您揉,您靠過來一點嘛。」小皇子站在床邊,把小手往父親的肚子上掏。只是他手短,夠不到靠後的父親。

    楚睿一下子坐正了身子。「平兒啊,既然要幫父皇揉揉,為什麼不到床上來呢?下面很冷的。」

    「因為那是父皇的床,不是孩兒的床啊。」楚承平把顧卿的話重複了一遍,「父皇的床,不是只能父皇睡嗎?」

    天子的寢宮,只能天子一人獨寢。

    便是皇后、眾妃,也只能等候皇帝駕臨她們的宮室的份兒。

    楚睿瞇著眼,正視起自己的小兒子。良久後,他舒了一口長氣,將身子移到了床邊。

    「好,父皇到床邊來,你要是冷,就叫宮人給你移個炭盆過來啊。」

    小皇子點了點頭,跪坐在床邊的踏板上,伸手給自己的父親揉肚子。

    「父皇,兒臣天黑了就要回坤元殿去。您早點睡好嗎?」

    「哦,為何天黑了就要回坤元殿去呢?」

    「兒臣答應了母后晚膳前一定要回去,不能貪玩的。」

    「來朕這裡也不行嗎?」

    「可是兒臣答應母后在前,人要有信用啊。」

    「哈哈哈,好好好,父皇放你晚膳前回去。父皇等會就睡。」

    小小的手,軟軟的,溫溫的,貼在了楚睿的胃上,一下一下的輕輕揉搓著。

    從胃裡,一直暖到心間。

    顧卿站在一旁,看著楚睿和緩的連眼角都放鬆下來的神情,也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太好了,她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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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楚承平:神仙阿姨,你到底有沒有看出我父皇是什麼病啊?

    顧卿:……完全忘了這件事。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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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3:24
第230章 神棍顧卿
   
太子穿著一身明黃出了門,這消息就如同插上了翅膀,飛向了各個地方。

    二皇子楚承威聽聞太子被賜了父皇的龍袍,氣的差的拍散了寢宮的桌子。

    太子大婚後,二皇子原本是很快就要回封地的。但皇帝一直沒有下旨讓他出宮,他也便厚著臉皮賴著,只是從東宮搬了出來而已。

    皇帝甚至沒有給他賜婚,更是讓他升起了一絲期待。

    要知道,皇子成婚,除了太子,其他皇子再受寵,也是要回封地去的。

    正是這份怪異的安排,讓太子時刻像是上緊了的發條,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但楚睿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後,便開始疑心所有人了。今年春天他就下了旨,給他賜了一門不怎麼顯赫的親事,限他明年年初回封地大婚。

    二皇子今年年底一過就要回封地,正是最尷尬的時候。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兄弟一步步接近那個位置,他的心裡滿滿的都是暴虐之情。他充滿怨懟的讓人把項城王世子楚應年找來,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和自家的皇叔討論「太子服明黃」這個問題。

    正是看了皇叔的下場和結局,二皇子楚承威才分外的懼怕起被賜到偏遠封地。若是作為皇帝的父親活著還好,若皇帝不在了,兄弟繼承皇位,他只有老死在偏僻的封地,成為無數個叫不上名字的閒散宗室之一。

    晉國公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連手中的筆畫出了幾道不規則的蜈蚣紋路都沒有注意。過了片刻,他歎了口氣,把手中的紫毫丟到了一邊,心中開始苦苦的想起補救的法子。

    幾年前,他和江道奇在聊到自家這位太子時,用的是「浮躁」一詞。

    當年他認為太子的「浮躁」,是因為年紀太小,略微過幾年就好。可是到如今,他卻發現這種「急躁」越來越厲害,幾乎到了「致命缺點」的地步。

    有些事不是不能做,但一旦做了,就要想好後路。

    楚睿其實也很急躁,總想著一勞永逸的解決掉世族之患。但他畢竟為君已久,在急躁之上,也懂得隱而不發,務求一擊斃命。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還是考慮下對策吧。

    話說太子穿著一身明黃就這麼晃過大半個宮群,朝著中宮的坤元殿而去。

    張搖光接到宮人的通報,說是太子來了,原本還很高興的放下手中諸般雜事,出去迎接自己的兒子。待看到太子穿著一身明黃前來,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連臉色也變成難看的死灰。

    「進殿,給我把衣服換了!」她幾乎是怒不可遏地脫口而出。

    楚承宣得了父皇的肯定,甚至被賜了剛剛登基時穿的舊時衣袍,心中是一片得意。他覺得這是父親的某種暗示。剛登基,繼承衣冠,已經長大……

    種種種種,都讓他的腳步差點飄了起來。可是自己母親的一句怒喝,頓時如同一盆冷水,從上到下將她澆了個乾淨。

    「母后,這衣冠乃是父皇所賜,並非兒臣擅自……」

    「我讓你把衣服換了!還有誰看到你穿著龍袍過來?」

    「……兒臣是從春日殿過來的。」

    張搖光的身子搖了搖,險些沒站穩。

    春日殿……

    那就是穿過半個皇宮了。

    張搖光逼著兒子進了殿,拿了一身少時在坤元殿的衣服穿了。只是他如今已經十八,小時候的衣服根本就穿不上,越穿越慌,越穿越狼狽,最後還是張搖光身邊一直伺候的女官看不過去,派人吩咐疾跑去東宮的明德殿,去給太子拿衣衫來。

    張搖光鐵青著臉,不知道是該為自己的兒子沒有繼承自己的敏銳而悲哀,還是為天家父子的互相試探而喪氣。

    君臣父子,已經比君臣夫妻還要難做了。

    大皇子換完了衣服,張搖光喝退宮人後讓他跪下,然後狠狠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母后……」

    「這一記耳光是告訴你,你父皇只要在位一天,他的東西就永遠是他的。即使是他給了,你也絕不能受!」她看著被打的愣愣發怔的兒子,忍不住指著他的腦袋說道:「莫說是你父皇,便是我,看著你這般滿身明黃,心裡都如同吃了蒼蠅一般噁心。你要你還在病中的父親怎麼想?兒子迫不及待就想換身衣袍了?」

    這話已是極重,說的太子冷汗淋漓。

    「母后教我!」

    「我便是教的你太多了,所以如今你才作繭自縛。」張搖光無力的跌坐在鳳座上,開始上下打量自己這個兒子。

    年輕,英俊,有才德,有賢名。怎麼就缺心眼呢?

    「我問你,我與你父皇為何要為你選李銳四人為伴讀?」

    「為了讓兒臣平衡軍方、勳貴、世族、宗室四派的勢力,不至於以後成為一個傀儡皇帝。」

    「聽說前日,禮部尚書向你上了今年國子監內試的名單,你接了?」

    「……孩兒接了。」

    「你為何要接?」

    「……兒臣想看看國子監有沒有可用的人才。」

    國子監裡都是州縣或官宦人家最優秀的子弟,他如今東宮尚有餘位,又不想從世族人家裡再多選子弟了,便把注意打到了寒門上。

    「你是覺得晉國公府和其他世族對你插手太多,想要急著甩開他們了是不是?」張搖光冷笑一聲,「你覺得你父皇給你換了太子賓客,讓晉國公的人離你遠一點,是你父皇對你隱隱的暗示,所以你急著投其所好,表現出自己對世族並沒有那麼依賴,是不是?」

    太子被皇后越問越心驚,直接跪倒在地上。「請母后教我!」

    「世家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旦沾染上,拋棄幾乎是不可能了。便是你父皇,當初也是靠著世族支持才坐穩了皇位。你壞就壞在太急,不但沒領會對你父皇的意思,反倒顯示出你涼薄自私的天性來。」張搖光失望的看著兒子。「世族並非大楚之禍,世族坐大才是大楚之禍。你若用了,便要用好,只是不要被控制便是。結果你一邊用,一邊表現出隨時可以拋棄他們的意思,誰會用真心輔佐於你?」

    「還有齊邵之事,你差的實在太多。太子賓客負責輔佐太子理事,教導太子朝政。皇帝將齊邵這般有為的年輕臣子放到你身邊做賓客,不是為了教導你,而是要看著你。」

    「結果你卻急著表現出招攬齊邵之意,說不定齊邵心裡還在笑話你蠢笨如豬,連他到底站在哪一邊的都不知道!」

    「兒臣並沒有招攬齊邵……」

    「齊卿才冠當世,可謂王佐之才。」

    張搖光的話一出,楚承宣就驚駭的連退三步,說不出話來。

    「你覺得我在監視你,連你私下和齊邵說的話都知道是不是?」張搖光是何等人物,一看兒子的神情便恨不得再給他兩個耳光。「你是不是還覺得,我這皇后做的一手遮天,連東宮都插了耳目,以後說不定牝雞司晨,操縱起你來了?」

    「兒臣不敢!」

    「你是從我肚子裡掉下來的,你的那些所謂的智謀見識,都是我從小悉心教導,你想什麼,我會不知?」張搖光被氣的反倒冷靜了起來。「罷了,事已至此,說這麼多也是枉然。」

    「你和齊邵的對話,自然只有你和齊邵得知,齊邵告訴了誰,誰又會質問我,質問我又是為了提點誰,你好好想想。」

    「兒臣……兒臣……」

    「只要你不損德行,你這太子之位便不會動搖,你完全可以不必如此自危。朝臣不是白癡,既然站到了你的身後,輕易不會換主。即使你父皇想要廢你,滿朝文武第一個就不答應。但你再這般自毀城牆,就難說了。」

    「若不是你是我兒子,我何必要和你說這麼多。誰稀罕當那個擺設一樣的太后,如今本宮是正宮皇后,天底下已經不會有比我更有權勢的女人了。你說本宮是願意當太后呢,還是當皇后?」

    太子不敢回答。他母親自稱「本宮」,便不是把他當兒子來訓斥了。

    「齊邵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就如我不稀罕那個『哀家』一樣,你也別以為人人都稀罕輔佐太子,你回去吧。」張搖光擺了擺手,示意兒子下去。

    楚承宣幾乎是魂不守舍的離開了坤元殿。

    至於那身換下龍袍,等皇后送回明德殿的時候,皇后只托宮人說了三個字。

    「供起來。」

###########################

     中宮,永安殿。

    永安殿是中宮的配殿,歷來居住未成年的皇子和公主。如今昇平早已出嫁,太子居住東宮,這座永安殿,便是剛剛五歲的小皇子住所。

    顧卿跟在小皇子身邊跟了三天,便明白了為什麼張搖光那樣的女人,會放心讓自己的兒子一個人在御花園玩,身邊只帶著十幾個宮人。

    若她是小皇子的媽,她也不操心。

    小皇子和李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孩子。

    李湄是那種「存在感」很強的孩子。不但自己存在感強,她也關注身邊每一個人。顧卿在李湄身邊的時候,只要自己在李湄視線所及之內,她就一定會拉著自己說東說西,問這問那,那種強烈,讓顧卿有時候都差點忘了自己是個阿飄。

    而小皇子楚承平則不同。他是那種很安靜的小孩。

    照理說,這種排行最小,對父兄都無威脅,又被所有人捧在手裡的小皇子,要麼就被寵的不知天高地厚驕橫跋扈,要麼就天真可愛外向熱情才對,但小皇子卻不,他就安安靜靜的做自己的事,拍個皮球也能自己玩上很久。

    大人建議他做什麼,他就睜圓了那雙杏兒眼思考一會兒,能做就做,不願意做就說不想做,既不吵鬧,也不會會不講理。

    待在小皇子身邊,顧卿很快就覺得自己這個大人都無理取鬧了起來。

    哎喲這個性格,像她這樣「歡快」的,呆的有些無聊啊。

    「平平啊,你怎麼不去找你的兄弟們玩呢?」

    「我不叫平平。」小皇子放下手中的一大把棋子,抬頭看著顧卿。「我叫楚承平。」

    「好好好,楚承平。我還是喊你小皇子好了。」顧卿總覺得楚承平喊起來像是小孩子犯了什麼錯,老師在點名似的。「你怎麼不去找兄弟們玩呢?」

    「他們都說自己很忙。」小皇子將黑色棋子和白色棋子放在面前擺弄了起來,又拿著幾個圓形的小木塊放在中間圍住。

    「我母后也很忙。既然大家都忙,我不忙,我就不要刺激他們了。」

    「呃?啥?刺激什麼?」顧卿第一次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

    「我不忙,他們卻忙得連和弟弟玩的時間都沒有,豈不是很可憐嗎?所以我不能在他們面前炫耀我不忙啊。」小皇子頭也不抬地說出了自己的邏輯。

    「呵,呵呵,原來是這種刺激……」顧卿乾笑了幾聲,滿腹黑線。

    媽媽咪啊,誰會羨慕這種「閒」啊!

    誰會和五歲孩子比「不忙」啊!

    這是什麼邏輯啊!

    「你現在在玩什麼?為什麼不在棋盤上下圍棋呢?」顧卿坐在小皇子的身邊,再也受不了這種無聲的寂靜,忍不住還是誘他開了口。

    「我不在下圍棋。」小皇子將幾個白子丟到木塊外面。「現在它們陣亡了。」

    「啊?哈?什麼?」

    「這是我的軍隊。」小皇子指了指黑子,又指了指白子。「這是敵人的軍隊。」

    顧卿看著圓溜溜的圍棋棋子,恨不得抱牆痛哭。

    她果然還是比較適合應付熊孩子嗎?

    和這種安安靜靜的美正太什麼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相處啊!

    這不就是棋子嘛?!

    「那木塊呢?」

    「這是城牆啊。」小皇子將三個白棋子拿到木塊上,又推出五個黑棋子在城牆邊。隨後扔掉兩個黑棋子,再扔掉一個白棋子,繼續往復,直到最後一顆白子也沒有。

    恕顧卿智商不夠,反正她是看不出小皇子到底在做什麼。所以她問了。

    「守城容易攻城難,所以我派五個小兵去攻城,三個小兵就要來守。打一仗,死一個守軍,兩個攻軍,丟到一邊,補充雙方的棋子繼續打。我想看看,到底能守多少個回合。」

    「呃……」顧卿愣了愣,「誰教你這麼玩的?」

    「上次去太子哥哥那裡,李銳和秦斌在沙盤上這麼玩,我就記下了。」他是皇子,是李銳和秦斌的「上位者」,這世上能被他喊哥哥的人,唯有龍子。所以他喊起兩個人的名字,並不用「哥哥」的敬稱。

    只是五歲的孩子,「君臣」這一套,也已經刻入骨子裡去了。

    「這些兵死了,要安葬。」小皇子捻起死掉的棋子,將它們放在一個小盒子裡。

    顧卿看的滿頭霧水,「安葬?」

    「嗯,上次李銳說,小兵死了,不能就地掩埋,事後要安葬,至少把骨灰帶回鄉。曝於荒野會有瘟疫。我的小兵死了,我要把它們安葬。」

    「可白子不是你的兵啊。」

    「城攻下了,白子就是我的兵了。所以也要安葬。都已經死了,反正黑子也是要安葬的,一起安葬了,又不費什麼事。」

    小皇子用著稚嫩的聲音說著莫名其妙的童話,可是顧卿卻愣在一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覺得這個小孩很厲害,很可怕,很敏銳,卻不知道他究竟可怕在哪裡,厲害在哪裡。

    她覺悟不夠,也不會識人,可就是覺得這個五歲的小孩心裡,有一個她們這樣的大人觸及不到的廣大世界。

    在那個世界裡,士兵是黑子和白子,木塊是圍牆,盒子是棺木,他們或誓死守城,或拚命攻城,他們各為其主,爭鬥的無比激烈,恍如有著不共戴天的仇人。

    然而城攻下了,棋子的主人說,白子也是我的人了。

    於是生前鬥得你死我活,死後同穴,死者一律平等,分不出你我。

    顧卿不知道這代表什麼。先前她以為這個孩子是頭憨厚的小豬,連說話都是慢吞吞的。

    現在她知道了,這不是小豬,而是老虎。

    扮豬的老虎。

    顧卿不是個信命的人,可來回不停的穿越,張璇璣甚至要用生命換她來這邊,一定是有著什麼道理。

    先前她離不開李湄,如今她離不開楚承平,彷彿冥冥中有什麼天意。

    難不成,這孩子以後要和李湄在一起?

    顧卿立刻拿出挑剔孫女婿的目光,使勁打量起將「活下來」的黑子擺成一排,放在「棺木」前排隊的小皇子。不過是片刻,顧卿便洩了氣。

    「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怎麼老是覺得我家李湄會糟蹋了這個孩子啊……」顧卿忍不住喃喃低語,面前浮現的是小李湄和楚承平一言不合,腳踩皇子的樣子。

    想起兩孩子的洞房花燭夜,也是李湄一個吃痛,就把小皇子直接錘出個洞來……

    顧卿打了個哆嗦,覺得這想像實在是太可怕了。

    不過這孩子以後前途應該不差,想法子照顧照顧自家人,還是可以的嘛。

    顧卿想到這裡,笑瞇瞇地坐在小皇子身邊,和他說道:「阿姨不能下來很久的,所以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你了。你這麼玩實在是無聊,你下次去你哥哥那,遇見李銳,就和他說一聲,讓他把『玲瓏閣』裡的玩意都給你帶一份來玩。」如果玲瓏閣還沒倒的話。

    「玲瓏閣,那是什麼?」

    「那是一個有著許多許多奇妙遊戲的地方。如果你沒人玩,可以叫宮人陪你玩,也可以去找你哥哥、父皇或者母后玩。」就算玲瓏閣倒了,家裡應該還有不少遊戲呢。

    「哦,好的。我會去要的。」楚承平點了點頭。「你說的那些遊戲我好像見過,太子哥哥那裡有不少。他說我太小了,不能玩。」

    「也有小孩子可以玩的。」顧卿拍了拍他的頭。「阿姨難得過來一趟,乾脆點化(忽悠)點化(忽悠)你吧。」

    顧卿學著張玄說話的表情,一本正經的裝著神棍。

    「你今年才五歲,也不知道長大後能記得多少……」

    「我會記得的。我母后去年說過的話,我都還一直記著呢。」小皇子正襟危坐,做洗耳恭聽狀。

    「京中的信國公府,是很值得信任的人家,若是你長大了,可以和李家人交好關係,他們都是好人,會對你很你好的。當然,他們要對你好,你也要對他們很好。否則他們就會傷心了。」

    「哦。」信國公府是嗎?他記住了。

    「只是李家有個小姐姐很凶,不過雖然凶,卻是個很好的姑娘。若是你被欺負了,不要生氣啊。」顧卿笑瞇瞇地給小皇子打預防針。

    李家有個很凶但是很好的小姐姐,不能對她生氣。

    「若是你有什麼想要的,或者想要出去玩,就去找東宮的李銳。他是個面冷心善,喜歡小孩的人。要是有危險,也可以找他。他力氣很大,能夠保護你。」顧卿想了想,覺得這小皇子唯一能接觸到的李家人怕是只有李銳了,便拚命給李銳加分。

    「他要是不理我呢?」小皇子抬頭看著顧卿。「你是神仙,可我不是神仙啊……」

    「呃……」顧卿詞窮了。她忘了人家李銳還不一定願意帶個小屁孩呢。

    顧卿想了想,突然壞笑著和小皇子支起招來:「那你就和他說,是有個神仙這麼吩咐你的。」

    嘿嘿嘿嘿。

    「見到他,你就這麼說:那個神仙還讓你問他……」

    「『是不是很豐腴,有沒有很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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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湄:我哪裡凶了!我只是力氣大,和凶搭不上關係!說我凶,我揍死你喲!

    作者:……擦汗跑走。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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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3:44
第231章 神仙問你

    顧卿陪了小皇子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的上午,清醒後的楚承平習慣性的看著自己的右手,卻發現那個每天晚上說著故事陪他睡覺的神仙阿姨不見了。

    什麼都沒留下,就如同她來時一樣。

    楚承平呆呆的坐在床沿許久,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明明只是一個隨隨便便闖進別人生活的狸貓仙,長得也只是清麗而已,卻讓他滿身心的信任,又覺得十分熟悉。

    他與她就像是有種十分親密的聯繫,卻不是父母骨肉的那種聯繫。

    就像是一個在腦海裡一直很熟悉很溫柔的人,終於有一天走到了你的面前,和你說了一聲:「嘿,我來了」那麼的毫無違和之感。他甚至沒有問那個狸貓仙到底叫什麼名字。

    楚承平知道,這充滿奇幻色彩的三天三夜,將成為自己一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一段時光。

    唔,好可惜,昨天的故事沒聽完就睡著了。

    花木蘭到底最後有沒有當上尚書郎呢?

    顧卿走後的第三天,楚承平跟自己的母親說要去找太子哥哥玩,張搖光想了想,覺得讓小兒子開解下大兒子的低落也不錯,便叫宮人抱著他去東宮找太子。

    小皇子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而且從來不胡亂告狀。中宮的所有宮人都喜愛他。

    得了差事的宮人穩穩的抱著小皇子,身後跟著一堆宮女和太監,浩浩蕩蕩的向東宮而去。

    在宮裡,只有最得寵的小皇子楚承平才被允許這樣子亂走。在楚承平三歲之前,通常是皇帝出現在哪裡,小皇子就在哪裡。楚睿身體還好的時候,甚至有過把他抱在膝上處理公事的情景。

    世人總偏愛小兒子大孫子,即使放在天家之上,也沒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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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明德殿。

    「殿下還是不見人嗎?」李銳站在明德殿的書房前,蹙著眉問門外伺候的太監。

    那太監點了點頭。

    「早上太子妃來過,都被勸回去了。」

    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好,宮裡上下全都知道。連太子妃都勸不出來,李銳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位公公,知道秦翊衛和仇舍人去哪兒了嗎?」

    「李大人,雜家只是一個小小的宦臣,哪裡知道兩位大人的行蹤啊。」

    李銳知道這黃公公是皇上身邊大太監黃申春的義子,也是太子的心腹。若是他說不知道,便是一個字也不會吐出來,只得無奈的在門口盤桓了一下,對著裡面喊道:「太子殿下,無論如何,您午膳還是要用的。若是陛下點召,您卻沒有進食,倒時候腹鳴如鼓,豈不是御前失儀?」

    旁邊的宮人都忍俊不禁,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來。

    這位左庶子大人,自從娶妻以後人變得輕鬆多了,也沒有經常板著個臉,看起來仇大苦深的樣子。

    春風得意,春風得意啊。

    過了片刻,裡面傳來太子低沉的「我知道了」,便又沒有了下文。

    李銳是守孝期後被提為「左庶子」的,相當於太子身邊的秘書,負責撰文和處理宮中的各種詔令。而他會從六品被提到五品,他自己曾經揣測過皇帝的心思,覺得一是對他這麼多年守孝沒有陞遷的補償,二是他要娶晉國公家的女兒,官位太小了難看,三就是想彌補他這幾年沒在太子身邊的最重要時間,要他快速的適應起來。

    只是他畢竟離開了太子身邊三年之久了。

    這三年,熊平因為要經常給妹妹送信,來往信國公府比較多;仇牧和自家弟弟成了好友;而秦斌因為前方戰事的原因,也常常來信國公府打探消息。

    是以他守孝三年,並沒有和幾位伴讀同學疏遠,但和太子的距離,卻是難免有些生疏了。若不是他娶了太子殿下的表妹為妻,怕是兩人還是要磨合一陣才能適應。

    但錯過的時間畢竟就是錯過的時間。就如今天這樣,太子在朝上被人彈劾「著天子衣袍示眾,視君父臣綱為無物,驕恣無度」,臉色鐵青的回了殿,而後將仇牧和秦斌都派出去了,只留下他一人乾著急。

    熊平自從大婚後就不再伴讀了,如今在國子監做一博士。他這人性格和善,不愛傾軋,在國子監裡挺好。他的父親熊樂如今是大楚第一「神匠」,由他設計督造的橋樑和建築無數,偶爾也幫人造造園子,人稱「樂公」。如今為了支持兒子,也客串在國子監教教「數」這一門學問。

    李銳在太子的門口站了半晌,見裡面一點動靜沒有,不由得有些洩氣。

    當年他還在伴讀的時候,太子並沒有這麼「嬌氣」的。

    剛入宮伴讀時,他和秦斌總是拖後腿,他底子差,秦斌根本就是不學無術,連累當時還是大皇子的太子經常被二皇子熱嘲冷諷,甚至學士都認為是陛下識人不清,找了兩個紈褲子弟進宮。

    而他們那時候咬牙忍著,功課做不完,太子就一晚上不睡覺盯著他們完善它;課上的聽不懂,太子不停的開小灶教他們……

    如今的挫折,在李銳看來,和當年的熱嘲冷諷本質上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是放在了檯面上,刺激的更狠了一些而已。

    對於這些人,決不能認輸,更不能表現的軟弱,應該把頭昂的更高來迎接挑釁才是啊。

    更何況,陛下不是怒斥了那個上折的御史,說明衣冠是他所賜,責罵他「刺窺皇家之事」,立刻把他罷官了嗎?

    李銳正在倚著殿前的柱子發愁,門口卻有宮人匆匆走進來報。

    「太子殿下,小皇子來找您了。」

    裡面靜了片刻,太子的聲音還是響起:「告訴皇弟,我今日累了,讓他回去。」

    「可是殿下,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希望您今天能帶帶小皇子。」那太監得了皇后宮中主管太監的吩咐,不敢不複述一遍。

    「……我要沐浴用膳,李銳,你陪我小弟一會兒,將他帶到上陽殿去,我等會就來。」而後就是搬動重物的聲音。

    李銳歎了口氣,口中稱「是」,便轉出殿下的廊柱,朝著門口去迎接小皇子。

    東宮有七殿十二院,如今都是太子楚承宣的住所。在這七殿裡,明德殿是太子起居之所,非近臣不得靠近,其他宮殿都是屬官和臣僚辦事的地方。

    上陽殿因為是早些年太子還是大皇子時居住的地方,便變得有些特殊,成為太子招待心腹和好友的宮殿。

    小皇子楚承平看著那個身材高大、樣貌英俊的東宮左庶子李銳向他走來,歪著頭在想神仙阿姨跟他說的「外冷內熱」是個什麼性格。

    這個李銳的身高高的駭人,即使是他,每次走在他的身邊,都會心驚膽跳一陣。

    東宮有傳聞,說有一次東宮門前有棵樹被雷劈倒了,擋了太子出行,這位左庶子只憑一人之力便扛走了古樹,成了宮裡無數宮女愛慕心戀的對象。

    至於什麼是愛慕心戀,五歲的小皇子沒有概念。但能扛走一棵樹,在小皇子的心目中簡直就和野豬精沒什麼區別了。

    李銳家裡就有一個六歲的妹妹,一直視若珍寶,所以對於和小妹同月同日的小皇子,就難免有些愛屋及烏。

    更何況小皇子長得白淨可愛,是個正常人,都更喜歡乖巧伶俐的孩子。

    「小皇子殿下,太子殿下正在沐浴,吩咐臣帶您去上陽殿等候。」李銳伸手從太監手裡接過小皇子,略微一抖,便蹙了蹙眉。他比自家小妹輕多了。是他家小妹吃的太多了,還是這位皇子太瘦弱?

    ……唔,好像是後面那個。

    回頭去東府,趕緊叫她少吃點。

    小皇子新鮮的看著不同視線的風景,覺得以往被身材矮小的太監和宮女們抱著弱爆了。

    長得高的人真好啊,連看那棵梅樹上的梅花,都不需要踮腳。

    小皇子往前後望了望,看到的都是一片頭頂。

    「真好……」他站在地上,只能看到別人的腰。

    「什麼真好?」李銳毫不費力的抱著小皇子,低聲問他。

    「你長得真高,真好。」小皇子嘀咕著,「你是不是從小就看別人的頭頂?」

    李銳失笑,「不,臣也是十三四歲時才開始長高,到了十七歲時長到八尺的。」

    「那你有沒有見過比你還高的人?」小皇子好奇的問。

    「有過幾次。」李銳想了想,宮中還是有兩三個宿衛比他高的。

    「那你見到比自己高的人,有什麼感覺?」

    「咦,小皇子殿下問這個為什麼?」李銳好奇地看了眼坐在他胳膊上的孩子。

    「我就是想知道嘛。」

    「唔,先是很不願承認,然後就是不高興,畢竟臣已經習慣了看的是別人的頭頂。最後就會想要結識一番,看看他是不是和臣一般有這般大的力氣。」李銳自豪地一笑,「不過事實證明,力氣和身高無關。」

    夭壽喲!他家妹妹如今一拳能打斷小樹了!

    他家花奶奶還在教她妹妹武藝!

    楚承平覺得這答案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出口說:「我這幾天,遇見了一個神仙。」

    「哦,是什麼神仙呢?」李銳笑了笑,以為是小孩子的癡人說夢。他妹妹以前有段時間也和他說見到了妖怪大嬸,而且還是沒用只能蹦來蹦去的兔子精。果然小孩子的思路都是一樣的嗎?

    「我不知道她是什麼神仙,不過我覺得十有八九是狸貓仙。」小皇子想起那一身都在大笑的狸貓,點了點頭。「唔,藍色的狸貓。」

    「哈哈哈。」李銳笑的更開懷了,「藍色的狸貓?」

    「嗯。那狸貓仙叫我來找你,說你是個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要我信任你,又叫你照顧我,保護我。」小皇子看著李銳的眼睛,知道他不信。

    李銳的眼裡全是笑意。

    「殿下,您是皇子,信國公府是臣屬,自然要效忠皇家的。不必神仙吩咐,臣也會照顧您,保護您的。」

    不得不說,李銳用這樣低沉磁性的聲音哄著自己,而他又第一次安全的坐在這麼高的臂彎上一直搖晃,楚承平感覺自己都要舒服的睡著了。不過他還是嚴肅地板起了小臉,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個神仙叫我和你說,若是你不信,就叫我問你,『是不是很豐腴,有沒有很……』」

    「殿下,這裡人多,我們還是進殿再說吧。」李銳的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他幾乎是馬上打斷了小皇子的話。

    「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神仙說的話也真是奇怪,什麼叫『是不是很豐腴……』」

    「殿下,您看今天的太陽這麼大,我們是不是快點去上陽殿比較好?」李銳急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知道旁邊有許多宮人正支著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算了,臣還是跑著去吧,您抓穩了……」

    「可是現在是冬天,太陽不大啊,李銳。」

    「啊,冬天的太陽更曬人不是嗎?」李銳一邊說著前言不搭後語的話,一邊抱著小皇子猛地往上陽殿跑。

    身後的宮人們嚇得要命,因為小皇子不知道在這位年輕的李大人耳邊說了什麼,使得這位大人的腳步不是莫名其妙被絆倒,就是無緣無故撞到人。而小皇子則是很輕鬆的笑著,甚至因為李大人的東倒西歪發出了歡快的聲音。

    我的個祖宗誒!摔了小皇子,他們屁股就保不住了!

    不,下半輩子說不定就在浣衣局過了!

    李銳抱著小皇子飛快的奔跑著,一邊跑一邊罵著奶奶坑孫,到了天上還不忘指揮後人帶小孩。

    難道是因為小皇子是奶奶教皇后殿下生育之法生下的,所以對他分外關心?

    還是因為小皇子有什麼特殊的,讓已經故去的奶奶還要費勁心思托夢?

    既然已經托夢了,為什麼不直接托給他呢?還要讓這五歲的稚子問……

    問……

    問……

    問候他夫人!

    「李大人,你還沒告訴我,神仙為什麼說,『是不是很豐腴,有沒有很耐心』啊。」小皇子發現逗弄這個哥哥身邊的高個子很有趣,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李銳頓時左腳絆右腳,往前踉蹌了幾下。

    ……好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咒語。

    他太可憐了,還是不要逗他了。

    現在先保留,下次還可以再用。

    冬日裡有些冷冽的空氣,卻好到楚承平想要大聲歡叫,從未被這樣抱著疾奔過的快活讓他舒爽的甚至忘了身後還有一群可憐的宮人跑的快要斷氣。

    他就這麼被李銳抱著,一路像是風馳電掣一般衝進了上陽殿的範圍裡。

    他看到宮門口守衛安全的侍衛看到這樣的他們嚇得瞪圓了眼睛,就像是看見兩隻藍色的狸貓蹦跳著跑進了宮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快樂的小皇子,終究還是興奮地大聲叫了出來。

    李銳運動後快速呼吸所帶出的白霧,和小皇子大叫後嘴裡噴出的白氣融合在了一起,像是一團雲煙一般不停的升騰。

    小皇子看著這美妙的畫面,像是被誘惑般伸出手戳起了那團白霧。

    如果李家的人都是這樣的性格……

    那從此刻起,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喜歡李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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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代。

    顧卿從小皇子身邊回了自己身體以後,經過一個月的休養,終於出了院。

    這一個月裡,顧卿都沒有再犯過頭暈,也沒有穿回去過。

    出院後,她果斷的遞交了申請,想要辭職。

    就和她母上大人說的一樣,這段時間她八字和醫院犯沖,什麼倒霉事都受了一遍,而且還莫名其妙多出好幾個同院的「追求者」,死纏爛打,就和蒼蠅一般。

    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幾個年輕英俊的醫生晚上在值班室裡鎖門是為什麼!

    那些護士天天你吵過來我吵過去又是為什麼!

    她要找老公,絕不找院裡那幾個男醫生!

    出人意料的是,劉院長不但沒有同意她的辭職,還破天荒的把前往美國麻省總醫院兒科學習的名額給了顧卿。

    「院長,你說什麼?下半年公派訪問學者項目的名額給我?教授們幹嗎?」顧卿簡直覺得不可思議。就因為她搶了個刀?

    「自然是不幹,不過這是X大那邊的意思。」劉院長也實話實說。「我們醫院是學校的行政單位,你的事跡在全國曝光後,X大醫學院成了這屆學生報考的熱門。X大醫學院甚至為學生們特地開了『防身術』、『搏擊術』兩門課。換句話說,你現在火了,一舉一動都有人觀望著。」

    「你以前差點過勞死的事情本來就受到廣泛爭議,現在又捲入醫患糾紛,如果讓你這時候辭職走了,X大和X大附屬兒科醫院的聲譽就會大大受到損失。所以顧卿,這次不是我們不讓你辭職,而是我們請求你不要辭職。」

    顧卿看著語氣誠懇的劉院長,只是想了片刻,就乾脆的收回辭職信,撕了個乾淨。「我服從院裡的安排,接受麻省總院的學習機會。」

    「我就知道你是個知道進退的好孩子!」劉院長大喜過望,「X大附屬醫院來指導的那位美籍神外專家還給你寫了一封推薦信。你若是願意,可以跟著他推薦的兒科專家學習。那位可是兒科方面的專家,是全球公認的權威!」他先前還怕顧卿說什麼「自尊」,推了這個機會呢!果然沒人能拒絕這個誘惑!

    顧卿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劉院長老奸巨猾。若是她不接受,那位神外專家的推薦信他大概就不會給她了。

    若是她有那封推薦信,即使不去麻省總醫院從零開始實習,也能想法子去考哈佛,然後進那位專家的門下學習。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她既然已經接受了所有人都皆大歡喜的結局,劉院長這玩的一點小花樣也就沒必要動怒。

    若是沒穿越前的自己,怕是真的會說出「富貴不能淫」這樣的話,掉頭就走的。而如今,她已經瞭解有些事不是人的關係,而是制度的原因,既然不能改變,那就只能適應,然後在適應後想法子改變。

    被當做輿論焦點也沒關係,被當成X大對外宣傳的一面旗幟也沒有關係。

    再難,也不會比信國公府的局面讓人厭煩。

    又要讓人賣命又要人自己先誠惶誠恐的接受什麼的……

    顧卿的父親做的是外貿生意,當年08年金融危機時,她家差點破產,全家都陷入了困境。是她脾氣暴躁的小叔頂著壓力抵押了自己的房子,借錢給她家度過了難關。

    也因為她家一直做外貿的原因,她從小英文就很好,還會一些法文和西班牙文,跟著父親跑了不少國家。暑假也經常去國外旅遊。

    對於去外國進修,在語言上,她一點問題都沒有。

    顧卿為了出國要跑很多手續,在這個跑手續的期間,她遇見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她戶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在一個很深的巷子裡,這巷子彎彎繞繞,寬窄只能讓一輛車通過。而這巷子兩頭通著的都不是主幹道,若不開車進來,就要下車步行很久,所以顧卿經常能看到有人開車開到一半兩頭會車,然後互不想讓的情形。但她從來沒有見過人這麼囧,被一隻狗攔了道的。

    巷子很窄,車門無法打開,那車裡的男人無奈的看著前面的狗,按了幾下喇叭,這狗卻就像聽不見似的坐在車頭前,就是不走。實在是太淡定了。

    那男人也有意思,把車頂的窗子打開了,從車頂上鑽了出來,挽起袖子把狗抱到牆角,指著它鼻子訓了一頓交通規則。

    顧卿就等著他車子過去好進派出所,眼見著男人已經說到「一隻在城市裡生存的狗一定要學會過馬路和讓車子,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麼有耐心巴拉巴拉」的時候,忍不住從牆後出來,啼笑皆非的出聲:「這位先生,我知道這隻狗攔了您的路不對,不過現在您的車攔了我的路,在城市裡生活了這麼久的您,能不能給我讓個路呢?」

    那男人正抓著狗的一隻前爪逼它發誓下次不亂跑到車下了,猛然間聽到顧卿的聲音,嚇得差點坐倒在地。

    顧卿和他打了個對面,矜持地對他點了點頭。

    衣冠楚楚,氣質斯文,應該受過高等教育。

    皮膚很白,大概不怎麼出門。

    「對不起對不起!」穿著西裝的青年不好意思的幾步蹬上自己車子的引擎蓋,又從車窗鑽進了車裡。整個動作無比熟練,看起來是經常運動的人。

    顧卿微微讓了讓路,讓那輛車通過。

    「呃……車牌號是MH370?」顧卿看著從她身邊開過去的雅閣,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這輛車怎麼沒失聯?」

    車裡的男人似是聽到了她的話一般,打開前面的車窗伸出頭,朝著後面擺了擺手。

    「真對不起啦,我第一次來,下次就不會開車進這種前寬後窄的巷子了!」

    顧卿點了點頭,從車子來時的路進了派出所。「你好,我是顧卿,我來拿我前天要開的證明。」

    「哦,好的,您稍等。」一個女警立刻站起身,去後面的桌上上找東西。科室裡還有兩個女警在聊著天。

    「剛才出去的西裝男挺帥的,為什麼事進來錄口供?」

    「他在家裡帶著耳機玩遊戲太入神,小偷還以為他家沒人,入室搶劫後見到屋子裡有人慌了,便敲了他的後腦勺,致使他昏迷了半年,剛剛才醒過來。他是受害人,好不容易醒了,局裡傳召他過來的。」

    「不會吧,看起來這麼斯文,應該是那種坐辦公室的白領啊,怎麼玩遊戲玩到被人敲暈了都不知道這麼*絲?」

    「白領就不能玩遊戲了?王思聰那麼有錢,不也*絲到玩遊戲嗎?」

    顧卿好笑的聽著兩個女警討論起那個男人是不是她們喜歡的類型。

    在家玩遊戲被打到昏迷嗎?

    果然是失聯了。

    「顧小姐,這是你的證明……」那女警剛剛遞出材料,立刻被眼前突然發生的事態嚇得一聲尖叫。

    顧卿只覺脖子上一涼,然後身後一直在等待辦理業務的微胖老太太貼了上來。

    「你們退後!再上前我就割了她的脖子!」那老太太的手一直在抖,說話卻很穩定。「我沒別的要求,你們讓我看看我被關起來的兒子!要不然,把我和他關在一起!」

    「老太太,您先別激動,別激動……」

    那女警嚇得話都說不清,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立刻有無數警察湧了進來。

    這速度,比他們醫院的保安利索多了。

    警察圍住拿著刀架著顧卿脖子的老太太,和可憐正好被她當做好欺負目標的顧卿,開始進行溝通。

    而被刀抵著脖子的顧卿翻了個白眼,不知道自己是衝撞了哪路神仙。

    在派出所裡遇見劫持……

    又見了刀子……

    張玄道長,我需要你幫我算算命了。

    難道我回一趟現代,就和這裡氣場不合了嗎?

###########################################3

作者有話要說:下面顧卿在古代待的時間比較長。恩恩。現代不會有事,繼續暈幾天,你們懂的。

    小劇場:

    顧卿:張玄道長,我需要你……

    張玄(激動):天君,我隨叫隨到!

    顧卿:……幫我算算命。

    張玄(沮喪):天君,我不會算命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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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5
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4:02
第232章 當年之約

    兩年後。

    「張諾。」

    「臣在。」

    「朕怕是活不了幾天了。」楚睿已經枯瘦的猶如脫了水的蔬菜,臉上是難看的灰敗顏色。昔日的雄心壯志、意氣風發,都變成了一片灰濛濛的死氣,籠罩在楚睿的上方。

    「陛下何必如此……」

    「張諾,別說那些好聽的面子話了。朕熬了五年,早就已經熬的不想活了。朕去了,對大楚反倒好些,北面十幾軍隊被困,朕卻病到連上朝都不行……」

    「陛下,居庸關有李國公和秦將軍的中軍守著,定能萬無一失。」張諾看著這位被病症折磨的欲生欲死的「君主」,他效忠了他二十年,他父親則是效忠了先皇二十年。兩代人四十年的時間,而後還要繼續效忠下去。畢竟太子是他的堂外甥。

    「居庸關朕並不擔心,大雪封了北方的通路,胡人自然也無法南下。朕擔心的是被困在北面的十幾萬人。糧道被大雪封斷,十幾萬人吃什麼呢?朕若是去了,喪禮不必辦的隆重,時間也不要太長,先把北方戰事解決吧。」楚睿說話都是出氣多吸氣少,但還是堅持著說完了。

    張諾不敢出聲,只悶著頭聽著。

    「朕這幾日,準備廢太子。」楚睿的話一出,張諾再也不能沉默了。

    「什麼?」他幾乎是立刻抬起頭,失聲說道:「可是陛下,太子並無失德之處……」

    「他有。」楚睿看著張諾,一字一句地說:「前日裡他侍疾,給朕該被子,想要掐死朕。」

    「他以為朕已經睡著了,可是朕沒有。」

    張諾頓時覺得無稽,皇帝這種情況,任誰都看得出沒有幾天好活了,就算他是太子,這時候也只會更加仁孝,等著國喪後登基了。「陛下,太子之位事關國運,太子殿下年紀最長,又是嫡子,六年來並無失德之處……」

    「真的沒有失德嗎?江家為他提供馬匹和兵器,是為了什麼?」楚睿的眼睛裡透出冰冷的寒意來,「朕什麼都知道,張諾。朕只是想看看,這孩子到底在做什麼。」

    「陛下,江家只是給了太子五十把好劍裝備東宮翊衛罷了。太子多次遇刺,越地之劍教京中的武備更為精良,所以江家好意拿來更換太子殿下身邊翊衛的武備;至於馬匹,那更是無稽之談,不過是幾匹汗血寶馬,玩物而已……」

    「張諾,朕叫你來,是要告訴你,朕意已決。這孩子寡情薄倖,對待東宮屬官外表寬宏,內裡涼薄,並非明君該有的氣度。這麼多年來,朕也曾想要信他,放手讓他學習政事,但他目光有所局限,一昧考慮加賦,也非仁君。」

    「若是擱五六年前,哪怕他要掐死朕,朕也讓他繼承皇位了。可如今內憂外患,北方有反賊作亂,南方南夷也作亂,更有胡人不停擾邊,太子做個守成之君可以,以他這般急躁的性子,加這般局勢,怕是守不了太久就要出亂子。」

    「陛下,您若廢太子,臣是第一個不會同意的。」張諾很堅定的說出了自己這方的意見。「就算太子再有缺點,如今也沒有更好的人選了。」

    「朕想讓平兒繼承皇位,你和李茂輔國。」

    「陛下,捨已經成年的太子不用,而用七八歲的稚子,這才是荒誕!臣能理解您如今御體違和,心有疑慮,但廢立之事不同鄉野人家分家產,事關社稷,更攸關萬民的生計。臣堅決不受這輔國大臣一職。」晉國公跪地辭命,拜伏不起。

    「宣兒和平兒都是你的外甥,一母同胞,平兒年紀尚小,更容易教導,朕不知你為何如此反對。據朕所知,太子也曾幾次拂了你的面子。」

    那是我故意這麼授意的!晉國公張諾在心裡怒吼。「此乃國事,並非家事。他是儲君臣乃是臣子,便是被訓斥,又有何不可?」

    楚睿就是討厭這些人迫不及待把他甩開,那楚承宣當「君」的態度。他心中躁鬱,一點好臉色也沒有的說:「朕半個月前就已經下了密旨給居庸關的李茂,讓他帶著中軍回來擁立新君。如今算算,應該已經過了通州了。」

    楚睿的話讓張諾抬起頭來,差點嘔血三升。「陛下,您這是要讓大楚血流成河啊!」

    太子身後站著多少已經站隊了的大臣和勳貴,遠的不說,近的江家、仇家就已經舉族來投。他身為太子太保,悉心教導太子這麼久,就等著他上位為君,怎麼可能此時功虧一簣?

    「若真是如此,您讓太子如何自處呢?」

    「朕的遺詔裡已經封了他膠東王,封地即墨。那裡並非窮山僻壤之地,用來終老,已經是足夠。朕只是廢了他的太子之位,他還是皇子,又有何不能自處的?」

    「臣……」

    「十萬中軍即刻就到,宮裡宮外朕也已經派人把守,此事木已成舟,決不能變。」楚睿擺擺手,讓身邊的人把晉國公「請」到偏殿去。「辛苦晉國公在宮裡稍住幾天,等李茂回京,朕便放你回家。你安心等著做你的輔國大臣兼晉國公吧。」

    「陛下!您這是要軟禁臣嗎?」晉國公傻了眼,一邊掙扎著一邊高喊:「陛下!太子之位不可失!儲君乃是國之柱石,若再因皇位興廢而起事端,大楚基業不……唔唔唔!唔唔唔!」

    一旁皇帝心腹的黃公公其實早已投入太子門下,見這晉國公還要高嚷,連忙摀住他的嘴。又給他一個顏色,叫他不要多言。

    張諾不知道這太監要表達些什麼,平日裡黃申春跟在皇帝身邊,嘴巴極嚴,賄賂也收,但就是不辦事。張諾曾經感歎這個太監在任何場合都堅如磐石,沉默似鐘,如今卻見他給自己眼色,自然是聰明的不多說了。

    到了此刻,張諾知道皇帝已經糊塗了。或者說,已經瘋了。

    一個瘋掉的皇帝,還有什麼可以效忠的?

    孟子雲,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如今雖非仇人,但路人已經是肯定了。

    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先皇留下的暗線人馬親自控制起了晉國公,除了方便和三餐,不准任何外人和他見面。

    即使是送餐,也是皇帝最信任的首領太監黃申春親自去送。

    但沒有人知道,黃申春此時卻是太子這邊的。包括張諾。

    「有什麼話,我帶出去。」黃申春用手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對著晉國公寫著。

    張諾瞇著眼,似是在想這位黃公公為什麼幫他。

    黃公公笑了笑,在桌子上繼續寫道:「沒人願意當『前』首領太監。我只效忠於陛下。」

    他在「前」和「陛下」上重重畫圈。

    張諾將信將疑的看著他,最終還是信了。

    他也只能信了。

    張諾也拿起茶水,在桌子上寫道:「替我傳信給信國公,問他當初的盟約可還記得。讓他想法子讓中軍晚半個月入城。再把消息傳給太子,他知道該怎麼行事。」他還是不太信這個太監,只模模糊糊的把信息透了出去。

    黃申春笑著點了點頭,打翻了桌上的茶水。「晉國公大人,您不吃也不能拿雜家出氣啊!可惜了這一壺好茶!」

    張諾看了他一眼,也冷聲喝道:「滾出去!」

    黃申春搖著籃子,丟給門外一個小太監,大步的往春日殿的寢宮走去。

    「陛下,臣按您吩咐的去跟和晉國公報信,晉國公吩咐……」黃申春一五一十的說了晉國公的吩咐,而後低頭,「沒有其他了。」

    楚睿擺擺手,讓他下去。

    他當初的棋果然還是對的。

    晉國公恐怕不知道,李茂會和他們結盟,也是出於他的授意。至於李銳和晉國公府的聯姻,甚至都是他一手促成。他就是要等著世族聯繫李茂的這一刻!

    就算張諾想法子把這口信傳給了李茂,李茂也不會聽他的話按兵不動的。中軍將軍是秦鋒,他不過是一個督師的兵部尚書,以李茂性格那般謹小慎微,自然不會在大軍就要入京前做這麼突兀的舉動。

    更何況,李茂一家都忠於他,李銳他也早就安排好了前程。他知道李銳是個天生的帥才,老國公又不許他掌兵,他便在遺旨裡封了他一個武衛將軍,拱衛新皇的安全。

    至於他要率領的「禁衛軍」,就得靠他自己去組建了。

    就不知道太子和晉國公所約定的「行事」,到底是什麼。

    楚睿冷笑一聲,對身邊的翊衛吩咐。「去把皇后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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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黃申春卻還是想辦法把消息傳了出去了。不但按照晉國公吩咐的傳給了太子、李茂,甚至還傳給了項城王。

    這隻老狐狸不知道究竟誰最後會當上皇帝。但誰在乎呢,他如今也不過是在投資而已。

    每個人都以為他是自己的人,而他確實也是所有人的人,又不是他們的人。

    黃公公看著宮牆之上的月色,輕輕歎了口氣。

    這天色要變了,他是不是想法子找個藏身的地方躲躲,等大局已定了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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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城王府。

    「皇叔,真要這麼做?」楚承威皺著眉,總覺得有些不對。「若是局勢不朝您說的方向發展,豈不是更糟?」

    「再糟會比你現在窩在鳥不生蛋的窮鄉僻壤當郡王更糟嗎?」項城王和陸元皓坐在一起,冷哼了一聲。「封地呆了兩年,膽氣都沒有了。老夫是和太子有殺子之仇才助你上位,你若自己不願意爬,最多我們都當個窩囊廢看著他得意好了!」

    若是有其他人在這裡,一定嚇得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應該在南方封地待著的二皇子居然出現在京城,而且還是一副早就已經在這裡的樣子!

    藩王擅離封地是死罪。即使楚睿現在病重,也沒有下旨讓二皇子回京,他提早回來奔喪,簡直和叛亂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楚承威想了想,一咬牙。「罷了,做就做!什麼時候?」

    「明晚。」

    「這麼快???」

    「李茂要帶著中軍回來了。」

    項城王並沒有告訴二皇子,皇帝讓李茂回京不是要擁立小皇子,而是僅僅說是太子想要逼宮,皇帝發現以後召中軍回來護駕。

    他也沒有告訴楚承威,他根本就不在乎誰當了皇帝,也不在乎這些和他接頭的尹朝餘孽是要做什麼。

    他只想報仇。

    他和他的兒子,其實是同一種人。

    而如今,楚睿一家必須要為他們的輕慢無禮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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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城。

    「謝過大公子的人手。」王油子對李銳拱了拱手。「嬸母對我不義,但我叔叔一家卻和我骨肉至親。如今我大仇得報,全靠大公子相助。」

    王油子將匕首紮在那彪壯大漢的額間,眼見著就要紮下去。

    他王油子在西城地界讓個把人消失,可不是難事。

    「別殺我!別殺我!我來京城是有要事的!你們不殺我,我便告訴你們!」

    「呸,你殺我叔叔嬸嬸一家的時候,怎麼不想著饒他們一命!」

    「王油子,聽聽他說什麼。」李銳站在那彪漢身邊,掃了一眼幾個被打倒在地的賊梟,做出感興趣的樣子。

    王油子老家在通州,那官員也是在通州,這些江湖遊俠更是在通州一帶活動,如今會進京,自然是原因的。

    王油子惡狠狠地看了那彪漢一眼。

    「吳黑風,我勸你把該說的說出來,你今天是一定會死的,只是到底怎麼死,就看你說的是什麼東西了!」

    李銳出現在西城的這間民宅是有原因的。

    這幾日,太子給他放了假,說是已經到了臘月,他家人丁單薄,叔父也不在,家裡祭祀之類還需要打理,提早讓他處理家事。

    李銳不知道太子到底要做什麼。但他知道,無論太子做什麼,都不會想讓他知道。

    幾年前,太子被彈劾「失儀」,秦斌去調查那日見過他穿著龍袍去中宮的侍衛都是些什麼人,仇牧去調查那幾日有那些侍衛宮人出宮,而他,則只能替太子帶孩子。

    從那時候起,他便淡了以後能封侯封爵的心。

    他在家裡幫著妻子處理年事和年禮,有一日,忽然有下人拿著一方白玉求見,說是有個姓王的差爺要見他。

    李銳一看那方好玉便知道是王油子來了。當年他欠了他的人情,曾答應他若是有難,救他一命。此時玉已經回來,是他履行諾言的時候了。

    等王油子見到他,便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原委。

    原來當年他在通州被嬸嬸賣入一官家為奴,那官家主人性格暴虐,動輒便虐待男童,更有被施虐致死的 。王油子天性機警,被虐待幾次後想法子逃出了那戶官家,又喬裝打扮裝成女孩,想法子搜集各種證據,最後用黑狗負著證據進了御史台,致使這戶人家倒台。

    這戶人家裡有不少爪牙,這些爪牙都是通州當地的遊俠無賴,組了一個幫派叫「黑風幫」,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因有這家官員護庇,一直是狼狽為奸。

    他逃跑的時候,這黑風幫的賊首便帶著一群人去他家找過,當時沒找到他,倒也沒弄出人命來。

    而後官員倒台,黑風幫如喪家之犬一般,便回去又找他叔叔一家的麻煩,要財不成便把他叔叔一家都殺了。

    王油子雖然被嬸嬸賣了,但他父母早亡,一直是靠叔叔養大,家裡也是實在過不下去了才賣了他的。

    王油子幾次想要刺殺這個賊首,無奈賊子人多勢眾,沒有一次能成,更是暴露了行跡,所以他只能改名換姓想辦法回到京城,遁入官府,做一小吏托身,從不離開京城。

    但即使如此,王油子也生怕哪天這群人發現他的身份,給他惹上殺身之禍。

    幸虧老天有眼,這群人不知道為什麼離開了通州,居然在京城地界上逗留。

    西城雖然是貧民聚集的地方,但貧民也有地盤,這麼一群人無所事事自然引人注目,有人將此地來了一群陌生男人的消息告訴了王油子,王油子一查看……

    壞了,正是他的仇家!

    王油子起先以為他們是來報仇的,後來又覺得怕是沒了那官員護庇,在通州過不下去了。可天底下哪裡都能容忍遊俠地痞,就是京城不能。於是王油子便拿了白玉玨上西邊李府求助,想要一探究竟。

    他是賤籍改了戶籍入的官府做小吏,如果這吳黑風之事暴露到官府,把他吐露出來,他不但京兆府的差事保不住了,被當初那戶官家身後的大官知道了,怕是命都不保了。所以他只能求助李銳。

    李銳一來欣賞王油子,二來也好奇到底這群人流竄到京城來幹嘛,便點了十來個家將,裝上手弩帶上傢伙,跟著王油子在半夜偷偷圍了這處民宅,將這群人一網打盡。

    至於威逼利誘,那是王油子的拿手好戲,和李銳無關了。

    可是那吳黑風的話一出,李銳驚得連忙掉頭就走。

    「有人雇了我,若是下半夜有異動,就放火燒了這幾條街。」

    「哪裡有異動就放火?」

    「不管哪裡有異動,只要有,就放火!」

    王油子啐了一口,李銳一邊叫家將留下幾個,一邊叫其他人一起跟著他離開。

    王油子啐他,是因為此事事關重大,不但殺不得這個人了,而且還一定要將他送官去審訊。否則釀成大禍,他們都是罪人。

    他的前程,他的性命,現在眼見著都要毀於一旦。

    怎能不啐他?

    李銳匆匆上馬,往內城的自家趕去。

    下半夜異動,放火……

    這是要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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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李銳握住信物。

    (苦苦思索):這真是我給出去的那枚玉?

    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所以,最後還是靠王油子刷臉的。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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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4:22
第233章 螳螂捕蟬
  
  春日殿。

    「陛下……臣妾還是覺得這不好。」

    張搖光坐在楚睿身邊,已經瘦得連骨頭都可以看見的皇帝躺在妻子的腿上,把玩著皇后的手掌。

    「這是朕最後一次為太子鋪路。以後的路他要自己走了。」楚睿的身體確實很差,卻不是像太醫所預言的那般沒有幾天了。

    張璇璣和已經得道的張玄都認為他至少還能再撐半個月。因為楚睿自身的功德確實也不少,再加上有氣運所在,即使完全不能進食了,熬上半個月還是可以的。

    楚睿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聽御醫的,還是兩位道長的。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聽從張璇璣的話,按照自己還剩半個月命開始佈置。

    逼得太子身後的人推著他逼宮,便是第一步。

    說話間,太子閃進了屋子,跪在父親的前面。

    「父皇,江氏、王氏、張氏和十四位大臣均已集結,他們會從東門進入,然後直取春日殿。」楚承宣一直忍不住發抖,不知道自己是在激動,還是在恐懼。「父皇,您還是退避一下吧。春日殿裡放個傀儡便是了。」

    楚睿搖了搖頭。「做戲便要做像,誰知道春日殿裡有沒有他們的人?反正朕也是快死的人了,自然是要最後再為你動上一次。」他看著地上一直在顫抖的兒子,心裡有些異樣,但還是堅定地說:「自從李茂向朕吐露尹朝亦有餘孽在宮裡的事情,朕就一刻不得安寧。但尹朝立國兩百年,大楚才二十餘年,皇宮裡有各路勢力也是正常。這是唯一一次辨明忠奸的機會,雖有危險,但你已大致知道眾大臣身後的暗線,朕也安排妥當,春日殿絕不會有失。你母后和朕在一起,也不會有事。」

    「連內侍省都有餘孽,孩兒擔心春日殿的翊衛不能保護您……」

    楚睿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多說。「黃申春朕已經叫人砍了。他今日可以出賣朕,明日就可以出賣你。他為人有忠心有才幹,但只受制於最有權勢之人,朕不能留他給你,埋下禍端。」

    「……兒臣明白了。」

    「承宣,世族不到最後,永遠不會亮出自己的暗手。如今你可能被廢,這些人將注壓在你身上,為了不讓之前的努力白費,一定會將所有的暗線都用上。除了放在明面上的那些,你自己要注意,到底還有多少宮中之人被牽扯了進去。江家大有問題,切切不可重用。那江清靈,等你繼承皇位,就讓她『病逝』了吧。」

    「父皇……」

    「回答朕。」

    楚承宣的手捏緊了又放開,放開了又捏緊,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在病弱的父親面前化成了一句:「……是。」

    楚承宣的話一出,張搖光立刻扭過頭去,想要放聲大哭。

    他們的孩子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楚睿又為何到了這個時候還要試探他!

    「李銳的身份卻是尷尬,但信國公府全府都不知情,張家更是因為這個弄的家破人亡。他們都與尹朝反賊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不可自毀根基。」

    「是。」

    「李銳的身份是個很好的把柄,皇宮被清洗後,守軍力量肯定薄弱,朕準備讓他和秦斌給你重建守軍,你正好重新任用可靠之人,如此一來,臥榻之下才可安睡。若是李銳以後有半點異動,你拿了信國公給朕的這封密折,直接下獄就是。」

    「是。」

    「晉國公府是你舅家,此次黨羽被剪,以後在朝中也就不成氣候。他對你還有五分忠心,即使被許諾成為輔國之臣依然為你仗義執言,朕要軟禁他時更是痛哭流涕要求先保大楚基業。他雖勢大,但還是可用。等今晚過了,你便施恩於他,他是大楚的肱骨之臣,北方戰局未定,還要靠他來穩定朝政。」

    「父皇……父皇您別說了,您休息吧。等明日過了,明日過了再來吩咐……」

    楚睿這交代後事一般的叮囑讓太子心中一陣憋悶,明明是父皇、母后和他籌劃已久的一處戲,可種種不祥的預兆還是讓他的手一直在抖。

    「朕要你答應我,只要有大楚一天,不和親,不割地,不納貢,不投降。」

    「父皇,您還是先歇著吧,馬上就要過子時了。等兒臣這邊安排妥當……」

    「朕哪裡睡得著!你答應我。」

    「是,兒臣會將這四條立為國策,不和親,不割地,不納貢,不投降。」

    「去吧。記得朕的話。」

    楚承宣是從「效忠」於他的隊伍裡抽空出來的,今晚是最關鍵的一晚,只要今晚一過,宮裡宮外的魑魅魍魎都會跳出來。他也確實不能在這裡多待,得了皇帝的命令,便起身往暗門那邊走。

    只是走到一半,楚承宣還是站住了,遲疑著問道:「今日這般危險,小皇弟他……」

    他在春日殿沒見到自己的弟弟。

    楚睿被皇后攙扶著坐起身,倚靠在張搖光身上對他做手勢出去。「你弟弟朕另有安排,他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楚承宣難堪地點了點頭,依言離開了。

    楚睿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這是他最後一次幫他了。

    今夜之後,若太子按照他心裡想的頂住大局,肅清宮裡的諸多暗樁,那這皇位交給他,他也不算擔心。

    就算他背了這個黑鍋,也算背的高興。

    若是他是個梟雄之輩,索性趁機起事,真的向他逼宮得詔,他也會把詔書寫給他,而且還會含笑九泉。

    太子若有這般的果斷和心計,他倒真要欣慰。

    至少在「忍」這一道上,他是合格了。

    最怕的是控制不了局面,又不敢對他下手,最後變成一場鬧劇。

    不過真是這樣,他也不怕,他已留有後手,若真是這樣,他也不能幫他了。

    他和晉國公說的話,可不全是演戲。

    太子今日能殺妻殺子,明日就能殺弟。

    江清靈的腹中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他們以為他不知,其實他早已知道。

    這孩子能在他和皇后面前承諾,便是真的要捨棄一切保全皇位了。

    成大事者有所為有所不為,對外人如何下殺手都可以,對自家人,卻要關起門來教訓。就如同他現在正在做的這般。

    「搖光,你會一直站在我這邊的,是嗎?」

    張搖光凝視了楚睿一會兒,點了點頭。「是的,楚睿,無論您怎麼做,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我不會害孩子們。」楚睿看著春日殿的殿門,和滿殿隱藏的翊衛。「我都是為了他們好。」

    在這一刻,他沒有用「朕」。

    子時一過,東宮外所在的東門被悄悄打開了,一大隊人馬無聲無息的進入了皇宮。這些人都是擁護太子上位的大臣,大部分是有私兵的世族。太子也有一千親衛守護東宮,這些人馬彙集在一起,很快就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朝著春日殿的方向而去。

    「站住!有人闖宮了!有人闖宮了,來人啊!」

    「殺過去!不要讓人出宮!」

    「可是……他們人不少……」

    江道奇瞪了說話的人一眼。「他們人不少,難道我們的人就少嗎?中軍又不在,怕什麼!」

    按晉國公傳出來的消息,至少還有兩天中軍才能到京城。到時候木已成舟,太子都已經繼位了!

    就如楚睿所料,太子帶著人一路往春日殿的方向走,盡職抵抗的人不少,但也有很多看起來是拚命抵抗,實際上很快就放棄抵抗讓出道路的。

    路上無數太監和宮女被驚動,大多倉皇的奔跑,唯恐看到不該看的被滅口。也有幾個太監出來對著「亂賊」破口大罵,都被楚承宣叫人綁了,丟在一邊。

    東宮到春日殿的路上亂成一片,但奇異的並沒有太多人阻擋,甚至還有太監宮女和守衛冷眼旁觀的意思。

    楚承宣越走越心慌,最後停下了腳步。

    「殿下,您怎麼不走了?」幾個心腹的親衛站到太子身後,有些焦慮地詢問他。

    如今時間寶貴,若是城外有兵馬救援,那逼宮就逼不成了。

    「有些不對勁……」莫不是父皇想借這個由頭直接把自己廢了?

    是了,他原本沒有惡跡,只要一逼宮,就真的有了。

    到時候父皇不但可以清洗宮中,更可以名正言順的廢他。

    不不不,父皇不會這麼做的。

    母后也在,父皇不會讓他落到一個逼宮被廢的下場。

    一定是哪裡出了什麼問題。

    「殿下,殿下,又冒出了一大隊人來,口中稱著您要逼宮,前來護駕的!」一個全身是血的兵丁從東宮方向疾奔過來,在三步外被楚承宣的手下攔住,跪在地上焦急的來報。

    「可看出是哪裡的人馬?」

    「穿的也是大楚的兵甲,但無人認得領軍之人是誰!」

    「人數大約有多少?」

    「約有一千。他們一邊和宮中值夜的宿衛砍殺我們的人,一邊喊著『護駕』的口號,局面越來越亂,現在局勢已經有些剎不住了。宮中人人奔走相告,都說……」

    楚承宣臉上青筋畢露,咬著牙問:「都說什麼?」

    「說殿下意圖弒君奪位,他們要清君側。」

    「混賬!」

    「殿下,這些人和宮裡的侍衛合在一起,人數佔優,如今我們怎麼辦?」

    楚承宣身邊一位屬官低聲說道:「不如先去春日殿,等成了事再說。」

    成什麼事,不言而喻。

    楚承宣心中一片慌亂,他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忠臣」提早得知了消息,真的把他當逼宮的不孝子了。

    如今佈局變成了混亂,他也騎虎難下,他甚至不知道那第三支人馬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物!

    絕不會是中軍,中軍不會只有一千人。也不會沒人認得中軍之人。

    京中沒有哪戶人家能不聲不響調動一千多人闖宮,除非好多人家一起……

    難不成滿城都知道他今日要逼宮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了,先去找父皇!無論是哪裡的忠臣來護駕,只要父皇出去讓他們回去,他們就會知道都是一場誤會的。

    只要去找父皇……

    楚承宣想明白了,立刻大步往前。他身後的屬官一顆心放進了肚子裡,連忙吩咐那報信的人一定要拖住宮中宿衛和那支不明身份的人馬,便匆匆跟著太子往春日殿而去。

    一路上奮力反抗太子人馬的宿衛反倒留下了性命,求饒、撤退、逃跑的宿衛卻被太子親衛都給砍殺了,還有莫名的太監宮女來「投誠」的,一律被砍了個乾淨。

    這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探子,又有多少只是怕死過來先站個隊的,無奈太子親衛名義上是太子領著,實際上都得了皇帝的命令,對有一絲一毫內奸身份的宮人都可以直接下手。

    一時間,宮中成了一片血海,看見的宮人紛紛避讓,沒人敢去惹這位太子。

    平日裡看他那麼溫和寬厚,原來都是假的!

    指揮起人殺人來,猶如羅剎一般!

    楚承宣的人馬只走到一半,便有從另一邊殺出來的不明軍隊追上。

    和那報訊之人所說的一樣,來的人穿著大楚的兵甲,裝備精良,更有「神機弩」這樣可怕的武器在手,一個照面,太子的人就死了幾十。

    「保護太子!」

    「是神機弩!中軍!中軍來了!」

    「不可能是中軍!」楚承宣咬牙切齒。「中軍剛過通州。是尹朝那批得了神機弩的反賊。」

    「尹朝餘孽?」

    「王泰和曾經得過一批神機弩,後來事敗出關,帶走了那批神機弩。中軍不會那麼傻,用神機弩來射我,全軍上下是等著要被誅九族嗎?」

    楚承宣覺得他們是尹朝餘孽,可宮裡不清楚情況的宿衛卻都以為是中軍回來護駕了。

    神機弩是大楚最精銳的武器,可連發十箭,裝填迅速,勢大力猛,一向是大楚將士最夢寐以求的武器,除了邊軍最精銳的幾支勁旅,全部裝備了中軍的精銳。

    是以這些人一看到神機弩就自發匯合在一起,抵抗太子「逼宮」的部隊。

    項城王和二皇子也不知道尹天翊帶來的這些人居然有這樣的作用。王泰和的部下本來就是大楚的邊軍,熟知軍隊規矩,又有自己的組編,冒充起保護皇帝的中軍愣是沒有人生疑。

    可憐楚承宣到現在才覺得是有人勾結尹朝餘孽也闖了宮,可是時局變化之快,完全沒辦法讓他反應,只能跟在親衛的後面邊往春日殿退,邊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尹朝餘孽不可能這麼簡單進宮的,除非宮裡有內應。或者有人透露了父皇快要駕崩的消息,讓他們先下手為強。

    但尹朝餘孽和他們這些皇子爭權不一樣,他們是想顛覆政權,是不可能給宮中留下活口的。而朝廷大臣又不是死人,難道尹朝餘孽把他們楚家人殺的乾乾淨淨,他們就會支持尹氏不成?

    到底誰做了內應?黃申春?

    不,能把這麼多人化整為零藏在京裡,又調運了這麼多武備過來,京中必定有人支持,而且人數還不少。

    這些人想必盯著宮中很久了。

    太子狼狽不堪的跑到春日殿時,身邊的親衛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

    神機弩齊射的威力之大,簡直堪稱殺器。楚承宣幾乎是被自己的守衛用人牆阻擋著才逃到春日殿來。

    春日殿的翊衛都是得了指示的,見這位太子如此狼狽,身後又被一大堆大楚的軍隊和宿衛追殺,慌忙火速派人去寢殿裡回報。

    此時楚睿正和張搖光等著消息。

    春日殿裡藏有三千精銳的翊衛,幾乎是楚睿能調動的所有京畿之師了。

    「什麼?太子的一千親衛被宿衛殺的只剩幾十人,如今正往這裡逃?」楚睿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只能指著翊衛對著門外說:「去,去保護太子!護他進來!」

    「是!」

    「朕的宿衛什麼時候有這麼神勇了?」楚睿不敢置信的看著門外,而一旁的張搖光則是捏緊了丈夫的手掌,喃喃地說道:「我就知道這樣不好,這樣不行,變數太多,陛下這是拿宣兒的命在賭!」

    「朕連自己的命都賭上了!」楚睿咬著牙,「皇后放心,春日殿有一條地道直通宮外,還記得春日殿裡的眾多浴池嗎?有一條泉脈枯涸,後被先皇做成了地道。中軍的驍騎營早就疾行到了京城,如今都藏在地道裡,宣兒萬無一失,你也萬無一失。」

    「陛下……」

    「若真有危險,你就從那條地道出去。去信國公府找李茂。朕把平兒托付給李家了。」

    「平兒怎麼會在宮外!」張搖光終於大驚失色,「您不是說放在太后那裡了嗎!」

    「送去慈恩宮的是承烈。」

    「您……您把三皇子送去了慈恩宮,卻把平兒送到信國公府……」

    「朕留了心腹保護,不會有人想到小皇子在李家的。」

    太后所在的慈恩宮有一密室,太后得了癡呆之症,幾乎是個傻子,皇帝說他將小皇子護衛在慈恩宮的密室裡,張搖光這才鬆了一口氣。

    慈恩宮是後宮最深處了,不是全宮的人都死絕了,都動不到那裡。

    結果現在皇帝和他說,小兒子被送到李家去了!

    李茂手無縛雞之力,有什麼用啊!

#########################

     地道中。

    獨自在浴池入口處等候的秦鋒終於等到了來人。

    「陛下有命,請將軍帶著驍騎營去護駕。」

    「太子來了嗎?」

    「是的。」

    「我知道了。」秦鋒點點頭,突然上前一步,捂著那太監的口鼻,將他扭斷了腦袋。「別怪我,等太子繼位,本將軍讓人給你厚葬。」秦鋒檢查了一番這太監的鼻息脈搏,確認他是死了,這才把他找個地方藏好,下地道去通知自己的部下們。

    皇帝居然調走了李茂另有要任,不然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瞞過李茂的眼睛。

    「將軍,我們現在是?」

    雖然現在已經是臘月,但地道中還是有些悶熱。幾千人藏在地下,又穿著甲冑,帶著武器,又累又熱,也有些受不住了。他們本來就是疾行回京的,路上吃的苦頭可想而知,如今也不知道受了陛下什麼任務,在這地道裡乾等了兩個多時辰。

    「返回地道那頭,撤出宮中,把守住那邊的入口,不准一個人出來。」秦鋒下令讓所有人撤退。

    「是!將軍有令,撤!」

    身為中軍的精銳,這些驍騎營的精銳早就把服從刻到了骨子裡。

    皇帝經常有些任務讓他們去做,比這個更奇怪的也不是沒有。所以許多人心裡有些疑慮,但很快也就打消了,井然有序的往地道外撤出。

    秦鋒看了一眼宮中那頭的地道口,心裡微微有些不忍,但還是掉頭走了。

    沒有人知道他是站在太子這邊的。

    他爹是只忠心於皇帝的孤臣不假,他以前也是站在皇帝這邊的。但這一切,都從父親的死開始改變了。

    他數次自動請纓要出征去打反賊,驅除賊寇,為他父親報仇,結果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反駁。

    皇帝甚至讓他這支中軍,這支大楚最精銳之師去守居庸關,而讓一群雜軍去北伐。

    秦鋒覺得很屈辱。

    晉國公曾承諾過他,如果太子繼位,便推他做「鎮北將軍」,統領各路兵馬去征討逆賊。中軍則交由他的弟弟接管。

     如今袁羲被困在北方,是生是死還不知。在北邊突然竄起的張致丟了糧道,等待他的也是丟官丟兵權的局面。

   他人望夠,資歷老,又是宿將,兒子還在太子身邊做著屬官。

    等太子繼位,想來帶兵出征不是難事。

    皇帝防著太子逼宮,讓他和李茂回京護駕,他便幫上這一把。

    等塵埃落定,無論如何他也算有個擁立之功了。

    晉國公,太子,只盼你們動作快些,不要讓李茂察覺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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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作者拿個盆端著。

    眾讀者:你在幹嘛?

    作者:接大家掉下來的眼睛珠子和罵出來的口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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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4:42
第234章 天涼王破

   秦鋒沒有等來逃跑出來的皇帝,卻等到了一身黃袍的皇后與晉國公。

    皇后從地道一頭走過來的時候,幾乎已經站不住身子。

    晉國公張諾看到地道這一頭居然有人,而且是數量不少的中軍,驚得一指秦鋒:「為何你不去春日殿勤王?」

    秦鋒聽了這話心中就有些不好,他原想著若是皇帝逃出來,就想法子將他留了送於太子。若是沒人出來那是更好,等時間了了就回宮。

    可如今出來的是皇后和晉國公張諾,這唱的是哪出?

    秦鋒單膝跪地,和皇后稟報:「末將接到一個公公傳的旨意,是要臣等退出地道守候。」

    皇后死死地瞪著秦鋒,試圖從他的身上找出什麼破綻來。可是片刻後,她便知道這已經是無謂之舉了。

    皇帝生死未卜,侍衛們說太子被二皇子近距離用弩箭射了幾箭,想來也是不能活了。

    她一夜之間幾乎是痛失丈夫和兒子,即使再堅強,也有些輕生之意。若不是小兒子還等著她去救,張搖光此刻早就折返回地道了。

    張搖光手持著皇帝給他的虎符,對著地道這頭的中軍喝道:「二皇子擅離藩地,引賊入宮,圖謀江山社稷。太子已慘遭毒手,天子危在旦夕。諸位將士,請回春日殿勤王!」

    「尊皇后娘娘懿旨!」

    「秦大人,請調動中軍吧。」張搖光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秦鋒。

    秦鋒被皇后看的後背冰冷,他待聽到「二皇子擅離藩地」的時候心裡就已經一凜,再聽到「太子已慘遭毒手」更是升起了無限的驚疑。

    不是說太子逼宮嗎?為何變成了二皇子?

    不是說太子已經到了春日殿嗎?為何又說糟了二皇子毒手?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到底是誰在逼宮,誰要被保護?

    無論如何,皇后親自持虎符出來調動軍隊,就算他想抗旨,也要看身後的中軍將士同不同意。雖然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但如今眾目睽睽之下,也只能留下三百精兵保護皇后,然後帶著帶著其餘的將士往地道裡趕。

    秦鋒等人走後,張搖光一下子軟倒在堂兄張諾的懷裡。

    「他……他們竟然就在外面眼睜睜的看著……」張搖光的眼角不停的沁出淚珠,「秦鋒居然就在外面等著……」

    「陛下都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

    「宣兒……宣兒……」

    張諾其實也是一頭霧水,他被軟禁了好幾天,突然聽到有人逼宮,心裡還沒高興一會兒,皇后便帶著一隊翊衛過來放他,說是二皇子帶著逆賊逼宮,他們要先離開春日殿去找中軍的救兵。

    張諾帶著滿腔的驚懼和疑惑跟著皇后以及天子翊衛一起出了地道,卻發現中軍好生生的留在地道外,說他們沒有接到命令!

    事實的結果實在太出人意料,這世上怕是沒有人能給他們說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若非秦鋒撒謊,便是那傳令的太監是內奸。

    如今已經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先救出皇帝要緊。

    秦鋒帶著中軍進入春日殿的時候,只看到了一片大火。

    火勢蔓延的很快。如今正是寒冬臘月,天干物燥,宮中又大多是木石結構,帳幔繁多,一旦燃燒起來,頓時成了一片火海。

    秦鋒他們走到地道靠近春日殿那頭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了許多煙氣。等他們捂著口鼻衝出浴室的時候,無數人痛呼出聲,恨不得再回地道下面去。

    熱。

    十分熱。

    熱浪逼人。

    「將軍,怎麼辦?」

    秦鋒聽著外面「嗶啵嗶啵」的聲音,再衝出浴室一看門外廊柱紛紛倒下的樣子,一咬牙,指了指地道。「撤!宮中起火,路被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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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國公府。

    李銳在自家安排好家將和家丁全部警醒起來,隨時準備防火防盜後,直奔內城東頭的信國公府。

    雖不知後半夜會有什麼異動,但這裡是京城,有人連通州的地痞無賴都調來放火了,一定是圖謀不小。

    如今宮門已鎖,李銳進不了宮,只能先保全住自家了。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半夜造訪自家,居然遇見了兩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齊邵?叔父?」

    自家的叔叔應該在居庸關指揮戰局。

    而齊邵作為太子賓客之首,要麼在東宮宿夜,要麼應該在家裡休息才對。

    李茂和齊邵出來見李銳,自然是有原因的。

    「宮中有變,陛下擔心小皇子有失,所以讓我帶著護衛一起將小皇子送至你家。」齊邵將手中的濃茶再喝了一口。今夜他和李茂都不能休息,注定要想各種法子熬過這一夜了。

    「宮中有變?」李銳疑惑的看著齊邵,然後一擺手。「先別說這個,我在西城抓到了一群地痞無賴,是從通州來的,自稱『黑風幫』幫眾。他們被審問後說有人花錢請他們在西城放火。我擔心出事,所以趕緊過來報信。」

    「放火?」

    「放什麼火?」

    「就是因為侄兒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才連忙過來報訊。侄兒府中所有家人都已經喚醒,準備妥當,還請叔父也下令喚醒家中家人,早做準備。」李銳向好友和叔叔請求。

    齊邵和李茂對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盞。

    「家中有兩百家將,還有聖上調來保護小皇子的一百暗衛,應當是無虞。小皇子在我們府上,你以為我們會讓家人睡著嗎?」李茂含笑看了看侄兒。「你娶了媳婦,我都還沒喝你們一杯茶呢。」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叔父的神經也太粗了吧!

    李銳急的就差沒跺腳了。「那小皇子呢?」

    「和湄兒一起睡下了。」

    「什麼?」李銳的眼前立刻出現了自家小妹「一刀兩斷」的絕技,頓時覺得全身上下無比僵硬,連扭動脖子都能聽到喀拉喀拉的聲音。「您……您說……」

    「啊,這是齊邵的主意。兩個孩子都差不多大,我讓兩個孩子穿了差不多的衣服。湄兒力氣大,又跟花嬤嬤學了些本事,若真遇見什麼情況還有自保之力。小皇子天生體弱,這樣正好,李湄還能照顧他。」

    「李湄願意嗎?」

    「啊……」李茂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不過看樣子不像是討厭小皇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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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繡院。

    事實上,李湄不但不討厭小皇子,反而愛極了。

    已經九歲的李湄如今長得已經比同齡人要高一截,急的方氏恨不得到處求什麼靈丹妙藥讓女兒不要這麼長。好在長相漸漸柔和,已經沒有小時候那麼像男孩子。

    可是和剛剛到家裡的小皇子一比,李湄頓時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土裡挖來的,泥塘裡撈來的,醜的不能見人。

    珠玉在側,覺我形穢。

    齊邵要兩個孩子形影不離,暗衛便佈置在錦繡院內外,保護兩個孩子。方氏畢竟是後院婦人,不好插足側院眾多侍衛之處,便委託了花嬤嬤照顧兩個孩子。

    花嬤嬤是宮中舊人,又有一身過人的武藝,雖已年近七十,但依舊腳步穩健,精神矍鑠。暗衛們知道這老人必定是信國公府的得力之人,況且小皇子隻身出宮確實沒有人照顧,在請示過齊邵之後,放了花嬤嬤進院照顧兩個孩子。

    楚承平如今已經八歲,並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年紀。坤元殿中一片緊張的氣氛,然後他就被父皇的人帶著交給了齊邵和一群陌生侍衛,匆匆的離了宮去。這其中的含義,讓楚承平心裡一陣不安。

    在路上,他數次問齊邵究竟要去哪兒,但齊邵並不多言,也不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不停的安慰他。

    等到了信國公府,小皇子才算鬆了一口氣。

    神仙曾說過,信國公府可以信任,李家人一家都是好人。

    他被帶到了後院,交給了一個看起來很溫和的阿姨,這阿姨還有一個比他大一歲的女兒,甫一見面,就激動的捏碎了手裡裝著點心的盤子。

    「娘,你終於想通了給我找來個弟弟了嘛!」

    看見這女孩隨手就捏碎了盤子,小皇子驚得心裡一個激靈。

    『李家有個很凶但是很好的小姐姐,不能對她生氣。』他在心裡默念三遍神仙的吩咐,這才對著她露出了一個笑顏。

    李湄的心頓時柔軟的像是雲朵一樣。

    她最喜歡漂亮的東西了!

    這小孩是她見過最可愛、最漂亮的人!

    方氏看著自家閨女只顧著看著小皇子傻樂的樣子,一巴掌拍到她腦袋上。「什麼想通了的弟弟!說什麼傻話呢!」

    「咦,不是我們家的弟弟嘛?」

    「你這孩子!」

    「國公夫人,齊大人希望您能讓兩個孩子同進同出,穿差不多的衣服。」暗衛首領拱手相告,「在下請示過了李大人,李大人請您照做。」

    皇帝的旨意,是齊邵出策,李茂監督。但這些暗衛卻奉命只聽李茂號令。對於這一點,齊邵雖然無奈,但也能夠理解。

    好在李茂根本就不是瞎指揮的人,相處也還算融洽。

    就這樣,兩個孩子被換了一樣的衣服,手挽手的去吃飯睡覺了。

    在房間裡,李湄興奮的把自己所有的玩具全部拿出來給這個小皇子玩,為了怕嚇到小皇子,她沒有表演自己力大無窮的絕技。

    唔唔,把新弟弟嚇跑了就不好了。

    小皇子好奇的拿起李湄的玩具,有仇牧家送的一上發條就能打架的小人,也有小弓箭小木刀什麼,女孩子家喜歡的娃娃也不少。

    當然,還有許多許多棋牌遊戲。

    這李家的小姐姐,喜歡的東西好雜。

    他拿起一把木刀,隨手揮了揮,發現雖然是木頭的,卻沉的不得了,只是揮了兩下就覺得手酸。

    「這是鐵木的,我力氣大,我大哥專門為我做的。」

    「哦。」

    小皇子丟下木刀,又拉了拉小弓箭。

    拉不開。

    他沮喪的放下弓箭,看了一眼李湄的小細胳膊小細腿。

    「啊啊啊,這弓雖小,但是弓力不小,你拉不開是正常的,我哥哥都拉不開呢。」李湄見小皇子露出了沮喪的神情,連忙跟在後面哄他。

    嗚嗚嗚,這麼漂亮的臉,難過的表情真不適合他哇!

    李湄為了分散小皇子的注意力,叫了兩個丫鬟,陪他一起玩起了奶奶創造的那些棋牌遊戲,有些小皇子在宮中玩過,有的沒有玩過,大家都是同齡人,一玩就玩熟悉了,小皇子也沒剛開始來的時候那麼情緒低落。

    只是沒過一會兒,李湄就捂著臉不忍心看了。

    「為什麼又是我出局!你不是說你第一次玩嗎?」

    小皇子丟下手中的「大理寺卿」,很坦然地點了點頭。「我是第一次玩啊,可是你說謊了,所以我就把你抓住了啊。」

    「為什麼說我說謊!我偽裝的這麼好!」李湄看著手裡的「小偷」,不服氣地問他。

    「因為你說平民不可能知道真相,但是……」小皇子說了一番分析,然後點了點他的大理寺卿。「所以我就詐了你一下,你就跳出來了啊。」

    「不帶這樣的!」李湄揉了揉眼睛,「怎麼一直輸!」

    一旁戳著毛衣的花嬤嬤笑了笑,看了看屋子裡的漏刻。「皇子殿下,親親,該睡覺了。」

    「他們為什麼喊你親親?」小皇子看著李湄。

    李湄的臉微微的紅了紅,「我奶奶給我取的小名就是親親啊。」

    小皇子愣了愣。「哦,我沒有小名。」

    兩個小孩大眼瞪小眼,李湄不知道該怎麼接。

    「我皇祖母得病很久了,連我是誰都認不得。」

    「哦。那好可惜。」

    「我母后母后喊我平兒,不過好像不是小名。」

    「也……也算吧?」

    「其他人都喊我小皇子殿下。」

    「……」李湄詞窮。

    小皇子吐完一大堆以後,伸了個懶腰。「我困了,你困不困?」

    咦?

    剛才不還在討論小名嗎?

    ……

    難道我和同齡人不在一起玩太久,脫節了?

    花嬤嬤帶著幾個下人親自給兩個孩子洗漱完畢,脫到只剩中衣,準備將他們送上床。

    只是到了要上床的時候,小皇子看了眼掛滿玩具布偶的床幔,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李湄。

    「我們睡一張床?」

    「是的,殿下,齊邵和李國公吩咐你們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可是我是男孩,她是女孩啊?」

    『可是看起來像是你是女孩,她是男孩啊。』那暗衛掃了一眼兩個孩子,心裡暗暗吐槽。

    「殿下,你們還小,暫時……」

    「男女七歲不同席!」

    「殿下……」

    「你到底睡不睡啊?」李湄困得直揉眼睛。平日到了這個點,她早就上床了。

    「可是你是女孩子,我是男孩子啊。」

    「啊?有什麼區別嗎?」小李湄一把抱起還在床邊掙扎的小皇子,將他拋到了自己大床上的棉被裡。

    小皇子只覺得腳下一空,然後一個軟軟的手臂環住了自己,再後來就落到床上了。

    一抬頭,滿頭頂的小豬小鴨都咧著嘴在嘲笑著他。

    李湄蹬掉腳下的絲履,利落的上了床,又扒了小皇子的鞋子。整個動作三下五除二,快的讓人目不暇接。

    「到了該睡覺的點了就要睡覺啊。我們又沒有睡一床被子!」李湄一手按住想要爬起身的小皇子,「你也別掙扎了,我按住我哥哥,我哥哥都起不來呢。」

    「親親,我要是和你睡了一張床,我就要娶你的!」小皇子牢牢記著母后的話。

    『任何女人都不能爬上你的床,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後。誰在你的床上,你就要娶誰。若是一個壞女孩,就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雖然親親看起來不是個壞女孩,但萬一要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呢?

    「現在是你和我睡一床。」李湄打哈欠打的眼淚都出來了,「按你的說法,應該是我娶你才對。」

    「咦,還可以這樣嗎?」小皇子扭動了幾下身子,愣是沒有起來。

    「啊,是啊,你是被逼的。要是有人問起來,你就這麼說吧。」小李湄從小耍無賴耍慣了,貼身伺候的下人都已經習慣了「是小姐逼我的」這樣的說法,早就見怪不怪了。

    小皇子想了想,覺得好像是這麼回事。

    好像又有哪裡不對。

    不管了,好睏啊。

    若是母后問起來,就說是自己是被迫的吧。

    兩個孩子睡到了半夜,李湄做夢夢到自己在胸口碎大石,然後一下子嚇醒了。

    再一看,小皇子滾到了自己的身上,一隻腳正對著自己的臉。

    他們雖然睡了一張床,但沒有睡在同一頭。李湄自小時候睡覺老掉到地下以後,家裡人就想了個主意,用被子將她捲起來睡,過了幾年後,李湄睡覺就是直挺挺的,再也沒有胡亂動過。

    可小皇子有個怪癖,白天裡乖得要命,一睡起覺來就滿床滾。楚睿甚至為了兒子造了一張巨大的床,床邊還有邊沿,就是為了擔心兒子晚上睡糊塗了掉下去。

    因為李湄睡在外邊,所以小皇子一滾身子一叉腳,直接就摞在李湄胸口了。

    李湄半夜被弄醒,基本上就很難再睡著了。

    她雖然有些不高興,但一看小皇子睡得正酣的臉,氣也就消了個乾淨。

    這麼好看的小人,到哪裡找!

    就算把腳踩在她臉上,她也不能生氣啊!

    屋子裡有值夜的暗衛,見李國公的女兒咕嚕一下爬起來,連忙準備過去看個究竟。

    但只是下一刻,他就繼續把自己隱藏在柱子後面,沒有伸頭了。還讓屋子裡其他暗衛不要動,繼續守夜。

    李國公的女兒正在玩小皇子的腳丫子呢。

    李湄正坐在床上伸出自己的腳,然後放在小皇子的旁邊研究。

    為什麼他的指甲是半月形狀的,她就是方的?

    為什麼他腳那麼胖,自己的就這麼瘦?

    為什麼他腳下沒有足弓,自己的彎的像是月牙?

    李湄捧著小皇子的腳,癡癡的找著答案。

    最後她甚至把鼻子湊上去聞了聞,再聞了聞自己的。

    還好,他的不香,自己的也不臭。

    為什麼娘不能給她生個小弟弟呢?

    娘說前幾年奶奶去世了,所以不能生。

    雖然不知道奶奶去世了和不能生弟弟有什麼必然聯繫,但看在奶奶也是家裡人的份上,她就大度的接受了這個說法。

    如今看到長得這麼漂亮的小皇子,李湄森森的覺得她娘實在是太不給力了。

    花嬤嬤說她是爹爹把自己放到娘的腳底,然後從肚子裡生出來的。

    娘和爹爹現在是不是天天都穿襪子睡覺啊!

    李湄正在扒著小皇子的腳冥思苦想孩子到底是從哪個部分進去的,忽然聽到了外面傳來的一陣陣嘈雜的聲響。

    屋子裡立刻有兩個暗衛閃身出去看個究竟,其他的暗衛命令點起燭火,外屋的下人們魚貫而入,整個臥房瞬間燈火通明。

    聲響越來越大,還夾雜著叫聲。

    這麼亮,睡得再熟也會醒了。小皇子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張開眼。「親親,你抓著我腳幹什麼?」

    李湄光顧著聽動靜了,沒注意手還在小皇子的腳上。「你把腿放在我肚子上!我覺得沉,所以拿開的!」

    李湄一慌,惡人先告狀。

    小皇子知道自己睡覺的壞毛病,他娘都曾經被他踹過肚子,當下立刻不好意思的縮回了腳。「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一旁看完了整個事情經過的暗衛們噗嗤噗嗤聲不絕,李湄瞪了他們一眼,驕傲地抬起頭對著小皇子說:「嗯,我接受你的道歉。」

    暗衛們笑的更厲害了。

    正在小皇子莫名其妙、李湄心虛不已,暗衛們笑聲輕鬆的時候,屋子裡的房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身甲冑的李銳走了進來,對著屋子裡的暗衛說道:「項城王帶著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持著武器闖進了信國公府,叔父要我們先行離開。」

    「項城王?為什麼他會來?」

    暗衛首領馬上一指外面,幾個暗衛出去收縮隊伍,又有幾個暗衛蹭蹭的上了屋子外的樹,觀察外面的動靜。

    「不清楚。還有,皇宮起了大火。」李銳一邊說,一邊催促兩個孩子趕緊穿上衣服。

    李湄蹭的下了床,叫下人拿她的絨線衣和羽絨裌襖來,又蹲下身子,給小皇子穿鞋。「你別愣著,下來穿衣服啊!有壞人打進來了!」

    小皇子起床就是有些愣呆呆的,聽著李湄吩咐的話,點了點頭,然後眨了眨眼。「我不會自己穿衣服。」

    李湄差點撅倒。他們家孩子都是自己處理貼身衣物的。據說是她祖母傳下來的規矩,不准嬌生慣養,除非還不會拿筷子,否則不准讓下人伺候進食。

    「你怎麼這麼笨啊!」小李湄乾脆把丫頭遞過來的衣衫先給小皇子套上了,然後再去拿後送來的衣服穿上。

    花嬤嬤一直在屋外守著,見家將成功把闖府的人攔在了前院,這才返身進屋。一進屋,她便看到小皇子穿著棉襖棉裙傻乎乎的站在地上,而小李湄穿著一身褲裝正在拿著屋子裡的小弓和箭桶往身上背,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兩位小祖宗,好了沒有?我們要動身了。」

    李銳一把抱起小皇子,李湄跟著哥哥出了門,臨到門口想了想,又回屋把牆上掛著的木刀拔了出來插在腰間,飛快的跟上了隊伍。

    一出門,北面的方向紅光映天,更有濃煙滾滾,乘著冬日劇烈的北風往內城飄來。

    皇城在北,內城環繞皇城。

    這是京城隨便哪個小孩都知道的格局。

    「下雪了嗎?」李湄伸出手,好奇的抓了一把面前飄著的東西。

    是灰燼,不是雪。

    小皇子一看見漫天的火光,霎時間清醒了過來。

    父皇!母后!太子哥哥!

    「李銳!快帶我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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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沒錯,李湄是顏控。而且是動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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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6 19:54:59
第235章 張玄出山
  
  項城王帶著尹朝餘孽來信國公府,純粹是來報私仇的。

    這也是他願意在太子闖宮之後給尹朝那些餘孽方便的條件。他協助他們進行一切準備工作,甚至可以幫他們在宮裡的太常寺裡藏匿不少人,但他們要殺了楚家一家子,還要借兵給他去信國公府把他們一家老小殺了。

    國公府的家將不能超過兩百人,這是大楚立國的規矩,就算加上家丁也不過三百餘人。他帶著反賊的人馬從皇宮直入內城,因為他帶的是穿著大楚兵服的將士,所以在內城並無受到阻擋,反倒引得眾家閉緊門戶,以免惹禍上身。但凡有點能耐的人家都聽到了一些風吹草動,這個夜晚,能不惹事就不惹事了。

    項城王帶著可以親手虐殺李銳及家人的快感指揮人分批前往西府的李家和信國公府,只是將信國公府的大門剛剛撞開,就受到了裡面家將和家丁的劇烈反抗。

    信國公府的家將是出了名的能打,項城王帶來的兵丁雖然也曾是定北軍的精銳,但真的拚鬥起來,也不見得能佔什麼便宜。

    唯一能靠的,便是人多罷了。

    李茂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但因為李銳報信及時,家裡又有一位小皇子不得不謹慎,所以沒有被不明人士帶來的人打個措手不及。

    和其他人一樣,李茂在見到神機弩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中軍叛變了。

    李茂身上有皇帝的遺詔,若是回京後皇帝駕崩,就擁立小皇子登基,齊邵又隨小皇子一起帶來了玉璽和繼位詔書,三樣東西在一起,足以擁立起一個新皇帝。

    沒有人會想到有個瘋子帶著大隊人馬衝撞信國公府是為了報私仇,所以李茂只能想到來人是圖謀皇子和詔書的,便叫自己的兒子李銘帶著家將護送他娘方氏立刻走。

    小皇子由李銳親自護著,率領暗衛到安全的地方去隱蔽。

    直到項城王露面,親自砍殺著信國公府的丫頭下人,才有家將回報李茂來人的身份。

    李茂不清楚項城王哪裡來的人馬,但事情絕不是好的那個方向,他一面組織家中家將府丁集合在一起抵擋歹人,一邊想法子撤出府內。

    李銳在去後院的路上聽到了項城王囂張的喊叫聲,知道了他們為什麼而來,心中一片冰涼。

    項城王既然是為了報私仇,那除了信國公府,他家……

    幸好他覺得情況不對,把夫人連夜送回娘家去了。

    府內殺聲震天,亂成一團。

    府外火光映月,北面皇城方向濃煙滾滾。

    齊邵和李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對於李茂來說,這一場爭鬥起的實在太過奇怪,根本就不是他的智商和情商能夠想清的。但這不妨礙他們立刻做出防備。

    齊邵和李茂一直守在一起,齊邵帶來的還有不少宮裡的翊衛。

    他們立刻動身起來,齊邵準備在內城敲開所有大臣的家門,召集大臣率著家將和京兆府大臣帶人去宮裡勤王,而已經不相信秦鋒和驍騎營的李茂則是立刻悄悄從邊門出府,帶著家將騎快馬前往京城外找剩餘的中軍疾行回京護駕。

    項城王衝破信國公府,卻一個主子都沒抓到,一怒之下下令將信國公府點了。

    信國公府佔地極廣,是內城裡數一數二的大宅,信國公府起火,四周人家頓時知道不好。皇帝要連夜抄家,斷不會還把大臣的房子給燒了。

    既然是歹人闖宅,立刻就有內城無數人救火的救火,去京兆府報官的報官。還有些和信國公府交好的,壯著膽子派家將去探個究竟。

    皇城在燒,內城在燒,同一時間,西城和東城也被人惡意縱火。此時正在半夜,所有人都睡得迷迷糊糊,雖有京兆府的人警惕,但畢竟得到的線索在西城,大部分差吏都在西城巡更,東城先一步燒了起來,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四處蔓延。

    等京兆府的人跑到東城,聯合東城的商家百姓一起滅火時,西邊又重新燒了起來。

    而皇城和內城著火,更是讓京兆府眾人嚇得魂都沒了,誰還管東城西城,留下幾個皂隸調度救火,全員連忙往內城和皇城狂奔。

    冬日裡最怕起火,和高門大院還用石塊青瓦不同,一般百姓家的房子大多是木製的,西城茅草搭的棚子也有不少,火勢一起,不知驚醒了多少在睡夢中的人家。

    王油子在西城早就讓許多人準備好了銅鑼和水缸,此時火起,立刻敲鑼打鼓開始救火,所以西城房子破舊,火勢反倒比東城更小一些。

    「拆!全部拆了!把燃燒的房子周邊房子全部拆倒!」王油子集結了一大幫西城的壯漢遊民,指著著火周邊的茅屋草房,「救不了了,火太大,今日風也大,只能不讓火勢蔓延了!兄弟們,拿繩子捆住周邊房子的屋柱,我們一起拉,把房子拉塌!」

    「王頭兒,這樣行嗎?」

    說話間,有人想要衝進變成火屋的房子裡救東西,卻被其他人一把拉住,只能跪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泣。

    「媽的!哪個做的這種事!喪盡天良必遭天譴!」

    「呸!連殺人放火都做了,哪裡還怕天譴!」

    「王頭兒,抓到一個放火的,給兄弟們捆了!」

    「宰了他!」

    「殺!殺!」

    王油子看了一眼那被五花大綁的賊人,將他交給其他鄉里百姓看管,如今著重之急是救火,顧不上送賊人去刑部,只能稍後在管了。

    「鄉親們!如今內城和皇宮都燒了起來,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大官們管不到我們這些草民,我們必須自己救火!火勢大,我們只能拆掉大火旁的房子,讓火沒東西可燒。等保住更外圍的房子,好歹還有一個棲身之地。」

    「今天我們拆了一些房子,但房子是死的,以後還能在建,火勢若是蔓延開,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王頭兒,我們聽你的!」

    「我家還有牛車,拉出來一起拆!」

    「好!」王油子看了一眼內城的方向,不知道李銳如今正如何。但這樣的念頭只是一瞬,他便重新將注意力全部轉到面前的西城百姓身上。

    「我們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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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國公府。

    話李銳帶著家將和暗衛們衝出信國公府,從一處不顯眼的角門往內城東邊撤退。

    信國公府沒有那麼多匹馬,馬房裡所有的馬拉出來,也不過二三十匹。李銳要把小皇子抱在懷裡騎在一匹馬上,卻被暗衛的首領制止了。

    誰都知道李銳不可能把一個普通的小孩子抱在懷裡。就像你看到了趙雲,便知道他懷中護著的一定是阿斗一般。

    到最後,只好李湄和小皇子騎著李湄的母馬,被一群暗衛護著往東城走。

    東城有皇帝的暗刃隊伍「醉霄樓」,等到了醉霄樓,可以借暗道離開城內。

    只是這群人只行了一半,就發現內城通往東城的入口已經有人把守了。那暗衛首領一咬牙,對李銳拱了拱手:「李大人,小皇子就交給您了,我們先去把入口衝開,你們乘機逃走。」

    李銳看了眼守門的兵丁,用軍中點兵之法數了數,大約有一百人。

    這些人穿著大楚的兵甲,似乎已經發現了他們,正在往這邊而來。

    「不用,他們已經發現了。我們衝過去。」李銳拔出劍,指著前方。「家將何在!」

    「吾等在!」

    「騎馬衝刺!」

    「是!」

    守門的兵丁都是步兵,內門到了晚上就落下門閂,只留門官看門。這些人明顯不是門官,就一定不是好人。

    再想到皇宮失火,李銳的心裡更是一陣一陣的亂跳。

    他哪裡有時間還在這裡磨蹭!

    他送走了小皇子就要回去迎接夫人的!

    霎時間,二十多匹駿馬加速前進,這些家將手中都有當年皇帝為了保護邱老太君賜下的神機弩,李茂當年在反賊風部手上也得到過幾把,沒有上交,此時都裝備了護送小皇子的家將。

    神機弩一開,頓時射到了一片人,馬上的家將換弩拔劍,在馬上與步卒擦肩而過,又帶走了一堆人。

    李銳猶如殺神降世,拔劍連取三人性命,到了門前跳下馬去,使勁用肩膀一撞,那被人從後面反閂住的內門轟然而開,只餘內門後剩餘反賊瞠目結舌的表情,徒增笑柄爾。

    一群暗衛吃了一驚,而後內心都是一片激盪。這些人都是武人,最崇拜英雄。李銳以文官之身,行武將之事,做的還如此漂亮,怎麼能不讓這些人蕩氣迴腸?

    一時間,許多腹誹李茂只派了個侄子的暗衛不再有怨氣。

    李茂把家裡武力最高的侄子派出來護送小皇子,而讓眾多家將護著手無縛雞之力的李銘和國公夫人另逃,顯然已經是做到為人臣子最大的本分了。更別說李國公還讓自己女兒替皇子掩護,混淆視聽。

    李銳一口氣衝開了內門,家將和暗衛們齊齊出手,頓時將東門守衛的不明兵丁全部斬殺,李茂也不耽擱時間,立刻指揮所有人通過,往東城而去。

    到了東城,一片火海,與此同時,來時的方向也起了火。李銳一行人站在東城混亂的街頭,雙目含赤,幾不能語。

    「有亂軍攻進京城了嗎?」一個家將痛呼出聲。「現在怎麼辦?出城去?」

    「我要回宮,不要去什麼醉霄樓。」小皇子騎在馬上,被李湄護在懷裡,突然出了聲。「宮中著火了,還不知道父皇母后和太子哥哥怎麼樣了,皇祖母有疾,也不知道逃不逃得出來,我想回去看看情況。」

    「可是火是從宮中先起的啊,若是有壞人,就是先從皇宮出來的。」李湄對著身前的小皇子勸說,「我們得先找到安全的地方,保全自己才能去救家人。」

    「你不懂,我全家都在宮中……」

    「我有什麼不懂的!」李湄的聲音也大了起來,「我爹我娘和我哥哥現在不也不知道在哪兒呢!為了護送你,我們家的家將府丁全都拚命在前院頂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你現在要是回去自投羅網,豈不是所有人都白死了!」

    李銳知道嬸母和弟弟一定是去了平康坊的雲夢閣。吳玉舟在那裡替他家訓練了不少人,那裡人多又雜,最適合藏身。但如今東城都被燒成這樣,也不知道平康坊到底有沒有著火。現在外面這麼亂,有放火的、救火的、搶東西的、打起來的,誰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火趁風勢,現在滿城竟是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

    小皇子直直的盯著面前的火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則李湄死死拽著他的衣角,用這種方式表明著某種決心。

    「先去醉霄樓。」李銳也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一勒韁繩,率先往醉霄樓的方向而去。

    暗衛首領擔心的看著小主人。只見他滿面是淚,不停的抬頭看著北面的皇城,最後還是只能強忍著悲痛,任由李湄駕馬跟在李銳後面。

    「你莫擔心,宮裡雖然起火了,但皇帝陛下和娘娘說不定和我們一樣已經逃出來了。你想啊,你父母都能把你送出來了,還會想不到自己跑的法子嗎?」李湄沒什麼底氣的安慰著。「都能找出這麼多人來保護你,想來保護陛下和娘娘的人更多的。」

    小皇子擦了擦眼淚,咬著下唇點了點頭。

    欽天監的觀星台上,張璇璣看著漸漸暗下去的帝星,無力地跪倒在地。

    張玄站在師姐的身邊,驚訝的看著北面宮中騰空而起的火光。「怎麼……宮中怎麼著火了?」

    「我們洩露天機,天道改了天命。」張璇璣摀住頭面,忍不住痛哭出聲。

    「我們不該和皇帝說他還有半月之壽。我們不是天君,妄圖逆天改命,只有更可怕的後果等著我們。」

    張玄並沒有說出「我早就告訴過你不可以這樣」這種火上澆油的話。他知道自己的師姐內心一定比任何人都痛苦萬分。

    「不該如此的。大楚氣數未盡,皇帝應該也還有半月之壽。怎麼帝星暗下去了,北方破軍又大亮了起來?」

    張玄對星象並不如師姐那般精通,但這樣明顯的星象,他也是看得懂的。

    「師弟,事到如今,你還不肯幫我一把嗎?」張璇璣的抽泣聲一聲一聲的打在張玄的心上,「現在天象全部亂了,就連我都看不出究竟。」

    「如今只有你我聯手,請來天君,方能藉著星宿歸位,保住大楚的基業,百姓的安寧!」

    「師姐,你已經沒十年之壽了。而且,我上次也說了,天君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張玄又一次拒絕了張璇璣的要求。「人之禍應由人定,我們是道士,不是巫祭,你怎能把天君當做……當做……」張玄也說不出到底當做什麼。

    「天君是以你之氣引出魂竅,只要你幫我一把,便能將她召來!」

    「非我不願,而是不能也。」

    「兩位道長!」一個欽天監的官員急匆匆的跑到觀星台下,對著台上的張璇璣和張玄喊道:「東西二城失火,內城信國公府在的清水坊全部著火,火勢蔓延的極快,監正叫我喚兩位離開欽天監,到南邊的外城去避難!」

    「師弟,如今你還不肯出手嗎?連京城都燒起來了!」

    「兩位道長!欽天監緊挨著皇宮,隨時可能燒過來啊!」那小官員看著兩個道士站在觀星台上一動都不動,急的連連跺腳。

    「外面有人說反賊打進來了。還有人說太子逼宮被殺了。說什麼的都有,兩位道長還是避一避吧!避避總不是壞事!」

    張玄聽到欽天監小官的話,心中一驚。他只是大道有成的道士,又不是能掐會算的神仙,一點也不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師姐求他下山,他放心不下,便一同下了山。只是下山之後局勢這般變化,不由得讓他覺得是師姐故意為之。師姐是早已看透可能不妙,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迫他出手嗎?

    「道長?道長!」

    「你是漏刻博士吧?多謝你來傳訊。你先跟著他們避讓吧。」張玄走到台邊,對著台下的官員說道。「我二人還有要事,需要盤桓片刻,等事情辦完,立刻就出去。」

    「可是道長,陛下叫我們……」

    「你去吧,陛下不會怪罪你們招待不周的。莫等亂起來了再走。」

    帝星都黯滅了,哪裡會有陛下能責怪人呢?

    那小官雖然心善,但更愛惜自身,苦勸幾次不成,只得轉身離開。

    只是走到數丈遠了,這小官還是忍不住回了回頭。

    連反賊打進來,火要燒過來了都不走,到底是要做什麼「要事」呢?

    在這位漏刻博士的注視下,觀星台上的張玄衣袍鼓起,猶如將要凌空而去一般。

    背影恍如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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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人之禍應由人定,我們是道士,不是巫祭,你怎能把天君當做……當做……」

    作者(涼涼地看了一眼):當做召喚獸嘛。

    顧召喚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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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天下三分

   張玄的內丹經過功德的修補已經堅固了不少,真元更是渾厚無比。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這麼做了。

    在呼嘯的狂風中,張玄引動真元,開始詠頌經文。

    「諸天日月星宿,璇璣玉衡,一時停輪。神風靜默,山海藏雲。天無浮翳,四氣朗清……」

    「這……這是《無量度人經》……師弟,你不請神,念這個做什麼……」張璇璣仰頭看著沐浴在月光中的師弟,心中升起了一陣難堪。

    張玄沒有理他,而是依然對著東西兩城的方向膜拜獻禮,引靈歸土。

    「為國王帝主,君臣父子,安鎮國祚,保天長存。世世不絕,常為人君。安鎮其方,民稱太平……」

    「師弟……師弟……逝者已逝,你有大功德,理應用來……」張璇璣住了口。沒有再說。

    大功德理應用來做什麼,道門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此刻他的師弟決定拿來做什麼,絕不是她能夠置喙的。張璇璣生下來就被拋棄,得蒙龍虎山護庇,才得以長大。只是她雖眼生異狀,無父無母,但一直都認為上天生她是有大用,要降大功德的。若是不這麼想,眼生異狀的她早就被別人的眼光活活逼死了。

    果不其然,她在「星象」一學的道路上遠超所有同門,即使是她師父也有所不及。此種天賦更奠定了她「上天所授」的想法,一心一意的要為天下做出一番大事來。她雖因重瞳被拋棄,但絕不會因為重瞳而自苦。

    她終身未嫁,潛修星象之學,替山門消災解厄,看乾坤分而又合,漸漸的,便有了一種參透事實之感。

    而這次斷定「帝命」之事,狠狠給了她一個巴掌。

    天道之莫測,非人力可以堪破。

    邱老太君能夠堪破,不過是因為她乃天君,非此界可轄之人罷了。

    而她的這位師弟,也是自幼入山,卻從小心思澄明,悟性又奇高。在龍虎山上,所有的道課他都去學,除了「天文曆法」,更涉獵堪輿、道藏、醫術、星象、金丹之學,可謂全真。若非他是張衡之後,家學所致,所有心思花在天文上最多,想來假以時日,怕是最適合繼承龍虎山道統之人。

    如今他得築金丹,更是成為道門年輕一輩第一人。

    張璇璣原想著,若能得這位師弟出手,必能完整的將擁有法身的「天君」請下界來。天君一個虛魂尚且能夠改變諸多氣運,若是法身下界,必定能使陰陽歸合,眾星歸位。

    只是她卻沒想到,即使有京城那麼多苦難之人在面前,她這位師弟依舊沒有這麼去做。他在淨化滿城的戾氣。他在使所有的枉死之靈不變成孤魂野鬼,得以重歸陰陽。

    他在做一件比「請神」更費真元之事。

    但在張玄的法事中,張璇璣的內心漸漸得到了平靜。張玄的「度人經」不但度了逝者,也度了活人。她的不忿,終究是淡去了。

    「夫天地運度,亦有否終。日月五星,亦有虧盈。至聖神人,亦有休否。末學之夫,亦有疾傷。凡有此災,同氣皆當……」

    張玄站在京城中最高的觀星之台上,以自身為引,行安撫之事。

    道門不似佛門,沒有超度之法,卻有安撫性靈之力。大道之下,萬物皆為芻狗,不分善惡上下之別,《度人經》便是以此為基礎,消除戾氣之經。

    張玄法事一畢,頓時真元頓時,跌坐於地,無法動彈。

    龐大的功德從四面八方湧入,在張璇璣的天眼之下,張玄猶如金光鑄成的小人。雖然張玄如今真元受損,想來將來還是有更大的造化。

    張璇璣苦笑一聲,不知道該如何評價自己的這位師弟。他竟將自己洩露天機的報應也一併背了,徒損無數功德修行。

    跌坐在地上的張玄卻沒想這麼多。他自江南一行,便知道人力雖不可逆天,卻可以逆命的道理。他並不認為依靠「天君」是天君下界的原意,就如天君此前下凡兩次,都是出現在自己托身的親生身邊一般。

    即使是天人,也有她自己好惡的一面,不會把天下當做自己的使命。

    反正他是絕對不會承認是因為天君那句「我在那邊生了病,不回去會很麻煩」,所以他才堅持不請神下凡的。

    他可以回山請道門干預,道兵出世匡扶正統,施醫贈藥安撫民心,卻不準備請神。

    張玄想通了一切,張開了眼。

    張璇璣看了看他,搖了搖頭,伸出手去。「火已經過來了,我們走吧。」

    誰也沒有想到,京都洛陽會毀於一場大火。

    就如誰也沒有想到,北方的反賊竟然從汾州草原而入,一路勢如破竹,直指長安。

    洛陽曾被認為是「天下之中」,又是漕運的中心,從魏晉起到前朝、胡族都立都於此,各大世族林立,皆以洛陽為正統。大楚初年民生凋敝,根本沒錢再修新的都城和皇宮,便還是以洛陽為都,一時繁華無二。

    但大楚是以晉、荊兩州起家,長安又有關中重要關隘所守,便作為陪都,一直存在。

    京都的皇宮被尹天翊和項城王帶來的人燒殺搶掠一空,最後更是四處放火,直接燒了這座屹立了數百年的宮殿群。

    大火燒了三天三夜,無數大臣百姓救火也沒有撲滅,宮人紛紛逃竄出宮,一時間,竟有太監宮女沿街乞討之事。

    位於京城外城的西市和東市損失最大,商戶十不存一,居住區因為有百姓居住,搶救及時,雖房子有損,人員傷亡卻沒有想像的大。

    但家財房屋盡失,京城的百姓又不如鄉野,還有田可種,京中大火,又起了宮變,根本顧不上賑災之事,百姓露宿街頭,屍身暴於市井之中,簡直是慘不忍睹。

    皇帝楚睿死於宮中的那場叛變,據說因為叛賊沒有搜出傳國玉璽,也沒有得到皇帝的詔書,所以虐殺了皇帝。但究竟是哪一方殺了皇帝,到現在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情形。

    逃出宮的宮人都說是太子帶人逼宮,而後陛下的翊衛和宿衛與項城王帶來的人一起「勤王」,結果太子被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二皇子殺了,二皇子也在皇帝命令下被翊衛剁成了肉泥。

    如今說太子逼宮殺了皇帝,和皇帝兩敗俱傷死了的有之;

    說二皇子和太子一起逼宮,結果想要一石二鳥卻被反擊而死的有之;

    還有人說是項城王謀奪王位,結果引逆賊入宮的。

    真相撲朔迷離,內憂外患不斷,大楚岌岌可危。

    更可笑的事,洛陽遭劫以後,冒出三支「正統」來。

    項城王雖自稱勤王有失,沒有成功救出皇帝,卻救出了唯一的皇子三皇子楚承烈。

    楚承烈的母親是個嬪妃,而且還是得子後提升的分位,性格懦弱,才學也是平平,一直得不到楚睿的歡心。楚承烈如今已有十三歲,據說是被皇帝藏於密室之中所以得以活命,而後被奉旨進宮勤王的項城王從密室中迎出。

    項城王以及宗室皆以「楚承烈」為正統,二皇子的部下也承認三皇子的正統地位,這些人「擁護」了三皇子,護送他出了京,直奔楚氏的老家荊南。

    尹天翊希望借此「換殼上市」,等三皇子坐穩皇位,再來禪位於他。可笑宗室以為選擇了正確的對象,卻不知這位「天將軍」並非天子留下的暗中軍隊,而是真正的逆賊反臣。

    李茂手持著遺詔和玉璽,在京郊迎回了小皇子楚承平,更帶回了近十萬大軍,進了洛陽,開始整備民生。

    洛陽城內幾盡成瓦礫,皇宮更是根本無法住人。內城信國公府毀於大火,西府也被夷為平地,洛陽若是要重建,怕是要消耗完所有國力。所以李茂只好建議帶著留下的文武大臣和百姓,一起遷都長安,洛陽等穩定以後再來重建。

    此事原本也沒有什麼反對的聲音,可就在此時,本應該被困在北方的十餘萬反賊部隊進行了一次最大的反攻,胡人佔八成的逆賊隊伍從幽州與汾州相連的草原而入,破汾州下函關直奔長安。

    在此之前,各府軍隊都被抽調了不少兵馬,在朝廷的規劃下與定北軍一起在北方進行最後一次「北伐」。於是打著「尹」字旗號的軍隊一路勢如破竹,沿路被燒殺搶掠,「不投降者城破一律屠城」的舉動更是讓人膽喪心驚,不得不降。

    反賊的隊伍越來越強大,大楚的百姓紛紛南逃。草原中四散而居的羯人在都亭驛的令丞李鈞親入草原,以「重金酬謝」的僱傭下進入中原救援百姓,護送逃亡的大楚百姓一路往關中而去。

    小皇子在一片反對聲中以死相逼,帶著洛陽所有的文武百官和洛陽的百姓毅然進入長安,打出「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旗號,起用勳貴派宿將老臣,用李茂掌握的十萬中軍守禦關中,攔住了南下的反賊。

    他又號令大楚四地率兵「勤王」,將「正統之爭」放下,一致對外,以免異族鐵蹄南下,屠殺百姓,只要守衛關中有功,無論是何陣營,都會受到朝廷的封賞。小皇子被百官們奉為「少帝」,先為皇帝和太子舉行了國葬,然後開始招兵買馬,磨刀霍霍向反賊。

    這一舉實在漂亮,既得了民心,又得了軍中支持,西軍第一個支持了小皇子的「正統」,率領五萬定西軍下關中「護國門」。

    李鈞請來的羯人也承認了小皇子的正統地位。對他們來說,過去數年裡不停互市幫助他們度過草原大旱的漢人才是正統,而李茂和李鈞是一家,李茂支持的皇帝就是他們也支持的皇帝。

    羯人數量雖然不過兩萬,但騎兵機動力強,如今正是大楚最需要的一支武裝。

    另一邊,被四方稱作逼宮而亡的太子身隕,東宮卻奇跡般的沒有收到什麼損失,江氏和張家的人更是將太子妃江清靈和一干東宮官員全部救了出來,逃出宮外。

    神策將軍秦鋒與驍騎營、晉國公張諾、吳州江氏一起「救」回了皇后,以皇帝的虎符為號令,扯起了「正統」的大旗。這一派認為太子乃是儲君,江清靈腹中的孩兒若是男丁,才是大楚真正的正統。

    張搖光被當成一面旗幟,以「未亡人」的身份被世族高門和東宮舊吏封為「太后」,被迎去了錢塘地區,放棄了洛陽城。

    只是南方地區支持的「正統」不確定因素太大,所以世族的態度曖昧,一直搖擺,想來只要江清靈生下的是女兒,馬上這群人又會尊奉小皇子為正統,護送「太后」北上了。

    可憐張搖光和皇帝都信任晉國公張諾,所以才帶著虎符準備召集將領勤王。

    結果秦鋒沒有救回皇帝和太子,張諾身後的闖宮勢力和東宮舊屬大都又不願意屈尊於李茂一派之下,加上江氏許諾的兵馬糧草支持,一大堆因素推動著世族做了「投機派」,挾制著張搖光帶著虎符,一起南下去更加安穩的江南地區。

    世族私兵眾多,這些人糾結起來,也是一方可怕的豪強勢力。

    戶部官員和禮部官員大半跟著世族們南下了,這是世族子弟任職最多的兩個衙門。

    好在京郊的戶部糧倉和大楚各地的皇莊還未受損。離京城最近的通州乃是富庶之地,也最先支持長安的小皇子,又有眾多擔心關中失守的富商豪強紛紛捐錢捐糧捐人,竟然一時撐住沒有敗績。

    北面的軍隊被誘入險地遭遇雪崩封山,又被反賊借助地利圍了數月。張致丟了糧道,無法補給大軍,便另闢蹊徑,從水路征船出航,繞行半月,愣是靠護糧的軍隊和剩餘的散兵游勇打退了留守幽州圍困袁羲的胡人,又成功將補給送入北伐軍中。

    張致奇兵救出袁羲的北軍時,據說連戰馬都已經被吃了大半了。

    定北軍和各地援軍組成的「北伐軍」經此一役損失慘重,後方又有失,根本無法補給這麼龐大的軍隊繼續北征。

    等洛陽被毀,引他們深入幽州北面,卻離奇失蹤的反賊部隊從草原南下直奔長安的消息傳來,他們才發現他們是中了尹朝餘孽的一場驚天騙局。

    軍隊疲乏,無力補給,大量戰馬失去,人員傷亡慘重,洛陽被毀,皇帝駕崩……

    一大堆不利因素結合在一起,使得這支本來就是各地拼湊而起的軍隊一下子四分五裂。

    袁羲的舊部故將堅持繼續收復幽州,以幽燕之地為根據地往南殲滅胡人;張致和諸多不願在幽州多盤桓,幽州原本就地廣人稀,再被反賊一□□,根本就沒什麼據守的價值,連城池都被燒燬拆除了個乾淨,他們有的要回居庸關整備,有的要去各自來的軍中待命,於是一群人四分五裂紛紛離去,各自去找各自新的前程去了。

    張致自然是帶著跟隨他的部隊南下去居庸關找他兄長,而其他軍隊將會何去何從,便成了大楚新格局最重要的砝碼。

    先皇花費幾十年才建立起來的太平局面,只是短短幾年內就徹底翻轉,幾近分崩離析。

    李茂以國公兼兵部尚書之身攝領國事,他手中握有遺詔和玉璽,卻並不弄權專政,除了勳貴派,投奔的世族也好,寒門也好,只要能用,都是人盡其用,更是請了諸多大儒朝臣悉心教導小皇帝,毫無將他立為傀儡之意。

    李銳奉皇帝的遺命為小皇子建立新的禁衛軍,成了軍中新一代的將星。

    他心裡憋著一股勁,總想著帶著禁衛軍南下,迎回自己的妻子。

    李銳洛陽大火那晚擔心家中有失,將妻子送回了晉國公府的娘家,結果岳丈和江道奇帶著皇后和太子妃南下,把他妻子張素衣也帶走了。

    他在馬上只憑一桿長槍連挑了十二人壓服群將的事跡,也成功的堵住了李茂「任人唯親」的悠悠之口。

    因為李家的《三國演義》,年輕人對李銳都有一種好奇感,什麼「李銳隻身救小皇子,大火中七進七出」,什麼「李銳神勇無敵,單臂舉鼎」幾乎成了新一輪的熱議潮流,更是越傳越玄乎,甚至傳出小皇子在馬上用玩具小弓連射五人,與逆賊隊伍中成功突圍的傳聞。

    而後年僅八歲,穿著連身盔甲的小皇子用木刀打敗了數位報名禁衛軍的武將之後的消息,更是插著翅膀鼓舞了無數人的士氣。

    在這場公開的比武中,帶著頭盔的小皇子還沒對陣的年輕人高,卻用木刀打斷了好幾個青年的腿,成功贏得了勝利。這些自詡武力不俗,想要投奔小皇子的「禁衛軍」謀個前程的年輕人們,甚至連小皇子的面甲都沒碰到。

    從此之後,小皇子的武勇也成了他「正統」的某種證明,這般天生武力驚人的皇子簡直就是為了平定這個亂世而生的。甚至小皇子也跟著新徵召的禁衛軍一起進行訓練,雖強度沒有禁衛軍們那麼大,但也從未懈怠過。

    至於小皇子的龍盔帶面甲,是曾兼領武備的李茂的主意。他認為儲君的顏面不能在訓練中受損,而軍中和皇子比武不願直視君顏也難免有刻意相讓的嫌疑,此外,有面甲的頭盔更能顯現君主的威嚴。

    所以小皇子出現在貼身禁衛軍面前一起受訓的時候,都是穿著帶面甲的盔甲的。

    這一日,小皇子在練兵場射箭五十下完畢,在心腹的保護下去營地的大帳歇息。

    帳中有一少年正倚在柱邊看書,見穿戴整齊的「小皇子」進賬,連忙放下書,慇勤的上去迎接。

    「親親,又練完了?辛苦了辛苦了……」

    帶著面甲的少年彭通一下丟下頭盔,接過楚承平手中的帕子擦汗。

    「天啊,這個天帶面甲射箭簡直就跟在蒸籠裡沒兩樣!我說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這批禁衛軍訓練完了是不是就不用幹了!」濃眉大眼,英姿颯爽,正是李茂的小女兒親親。

    「……齊太傅說這麼做有利於加強禁衛軍的忠誠,在外面也會贏得民心和士氣,所以……」

    「那偶爾咱們也要換換啊!不要一到練武的時候就是我出去,一到說話的時候就你出去哇!總要有幾天我在裡面看書,你去射射箭吧……」

    「術業有專攻,你也不想我倒在所有人面前吧……」楚承平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你是想要我被人笑話死嗎?」

    「呃?什麼累贅?什麼不幹了?」

    兩個孩子的頭上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李湄和楚承平吃了一驚,李湄更是拔出腰間的佩劍,直指上方。

    這一年,他們經受的刺殺和襲擊也不知道有多少次,早已經警惕無比。門外守著的都是李家最善戰忠心的家將,又有暗衛值守,怎麼會讓人跑進來!

    「來人啊……」

    「別喊!」小皇子出聲喝止。「是狸貓仙。」

    「咦?是奶奶?!」

    「啊……沒錯,是我,我又來了。」

    穿著一身水藍色套裙的顧卿害怕的扶著鐵架。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這次穿越,她被丟在大帳的火柱上了?

    到底怎麼下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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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小皇子沒有那麼大義凌然英明神武,是齊邵和李茂等大臣「包裝」成功啊。國策什麼小皇子是插不上手的。

    小劇場:

    劇情大揭秘!

    誰能告訴她,為什麼這次穿越,她被丟在大帳的火柱上了?

    劇情回放,一,二,三!

    帳中有一少年正倚在柱邊看書,見穿戴整齊的「小皇子」進賬,連忙放下書,慇勤的上去迎接。

    第四次傳送開始,一,二,三!

    投放位置:小皇子!

    楚承平(離開柱子迎出去):親親啊……

    顧卿著陸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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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否極泰來
   
「咦?你看得見狸貓仙嗎?」

    「你看的見奶奶?」

    李湄和楚承平互相指著對方,大驚失色的叫了出來。

   「那神仙告訴我李府有一個很凶的姐姐,我不能欺負她,是因為神仙也認識你嗎?」

    「咦?奶奶也見過你?」

    「你怎麼喊神仙奶奶!我都喊神仙阿姨的!」

    「你怎麼能喊神仙阿姨呢!那我豈不是平白比你小了一輩?」

    顧卿頭疼的看著兩個孩子因為「神仙阿姨「和「神仙奶奶」爭了起來,頓時覺得頭暈腦脹,哭笑不得。

    她在派出所裡被一個老太太劫持,但所幸的是根本沒有出什麼事。

    這一場劫持,既沒有出動什麼談判專家,也沒有動用什麼狙擊手特種部隊的,派出所的民警們很光棍的找來了老太太的兒子,在她兒子和周圍眾多警察的「曉以大義」下,老太太自己想通了,成功的將顧卿放了。

    顧卿會穿來,純粹是她腦震盪剛好,穿著高跟鞋被挾持著站了太久,一鬆開就腳步不穩,摔倒在地的原因。

    啊,不會等我那邊醒了以後,又多出一個自己被劫持太過緊張以致昏迷的新聞吧?

    不要啊!這麼穿好囧好沒氣勢啊!

    「神仙奶奶,你不下來嗎?」

    「你沒發現我在柱子上嗎?怎麼下來?」

    「神仙還用擔心怎麼下柱子嗎?」

    「神仙也恐高啊!」

    兩個孩子無語的對視了一眼,最終決定叫人搬來幾個椅子,讓顧卿踩著下來。

    顧卿一下地,覺得自己顏面極度受損,藍色的筒裙也實在有些挑戰古人保守的神經,所以用張玄教他的方法略微想了想,便變化成邱老太君的樣子,接受兩個孩子的注視。

    「狸貓仙阿姨,為什麼親親喊你奶奶?」

    「因為阿姨之前是她奶奶。」

    楚承平不知道為什麼神仙為什麼還會是一個凡人的奶奶,但想了想,便自己找到了一個答案。

    「那你是邱老太君得道成仙,不是狸貓仙?」

    「我本來就不是狸貓啊,我是人。」

    「哦,原來人真的能修成仙的。」小皇子撓了撓下巴。「你看我能成仙嗎?」

    不會吧,小傢伙這麼小就要出家當道士?

    看他和親親關係這麼好,她還想把他們湊成堆呢!

    「唔,你沒仙緣,成不了仙。以後也別聽其他方術道士的鬼話,亂吃什麼丹藥。你吃什麼都成不了仙的。」

    「啊……」楚承平極度失望。

    「神仙奶奶,說好的七十二變呢?」

    「那你得先做神仙!」

    「那你教我做神仙!」

    「你也沒仙緣!」

    「啊……」失望+1。

    顧卿得意的笑了起來。

    沒仙緣什麼的,實在是太好用了。

    真邱老太君狸貓精兔子精神仙奶奶斯基在大帳裡坐了下來,看了看軍帳,又看了看穿著一身小型甲冑的親親,抬了抬下巴。

    「發生了什麼事,和我說一說吧。」

    兩個孩子這些日子以來經歷的事情太多了,好不容易碰上了可以交心的長輩,便開始七嘴八舌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顧卿聽到一半便已經張大了口,再聽到後續發生的結果以後,更是嚇得坐都坐不穩了。

    「這麼說,反賊都到函谷關了?」顧卿完全不能理解只是北方幾萬反賊擾邊,怎麼能弄到大楚四面楚歌的地步。

    「嗯,許多老將軍都在北面守關衛國呢。」

    「京城沒了?現在是在長安?」

    「奶奶,要是在京城,我們怎麼會在練武場的大帳裡啊!肯定是在宮中或者信國公府啊。」

    她知道這孩子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卻不知道原來還有當皇帝的命。只是這樣的皇帝,當上去也太慘烈了一點。

    「可憐的孩子。」難怪穿著一身白色細麻衣袍。原來是要守孝。顧卿摸了摸小皇子的頭,「你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去天上啦,現在在天上好好的呢。你母后還在江南等著你去救,你要爭氣點,等你表現的非常好的時候,你堂舅就會帶著人馬過來效忠你了!」

    「晉國公應該也是逼不得已的。」楚承平皺著眉,說出齊邵分析的結果。「太傅說,在那種情況下,晉國公應該做的是迎回我母后,然後找我才對。就算扶持新皇,我比嫂嫂肚子裡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更有用。晉國公性格穩重,絕不會做這種像是賭博一樣的事情。」

    「咦,難道晉國公也被挾持了?」顧卿傻了眼。

    「不知道啊。也許神策將軍秦鋒才是讓晉國公和我母后不得不下江南的原因吧。畢竟當初是他帶著三千驍騎營去救駕的,結果我父皇沒被救出來,母后和晉國公被接到江南去了。世族和東宮屬官更屬意太子哥哥的後代也是正常。誰叫我只是個小皇子呢。」

    擁立之功已經搶不到了,再造一個新的擁立之功就是。

    最多隔江而治,如今北方隨時被反賊攻陷,說不定南方反倒能堅持的更長久。

    這怕是這些人的想法吧。

    「不要妄自菲薄,那麼多大臣在你身邊支持,連親親都在幫你,你以為每個孩子身邊都會有個力大無窮的女孩子給你做替身嘛!」顧卿有些替孫女兒心疼。

    「我知道,我會對親親好的。」楚承平認真的保證。

    顧卿卻擔心的要命。現在他們還小不覺得,等再大一些,親親還要一直幫著小皇子繼續做戲的話,就會變得非常辛苦。因為一旦撒了一個慌,就要靠無數個謊來圓。

    兩個孩子不得不因為各種利益被綁在一起,這讓他們也許很單純的感情變得不單純了。這豈不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嗎?

    不行不行,親親是她一手接生的,可不能以後落的這麼慘!

    「你們每天都做什麼呢?」顧卿看了看大帳。有時間練武,應該局勢還沒可怕到那種地步吧?

    「我早上會上朝,下朝後聽學士和太傅講課,下午來校場查看禁衛軍的訓練情況,順便和李將軍『習武』,然後去學習戰陣之術和兵法。完了以後回宮。」

    「哦,平平上朝的時候我就休息,平平下朝後我就和他一起去聽課,下午一起來校場,我去替他穿著這身東西練習弓馬,然後會跟著平平去學習戰陣之術和兵法。完了以後回宮。」

    「回宮?」

    「長安的大興宮啊。洛陽被毀,內城也被燒了大半,宮中宮人死的更多,長安城人滿為患,百官有許多都沒地方住。我們遷都長安以後,就將大興宮前面的宮室給百官居住了,後宮和中宮也沒什麼人,我住在東宮,太傅、國公、親親和我都住在東宮。」

    每次皇宮大亂,死的最多的就是宮女和妃嬪。小皇子說後宮和中宮沒什麼人,那就一定是沒什麼人了。

    皇后都在江南,中宮能有什麼人呢?

    只是好奇怪,為什麼小皇子,阿不,現在是小皇帝了。小皇帝不住皇帝該住的宮殿,住什麼東宮呢?

    顧卿完全沒有辦法想像一個陪都的皇宮裡住滿了百官和他的家人是什麼樣子。

    這簡直就是整個國家整體搬遷過來,但又沒有準備好的情況。

    就像在逃難一般。

    說話間,李銳進了帳。

    「陛下,孫大人和魏大人已經擺好沙盤,請陛下前去聽課。」

    親親一看到兄長來了,趕緊躲到屏風後面去換衣服,生怕耽誤上課的時間。

    顧卿看了一眼李銳,發現這孩子冷肅之色比以前更甚了,連忙也跟著跑到屏風後,把頭伸出去觀察了一會兒,悄聲問親親。

    「李銳怎麼穿著盔甲啊?」

    「先皇遺詔,命晉國公和我爹輔國,我大哥任武衛將軍,保護新皇。」

    「我怎麼看李銳的臉更臭了啊?和你嫂子吵架了?」

    親親穿著衣服的手頓了頓,沒有說話。

    顧卿沒注意親親的異樣,而是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聲音。

    「李將軍稍等片刻,等親親換下甲冑就好了。」

    「陛下,您該用『朕』。」

    「習慣了,改不過來。反正是私下,就這麼喊吧。」

    「您若不習慣用『朕』,以後就更不會習慣了。」

    「李銳,我覺得你從到了長安以後就變得好嚴肅……」

    「陛下,您已經是一國之尊了,禮不可廢。」

    顧卿搖了搖頭。「你聽聽你聽聽,我先前想盡辦法讓小皇子和李銳處好關係,到最後還是這樣。」顧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記得他也不是這樣小老頭的性格啊,怎麼突然就變這樣了?」

    「大嫂被晉國公他們帶到江南去了。」親親小小聲的說。「大哥一天到晚就想著打到江南去接回嫂子呢。」

    「哈?」顧卿傻了眼,「不是說是皇后和太子妃被接走了嗎?」

    「洛陽亂那天,嫂子被哥哥送回娘家了。後來去接的時候就已經不見了。」親親也為溫柔的嫂嫂感到擔憂,「大哥好多晚都沒睡覺呢。」

    「親親,你在後面自言自語什麼呢?」李銳耳尖,出聲喝問。

    「你都說我自言自語了,還能說什麼呢!」親親趕緊跑了出來。「我好了,走吧。」

    顧卿跟著兩個孩子走出大帳,只見這個所謂的「練兵場」其實就是宮中一片巨大的空地,被擺上了眾多沙袋石鼓之類的東西而已。靶場就在校場一角,有許多禁軍在較遠的地方練習著弓馬陣勢。

    他們都離得很遠,中間有層層中軍保護。

    顧卿仗著自己沒人看見,幾步走到李銳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得出一個結論:這孩子大概是Y求不滿的時間太長了。

    這孩子和張素衣一直恩愛,又是新婚燕爾,突然間一下子天下大亂,夫妻離散,李銳一定是各種空虛寂寞冷。

    一般這種青少年寂寞空虛冷呢,要麼折磨別人,要麼折磨自己。李銳性格她知道,他是既折磨別人,又折磨自己。這一折磨一折磨,新招的禁衛軍倒霉了,他自己也把自己逼的跟個神經病似的。

    這一刻,顧卿十分希望自己是神仙。她願意放棄自己以後穿越到古代來看孩子們的機會,換取張素衣平安回返。

    「大哥!陛下!」校場的另一頭,穿著一身儒衫的李銘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國子監整個也搬到了長安來,李銘現在是國子監的掌議,原本是要參加科舉的,結果遇到洛陽之亂這麼件事,便只能等著下次再開恩科了。不過如今他正以掌議之身陪著少帝讀書,就如當年他兄長白身給太子伴讀一般。

    「李銘,你跑到校場來做什麼?」李銳的眉頭蹙得老深。「今日的功課做完了嗎?」

    「陛下,請恕臣失儀之罪。」李銘跪的相當利索。

    「朕恕你無罪。」楚承平答的比他跪的還快。

    「陛下,江南來人,晉國公送出了大嫂,如今大嫂已經到了長安。」李銘的興奮溢於言表,整個眼睛裡都在閃著歡喜的光芒。「而且是東宮舊任的屬官送來的。仇牧也來了!」

    「什麼?」李銳。

    「什麼?」親親。

    「什麼?」楚承平。

    「什麼?」顧卿。

    「陛下,請您也快點回外朝吧,東宮的舊人方諭德帶來了江南那邊的消息。齊大人和幾位大人請您回宣政殿參議政事。」

    她才許的願,應的這麼快?

    難道她是老天爺的私生女?

    李銳先是一怔,而後狂喜。他扭頭看了楚承平一眼。

    小皇帝笑著揮揮手說了句「你去吧,朕馬上就來」,李銳立刻拉著自己的弟弟飛快的往外跑。

    由於李銘跑的太慢,李銳後來直接是扛著自家弟弟在跑的。

    「大哥,大哥你慢點!嫂子一點事兒都沒有!」

    「看到才叫沒事!」

    「哎喲大哥,我的午飯都要顛出來了!」

    「啊,這實在是太好了。」顧卿笑瞇瞇地看著兩個孩子。

    「神仙奶奶一來,事情就變得好起來了呢。」

    「咦,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親親拍了拍掌,「奶奶沒事經常下凡來吧!」

    楚承平也是笑意不斷。張素衣回來,說明江南局勢沒那麼糟糕。他終於可以有他母后的消息了。

    「來人,擺駕宣政殿。」

    由於安全和各方面的考慮,親親在大部分時間是穿著男裝的。除了小皇帝身邊的近臣,如齊邵、李茂、孫英等人,誰也不知道這位少帝身邊的伴當是誰。

    齊邵原本擔心小皇子長相柔弱不能服眾,而洛陽亂那夜李湄出色表現造成的誤會成了一個很好的契機,讓許多人對這位年輕的小皇帝升起了信心。

    所以齊邵很快就利用這次機會,獻出計策,以李湄為替身,迅速在軍中也造成影響。

    齊邵過去最擅長「造勢」。在國子監時,甚至能發動所有太學生一起在宮門前「陳議」。汾州和通州雪災撥款、項城王教子無方仗勢欺人被彈劾,處處都有這位前掌議的影子。

    在皇帝身邊磨練了這麼多年,齊邵變得更成熟,也更善於把握機會。

    親親每天跟著小皇帝東奔西跑,甚至替他彰顯武勇之名,方氏和李茂都十分擔心。他們經歷了一系列變故,甚至連信國公府都沒保住,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幾個孩子。

    可親親自己挺高興,而且覺得自己能幫上新交的朋友很有成就感。再加上小皇帝根本就不願意跟親親分開,最終也只能這樣了。就權當自己養了個兒子吧。

    楚承平和親親幾乎是迫不及待趕到了宣政殿,即使如此,他們也沒有先走的李銘和李銳快。顧卿是個路癡,將她丟在大興宮裡立刻就能迷路,更何況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離兩個孩子遠遠的,只能跟在他們的後面。

    宣政殿裡,張素衣正靠在李銳的懷裡,那樣子與其說是李銳在安撫著張素衣的情緒,不如說是張素衣在撫慰著李銳。

    張素衣在江南的時日簡直是種煎熬,若不是有父親和太后一直周旋,怕是她早就成了要挾李家的工具。

    如今江南出了變故,江家穩定不了局面,晉國公就趁機利用東宮舊的勢力將女兒送了回來。張素衣作為和談的誠意和使臣,緩解兩方的緊張,來和新的朝廷談判。

    張素衣得獲自由,幾乎是在家將舊臣的護送下一刻不停的往長安趕。所幸一路都正常,到了關中更是有沿途的官員一路護送,很快就順利的入了京。

    李茂之前幾年一直在前線沒有回來,這也是第一次見到侄媳婦,見她相貌極美,又頗有從容氣度,即使歷劫歸來也沒有痛哭流涕或哭訴委屈,心裡先就對她高看了一截。

    再看李銳見了她以後簡直如臨新生的樣子,不由得搖了搖頭。

    英雄難過美人關,他這侄兒這段日子把自己逼得太緊,總算是能鬆一鬆了。

    司禮監主管在殿外宣喚「皇帝駕到」,殿中諸人立刻整了整衣衫和儀態,迎出殿外。

    楚承平一身白色常服進了殿,那幾位東宮的屬官以前經常出入東宮,小皇子是常見的,如今一見新皇果然是小皇子,心中就先有了幾分鬆動。再一看李茂和齊邵、孫英等文武大臣對新皇都是恭恭敬敬,絕無輕慢之意,就又肯定了幾分。

    張素衣在一邊看著這幾位屬官的樣子,略略放了放心,悄悄捏了捏丈夫的手。

    這是二人以前常作的小動作,張素衣每次這麼做,都表示情況不錯或對方可以信任。

    顧卿三兩步竄到孫媳婦的旁邊,猥瑣的將頭往前靠了一點。

    嘶……應該是拿布條纏了。

    還穿了一身黑色裙子,想來在江南那邊也是小心的很,過的戰戰兢兢。

    小臉兒都瘦尖了!

    親親無語的看著神仙奶奶跑到大嫂旁邊東看西望,還不時伸手摸一摸。

    只是每次都穿了過去,摸也是白摸。

    張素衣見小姑穿著一身男裝,也是疑惑萬分。但她性格沉穩,面上並不表現出來,見小姑頻頻看她,便遙遙對她露出了一個微笑。

    站在少帝身邊,是做了伴讀之流嗎?

    可是她是女孩子啊!

    「陛下,臣等有事啟奏。」東宮幾個屬官互看一眼,交換眼色後終於紛紛跪地伏身,承認了少帝的正統地位。

    李茂撚鬚一笑,齊邵也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楚承平坐在御座上,微微昂了昂頭,學著父親的樣子說道:「眾卿奏來。」

    「稟告陛下,太子妃江氏生了女兒,江家卻試圖以男嬰替之瞞天過海,混淆皇室血脈,實乃罪該萬死。還望朝廷迎回太后,以歸正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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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沒忍心多虐我們大家的孫子。

    小劇場:

    顧卿:李銳臉那麼臭,一定是欲求不滿的原因。

    李銳(惱羞成怒):奶奶,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那麼猥瑣!

    顧卿:……作者就該讓你再吃點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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