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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眉眼上的妖 一
按照老王爺的意思,李伯仲釋去兵權之後,要到京城裡待一段時間,一方面是為了向皇室以及眾諸侯展示對李伯仲的處罰,另一方面,李伯仲與郡主岳梓童的婚事定在年後,諸多事宜都要他親自出面,再者,今年是十年之期,每隔十年,眾位諸侯世子都會到京城聚首,作為第七代繼承人,今年的世子聚會,也該李伯仲獨挑大樑了。
然而老爺子怎麼也沒想到,他會把個小妾也帶去,追是追不回來了,因為知道時,人都已經快到京城了,老爺子趕緊招了老三追去京城補救,只希望不要鬧出什麼笑話來才好。
京城在西平的東北方向,走官道,騎馬晝夜不停的話,兩天即可抵達,當然,那是八百里加急的走法。
帶著女眷當然不能像行軍打仗,何況他又不急著趕路。
四天的時間,他們總共歇了六個地方,每個地方都有人等著接待,像是早就安排好了。
他沒帶下人,只有四個護衛跟隨,所以沿路的生活瑣碎全都由她來打理,累得很。
快到京城的前一晚,他們在一處驛站住了下來,這驛站很大,且空曠無人,進去後還可以看到穿盔帶甲的兵勇,這才明白原來這裡是專門為各諸侯設得休憩之地,平常沒幾個人住進來,所以顯得冷冷清清。
驛站建在城郊的一處高坡上,從驛站三樓的房間眺望京城,依稀可見京城南門樓上的燈火——京城就是京城,連門樓上的燈火都那麼明亮。
五更底時,白卿便已起身,因為她要準備進京的行頭。
打開窗,天色紅灰,早秋的晨風已帶著些寒涼,吹得人一身雞皮疙瘩。
望一眼天際後坐下身來,從梳妝匣裡拿起小剪刀,細細地將纏在每根手指頭上的絲線剪斷,然後再慢慢把包在手指上的綢布取下,十隻艷紅的指甲就這麼露了出來——這是昨夜新染的。
不是就要到京城了嘛,她要精心裝扮一下才行。
對著銅鏡,將長髮綰成髻,露出了耳垂上如紅豆般的耳墜,就是唇色太淡了,小指在胭脂扣裡蘸一下,而後點在唇上,這樣好多了。
昨晚他沒睡在她的房間,似乎是碰上了什麼熟人,這對她反倒更好,至少不必再縮在床角——這個男人讓她對很多普通的事生出了樂趣,比如一個人睡。
他的護衛都很盡責,似乎也從不用休息,而且不說話,打開門時,他們早在樓梯口等著,引她到樓下的房間裡吃早飯。
此時,他依然不在。
「伯仲哥,你成親時,我要去。」一個女娃兒的聲音,就在隔壁。
「瑩兒,好好吃飯。」緊跟著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女娃兒似乎帶著些扭擰的哼聲,聽上去是個被萬般嬌慣的女孩,真幸福。
「伯仲哥,你真納了個青樓女子做妾嗎?很好看嗎?比梓童姐還好看?」接連三四個問題。
不過得到的都是靜默。
「你這丫頭,就不能讓表哥先吃完飯再說?」又是那個男聲,帶著無奈與寵溺的音調。
表哥?看來應該是漢西趙家人。白卿默默思襯,還是快些吃好走吧,省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放下筷子,起身。護衛給她打開門,不湊巧,隔壁也剛好有人拉開門,是個十三四歲的女娃兒,可愛的很。
兩個女子對視一眼……
好吧,既然都被看見了,也不能就這麼逃了。
白卿掠過女孩,看向房間裡的李伯仲,對方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你先上車。」他如此說,當著他的表兄跟表妹,沒做任何人物介紹。
白卿微微頷首,撩開寬袖,從小女孩面前走過,帶著一縷幽香。
女孩看著白卿的背影半天,忽而回身看向李伯仲,桌上的那男子也是如此。
李伯仲只淡笑著回視他們一眼,「吃好了,啟程吧。」
「李伯仲!」在李伯仲的一隻腳剛踏出門檻時,桌上的男人忽然喊住他。
李伯仲回過頭。
「你這是做什麼!」帶著女人進京,這不是成心讓岳家不舒服嘛!「你要梓童跟岳丈他老人家的臉放到哪兒?」
很巧,這位趙姓男子也是岳家的女婿,岳梓童正是他的小姨子,而李伯仲不光是他的表弟,還是他未來的連襟,所以他有權這麼吼!
「你說呢?」這是李伯仲的答話。
***
趙家這對兄妹的身份很是高貴,男的是漢西世子趙政宸,女孩是其妹趙女瑩,與李伯仲一樣,趙政宸也是來京城探視父母,兼參與諸侯之約的。
在驛站碰上並不是什麼巧合,趙正宸本來就在這兒等著李伯仲的,作為表兄,以及未來的連襟,他想在入京之前勸勸表弟,畢竟納妾一事鬧得不怎麼光彩,此次進京應該先去岳丈家賠個禮才是,可這小子卻帶了個女人來,著實讓人生氣!
在驛站門前,整裝待發的兩家隊伍並排站立。
趙政宸的侍衛站了好長一排,其中還夾雜著三四個下人,頗為氣派。相比之下,李伯仲這邊就顯得過於簡單了,只有四個護衛,外加一名車伕。
趙女瑩對表哥這個紅艷艷的女人顯得很好奇,出了門便一直盯著看——
這女人塗艷紅的指甲,帶紅豆珠的耳墜,點明亮的唇,卻穿一身乾淨的白緞,不笑,也不說話,但說起話來很輕柔。表哥問她是不是喜歡地上那隻小土狗,她搖頭,但表哥還是把小狗拎到了她的車裡。
她跟梓童姐不一樣,梓童姐愛笑,卻偏偏不喜歡對表哥笑,嫂子說那才是女子該有的矜持,而這個女人卻一點也不矜持,她只對表哥笑,淡笑。
對這個女人她說不上什麼感覺,不想喜歡,但又不知道要討厭什麼,她還是希望表哥能跟梓童姐成親,因為她夢想成為梓童姐姐那樣的女子。
「伯仲哥——」趙女瑩拉開車簾,朝李伯仲招手。
李伯仲夾了夾馬肚子,跑快幾步,來到跟前。
「……」看著表哥來到近前,她又不知道要問什麼了,「你很喜歡她嗎?」下巴朝白卿的馬車揚了揚。
李伯仲沖女孩笑笑,順手把她的腦門摁進了馬車,防止被烈日暴曬。
「那梓童姐呢?你還娶她嗎?」她從小就喜歡表哥,本想長大了嫁給表哥,可是後來有了梓童姐,她覺得比不過她,最終只有無奈的放棄,在她的想法裡,只有溫柔貴氣的梓童姐能配上表哥。
可表哥卻帶了這麼個女人在身邊,而且還對她那麼好,送狗給她,還會托著她的手送她上車。
她心裡有那麼一點失望,對表哥,或者說對表哥與梓童姐之間美好幻想的失望。
李伯仲什麼也沒回答她——還是老樣子,不喜歡回答別人的問話,「伯仲哥,我喜歡剛剛那隻小狗。」其實她並不喜歡,只是想看表哥會怎麼辦。
「那小狗不適合你。」
「可我喜歡。」
李伯仲盯著表妹半天,扯一下馬頭。
白卿早已將那只可憐的小狗放到了車伕跟前——她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李伯仲拎起小狗放到表妹面前。
那是一隻髒兮兮的黃毛小狗,似乎還體弱多病,而且並不好看。
趙女瑩看著表哥手上的小狗,不想接,因為又髒又不可愛,而且她本來也只是想看表哥願不願意給她。
李伯仲見狀,笑笑,轉身又把小狗放回了白卿的馬車上,小狗嗚咽了兩聲,白卿拉開簾子一角,把它引了進去,合上簾子前,她望了一眼趙女瑩。
那一眼害了趙女瑩的侍婢們,因為她喜歡上了她畫得眉,可是又不知道怎麼去形容,就是那種、那種不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每個女孩的身子裡都有一隻妖,不同的是那妖壓在心底,還是跳躍在眉眼上。
***
趙家在京城的府邸在東,李家的在西,所以進了皇城之後,兩支隊伍就要各奔東西。
趙政宸私下給了李伯仲一串鑰匙,那是他在京城別院的鑰匙,目的很明顯,馬車裡那個女人不能帶到李府,就先藏在別院吧。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你,咱們一起去王府。」趙政宸用拳頭推了一下李伯仲的肩,示意他最好別惹亂子,這是他這個表哥的忠告,也是為了他好。
望著趙家車隊遠去,一名護衛拉馬湊到李伯仲身前,「公子,幾位將軍已經在馮家園等候多時。」
李伯仲點頭,順手將趙政宸的那串鑰匙遞給了護衛,打手勢,繼續往北去。他在京城也有別院,並非一定要住李府。
***
大岳京城的佈局很規整,在經歷了數百年的擴建後,更是宏偉壯闊,七條跑馬道,貫穿東西,九條主幹道從南貫北,除皇宮外,將京城化成了數個小塊,其中各小塊又是同樣的劃分,經緯交錯,整齊劃一,從空中俯看,猶如棋盤。
李伯仲的別院就在靠皇宮西南的第三條南北向的主街上,這條街比較特殊,街東住官,街西住民,正是官民居地的分界線,所以形成了一種特殊的繁華。
靠近十字街口的位置,有一間叫馮家園的茶店,這茶店的門面不很新,也不很大,但在京城頗有聲名,因為這店裡有一批特殊的客人,這些人不是在職的將軍、都尉,就是軍中新貴,所以馮家園也被人叫做將軍店。
店主的父親曾在軍中任過副將,招了不少同僚來捧場,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武將們長聚的地點,尤其各方諸侯聚集時,這裡基本就不再接待普通茶客。
李伯仲是從後門進得店,隨即來到二樓盡頭的房間,裡面坐了幾個年輕人,都是普通的布衣打扮,見李伯仲進門,齊齊起身,顯得很恭敬。
這幾人都是朝廷任西北的都尉,身家背景不怎麼樣,能爬到這個位置,已經說明他們本事超凡,他很喜歡拉攏這種年輕人,有幹勁,能做事,而且忠心。
他這次進京,除了跟那些諸侯世子們碰面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為了見這些人。
合上門,他們自有他們要說的話——且都是些不能為外人知的……
而此時,白卿剛進別院,他這棟院子並不大,前前後後也不過六七間房,且沒有下人,看來凡事都要她來動手,所幸屋裡很乾淨,不會太累。
兩個護衛把行李放進了客廳後,便不見蹤影,空闊的屋裡,只有她跟腳邊的小狗。尋了半圈,終於在後院找到了一口井,從井旁的木桶裡舀了半舀水放在地上,那隻小土狗湊上前「咂咂」的舔了起來。
真是奇怪的人,毫無道理地塞了這麼只丑狗給她,只因為她多看了它一眼,歎息——她並不怎麼喜歡養活物,因為總要惦記著。
摸著井台旁的樹墩坐下來,看那隻小丑狗舔完水,圍著自己亂轉。
這裡就是京城了,似乎沒什麼特別,就是人多一些,吵一些而已。
本來還以為會見到他的父母,她有點好奇什麼樣的父母能生出他那樣的人,不過可惜,這裡顯然不是李府。
「看什麼?」點一指小丑狗的額頭,看著它乖順地搖著那根短尾巴,不禁生笑,「就叫醜醜吧。」平凡的身體搭上華麗的名字,會活不長久。
醜醜打了個噴嚏後,開始跟自己的短尾巴較起勁來,而她就那麼看著。
後來,他也開始叫它醜醜,於是醜丑就真叫了醜醜。
他很忙,來到京城後,更是忙得不見蹤影,而她很閒,閒得學會去照顧他,還有醜醜,甚至有那麼一段時間,她還以為自己在過正常女人的生活。
他的家人,他的世界怎麼就能這麼饒了他們呢?
這個答案沒讓她等太久,在某個月圓的夜晚,總算讓她見識了他的世界,那個物華天寶,貴人如鱗的世界。
聽說她一定會在他的世界中丟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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