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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美人 (三)
白卿住的地方叫青合,離河下不遠也不近,在河下的東南,西平的東北,芽城的正西。
李伯仲離開的兩個月後,佟嫂母女倆從河下來到青合,白卿這才得知了一些河下的消息。
佟嫂說王府的西院已經完工,李府整個都搬了進去,院子很寬闊,當然,沒有西平的那般華貴。
他還去了一趟京城,據說皇帝親授了他北王的稱號,舉家歡騰來著。再有就是他身邊多了位才貌雙全,且會舞劍的英武女子,比她強,而且比她年輕,才十七八歲。
嗯,是個美麗的年紀。
不知道趙女瑩有沒有瘋掉,走了個會唱歌的,又來了個會舞劍的,她這輩子似乎是閒不住了。
臘月三十,一年的最後一天,白卿幫兒子換上了新衣服,小傢伙樂不顛的勾著敏敏的手出去玩了,她一向不給兒子定什麼清規戒律,反正也沒幾年好開心的,三歲過後,等著他的將是什麼樣的嚴苛,沒人想得到,所以她很放任兒子,至少讓他有個愉快的回憶,人小的時候一定要活得開開心心,長大了才會有堅強的本錢、才會心有康莊,不能像她,滿心的都是陰暗。
放走了兒子,對著鏡子重新綰髮,換上新做的白緞袍子,再裹上鑲兔毛的披風,她要跟佟嫂上街去。
今天是除夕,最後一次大集,街上熱鬧著呢,當然,她不是為了去看熱鬧,主要是為了幫佟嫂的忙——她出錢給佟嫂在青合最熱鬧的街上開了間鋪子,胭脂鋪。
沒了丈夫的女人,似乎對錢有種特殊的依賴感,佟嫂就是這樣,所以白卿給她盤下了這間不大不小的鋪子,就是為了讓她能賺到屬於自己的錢,心裡有歸屬。
「你這麼拋頭露面的,要是讓王爺知道了,會不會不好?」佟嫂掩上門,擋去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聲。
「你都把門關了,我哪裡還有機會拋頭露面?」白卿用手指沾了一盒香粉放在鼻端,眉頭微蹙,「這香味兒怎麼變這麼濃?」這裡很多香粉都是她調出來的,味道很熟悉,一聞就知道哪裡變了。
「我多加了些料,就這樣,那些大姑娘小媳婦還嫌淡呢。」
「太濃,聞久了不舒服。」
「咳,老百姓擦香,還不是越濃越好,不然還買什麼香粉,對了,一會兒對面茶樓裡有唱戲的,聽說是南邊來的班子,熱鬧著呢,等一下咱們上樓,坐在二樓上,開了窗就能看到。」大過年的,男人不在身邊,這丫頭心裡肯定孤單,就因為怕她孤單,她才答應讓她來鋪子裡轉轉,只當是為了解悶。
白卿一邊點算著木架上的香粉盒,一邊答應著。
到了正午時分,對面果然熱鬧了起來,戲臺子就搭在茶樓門口,整條街都圍滿了人,像是整個青合城的人都來了一樣。
佟嫂在二樓擺了桌椅,把敏敏、阿邦都帶了上來,然後擺上暖爐,沏上熱茶,大戲也就開始了。
戲唱得相當精彩,不愧是有名的班子。
可沒聽到一半,白卿就不得不下樓去,因為阿邦不見了。
佟嫂嚇得腿腳都不好使了,還不忘伸手打自己的女兒——都怪這丫頭沒看好。
白卿阻斷了她的暴力,最緊要的時候,不能自亂陣腳,還是先找人為上。
一邊吩咐小丫鬟去府裡多叫些人過來,一邊跟鋪子裡的夥計分頭找人。
只是這人山人海的,那小子會跑去哪兒呢?白卿搓著手指——她是很緊張的,但是知道自己不能亂了方寸,要鎮定,一定要鎮定。
那小子喜歡打打鬧鬧的,喜歡刀槍劍戟那些玩意……刀槍劍戟,對了,剛剛臺上有一段武戲——
白卿撥開人群往戲臺子邊上擠,好不容易繞到了大紅幕布遮住的後臺,結果被兩個大漢擋在了門外——後臺是不許外人隨意進出的。
「要命了,要命了,這是誰家的死孩子,竟把箏弦都弄斷了,哎吆——這馬上就要唱了呀,怎麼辦,怎麼辦啊!」後臺一陣咆哮!
白卿聽到這抓狂的咆哮,心安了兩分,說不定那弄壞人家箏弦的死孩子就是阿邦。
趁著守門的大漢回身之際,白卿快步衝進了後臺,後臺此刻也是一團亂,一個穿紫色戲袍的中年婦人正攥著箏弦直跺腳,她對面站的那個眨著大眼睛的小男孩可不就是李家的長公子嘛!
白卿深深歎口氣——安心了。
小傢伙望見了娘親,笑得跟朵花似的,懷裡還抱著一把長長的花槍,好像並沒被咆哮嚇到。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該上場了,怎麼都杵在這兒?等人拆臺子是吧?」班主吆喝著。
「當家的,你看這些箏弦,全斷了,還唱什麼呀!」紫袍婦人把箏弦往地上一扔,可把那班主給急壞了。
「這——這怎麼了?」
「也不知道誰家的孩子,進來就把兵器架子弄翻了,還全倒在了琴架上,一會兒的『清平調』、『簪花詞』還唱什麼呀!」
那班主不禁大怒:「誰家的孩子?怎麼進來的!」
「我是他娘。」白卿擠進現場。
眾人的視線一下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小傢伙卻還向娘親炫耀他的戰利品——一根花槍。
「放下——」白卿沉聲對兒子說出這兩個字,面目嚴厲,她鮮少這樣的。
小傢伙仰頭望著母親的臉,不說話,也不鬆手。
白卿眉頭微蹙——
最終小傢伙還是屈服了,把槍扔到地上。
接下來,她並沒有當眾教訓兒子,因為人家現在很忙,沒時間看她打孩子玩。
賠錢是小事,關鍵是外面的戲要接著唱,就是現去買琴都趕不及,更別說青合這種地方未必有琴行了。
白卿趕緊吩咐趕來的丫頭,讓她回去把家裡的古琴搬來。
「可這下一場戲怎麼辦?」班主攤手,外面成百上千的人可都喊著要聽「清平曲」呐,就是有琴,這搬來也要時間啊。
「是清平曲?」
班主下意識的點頭。
「那倒好辦。」
眾人詫異,沒琴弦、絲竹,怎麼個好辦?
「有竹笛嗎?」別的不敢說,這些曾經用來維繫生存的技藝,她還是能倒騰一下的。
有人遞來竹笛。
「用竹笛吹奏即可。」
「……」眾人互望,清平曲是出了名以箏樂演奏的,笛子怎麼能代替?這不是砸自己的場子嗎?
這時外面開始催了,再不決定,這大過年的,他們可就真要兩袖清風被趕出青合城了,班主硬著頭皮揮揮手……
***
李伯仲之所以停下腳步,是因為他認出了那戲臺上的一個人,一個女人,他的女人。
這「清平曲」他聽過,在京城的太尉府,她在那些存心侮辱的達官貴人面前唱過一次,結結實實地把滿屋的人罵了個遍,連他一起。想不到今天又聽到了,只是這次,改了詞,也改了調,把婉轉的淒怨變成了愉悅。
清亮的笛音、低低的鼓聲,加上那些衣衫翩躚的舞者,和還算可聽的歌聲——確實不錯。
「這是什麼班子?」李伯仲身後一個穿男裝的嬌小「男子」,歪頭問雷拓。
雷拓默默不吱聲。
這時,臺上的歌舞剛止,台下一片叫好聲。
班主笑得嘴都合不攏,趕緊迎向下臺的白卿。
白卿將手中的手鼓遞還給樂師,並順手放下了戴在臉上的面紗。
「我第一次知道清平曲也可以這麼唱,夫人真是高人。」
白卿從紫袍婦人懷裡接過兒子,「清平曲本來就是太平盛世的曲子,應該唱得歡快些的。」
「是是是,我們也是跟著京城的曲風唱而已。」班主還想多說幾句,卻被一高大男子隔到了一邊。
「夫人。」雷拓向白卿微微欠身。
白卿微愕,雷拓在,也就是說他回來了……
***
「爹爹。」阿邦隔了老遠就看到了人群裡的父親,硬生生從雷拓懷裡滑下來,跑到父親的腿邊,不是為了跟父親親熱,而是翹腳去勾老爹腰上的佩劍——李伯仲今天居然佩劍了。
白卿的視線在他身後那個嬌小「男子」身上掃過一眼,最終落到了他的臉上。勾起嘴角,奉送他一個美麗的微笑。
李伯仲身後那個嬌小「男子」歪著頭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白衣勝雪的女子,她就是三夫人了吧?一直聽說這三夫人是狐媚的女子,今天她終於是見到了——沒有想像中的那般花紅柳綠,出奇的,她穿白緞,戴翠綠的髮簪,一臉的乾淨,雖然笑起來旁若無人。
「怎麼這個時候來了?」她的聲音很柔順。
「我不是說過年回來?」王爺的聲音很低。
「佟嫂的鋪子。」她指了指對面的胭脂鋪。
王爺側臉看了看,沒做評價,回臉問她:「還要玩嗎?」
她笑著搖頭。
「那就回家吧。」王爺彎身抱起了地上的兒子。
……
嬌小「男子」傻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漸行漸遠的那對男女,忽而轉頭問雷拓這個榆木疙瘩,「她看到我了嗎?」
雷拓終於看了她一眼,「陸小姐,請。」
陸小姐先是皺鼻子,隨即咧嘴笑,「你終於開口跟我說話了啊。」
雷拓不應該說那句話的,他有些後悔,可來不及了——
「王爺對這個三夫人好像真的很好,我要是真嫁過來,豈不是很可憐,不但要遭王妃她們排擠,連王爺也不理我……」陸小姐跟在雷拓身旁,一路自言自語過來,偶爾還會問他一句「對不對」。
一跨進門,雷拓便急匆匆對這位陸小姐深深一躬,然後轉頭走人。
「你走了,我怎麼辦?」陸小姐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裡。好像沒人打算理她。
早說不能來,父親卻偏要她偷偷跟來,這下好,沒人理她,她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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