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關於像誰的問題
無數個柴米油鹽雞飛狗跳地日子嘩啦啦地滾過。
某一日,一個小名叫小桓的孩子有點鬱悶,鬱悶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娘親讓他帶著禮物去給附近的李大夫拜年。
其實這麼簡單的事情,他一個男子漢當然是可以做得很好的,即使他只是一個六歲的男子漢。
可是,顏小辭這個笨手笨腳的妹妹為什麼一定非要跟著他出門呢?顏小桓給正專心吃著燒餅的顏小辭掖了掖小棉襖的衣領,一本正經道:「跟著哥哥,不要走丟了。」顏小辭聽了,把小腦袋從被啃得亂七八糟的燒餅上抬起來,眨眨眼,微微張著嘴。
顏小桓歎了口氣,一手牽著她一手提著禮物慢慢往前走。
明明都是一個娘生的,為什麼妹妹就這麼笨呢,他深以為然地思索著。
從小到大,鄰里街坊們那個不是誇他聰明機靈的,輪到顏小辭那兒,話就變成了安靜乖巧。安靜倒是很安靜,可是乖巧嘛……顏小桓看看吃得全情投入專心致志的顏小辭,分明就是呆嘛。阿娘說他們是在同一天來到這個世界的,可是他不到一歲已經學會喊爹和娘了,顏小辭呢,等他從咿咿呀呀到能說會道,悶了兩年才開口說了第一個字。不是「爹」或者「娘」就罷了,居然是「肉」!顏小桓越想越苦惱,妹妹要是長大了,會不會越來越笨呢,讓人欺負了去怎麼辦?。
拉著拉著,忽然就拉不動了,顏小桓回頭,妹妹正拿著小手帕慢慢地擦嘴。等她擦好了,顏小桓想邁開步子繼續走時,顏小辭卻又拐進了右邊的小巷子。
顏小桓咬牙追上去:「小辭,李大夫家在左邊。」顏小辭頓住,烏溜溜的眸子望了他一眼,繼續走。沒走幾步,顏小桓就看見李大夫正挎著大藥箱從巷子裡面慢悠悠地踱步出來。
「李大夫。」顏小桓遠遠地喊開了,聲音快活熱烈:「新年好!這是阿娘叫我給您送來的。」
李大夫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接過他手上的精緻禮盒,再從袖子裡摸出兩個沉甸甸的紅紙包,一個給他一個給小辭。
「多謝李大夫!」顏小桓笑開一口小白牙,用手肘撞了撞妹妹:「跟大夫拜年說謝謝啊。」
顏小辭看看手中的紅紙包,又望望笑得一臉慈祥的李大夫,半晌才脆脆地慢慢地冒出斷斷續續的字:「謝、……謝。」。
顏小桓恨鐵不成鋼,和李大夫又聊了會兒,才拉著呆頭呆腦的妹妹走回家。路上遠遠地聽見了有個嬸嬸在喊:「抓賊啊!」兩個小朋友頓住,便看見一個跑得飛快的人影衝來,身後踉踉蹌蹌地跟著被偷錢袋的大嬸。
顏小桓覺得身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很應該一展身手見義勇為,可是他又擔心走在外面的顏小辭會被風風火火衝來的賊人撞到。他收緊拉住顏小辭的手想把她扯近一點,顏小辭卻笨笨地鬆開了手,在自己小棉襖上一陣亂摸索。
等到他跑近一步想拉走她時,顏小辭已經被那逃跑的賊人撞得搖搖晃晃。大抵是失了平衡,小手胡亂地扯著賊人身上的衣衫不放。
「滾開!」那賊子一揮手,顏小辭便愣愣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抓賊與笨蛋妹妹相比,當然是笨蛋妹妹更重要。顏小桓跑過去把她拉起來仔細看看,很好,沒有跌損手腳。顏小辭也不哭,拍拍屁股上的塵灰,轉頭無辜地望望那越跑越遠的賊子身影。
那被偷錢袋的大嬸追得累了,坐在地上一臉淒苦。大過年的街上人不算多,那賊人跑得快,兩三下便沒了影兒。忽然一個女娃娃穿著碎花小襖走到她面前,烏溜溜的眸子安安靜靜地望著她,肉乎乎的小手捏著一個紅紙包遞到她面前:「給,別、傷心。」。
大嬸不明所以地打開,裡面好好地包著幾個銅板和一錠小碎銀。再抬頭時,女娃娃已經和另一個娃娃顛顛地走進街角那間掛著葫蘆的小院子了。
一個時辰後。
聶清越這會兒剛吃完飯,正收拾著碗筷,一個大嬸兒便走了進來。
「可是看診?」她放下碗筷問。
「不是不是。」大嬸擺擺手,環視飯桌,桌上邊坐著的只有顏述,「我想找那個穿著小襖的娃娃。」。
那兩個小不點今早出去好像都穿了小襖啊,聶清越想到她家小桓自小就很好動,莫不是一個時辰前出去街上闖禍了?於是趕緊把吃完飯就溜到院子耍的顏小桓喚回來。
顏小桓拿著小竹劍跑進來,大嬸一瞧:「不是不是,是個女娃娃。」。
聶清越訝然:「小辭似乎進房睡了。」小辭一向都安安靜靜的,雖說學說話慢了點兒,迷糊了點兒,但絕對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孩子了。
等到顏述把小辭抱出來時,顏小辭已經睡得小臉微紅,環著顏述的脖子睡眼惺忪地望著廳子的人。
大嬸見對了人,笑得歡喜,從懷裡把紅紙包掏出來塞回小辭手中。「小娃娃,那賊人沒多久便被捕快抓到了。多謝你的好意,來,這算嬸嬸給你的壓歲錢。」說罷又掏出一個紅線織成的喜結,綴著小塊碧玉和銅錢。
聶清越抱著顏小桓坐在桌邊聽得懵懵懂懂,揉揉小桓腦袋:「小子,你們去幹嘛了?」顏小桓「誒」了一聲不說話。
小辭捏著紅包和喜結望望聶清越,聶清越只微笑示意她自己處理。小辭又默然了,頓了半晌還是脆生生慢吞吞地冒出一句:「謝、謝。」。
和和樂樂的一天在一點小意外和小驚喜中就這麼溜走了。
兩個小傢伙終於在夜深時分睡著了。
聶清越看看熟睡的小不點秀致靈動的眉眼,開始第不知多少遍思索每個媽媽都會想的問題,像誰呢像誰呢?唔,眼睛像她,鼻子和嘴唇倒是像顏述。只是這一個好動一個迷糊的性格……好像都不像呢。
顏神醫把想得入迷的自家夫人摟回來,忽然明白過來舒頌那句「生孩子不能趁早」的玩笑含義。把人抱到腿上,鬆了髮髻脫了鞋子,再放回床上蓋好被子,動作熟練而自然彷彿已有千百遍。
「那個小偷後來為什麼會渾身發癢被捕快抓住呢?」心安理得享受良好服務,聶清越抱著被子忽然想起大嬸今早的描述,有點奇怪。
顏神醫環在她腰上正打算幹壞事的手一頓,挑眉:「渾身發癢?」。
聶清越點頭:「我送大嬸出門時,大嬸說的。」。
他「唔」了一聲若有所思,繼續手上的動作輕巧解去自家夫人身上礙事的扣子。
聶清越想起今天早飯後顏述在桌旁纏著她親吻差點被經過的小辭看見,覺得很有必要與自家夫君溝通一下關於健康家庭環境的建設問題。
只是話未出口,顏述的唇便落到她頰邊,一下一下親暱地吻著引得她心神蕩漾。「今天早上……」她呼吸不穩,聲音越來越低。
顏述溫熱的手掌拂過她纖細的腰線徐徐往上,打斷她碎碎念:「小辭是看見了。」
「……嗯?」。
「看見了故意跟著小桓出門的,」他看著她水光盈盈的眼訝然地瞪圓,好笑著吻上去,「藥也是我給小辭防身的。」。
藥?她腦子裡忽然閃進剛才那句渾身發癢,顏述熾熱的呼吸已迫近鼻尖,滾燙的唇貼上她的,一直撩撥點火的手掌更是不安分地往深處探去。
他壓低的聲線性感異常:「小辭這麼懂事,夫人怎能辜負她一番心意,嗯?」
聶清越丟盔棄甲前迷迷糊糊地想,她終於知道小辭的性格像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