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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櫻桃女]桃花笑春風[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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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1:09:10
正文 一百五十二章 林氏安心
   
     店伙計暗自咂舌。果然是有錢人家的小姐,連價兒都不問一聲便買了,這幾樣糕點每樣一斤加起來可不少呢,起碼得七八兩銀子,真是個有錢的主兒。

    那伙計拿著竹夾子在貨架前穿梭,把剛才吳曼霜要的點心每樣夾出些來擱大托盤里,在櫃台前稱好包好,算好了價錢,又用一個大的貼著樂家小鋪字樣的紙袋給點心裝好,收了杏兒遞過來的銀子,親自給提著送到了馬車上。

    杏兒坐在吳曼霜,見自家小姐對著一大堆點心發呆,便問道︰“小姐,你平日里不是很少吃外面做的點心麼?今日怎麼買了這麼多,那家鋪子的點心很好吃麼?”

    吳曼霜淡淡掃了她一眼,道︰“有名,相當有名呢。剛才迎客來的伙計不是說了麼,那樂家小鋪的幾家店都在京城里叫得響,不光它家的東西有名,人也有名得很呢。我便要見識見識,她有多少能耐?明日咱們便去另幾家鋪子瞧瞧去。”

    說著。便伸手打開一個點心包,卻是伙計說的那金乳酥,她拿出兩個遞了一個給杏兒,道︰“嘗嘗,味道怎麼樣?它家東西價錢倒不便宜,不知值不值這個價兒?”

    杏兒哪等她吩咐,早一口將手點心咬掉了半個,臉露驚喜道︰“小姐,真好吃,比咱家廚子做得還好吃些。”

    吳曼霜也咬了一口點心,只覺這金乳酥外皮薄薄的又松又軟,里面餡子不知是什麼做的,是軟軟的白色乳霜狀,入口還帶著股淡淡的奶香,確實十分好吃。

    杏兒早已將手中另一半填到嘴里,笑道︰“小姐,這家點心鋪子的東西還真挺好的,那酒樓里的伙計不是說這也是他們那個女東家開的店鋪麼?沒想到,一個女人竟如此有本事?”

    吳曼霜冷笑道︰“當然有本事了,否則怎麼能讓他用那種眼神看她呢?也好,有本事玩起來才好玩,若是個傻瓜,便沒趣味了。”

    杏兒聽得暈暈乎乎的,卻也不敢多問,小姐一向不喜歡別人亂打聽她的事,所以只得閉著嘴盯著吳曼霜旁邊放著的點心包。吳曼霜一笑,將點心包隨手拿出兩個來。推到杏兒手里,“既然好吃,你就多吃些,若哪天它家鋪子倒了,你也就吃不到了,豈不可惜?不如趁著能吃盡量吃些吧。”

    杏兒哪有功夫細琢磨吳曼霜話里意思,一顆心早跳到了點心包上,吳曼霜微微一笑,也不理她,眼光透過馬車的紗簾投向窗外,眼中射出幽深的光芒來。

    此時,樂府里。

    小桃正坐在林氏房間里,在八仙桌前忙活著。那桌上鋪著一條大紅色的紅氈條,林氏的丫頭艷紅和小桃臉兒對臉兒的坐著,手里正拿著小鉗子磕核桃呢,桌上放著一盆核桃,另有一個瓷碗裝著剝好的核桃仁兒。

    林氏正坐在床頭上,看那小桃從宮里帶回來的賞賜,那匹太後娘娘賜給的梅花點子圖案的花絨布料,小桃邊鉗著核桃,偶爾偷眼瞧瞧娘親的樣子。不由得偷笑。看娘親滿臉惶恐又歡喜的樣子,真個叫做驚喜交加,又見她右手輕撫在那面料上,倒比小時候拍自己睡覺時手法還輕些,便忍不住笑道︰

    “娘啊,那面料是死的,又不是活物兒,你那樣小心做什麼?你便下死勁摸幾把也摸不壞它,你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倒招得我想笑。”

    林氏回頭瞪她一眼,道︰“你個臭丫頭懂得什麼?這可是太後娘娘賞賜你的,咱們家也算是有了皇家賞賜的物件兒了,能跟別的料子一樣麼?”說著,又回過頭來眼睛盯在那花絨上,比剛才稍稍使勁摸了摸,道︰“我長了如今這個年紀,還是頭一次見著這樣好的料子,外面綢緞鋪再好的也沒這個的成色,要不都說宮里有的東西貴重呢,外面兒根本沒有賣的,連瞧也瞧不著呢。”

    小桃聞言放下手里小鉗子,笑道︰“娘,你也不必羨慕,只拿它做了衣裳穿著就是了,看你那樣子莫不是想將它供起來?太後娘娘賞了下來就是讓做衣裳穿的,你放著白糟蹋了。而且兩塊圖案我選這個梅花點子的,就是覺得那蝴蝶樣式的太花哨,這個梅花點子的顏色調子圖案都適合你這年紀,我早都想好了。你只等上了秋,便做一身長對襟兒的褂子穿著,外面罩上件淡色坎肩兒才好看呢。”

    林氏放下了手的花絨,又去看那匹李妃娘娘賞的雨過天青色的料子,笑道︰“這塊料子不錯,顏色正質地又好,果真是那個李娘娘賞你的?”

    小桃好笑道︰“瞧娘你說的,莫不是我從宮里偷出來的不成?你女兒若有那本事,早就從小就靠三只手發財了。不光這兩匹布料,你來瞧這個。”

    林氏見女兒叫她,便放下了手里布料走到桌前坐下。只見小桃伸出兩條胳膊,將袖口分別挽了上去,只見左手腕上戴著一只七彩碧璽的手鏈,右手腕上卻是一只金光閃閃的細鎖鏈瓖著翡翠片的軟金鐲,十分光彩耀眼。引得一旁正鉗核桃仁的艷紅也放下了手的活計,扶著小桃的手細瞧。

    林氏驚呼一聲道︰“喲,這麼貴重的首飾,這又是誰給的?”

    小桃揚了揚手腕,笑道︰“這左手上的碧璽手鏈是雲平郡主的娘,也就是福王妃給的,因著她跟我說了件家里人生意上的事兒,我給她出了個小主意,她便賞了我這個;至于這個右手腕上的嘛。是你閨女我做了詩畫了張畫,正拍了太後娘娘的馬屁,太後娘娘賞我的。”

    林氏摸索著兩樣首飾,又驚又喜的道︰“哎呀,雖說這幾年咱家日子好過了,不缺錢使,你的首飾我也給你置辦了不少,但不過是些金釵珍珠釵之類,這樣貴重的你還真沒有。若是去買怕是也買不到手工這樣精致貴重的,我瞧這翡翠片的軟鐲子就不只是有錢就能買到的,光這兩樣怕是就值個千八百兩的銀子吧?”

    一旁的艷紅聽了大張了嘴巴。顯然是嚇到了,“啊,這東西這樣貴啊,小姐還是快摘下來放起來吧,若是大意掉了或是踫碎了,豈不心疼死人兒了。”

    小桃聽她說的好笑,便笑道︰“雖說這東西精貴,那也只是在咱們平民百姓的眼里,我瞧著宮里的人都不拿這些東西當寶,隨手就賞了人兒,不妨事既賞了我,我就戴著。這東西做出來便是讓人戴著好看的,若是放在盒子里鎖著,又何必做它出來呢?再者,我聽說玉養,這條翡翠片兒的鐲子我倒是喜歡得緊,而且它的活扣兒處我方才已用小鉗子擰成死扣兒了,掉不了的。”

    她伸手取下左手腕上的七彩碧璽手鏈來,套到林氏手腕上,道︰“娘,這條碧璽的鏈子還是你戴著吧,我這兩手都戴著東西實在是不方便也不好看哪,不知道的以為炫富呢,何必惹人家去嚼舌頭去,況且這碧璽手鏈是福王妃所贈,放著可惜,不如娘替我戴著,沾些福氣也好。”

    正說著話,就見樂武推門進來,艷紅忙起身給他讓到桌前坐下,又端來了茶水,樂武瞧著小桃笑道︰“桃子,你今日丑媳婦見婆婆,究竟怎麼樣啦?”

    林氏上去照著樂武後背就是一巴掌,笑罵道︰“死小子,你妹子哪丑了?我生了你們四個,屬你妹妹生得最好。你還這樣打趣她,討打是不是?”

    樂武笑道︰“可見娘偏心,從小就偏疼著桃子,現如今瞧著妹妹將來說不定能當上王妃,光耀門楣,娘就不疼兒子啦?”

    林氏笑道︰“別混說了,我這做娘可不容易,今兒一大早你妹子出了家門兒,我這心就吊吊著,象扯在半天空似的,那可是皇宮,皇上和貴妃們住的地方,我怕是你妹妹不懂宮里的規矩,萬一沖撞了什麼人,豈不是要掉腦袋?”

    聞言,小桃和樂武同時笑起來,樂武大笑道︰“我的親娘啊,那皇宮雖是規矩森嚴,但也不是地獄閻王殿,哪里有動不動就砍人腦袋的道理,而且桃子是跟著七王爺和郡主在一起的,有他們回護照顧著哪里就沖撞了人?再說桃子的性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有人家惹她的,她什麼時候主動去惹別人去?這就更說明娘你偏心,你兒子我當捕快整日里抓賊,你倒沒說過擔心呢。”

    林氏笑道︰“你皮糙肉厚的擔心個什麼?你妹子今天出去這一天,我倒讓丫頭到門房去看了十來遍呢,嚇得我一整天這顆心都是懸著的。”

    樂武拿起桌上的鉗子夾核桃,笑道︰“行了,如今桃子一根頭髮不少的回來了,娘也放心了吧。對了,娘,聽說今日旁邊蘭府的夫人過來坐了。”

    小桃一聽,倒是吃了一驚,那個蘭府的陳氏居然來做客了?“真的麼?她幾時來的?又說了些什麼?”該不會是那個陳氏有什麼目的吧?

    林氏瞧了小桃一眼,道︰“你還說嘴兒呢,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你若不是去招惹人家蘭府里的小姐,又偷偷背著我跑去蘭府里告狀,人家蘭夫人怎麼會認得你呢。你這丫頭辦些事情盡自瞞著我,哄著我住在葫蘆里似的,聽人家蘭夫人說你和她家那個大小姐交上朋友了?我今兒叫來喜鵲和畫眉問了,不是說當初是她打了小珍的頭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蘭夫人沒說明白,只說是你去拜訪了兩次,吃了你送的點心不好意思,她家里今天有老家的親戚來串門子,新送的當地的土產,送了一份給咱家,還跟我坐著說了會子話,你倒跟我說說,你啥時候又交了蘭家的姑娘了?”

    樂武也道︰“是啊,那日我上你後院里瞧著那個蘭家姑娘,好象比你年歲還小些,見人也怯怯的,想來是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吧?”

    小桃笑道︰“二哥說的倒是那麼回事兒,只是蘭茜妹子不出門兒卻不是守規矩,而是出不了。”

    于是便將蘭茜怎麼扒牆頭,後來被畫眉等丫頭瞧見,又失手砸了小珍的頭,自己又是怎麼上蘭府去的,再加上蘭茜的身世現況,林林總總的講了一遍,又道︰

    “既然娘和二哥問起,我也不瞞你們,你們想,蘭茜妹子如今還是那正經主子不是?她雖掛著名兒是蘭府的大小姐,可是哪個拿她當個小姐看了?若是她生母還在,當然就是另一副景象。她也夠可憐的,身邊只有一個小容丫頭心里是向著她的,跟了她幾年也沒喊過苦啊累的,只是委屈受了一肚子,又向誰說去,那蘭夫人雖名義上是蘭茜妹子的繼母,但是畢竟那不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兒,她自己又有兩個兒子,現管著家里的事情,哪里能將前面人兒的女兒放在眼里,所做不過就是眼面前兒應景的事情,不讓別人說得太難聽也就是了。小容那日里跟我說,她們家的婆子丫頭們背地里都說,‘跟了別的主子,過年過節的得了多少的好處,平日間天氣冷了,給割肉打酒的避寒氣兒,天氣熱了,給煮大鍋的綠豆湯去暑氣,雖說是下人,但是誰家的奴才不是爹娘生的?偏咱們這伺候的人晦氣,遇上這樣的精窮的主子,半點肉腥油水兒也撈不著。’那時節里,蘭茜只有將她生母留下的幾件首飾叫小容偷偷的拿出去當了,換了幾串錢來使,這才使得動那幫子人。平日里若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大夫來看病,藥錢也都是蘭茜妹子自己出的,那蘭夫人可曾管過一點兒,連問都沒有問一句呢。”

    一番話說完,滿屋子里寂靜了好一會兒子,林氏半晌才嘆口氣道︰“哎,這也是一個可憐孩子,既你結識了她,就對她好些,聽你這麼一說,那苦命孩子也怪可憐見兒的。”

    還未等小桃說話,樂武便拍著桌子站起來道︰“她娘死了,爹還在呢,何不回她爹去?”

    小桃淡然一笑道︰“我的憨二哥,可曾聽過那句話麼?有了後娘就有後爹了,回也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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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3:42:45
正文 一百五十三章 夏日閑話(一)
   
     林氏嘆著氣點了點頭。觸動了前情,因想︰自己夫妻兩個如今兒女齊全,日子過得火旺,雖說不至豪富之家,也是衣食無憂,但是自己小時候卻是父母早亡,兄長們竟然將自己拋棄,幸虧當時遇上了好心的養父母,才讓自己得以活下去,後來竟慢慢的有了現在的好日子。

    想到這里,又聽了女兒說蘭茜的境況,不由得心生了憐愛,想起她比自己女兒年紀還小些,卻在府里受著氣挨著苦日子,便道︰“那孩子既日子過得艱難,想是手頭兒上也是緊巴的,若有事兒你能幫上的便幫她一把,也不枉你們相識一場。”

    小桃笑道︰“還用得著娘你說。我前兩日已經偷偷給她送了幾十兩銀子,估計夠她用好一陣子的了,想來若打賞那些婆子媳婦丫頭子也盡夠了。”

    樂武秉性耿直,最是聽不得這種事情。雖聽了小桃已經幫了蘭茜,但仍是怒氣難消,怒道︰“依我說,就鬧開了讓大家知道也好,不然受著這軟氣豈不窩囊。”

    小桃正色道︰“二哥,你是個大男人,何況還是個性情正直不會拐彎抹角兒的,哪里懂得這里面的曲曲折折的事情。就因著蘭茜妹子小時有個算命的道士給她算了,說她八字命硬克人,她家老爺便不很喜歡她,如今那個蘭府里的陳氏已然是續弦,還生了兩個兒子,蘭老爺哪里還有心放在女兒身上。不過是管著她吃喝應景而已,卻沒放在心頭兒半日,若是為了這樣幾兩月錢的事去跟他說,保不定先挨上一頓教訓,再說如今蘭府管家的是蘭夫人,若是蘭茜妹子冒然便去告狀,豈不是故意是給蘭夫人難堪,就算是蘭老爺發了話,過後兒還不是得蘭夫人說得算,她若記恨了蘭茜妹子,暗地里給她穿小鞋,也就夠她們主僕喝一壺的了。依我說啊,蘭茜妹子如今年紀也不小了,這兩年也該是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已經都已經熬了那麼多年了。豈差這一年半載的,不如就忍著等到訂了親事,將來嫁出去也就了結了這里的事情,就算完了。”

    樂武聽了,半晌沒言語,小桃問他道︰“二哥,方才在門房我聽李歪說你急著找我,我還以為有什麼要緊事,這如今咱倆坐到一處了,你倒沒事兒人似的,怎麼回事兒啊?”

    樂武聽了笑道︰“光聽你講剛才蘭府里的事兒,你若不說我倒真忘記了,不是別的什麼事兒,就是我們府里大老爺過兩日過四十大壽,要在酒樓里請客宴請賓朋,上次你那個迎客來里的猜謎會他們夫妻兩個也去了,喜歡得很,也愛吃你酒樓里的菜肴,今日大老爺便跟我說想大後日想訂下你酒樓的一些席面兒,但是他想要你幫他準備些玩藝兒,務必讓賓主盡歡才好。”

    小桃想了想道︰“訂席面兒倒是容易。那些玩藝活動我那里也自有張景和王六能預備來,只是他既要宴客,自然是大家都坐在一處才熱鬧,若是訂樓上的雅間,那都是單獨一間間隔開的,豈不是不能盡興,還得主人家一間屋子一間屋子的來回走去,麻煩得很。不如這樣二哥,你明日跟你們老爺說,我幫他策劃這一個壽辰宴會,樓下大廳我晚上便讓他包場,從黃昏到打烊我給他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之內我酒樓里不再接待其它顧客,只招呼他們這班賀壽的人,你覺得怎樣?”

    樂武遲疑道︰“你這法子好倒是好,只是若包場那費用怎樣算?而且你不接待其它客人豈不會少賺許多錢?”

    小桃笑著在樂武背後輕拍一掌,笑道︰“到底是我二哥,還想著我生意哪,二哥,你只放心,你是在他手下做事的,他這個面子我自然要給,而且他又不是白吃白喝,只不過少做一晚其他客人的生意,算不上賠本兒,不過少賺幾個錢,那都無關緊要。你只放心,我自會讓底下人將他的壽辰安排得妥妥當當,而且當日的酒水飯菜我只收成本。就算是多謝大人這兩年給迎客來的照顧。”

    樂武笑道︰“我妹子這兩三年歷練得越精明了,知道捧我們大人的場。”

    小桃但笑不語,林氏笑道︰“這個是自然,你妹子在他管轄的地方開買賣,自然是要得他一點子庇護,若這些人情事故不懂,那腦袋也太死性了。”

    樂武笑道︰“我們大人倒不是那吃白食佔便宜的人,不過是妹子那迎客來確實做得有聲有色的,才想起在妹子那里辦席面兒。再說了,那家酒樓還有蕭家二公子的份例在里面,那蕭老將軍雖說卸了官,可蕭家大公子如今可是正紅著呢,還有桃子和七王爺和郡主都有交情,我們大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打迎客來的主意。”

    小桃也笑了,“二哥,你明日只管告訴你們大人,我明日就安排寫席面兒的菜單,寫完了便叫人送到衙門上去。”

    母子三人又說了一會子話兒,小桃便說累了,晚飯也不吃了,便回了後院桃仙居歇著。

    桃仙居的丫頭們傍晚都知道了小姐回來了,不過是留在夫人房里說話兒。喜鵲和畫眉便吩咐小珍和豆兒到浴房準備好了洗澡水,又將湃在井水里涼著的西瓜命人提上來切了,又新沏了茶水。

    小桃前腳邁進桃仙居,幾個丫頭便上前伺候著她脫了外衣,換上了家常的衣衫,小桃又讓小珍給她卸去了滿頭的珠翠首飾,把頭髮散開編了一根烏黑的長辮挽在頭頂,這才覺得舒爽些。又去浴房泡了個澡,整個人覺得又活過來了,在閨房的榻上歪著,小桃禁不住道︰“哎。還是我的丫頭好啊,知道我出門了一天,疲乏的要命,真是長眼色,不錯不錯。”

    喜鵲笑著在榻前擺了飯桌,端上晚飯來,小桃見有一碗碧粳稀米粥,一小碟胭脂鵝脯,一盤鮮蘑炒雞絲,一盤糟鵪鶉,一盤蔥油小花卷,和一大碗蝦米火腿冬瓜湯。

    小桃笑道︰“今兒這晚飯聞著味兒倒好,只是我下晌吃了幾塊絲娃娃,這飯倒是吃不下,你們拿下去吃了吧,我吃點西瓜也就是了。”

    喜鵲忙勸道︰“姑娘,少吃些吧,喝點子稀飯喝口湯也比不吃強些,就算多吃了兩口,稍晚些睡消消食也就是了。”

    小桃強不過她,便撿了兩塊胭脂鵝脯就著稀飯喝了,又喝了半碗冬瓜湯,其它的是動也未動。正此時廚房里送來了丫頭們的晚飯,小桃便將自己的菜給她們吃了,她便在桂花樹下搬了躺椅坐著看著丫頭們吃飯,見她們個個吃得香甜,倒也有趣。

    畫眉早就嚷著餓了,這時提著一只鵪鶉腿大嚼,嘴里說道︰“你們嘗嘗,這鵪鶉味兒糟的真好。”提筷夾起三只鵪鶉放到那三個丫頭碗里。

    小桃瞧著她們吃得那樣香,便讓畫眉也撕了條鵪鶉腿慢慢嘗了嘗,笑道︰“嗯,這糟鵪鶉定是方嬸做好了送來的,別人再做不出這個味兒來。”

    喜鵲笑道︰“姑娘的舌頭真是靈,確是我娘做的。她如今蒙姑娘照看,讓她管著咱們家最早的那家小吃鋪子,自有廚下人干活。又有帳房,她不過管管錢照看照看,閑著也是無事,上個月她來看我,我跟她說起姑娘愛吃她糟的鵪鶉,她又做了今兒頭晌才送來的。咱們院兒里留了一壇子,給夫人少爺們也送去了一壇子,姑娘愛吃,等吃完了,讓我娘再做來就是了。”

    小桃道︰“可惜我今日不在家,沒看著方嬸,喜鵲你下次跟方嬸說,她再做這些孝敬的東西提前跟我打個招呼,我給她銀子去買材料,沒的讓她自己出錢做什麼?”

    喜鵲放下碗筷來笑道︰“瞧姑娘這話說的,倒是見外了。我娘和我是姑娘從危難救了出來的,還給我那個不成樣兒的爹還了賭債,要不是那里遇見姑娘,我想是被賣到那見不得人的下流地方去了。姑娘那時還只有一個小吃鋪子,養活著全家人還收留了我娘跟我,這三年來,不僅讓我跟著姑娘貼身伺候,又讓我娘管著小吃鋪子,我娘兒倆每月的月錢銀子又是這府里家人們第一等的,哪里還有什麼說的?這幾年我娘和我也攢下幾個錢了,難道連個鵪鶉也買不起麼?別說姑娘偶爾想起來才吃一遭,就是一月吃上五六回,我娘也管得起,莫不成還有向姑娘伸手要錢的道理?那還成不成個人兒了?”

    一番話說的眾人都笑了,畫眉先就笑道︰“平日里喜鵲姐姐話不多,今日里倒象是個訟師似的,說話都是一大套一大套的呢,我這才知道原來喜鵲姐姐也是個好口才的。”

    小桃也笑道︰“我不過說了一句,你倒說了一大堆,你和方嬸對我的心我哪里會不知道?也罷,你說的也是,雖然鵪鶉事小,倒是你和方嬸的一片心意,行了我也不多說了,本想著讓方嬸給你多攢點錢將來嫁妝上好看些,如今都化作鵪鶉腿兒讓我吃了,我將來就多給你添些妝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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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3:43:09
正文 一百五十四章 夏日閑話(二)
   
     一句話將喜鵲說得臉色通紅。旁邊畫眉和小珍豆兒都笑起來,畫眉還差點被花卷噎著。小桃看了笑得更大聲了,喜鵲紅著臉道︰“姑娘又拿我們取笑,我不和你說了。”

    說著,便低頭去扒飯,那紅暈一直染到耳根上。

    小桃笑道︰“你這丫頭倒害臊起來了,這有什麼,這院子里只你我五個人,也沒有外人也沒有男子,誰也不能聽了去?再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頭等大事,可有什麼好背著人的。既然說起這個了,我就跟你們說說,你們幾個丫頭都給我聽好了,小姐我向來是個自由民主的人,就是說做什麼決定前會提前問你們的意見,將來我若是嫁人的那天,你們願意繼續跟著我便隨著我當陪嫁丫頭過去男家,若是不願意就繼續留在府里當差。不過我可告訴你們,小姐我牛心左性最看不慣妻妾成群那一套把戲,所以將來我的夫君只可以有我一個妻子,我聽說有些大戶人家的陪嫁丫頭將來是可以提升了做通房或是做姨娘小老婆的。我不知你們心里是怎麼想的,不過在我這里,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不管怎麼說,你們也算伺候我一場,將來我是要將你們好生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的,而且必須是做正妻,我的丫頭絕不給人家當小老婆受氣。喜鵲和畫眉可能心里有數,也不過一年半載的功夫,可能我就要嫁人了,現在說這個是想問問你們的意見,是跟著我做陪嫁丫鬟走呢,還是留下。反正無論怎樣,你們的婚事我都給你們做主,絕不虧待了你們就是。”

    四個丫頭沒想到自家姑娘竟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畫眉和喜鵲跟著小桃的時間長了,平日里耳暄目染聽慣了小桃的‘奇說怪論’,如今都是見怪不怪了,只小珍和豆兒還是第一次被人直說將來成婚的事,禁不住臉上紅得象紅隻果似的。

    小桃瞧著好笑,知道那兩個小丫頭歲數尚小,小珍十三,豆兒才十二歲,還不懂得什麼情情愛愛的,就先看了看兩個大丫頭,喜鵲仍是紅著臉,低聲道︰“姑娘收留我那天我就說了,一輩子跟著姑娘。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至于那個......那個......將來嫁人的事兒......任憑姑娘做主就是了,姑娘的眼光是跟別人兒不一樣的,奴婢......奴婢信得過姑娘......”

    小桃笑道︰“好,你既這樣說,我以後就給你用心查看著,若有合適的,必會跟方嬸去商量。畫眉,你呢?”

    畫眉大聲正色道︰“姑娘何用問我?我是生死都隨了姑娘的,我當初跟姑娘時就想好了,一輩子不嫁人伺候姑娘,水里火里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姑娘放心就是,若是將來姑爺敢娶了小老婆,我第一個不依,非拿大棒槌給她打了出去。”

    小桃哈哈大笑,差點從躺椅上滾了下來,“好丫頭,你的心我明白了,不過你倒不象是要跟著我過去伺候。倒象是要去打架似的,真真好笑。”

    喜鵲也笑道︰“姑娘,這樣就更好了,我只管著伺候您,畫眉就負責當打手,包管連只蒼蠅蚊子都飛不到姑娘身邊來。”

    說得畫眉又好氣又好笑的去擰喜鵲的嘴,鬧成一團。小珍和豆兒兩個雖還不懂男女情愛的事,但嫁人成親的意思倒是早就明白的,聽小桃問她們要不要做陪嫁丫鬟跟著自己,哪里還顧得上吃飯,趕忙表示將來是一定要隨著小姐的,至于其它的一概事情都由小姐替她們拿主意就好。

    小桃得了她們的承諾,便覺得放下心來。喜鵲和畫眉跟她兩三年了,彼此間都有深厚的感情,舍不得分開,但過個一年半載的遲早得讓她倆嫁人,沒有因人家伺候得好就拖著人家不讓她們成親的道理。雖然成親後她們仍能以媳婦子的身份伺候自己,但畢竟晚上得放人家回家,而小珍和豆兒性情一個機靈一個憨直,年紀又遠不到成親的年齡,正好能接喜鵲和畫眉兩人的班兒。

    小桃既得了一個安心,又見她們都含羞帶怯的看著自己,反倒不吃飯了,便笑道︰“是我的不是了,不該在飯桌上講這些事兒,好啦,正事兒也講完了,你們趕快吃吧,等會兒該涼了。”

    眾人這才繼續吃飯。喜鵲早已吃完了,放下碗筷過來小桃身邊笑道︰“姑娘,你才剛吃了兩塊鵝脯,喝了那幾口稀飯,這會子可還想吃點別的什麼?我叫廚房做去?”

    小桃道︰“剛才那鵝脯鹹浸浸的,這會兒我倒想喝口甜甜的東西,等會等你們吃完了咱們便一起吃幾塊西瓜就是。”

    畫眉道︰“姑娘說起西瓜我倒想起來了,今日下晌三少爺管的那個鋪子里有個伙計送來一桶子大對蝦,足有巴掌那麼長呢,活蹦亂跳的,在那桶子里用海水養著呢,我方才去取西瓜時瞧見的,太太屋里的艷紅姐姐說夫人不喜歡吃腥的東西,讓廚房把蝦交給小姐看怎樣做好吃?廚房里的于嬸子讓我帶話告訴姑娘一聲,若姑娘剛才不提西瓜二字,我倒真給忘了呢。”

    小桃笑道︰“三哥鋪子里那個伙計我知道,他家就是城外漁村的,他家里除了他出來做工,剩下的兄弟們都在海邊打漁,還是我上次去鋪子里跟三哥說起弄不到新鮮蝦吃,那伙計便說讓他兄弟們打上大蝦時弄個木盆養送來,我只當他是那麼一說,沒想到還真給送來了。”

    小珍和豆兒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聽說活的對蝦,樂得直拍手,笑道︰“這活的對蝦一定很好玩,姑娘,我們等下到廚房看看稀罕行不行啊?”

    畫眉笑道︰“死的活的都一樣,不過一個會動一個不會動罷了,有什麼好看?”

    小桃從躺椅上坐起來,接過喜鵲遞過來的茶水,喝了一口笑道︰“雖說模樣都一樣,可這活的和死的味道就差得多了。咱們平日里吃的都是將蝦仁入菜的,那味道蓋住了蝦的鮮味兒。自然不容易分辨的出來,這次既然是活蝦,便擱點鹽用水清煮最好吃。里面的蝦肉兒最是鮮嫩不過。畫眉,你瞧著,那些蝦有多少?”

    畫眉想了想回道︰“約莫著五六斤的樣子,我看那蝦的個頭甚大,那木桶有兩個水桶那麼大,里面滿滿的都是呢。”

    小桃笑道︰“那就好,算你們這些丫頭有口福,等明日我將那蝦煮了,留幾只給你們嘗嘗鮮,雖說蝦易得,但這樣大又這樣活養著的倒是不常見。”

    丫頭們笑著謝了小桃,自去收拾碗筷去了。小珍和豆兒收拾完了東西,便手拉著手自去廚房去看那大對蝦去了。

    小珍和豆兒來的這時候,正趕上廚房里眾人剛吃完飯,正手忙腳亂的收拾家伙廚具,又派人去各房收取吃完的碗筷盤碟,廚房里的管事兒的于氏正忙亂著,一眼瞧見小珍和豆兒兩個,忙放下手活計迎上來,笑道︰“你兩個丫頭怎的不伺候姑娘,偷跑出來玩啦?”

    小珍原先就在廚房里做活兒的,跟于氏比較相熟,豆兒以前做粗使丫頭時也經常被派來廚房取用東西,端菜端飯的,和廚房里眾人也混個臉熟兒,這時聽見于氏問她們,小珍便笑道︰“于嬸子,咱們不是偷懶,是方才姑娘聽說有人送來了活蹦亂跳的大對蝦,便讓我們告訴嬸子,姑娘明日要親自做那些蝦來吃,我們順便也想來看看稀罕,這活的那麼大的蝦子我可沒見過。”

    于氏笑道︰“原來是這樣兒,果然你們小孩子家兒心性兒,這蝦子有什麼好看的?既要看。你們就去看吧,就放在井台邊兒上呢。”

    兩人果真就走到井台邊兒上,果然見一個大號木桶在那里放著,里面八分滿的海水里浸著一只只大個兒的青蝦,許是木桶有些小了,那一桶青蝦擠擠巴巴的互相挨著,躥蹦著,濺出水花來。

    豆兒笑道︰“這看是看了,原來也沒有什麼稀奇,只是我看這桶子卻是有些小了,不如讓于嬸子換個大木盆裝著,否則一宿豈不將它們悶死了?”

    于氏正走過來,聽到了,笑道︰“你這丫頭倒有些機靈,我原就想換個大木盆裝著它,只是方才一直做各房里的飯菜,這會子又忙活著收拾活計,你兩個反正閑著沒事,不如就幫我把它挪一挪成不?”

    小珍和豆兒平素和于氏關系不錯,此時于氏讓她們幫忙兩人也就答應了。小珍到廚房拿了平日里裝魚的一個大木盆,跟豆兒一起將那青蝦往盆里倒。

    豆兒笑道︰“小珍姐姐,你用個筷子慢慢把它撥出來,我想數數看這一桶蝦子能有多少?”

    小珍就拿了雙長筷子慢慢斜歪了桶子慢慢往木盆里劃拉,慢慢的撥了一盆,兩人又將海水給倒木盆里,這才去井台旁打水洗手。

    豆兒搓著手道︰“我方才數了,五十二只蝦呢。這麼大的個頭兒,怕是一斤只能稱上六七只呢。”

    小珍笑道︰“可不是,這一盆子蝦怕是得十幾兩銀子也還買不到呢,咱們真是跟了好主子,姑娘說明日給咱們留幾只,也讓咱們嘗嘗鮮呢。”

    豆兒笑道︰“我自從跟了姑娘,月錢漲了一等不說,就是這嘴也享了不少福,吃了不少好東西,平日里姑娘吃不了的菜,都分了咱們,這才幾天功夫兒,我褲腰帶都緊了呢。”

    小珍和豆兒洗完了手,跟于氏打了招呼便往桃仙居而回,小珍輕聲道︰

    “咱們是對了姑娘的眼緣兒才選了上來隨身伺候姑娘,你方才沒聽姑娘說麼,喜鵲姐姐和畫眉姐姐將來是要先嫁人的,將來頂替她們貼身伺候的大丫頭八成就是咱們兩個,咱們可得好好做事,若是將來做了姑娘的貼身丫頭那可是了不得,你沒聽說姑娘還要給兩位姐姐的嫁妝添妝呢,這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主子,”說著,撥了一下額前的瀏海,露出上次那個被鐲子砸的地方,道︰“你瞧就是那件事兒,姑娘做得多厲害,能給咱們奴婢們出頭的主子簡直比撿著金子還稀奇,反正我是想好了,這輩子就跟著姑娘了,她便是將來嫁到天邊兒去,我也跟去,有這樣一個護著下人的主子,我心里踏實。”

    豆兒聽得連連點頭,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咱家小姐就是個善心的,你瞧她結交那蘭府的小姐就知道了,說句實話,那蘭小姐還不如咱們喜鵲姐姐和畫眉姐姐過得好呢,若是換了別家的姑娘,懶都懶得理的,偏是咱家姑娘瞧著蘭家小姐可憐,便結交了她。我雖人笨些,也知道咱家姑娘那是變相的幫她渡日呢。”

    兩人說著,便一路回了桃仙居。正走到月亮門兒處,偏巧踫見李歪正等在門口,四處張望,瞧見她倆,樂得就跑過來,笑道︰“可總算讓我踫見個人兒了,方才小姐讓我去辦事兒,順便去點心鋪子拿回兩樣點心備著送人,我都在這兒等了大半天了,也不見個人經過,又不敢隨便就進去,偏巧踫上你倆,就幫我捎進去就是了。”

    小珍接了過來,笑道︰“歪子哥,你前兩日編的那個花籃姑娘很是喜歡,要是得空,你再編兩個唄,我們給姑娘換著插些鮮花,又新鮮又香。”

    李歪點頭應承著去了。

    回到桃仙居,只見小桃依舊躺在桂花樹下,半伸著手臂給喜鵲和畫眉看那一只翡翠片的軟金鐲,只聽畫眉倒吸冷氣的聲音︰“姑娘,這真是太後娘娘賞你的?”

    小桃笑道︰“自然是真的,還有福王妃賞的一串碧璽手鏈讓我給娘親戴了,還有賞了兩匹上等的布料,都擱在娘親屋里呢,等會兒你去把那雨過天青色的料子取來,過兩天做件衣裳穿。”

    喜鵲笑道︰“姑娘,那做衣裳剩下的邊角余料兒,能不能給幾塊給我們做鞋面兒?”

    小桃奇道︰“家里有的是布,你想做鞋面兒只管去剪了來就是,要那邊邊角角的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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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五十五章 情深難入眠
   
     喜鵲笑道︰“這是宮里的娘娘賞賜的東西。做了鞋面兒穿在腳上,也算沾點兒皇宮里的福氣兒。”

    小桃這才明白,心道,皇宮里福氣是不少,勾心斗角怕是更多,她對那皇宮可不是那麼嚮往,幸虧風翊宣是自己在外面王府居住,否則整日住在宮中不讓隨便出入,跟坐牢又有什麼區別?

    想到這里,笑了笑道︰“好,你們既喜歡,我明日便將兩匹料子剪一塊給你們做東西去,管你們是做鞋面還是做荷包香袋呢,只要做好了分我一份就成了。”

    畫眉在一邊對喜鵲擠了擠眼睛,笑道︰“喜鵲姐姐,從今後給姑娘縫制的荷包啊,香袋啊,鞋面什麼的,就不要再繡那些平常的花花草草的了,應該改繡些鴛鴦戲水、並頭蓮花之類的,這才應景呢。”

    喜鵲聽了止不住格格的樂起來。小桃臉上一紅,從藤椅上翻身坐起,抓過來畫眉便伸手擰她的臉蛋,嘴里笑道︰“你這臭丫頭,拿我開起心來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讓你再說。”

    畫眉又躲又笑的,氣兒都要喘不勻了,“好姑娘,我再不敢了,饒了我這遭吧。”

    小桃笑著松了手,笑道︰“臭丫頭再打趣我,我便將你配給街上要飯的,讓你整日里賣嘴討乖,把你兩口子放到大街上去,看你不把嘴唇子磨薄了?”

    畫眉和喜鵲湊到一起,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我是姑娘的人,姑娘只管給我拿主意,若是真將我配給那要飯的花子,我也沒法子只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只要姑娘不心疼就是,怕是到時候,姑娘把一對要飯花子給討到府上做事,也不一定呢。”

    小桃笑道︰“你這丫頭倒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兒,我的心思你倒瞧得明白。勸你們少鬧些罷,若被哥哥們瞧見你們在這里胡鬧。又要說我慣著你們了。”

    喜鵲便和畫眉笑著切了西瓜,眾人說著話兒吃西瓜,小珍和豆兒就把剛才在廚房看到的那活蝦在手里比量著,豆兒便笑道︰“姑娘,那蝦我們倒在那大木盆里有好多呢,我們數了數,一共有五十二只呢。”

    小桃笑道︰“怪道你們是小孩子性情呢,數那做什麼,弄得手里腥乎乎的,明日里將它煮好了,每人給你們分兩只就是了。”

    正說著,忽見夫人屋里的艷紅走了來,喜鵲忙讓她吃西瓜,艷紅擺擺手笑道︰“我剛吃了晚飯,現在不吃呢,”說著,坐在畫眉搬過來的小凳上,“夫人叫我來告訴小姐一聲,方才有平遙王府的下人來送了封拜貼,說是明日王爺親來拜訪,夫人叫小姐想想怎樣招待呢?夫人還說一同來的還有蕭公子呢。讓小姐照量著怎生辦好,夫人本想找小姐商量,又照量著這會兒天快黑了,小姐又出門兒了一天怪乏的,讓您早點兒歇著,明兒一早讓您起來便去呢。”

    小桃一聽,便知是風翊宣明日要來拜訪,還拖上了蕭十一作陪,怕是擔心自己雙親顧忌他的身份冷場,心下一喜,道︰“你回去告訴我娘,我知道了。明日宴客全由我來安排,叫她不要操心,對了,那王府送帖子的人還說了什麼沒有?”

    艷紅笑道︰“那倒沒有,只送了帖子便回去了,我瞧著那人雖是王府里來的,但是穿著打扮不象是一般下人,怕是個管家或是管事兒的,夫人也沒敢小瞧,倒是賞了個紅封給那人,那人倒也謙遜受了。”

    說著,又瞧了瞧小桃,低聲笑道︰“小姐好眼光,這平遙王雖貴為王爺,我只瞧著他府上人的行事便不象那趾高氣昂的樣子,不象有些人家,仗著身份地位高貴些,便不拿正眼瞧咱們。想來以後小姐也不會受氣的。”

    小桃笑道︰“原來你也是來取笑我的,罷了,隨你們亂說去吧,反正我是個臉皮厚的,由著你們說我也不害臊,等你們覺得說夠了無趣了也就是了。”

    一句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艷紅從懷里掏出一物來,在小桃面前晃了一晃,笑道︰“我是來傳夫人的話,順便兒送這個給你,你若不要我就拿走了。”

    小桃一瞧,艷紅手上是一雙月白緞子繡著海棠花的繡鞋,正是上次自己看艷紅給林氏繡了兩雙,針腳甚是好看,自己便讓她也繡一雙來穿,林氏因有小桃管著,怕她總繡東西壞了眼睛,便將一手絕活教給艷紅,因此艷紅的手藝相當不錯。

    小桃瞧了那鞋子精致,笑著一把搶過來,道︰“我就是個強盜,讓我看在眼里的東西你還想拿回去不成?”又摸了摸那鞋面兒,笑道︰“真難為你這好手藝。這海棠花繡得象落在上頭似的,這花芯兒還是金色的,莫不是我給你那金絲線繡的?”

    艷紅笑道︰“可不是嘛,那金絲線貴得很,平日里雖說我們都喜歡,繡出東西來也亮閃閃的極好看,只是一那一綹線倒要不少錢,還得謝謝小姐給了我好幾綹金銀線,上次給夫人繡了條手帕,她還說好看呢。”

    小桃笑道︰“這有什麼?你那里的金銀線使完了盡管跟我來拿,其它顏色的我這里都有。平日里我也不繡那些東西,都收起來白擱在那里,足有幾大盒子各色繡線呢。那都是程嬤嬤和紫煙姐姐送我的,豈不知我是個最懶的人兒,平日里不拈針不拿線的,手藝又不好,若當真繡起來,怕是糟蹋了好絲線呢。”

    艷紅笑道︰“小姐這話透著三分真七分假了,我看過小姐給夫人繡得那牡丹花的荷包,才知道您的繡工其實不差,只是沒耐心坐在那里慢慢一針針繡罷了,夫人也說,小姐若是定下心來繡花,手藝雖比不上夫人那樣精巧,但也差不多了。”

    小桃連連搖頭道︰“罷了,我娘那樣說我不過是給我撐臉面罷了,想我小時候跟娘學繡花時,不過是為了一時好玩兒,結果學上了才現好多的規矩講究,單單繡一朵花,便有什麼平針、拱針、斜針、挑針,林林總總的一大堆,我都記不清。好容易學得差不多了,便給三個哥哥一人繡了一個荷包,從那之後,我卻是再也沒拿過針線,你說的是,我是沒那耐心整日坐在那里對著繡棚瞧,我小時候大哥就說,我是個猴子托生的,沒片刻安靜勁兒。”

    眾人都笑起來,艷紅又坐了一會兒,說了會閑話便要回去,小桃又讓畫眉取了一盒子各色上等的繡線,交與艷紅,讓她繡東西用。艷紅道了謝去了。

    小桃進了屋里,在外間坐下。想了想明天風翊宣果然和蕭十一來訪,應該讓廚房備下些什麼,又想還是自己親自下廚,風翊宣雖說吃過自己鋪子里出的點心,她親手做的菜倒是沒吃過。想到這里,便在紙上寫了些明日要做的菜式,又讓豆兒上廚房告訴管事兒的于氏的丈夫,讓他明早去市場買些新鮮蔬菜回來,又列了張單子讓他照著樣兒買,又告訴于氏明早現用雞骨熬一鍋清湯,備著做菜時用。

    又吩咐喜鵲和畫眉道︰“你們明早兒把這屋里好好拾掇一番,那院兒里也重新灑水打掃打掃,務必讓它干干淨淨清清爽爽的,這屋里椅上的錦墊全換上那粉紅緞子面兒的,這床帳換上那幅青色的軟煙羅的,那窗紗換上秋香色的,那外屋里多寶格上也再拿幾件古董陳設放上,挑那大大大方方的,別弄些小鼻子小眼兒的,顯得咱們小家子氣似的。”

    喜鵲笑道︰“姑娘說怎麼辦,咱們就按著照做就是了。只是姑娘太小心了些,就算明日七王爺來府上,饒他怎麼逛也來不到姑娘閨房里,姑娘就算把箱子底的寶貝都翻了再來擺上,怕是也派不上用場。”

    小桃一想也是,便笑了笑道︰“這倒是,不過換了也就換了,咱們自己瞧著也新鮮些。那院子里明日妳們仔細掃了,倒不別的,別讓人家瞧著我院子橫生豎草的不整齊。”

    喜鵲笑著答應了,小珍在一旁問道︰“姑娘,明日妳穿哪個衣裳?戴哪些首飾呢?”

    小桃想了想道︰“哪件都好,首飾你看著挑幾樣吧,配得上衣服就好,也不要太奢華了,讓人看著象是暴發戶似的,恨不得頭上插滿金珠的才好。”

    畫眉正在涼水盆里兌了熱水,準備讓小桃洗腳,聽了這話說道︰

    “什麼暴發戶?姑娘本就是憑自己本事弄起了這許多鋪子和酒樓,憑的是真本事,如今咱們府里雖不比豪富之家那樣奢侈繁華,但也算得上是衣食無憂,凡事不愁了。前些日子,小姐那姓林的親戚來時,我記得她們還說什麼如今咱們好過了,也不幫襯,我當時心里就不忿,她們只瞧見咱們如今的日子紅火,卻瞧不見當初起早貪黑象驢似的賣命做事的勁頭兒,我記得剛進府時,咱們姑娘手里只一家鋪子,不過半年光景便又開了一家,整日里忙得腳打後腦勺,一大清早出去便兩家鋪子里跑著,晚上太陽下山才回來,還要算帳想東西,弄到三更半夜才睡,腳都快跑腫了,可見這錢財不是平白無故便從天上能掉下來的。”

    畫眉一番話引起了小桃對舊日的感觸,坐在椅邊除了襪子,將腳伸到熱水盆里泡著,笑道︰

    “不錯,虧你這丫頭還記得那樣清楚,你不知我家從前才更吃苦呢。雖說在村子里我家也算能吃得上飽飯的,只是要想攢下些錢來卻是太不容易。我爹和我娘全靠著這兩雙手掙出全家人的吃喝用度來,一天哪有半點兒得閑的功夫兒?聽大哥說我那時還小,還不記事兒時,爹天剛蒙蒙亮時就下地干活兒,大夏天的毒日頭地里就那樣曬著,汗珠子掉地上能摔八瓣,冬天時雖然不能種地,但是爹就帶著大哥二哥背著筐子去駝炭,數九寒天的手上凍得開了裂,疼得要命,掙個百八十個錢的。我娘和外婆也是,每天都熬到三更半夜,外婆就紡紗織布,我娘就繡花賺錢,怕花錢買燈油,就趁著月明地里做活,那份苦也不用說了。後來我慢慢大些了,才明白了爹娘的辛苦,家里四個孩子張著嘴等著吃,還有三個大人,不拼命怎麼活?還好,如今總算是熬出頭兒了,家里的地現下租給人種著,又添了幾百畝的田產,靠著老天爺這幾年的好年景,這些年光自家打的糧食咱們自吃都夠了,還有這一所城里的宅子,幾家鋪子和一所酒樓,這一輩子都夠使了,我娘也說過,我如今也大了將來也必是要嫁到夫家去,何必那樣辛苦整日操心鋪子里的事兒,今兒我便跟你們說句實話,你們記住了,就算將來咱們嫁的人多有錢多有權勢,也不可全生了仰仗對方的心兒,自己手里一定要有些私房錢,才好過活,就算夫君跟你是一條心,還有其它的人和事兒呢。若是那大家族里人口眾多,多的都有好幾百號人,這上上下下要打點的事情多著呢,難不成每回都動用公中的錢不成?手里存點銀子,將來若是有用處時便不緊手,豈不好麼?”

    幾個丫頭愣愣的聽著,雖沒聽過別人這樣說過,但細想想愈覺得有理,都在心里記下了。一時小桃洗了腳,又淨了臉,見天色已黑了下來,便吩咐點了燈火,讓她們自去睡覺休息去,只留下了喜鵲一人值夜,畫眉便帶著小珍和豆兒退下去了。

    小桃心里想著明日風翊宣要上門來的事兒,便覺得心有個小鼓棰在輕敲一般,既有些心喜又有些不安,卻是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著,反來復去把個被單子滾得亂七八糟的,索性就一骨碌爬起身來,坐到外間書桌上坐著。

    喜鵲瞧著好笑,自去沖了一杯熱茶來,給她放在書案邊上,在一邊凳上坐下,默默繡一個香袋兒。

    小桃瞧這條案上揩抹得干干淨淨的,除了陳設著房四寶而外,還有一面自己所喜歡的支在桌面上的圓鏡子,和一只青瓷大花瓶,瓶子里斜插著滿滿的桂花,映照在鏡子里面。小桃映著燈光,看看自己鏡子里的樣子,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紅,鼻俏膚白,果真是個粉團玉琢的美人兒一般。雖然這自古以來說的美貌佳人沒個硬性標準,但是憑著自己這種容貌,也當得上這兩個字兒。

    正想著,忽然冷眼瞥見書案旁的一摞子字紙上有本書冊子,猛然想起這是那天在書房里看到的拿回來要細看看,結果這兩天一忙活就把這事兒忘了。她還想起這書是講女人應該怎樣做才能賢良淑德,是本教育婦女言行舉止的‘教科書’,內容相當于女戒之類。

    小桃拿起書翻來細看,翻了幾頁,只見里面一段話寫道︰‘陰陽殊性,男女異行。陽以剛為德,陰以柔為用,男以強為貴,女以弱為美。故鄙諺有雲︰生男如狼,猶恐其桎︰生女如鼠,猶恐其虎…’

    小桃念了幾句,滿頭黑線,心鄙夷之下忍不住好笑,一旁的喜鵲正在認真的扎著花兒,聽見小桃輕聲念了幾句便笑了起來,也聽不懂是何意思,便問道︰“姑娘,你方才念的那書上的文章,是什麼意思,能講給我聽聽麼?”

    小桃回過身瞧著喜鵲道︰“行啊,告訴你啊,剛才那幾句話的意思大概就是說,男人以強硬為貴,女人以柔弱為美,就是讓女子順從于男子,不能有反抗的念頭兒......”

    說著,又翻了翻手︰“還有幾句,是這麼說的︰‘禮,夫有再娶之意,婦無二適之。故日︰夫者,天也。天固不可違,夫固不可離也。’

    喜鵲聽不懂這文言酸,皺著眉頭道︰“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小桃笑道︰“這幾句就更有意思了,就是告訴我們女人說,禮制上有規定,為夫的呢,死了妻子可以再娶的,至于妻子呢若是死了丈夫,就沒有再嫁這一回事兒,這上面所說,丈夫就是天.人是不能逆天行事的,丈夫也就不可離開的。這書里面所說達人知命,這個命字,並不是現在瞎子算命的那個命,乃是說各人的本分,一個人總要安守本分。意思是說婦女是房門里的人,更是寸步不可亂離,所以聖人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你覺得這道理說的怎樣呢?”

    喜鵲停下繡花的手,想了一想,輕笑道︰“姑娘說的這理我是不懂的,只是平日里聽姑娘說的一些事情,又聽了剛才這書里說的,就象那個男人死了妻子可以續弦,女人死了丈夫卻不能再嫁,卻是有些不公平的。”

    小桃登時放下︰“好好好,我總算沒白教育你們,總算通了一點,不錯,你能有這樣一想就算我沒白在你們跟前兒講那些大道理。”

    喜鵲笑道︰“我這是在姑娘跟前才敢這樣胡言亂語,若是當著人面兒我卻是不敢的,若是被我娘聽見,非罵死我不可。我小時候見鄰居家的嬸子大娘的,有好些都是丈夫死了,年紀輕輕才只二十來歲便守寡帶著孤兒過日子的,雖然日子困苦些,但是卻是能得鄰里好些尊敬的,如今這書里也這樣寫,莫不是說夫有再娶之意,婦無二適之,乃是天經地義麼?”

    小桃雖是滿肚子男女平等,自由戀愛的現代思想,但是畢竟自己的身子是處在這封建的古代,這滿腹大道理卻是不能跟喜鵲講的,就算講了她也未必明白,就算明白了也不敢那樣去做。只她剛才能說出不公平三字,便已是相當大的思想進步了。

    于是小桃笑道︰“這種貞烈的事情,自然是有人做了,當然其不乏真有與丈夫情深似海的,丈夫若是去了,這妻子的心也就此死了,情願一輩子守著節帶著兒女過日子,但是也有些是雖不情願,但是畏人言,怕別人說些不好聽的話,也只好被動的守著。這情願與不情願雖只差一字,但卻大有區別,這其的滋味只怕當事人才能明白。”

    她見喜鵲愣愣的著,臉上一派迷惑,便笑道︰“行啦,大晚上的咱們說這個也太無趣,你還是繡你的花,我仍舊找些事情來做,今夜真怪,怎麼就不困呢,只是反來復去的睡不著覺。”

    喜鵲撲哧一聲樂了“姑娘明知故問,你這是有心事呢,至于是什麼,姑娘心里明白。”

    小桃也笑了,也不辯解,回過身來仍舊去翻那本冊子,眼睛雖看著書,心里卻想著明日要來的那人,嘴角一陣陣上翹。

    只在這時,窗子外面淅沙淅沙,卻是已經下起很密的雨來,小桃聽見聲音一愣,奪口而出道︰“哎喲,怎麼下起雨來了,可別下一晚就糟了。”

    聽得喜鵲忍不住笑出聲來,小桃臉上一紅,這才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太急躁了些,竟將心里想的脫口而出了,這時面上一陣陣發燒,卻裝作不在意的道︰“你笑什麼,我是不喜歡陰天,怕這雨下到明天耽誤鋪子里生意。”

    喜鵲也不說話,只笑著伸出手來刮刮臉來羞她,小桃覺得自己又做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蠢事兒,一時間也被慪得笑了。她前世里就有這麼個毛病,若是第二天有什麼活動或是值得高興的事兒,前一晚她就甭想睡得著覺,沒想到這世里她換了身體,還是這個毛病不改。

    這雨夜既睡不著,也再看不進去書,小桃便想找些事情來做,自去旁邊櫃里拿出小紫銅的燻香爐取下.加上了一撮香末.在里面燒著,然後在小抽屜里,取出二三十根檀香細條子,用銅碟盛了,在香灰里面插了兩根,再放到一邊,用香來燻屋子。

    喜鵲笑道︰“姑娘一向不喜歡燻香,怎麼今兒倒親自燻起香來了?”

    小桃瞅著那細煙輕飄飄的燃起,屋子里頓時漫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反正閑著無事,燻燻也好,說不定能燻死幾只蚊子呢。”

    喜鵲捂嘴樂道︰“燻蚊子那是艾草葉做的香餅才行,哪里聽過用這貴重的檀香燻蚊子的?”

    小桃也不在意,笑道︰“你聽那外面的雨聲,下得這樣滴答滴答的,令人悶得慌,我想長夜無聊,反正已經睡不著覺了,索性燻點兒香,再燒壺水,清淡半宿,把這雨夜給熬了過去。只是不免又要你陪我了。”

    喜鵲放下手里香袋兒,把針別到針線包兒上,走到外間去取出個瓷器瓶子,兩手捧著搖了兩搖,笑道︰“姑娘這是上次蕭二公子給你的南方來的好雨前龍井,我們自泡自喝,這豈不是好?”

    說著,泡上茶來斟了兩綠瓷杯子茶,二人分隔了桌子犄角坐下。

    小桃跟喜鵲相識的時間最久,雖然喜鵲如今是她的貼身丫頭伺候她,但是她心里卻仍將喜鵲當做半僕半友,感情自是與她人深厚,此時兩人坐在一起說著閑話品起茶來。

    小桃慢慢呷了一口茶,眯著眼望著窗外,看那雨絲如絲串一般輕輕墜下,笑道︰“小樓一夜聽春雨,我今晚是真感覺到了,這種意境真的挺美的。”

    喜鵲笑著吐槽道︰“姑娘剛才還說這雨下得不是時候,怕耽誤了明日王爺來府上拜訪呢。”

    小桃紅著臉道︰“我只說這雨下得時間長了,怕影響鋪子里生意,哪里說過怕風翊宣三字呢?”

    “剛剛這不就說了。”喜鵲笑著抓住她語病,“姑娘如今懂得跟我藏心眼兒了,哼,我卻不怕,姑娘想什麼,我都知道。”

    “聽你在那里胡說。”小桃故意移開眼不看她,臉上卻越來越紅,暗自罵自己沒出息,自己一個二十一世紀穿來的靈魂落在這古人身上,居然也該死的學會臉紅了。

    喜鵲歪著頭笑道︰“不信我就猜猜。姑娘這時心里一定想的是七王爺,可對也不對?”

    小桃哪里肯認,連連搖頭,喜鵲瞧著她笑道︰“姑娘別裝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平日里不是總告訴我們,要勇于面對喜歡的人麼,怎麼到了自己身上,姑娘反而變得扭扭捏捏起來了?”

    小桃臉色暴紅,放下手里茶杯,就去抓她,喜鵲忙趕著躲,兩人又鬧成一團,鬧了一陣,兩人又重新坐下,說了一會兒子閑話,喜鵲瞧著時辰已晚,便催小桃歇息。小桃也怕今日休息不好,明日臉上現出兩個黑眼圈來不好,這古代的人是不會欣賞煙燻妝的,便回了臥房去睡。

    小桃躺在床上,身上搭著輕綢夏被,聽那屋子外面,雨聲滴在瓦上,雨聲打在樹上,雨聲落在檐下,雨聲拍在窗戶上,各打著那不同的聲響,覺得甚是有趣。這一夜的雨聲,算是她生平第一次聽著別有風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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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3:44:05
正文 一百五十六章 喜鵲遇險
   
     這一夜,小桃聽了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沒個停歇。就暗暗的生出了一夜的煩惱來。生怕這雨真的下到明日,會耽誤風翊宣來訪。她雖然嘴上沒有說,但心里實在是盼望風翊宣快些與自家訂下兩人的關系,那樣她的心才會安穩一些,不象現在這樣心里象是吊著十八個水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她心里想著事情,耳聽著那能歌屋檐下面一滴一滴的聲音,打在廊下擺放的石榴花盆的花枝上,瑟瑟作響,好像那一滴一滴的雨聲,都打在心上,讓她不由得焦燥起來。她又突然想起今日下晌在皇宮,那吳曼霜對自己的那種探究和敵意的眼神是那樣的明顯,心里不免又煩燥起來,便又在床上坐了起來,倚在床頭上皺著眉想心事。

    外間喜鵲已躺在榻上了,只見燈火呼的一下滅了,想是喜鵲吹熄了燈。因著今夜下雨沒有月亮,屋內更顯得暗沉沉的。小桃不願意弄出響動來驚憂喜鵲睡覺,便一聲不響的就那樣坐著,心頭想起風翊宣來一陣喜一陣憂的。又想到曾經看過人家說,戀愛的人都是傻乎乎神經病似的,常常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她如今不正是這樣嗎?

    小桃不由得心下好笑,這樣干坐著也擋不住外面下雨,也解決不了人家傾慕風翊宣的問題,還是不如安心的睡覺,否則明日搞出兩團熊貓眼來,可夠人瞧的了。于是便重新躺好,閉了眼睛數開了綿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便得意識模糊,睡意朦朧之,仿佛聽到外面有人的說話聲,一個激凌睜開眼來,人也在床上坐了起來。

    透過半透明的床帳望出去,只見臥房和外間相連的門已打開了,喜鵲正在疊著榻上的被褥,而畫眉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來︰“你倆個用笤帚將那花葉子掃了,把窗紗換上我剛拿出來的那秋香色的。”

    小桃起了床,走到外間,喜鵲瞧見了忙進來拿了外衣給她披上,“姑娘,這昨日下了一夜的雨,這會剛停了,起了風怪涼的,你就這麼俏生生的穿了小衣便走出來了?小心著涼可怎麼辦?”

    小桃依著她把外衣披上。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又不是紙扎的,風吹吹就倒了,不妨事的。”

    說著,向窗外看時,只見天色已亮了起來,昨晚的那濛濛細雨早已停了,院子裡小珍和豆兒正打掃著落葉和花圃,那棵巨大的桂樹被昨夜的風雨打下了不少落花來,滿地上零零星星落著淡黃色的桂花花瓣兒。花圃裡那些花草,經雨一番洗濯,都顯得郁郁蔥蔥的,帶著雨珠兒的綠葉像一片片青潤的翡翠一般,顏色非常的好看。角門外邊種的那半截垂楊柳,伸進了不少枝條搭在圍牆上,隨著點清風搖搖擺擺,有幾隻燕子,放開身後的雙剪,在樹邊飛來飛去。
  
     小桃瞧著這清晨美麗清新的景色,突然想起兩句詩來,落花人獨立。微雨燕一起飛。舉步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看她們收拾,就見在花圃旁打掃的豆兒突然叫了一聲,扔了掃帚就從花圃旁邊跑開,一下子躲在門後頭,嘴里連叫著︰“姑娘,有蜘蛛......蜘蛛.....”

    眾人順著她手指的地方走過去,只見花圃欄桿角上有一方蜘蛛,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正爬在上,一動不動。那上粘了不少的水點子,好像在屋角上穿著一個珍珠八卦子一樣。

    小桃一向最害怕蜘蛛、蟑螂等昆蟲類,看了一眼忙退後兩步躲得遠遠的。畫眉膽子卻大,用個笤帚將那蜘蛛挑了下來,剛想上去一腳踩死,小珍忙攔住道︰“畫眉姐姐,不可,我聽娘說這蜘蛛是喜蛛結了便是喜蛛,挺吉利的,別踩死了它。”

    畫眉這才收回了腳,回頭笑罵豆兒道︰“你這膽小鬼,讓個蟲子嚇成這個樣子,這點子出息。”

    豆兒有些不好意思的重新過來拿起笤帚打掃,小桃笑道︰“別說她了,連我也怪怕這東西的,哪個都象你似的,什麼蟲子都不怕,女野人似的。”

    眾人聽了大笑,畫眉也笑道︰“姑娘別笑我,小時候在家里住得又髒又亂的。一個院子里倒住著五六戶人家,什麼蟲子沒見過,若是怕這些東西,日子也沒法兒過了。”

    喜鵲笑道︰“你就是個膽兒大的,等過年時只將你貼那門板上,當個門神就是了,憑它妖魔鬼怪也也進不來。”

    說著,便去端了溫水給伺候小桃梳洗,小珍和豆兒打掃完了院子,自去屋內疊被鋪床,另叫了粗使丫頭來灑掃了房間。

    一時小桃洗漱完畢,小珍便淨了手來給小桃梳頭。小珍今日將小桃的頭髮翻了新花樣,乃是將束了小辮,在左邊挽了一個圓髻,右邊卻是一條辮子由後邊橫了過來,烏黑光亮的頭髮在頂心里,挖了一道彎曲的齊縫,前面的瀏海用桂花油輕輕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細膩的前額來,越顯出這粉團團的面孔來。在那圓髻上面,插了幾枝小巧的黃金瓖紅寶的梅花形的頭飾,耳上也是一對紅寶的小小紅梅型耳墜子,配上一件月白繡銀線的上衣桃紅色百摺流雲裙。十分嬌艷美麗。

    畫眉瞧著笑道︰“怪道都贊這小珍丫頭手巧,果然的,今兒給姑娘這頭梳得就好看,既不老氣又俏皮活潑,這衣裳的顏色配得也打眼,這月錢銀子姑娘沒白給你漲。”

    小珍受了誇獎,心里高興,笑道︰“是姑娘容貌生得好,就是沒有小珍給梳頭打扮,一樣的天仙似的相貌品格。”

    小桃對著鏡子照了幾照,很是滿意。只見畫眉和小珍兩人對話,便笑道︰“死丫頭們,沒事就拿我打牙說笑話兒,都是我平日里慣的,看哪天我心情不好時,定要翻舊賬收拾收拾你們。”

    說的眾人都笑了,小珍和豆兒兩個便去廚房傳早飯,喜鵲便和畫眉在屋里換了床帳和椅上錦墊,喜鵲忽的想起一事,忙去找黃歷翻了翻,走到小桃身邊道︰

    “姑娘,今兒是初六,早上北城市集口兒上有收織布和繡品的,前幾日我娘送了些平日里閑著時縫的粗東西,讓我去賣了,可巧就是今日,我想現在出去一趟,一個時辰後便回來,估計著七王爺大概得快晌午才能來,我賣了那些繡品就回來,包管耽誤不了姑娘的好事情。”

    小桃笑道︰“你要去便去吧,這里還有三個人呢,還怕伺候不過來?只是你這會兒去了,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哪能到了那里就賣掉了,不得等個買家麼?再說方嬸也是,既有了月錢進項還繡那粗東西做什麼,沒的熬壞了眼睛,掙那幾個錢還不夠將來看眼睛的,你沒事兒時也勸勸她,別盡著只顧著勞累著給你攢嫁妝,大不了我給你多添些妝,就夠她忙活個一年半載的了。”

    喜鵲又是感激又是害羞,紅著臉別過頭去道︰“姑娘這話我前些日子跟娘說了,她倒是聽進去了,聽說姑娘將來還要給我....給我添妝.....樂得不得了,她說她聽姑娘的勸。以後不縫那些粗東西累眼睛了,這些東西是以前她縫的攢起來的,我今日給她賣了,她以後也不弄這些了。姑娘就別擔心了。”

    小桃聽了這才笑道︰“這才是,方嬸該是好好保養著,將來好有個好身體抱外孫子是真的。”

    喜鵲臉更紅了,嗔道︰“姑娘又胡說了,等姑娘出了門子,生了大胖小子和大胖閨女,我才嫁人呢。”

    小桃笑道︰“好好好,我是個臉皮厚的,就承你吉言,將來就生一對龍鳳胎怎樣?你要羞臊我是不成的,我臉皮勝你十倍,你是不能成功的。你方才不是說要去賣那些繡品和織的粗布,何不就交給紫煙姐姐代賣呢?”

    喜鵲笑道︰“姑娘說笑了,紫煙姑娘鋪子里盡賣的是些上等的繡品,我娘縫的不過是粗東西,賣給那些走街串巷的貨郎們賣的,哪里能放在錦繡坊那樣的地方,不要笑死人了麼?怕是程嬤嬤看了,會氣暈了過去呢。”

    小桃想到方嬸雖然廚房功夫還不錯,但是繡工方面只是平平而已,連喜鵲也不如,便笑道︰“這倒是,那你就現在去吧,別著急回來匆匆忙忙的,這里有畫眉和小珍豆兒三個伺候著,盡夠了。”

    喜鵲得了允許,便回屋子里拿了兩個包袱,里面一個是方嬸自織的布匹,另一個是縫的各色花樣簡單的荷包、鞋墊、打的各色粗線的絡子等物,急急的往府外走出來。

    這燕城的北城市集每月初六和十五都有一個專收布匹繡品的人聚集,是在北市集的一片空場上。城里或鄉下那些女人,每到了這個日子便將平日里織好的布拿來賣,貼補家用。

    方嬸和喜鵲在跟了小桃之前,家境是十分的艱難,日子過得苦哈哈。當時方嬸的丈夫好喝酒,更好賭錢,又好結交些喜歡吃喝嫖賭的狐朋狗友,幾乎將家里能翻得著的錢翻得一空,方嬸當時沒有辦法,只得到街上擺個攤子賣餛飩,一天掙那幾個辛苦錢到了晚上就被方六翻出來去喝酒賭錢去了,方嬸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只是還有兩個女兒要照看,舍不得拋下她們,只得閉著眼混日子。漸漸的,她看到大雜院里同住的其它幾家的女人以前也是很窮,後來她們織布帶了到街上去賣,有時還能賣上一個好價錢,于是方嬸就也跟著弄了匹織布機織起布來,白天賣餛飩,晚上就在家里成宿的織布,把布織好了,卻有一多半兒被賭鬼丈夫搶了去賣了換酒錢,但也有一小半到了自己手里,勉強夠娘兒三個餓不死。

    因著她那時白天要擺攤子賣餛飩,晚上又要織布,實在是出不了多少活兒,一個月也織不了一匹,這樣掙錢的機會未免太少了,後來她就想起了一個變通的辦法,在鄰居織布的女人手上將布販買了來,再由她親自帶到街上去賣掉,這樣一轉手之間,她便可以掙幾個辛苦錢。這樣做了幾個月,覺得這方法雖賺不了大錢,但也解決了一些問題,也算個不及費力的生財之道,多多少少總可以掙些銅錢攢起來,又不用擔心在家里織布被丈夫搶了去賣,于是她總是趁著丈夫不在家時去偷偷賣布,後來方嬸子實在跟方六過得夠了,吵鬧了起來,方六在醉燻燻寫了休書,方嬸這才擺脫了不爭氣的丈夫,帶著兩個女兒過日子。

    後來又遇到了方六因欠下了賭債,要搶了喜鵲賣到妓院里的事情,就因這事遇到了打抱不平出手相救的小桃,娘兒三個跟了小桃。因著方嬸的小女兒小柳子一雙手甚巧,小桃便介紹了她到錦繡坊學繡活,將來若是手工好了便可以留在錦繡坊做個繡娘,也就不愁吃飯的問題了。方嬸如今替小桃管著小吃鋪子,月錢是鋪子里第一等的,吃喝住都在鋪子後頭的屋子里,省了不少嚼谷花銷,晚上關了鋪子閑了無事,便跟二女兒小柳子一起織布消磨時間,也順便多賣些錢來給兩個閨女攢嫁妝。

    這北市集通著一條大路,趕集的早上自然人不少,喜鵲原來就來慣了這里,自然是輕車熟路,走過一條湖岸,繞到北市集後面的一片空場上,這里便是收布賣布的所在。喜鵲平日里來,都在一個相熟的貨郎處交易,這會兒來了這里便四處望著,只是沒瞧見那個相熟的貨郎,她以為自己來得晚了,怕是那貨郎收了別人的貨回去了?她想回去,又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跑了大老遠的路來了這里,手里兩個包袱雖然不太沉,但再拿了回去怪累贅的,若是今日不賣便要放到下個月才得賣,心下煩燥,便站在原地想找別的買家將東西賣了出去。

    正在想著的時候,忽聽身後有人叫道︰“姑娘,你這兒有布或是繡品賣麼?”

    喜鵲吃了一驚,回頭看時,只見說話兒的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伙子,身穿淡藍竹布長衫,正朝著她嘻嘻的笑,這人穿著雖不富貴,但也不象個窮人。喜鵲本就是窮人家出身的姑娘,從小拋頭露面幫著母親賣餛飩做生意,什麼樣的男女老少一天不見上幾百個,倒也不怕和陌生男子說話,只是見那男子臉上帶著一種輕薄的淡笑,卻是有些不懷好意似的。

    喜鵲臉上一紅,也不答話,扭轉頭就只管往人多的地方快走,這里人這樣多,想他也不能光天化日的調戲大姑娘。

    沒想到那人跟著喜鵲走了幾步,仍舊跑到她跟前兒來,笑道︰“姑娘你是賣布吧,不如拿出來我看看,若是看好了,我便出錢買便是,你賣給誰不是賣呢,我難道還會搶你的布不成?為什麼不睬我們呢?你這倒不象做生意,倒象是防賊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自是有些道理,不過喜鵲總不敢當他是好意的,便也不理他,只解開包袱來,拿出布匹和雜七雜八的繡品來,捧在手上等主顧來瞧。

    這里來往的人不少,喜鵲捧著貨物在市集里轉了半天,才敢回轉頭來。看剛才那男人時,已不見了。這時她才猛然想起來,剛才那人說話,似乎並不是本地口音,分明是個外鄉人。我的布,若是賣給他的話,一定可以多賣幾個錢,可惜自己膽子太小,以為那是個不懷好心的,竟把這機會錯過了。

    喜鵲心里有些懊悔,慢慢著走到了後街。這里有一所不大的小廟,大門廣闊,是有七八層石頭台階的。在這石頭台階上,一層層地坐著鄉村里來的女人,有的挽著一筐子雞蛋,有的抱住兩三只雞,有的挽著兩筐子炒蠶豆五香花生,而賣布的女人,卻佔了這群女人的大多數。

    有的抱著兩個布卷,有的抱著一個布卷,有的還用籃子帶了針線,坐在石塊上打鞋底。喜鵲知道這些賣布的女人每逢初六是必要來的,因此這許多人里就有她往日相熟的幾人,說來也怪,今日那幾個相熟的偏偏全都不在,她本打算不要耽誤時間,把布便宜賣給那些相熟的賣布的女人也好,盡快的趕回去,偏就不成功。沒辦法,喜鵲也就挑了石頭台階上一塊干淨的所在坐下來,等人來買布交易。

    這地方果然有人來看布,來的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是他們所穿的衣服都是窮人一流,看著便不象是能買布匹繡品的。他們站在石台階下,先向各人抱著的布審視了一下,然後問說︰“布怎樣賣?”

    這時,賣布的女人們便不容分說就圍上前去,像蹬倒了鴨子籠一般,大家搶著說話,各人兩手捧了布,都向那人手上塞。這樣強迫的手腕,喜鵲卻是從不為之的,加之聽了那買主出的價錢,也便宜得很,倒比賣給同行還低二三成呢,喜鵲便不理那些人。

    一匹家織白布,通常便是四十一尺,就算賣給同行去轉賣,也是三十五一尺,然而買主所出的價錢卻是三十一尺,這樣一匹布算下來,少賺了好些銅錢,卻是不劃算的。喜鵲瞧著那些人圍在一起繞了一圈,吵了半天也沒有成交。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男人走了來看布,這男人還不曾開口,這些賣布的女人之有個穿青布褂子的婦人,年紀不過三十上下,腦後梳了一個圓餅髮髻,間插了一根銀簪子,在這一群賣布的女人當最是潑辣。這婦人不等那買布的男人問起,先便笑道︰“喂,這位客官,你買我的布吧,我認得你,你常來買布,是販木料的。”

    喜鵲聽說,便不由自主的往那男人身上瞧了一眼,她也聽說過販木料的人,他們是把木料放到各地去賣,小財者著實不少。所以那婦人一喊是販木料的,意思就是有錢的人。那些其他的賣布的女人一聽說,便都起身圍了過來。

    喜鵲正在一旁看著熱鬧,就見那個男人眼光一轉,也往她這邊瞧過來,正跟她眼光踫個正著,喜鵲嚇了一跳,忙低了頭。

    那男人便走上前幾步,來到喜鵲旁邊笑道︰“喂,這位姑娘,你的布不錯,那些繡的荷包鞋墊也好,賣不賣呢?”

    喜鵲還未答話,就見剛才說話的潑辣女人站起來,將布送到那說話的男人面前,笑道︰“上次你們是兩吊四百錢,還照那價錢賣給你就是了。”

    那男人道︰“你認錯了人吧?我們販的木料今天才到,上次就買了你的布嗎?幸而是買布的,你可以錯認,若是錯認了相公,那就……”

    那婦人一手夾了布,一手在那人背後輕輕地拍了一下,笑罵道︰“短命鬼!你要討老娘的便宜。”

    那男人抖著一張長瓜臉,張開了扁嘴哈哈大笑。

    那潑辣婦人笑罵道︰“你這人真是賤骨頭,饒是我打了你,你倒哈哈大笑。”

    說著,那婦人便將布塞在他脅下,讓他夾住,伸了手道︰“布賣給你了,快給錢。”

    那男人笑道︰“我又沒有說買你的布,為什麼要給錢?”

    婦人道︰“都是一樣的,你為什麼不買我的呢?”

    這時那男人便歪著臉笑道︰“對了,都是一樣的,吹了燈更是一樣,為什麼……”

    那婦人搶上前一步,將那人手臂,連捶了兩下,笑罵道︰“你這殺千刀砍頭的。我是說布,你說的是什麼?你佔老娘的便宜。”

    那人被打了,笑得更厲害。那婦人將布賣給他了,而且非要兩吊四百不可!這個男人也就答應給兩吊錢,另外請她到茶館門口,去吃了兩碟點心,兩人這才糾纏著離去。

    喜鵲賣了這許久的布,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形,她是個未出閣的姑娘,但是也明白了其中關節,登時羞得臉色漲紅,這才明白,原來有些婦人賣布那樣快並不是因著布好,而是還要另外再加上一種手腕。這樣的手腕生意,她如何做得來?這樣想著,她便有要回去的意思,收拾當中,隨後倒是來了幾個規規矩矩買布的,但是價錢都出得極便宜。

    喜鵲收拾起兩個包袱,夾起來就向回家的路走。不過才走了二三十步路,後面卻有個老婦人的聲音叫她道︰“這位小姑娘,你的布要賣麼?”

    喜鵲回轉頭來看時,見說話的是位五十來歲的老婦人,尖尖的臉上沒有幾兩肉,有幾分尖酸刻薄的樣子,然而身上卻是穿了件干干淨淨的紫色褂褲,黑色千層底的鞋子。頭上挽了一個餅,倒插了一根銀簪子,她兩只手上分別戴了兩只銀鐲子,總有三四兩重,看樣子倒是個有錢的老太太。

    喜鵲見是個老婦人,自然和剛才對待那些男子不同,臉上就現出笑容來,道︰“當然賣了,老婆婆,你要麼?”

    那老婦人道︰“我家里有人要買布,你的布要多少錢啊?”

    喜鵲隨口答道︰“我這一匹布,還有這包袱里的其它的荷包鞋墊什麼的,老婆婆若是都要了,便給三吊錢吧。”她這倒沒有要幌子,平日里賣給那個相熟的貨郎也是這個價錢。

    那老婦人先是沒有說話,喜鵲本以為老婦人是嫌貴了,剛想說話,便見那老婦人解開包袱細看那布匹,又在布角處用手揉了兩揉,點頭道︰“你這布梭子緊,織得也密實,這個價錢倒是不貴。”又看了看那個包袱里的荷包香袋兒,指著道︰“這些個玩意兒我是要了沒用的,光買你的布成不成,我給你兩吊錢?”

    喜鵲只求快些將布賣了出去,那些荷包慢慢再賣,就算賣不出去給了府里那些粗使小丫頭子們,也是份人情。便笑道︰“行啊,就按你說的辦。”

    說著將那匹布便重新包好,要遞給那位老婦人。那老婦人擺了擺手笑道︰“我身上沒帶著這許多錢,你跟我家去拿去,成不?”

    喜鵲再想不到一個老婦人買布里面還能有什麼問題,于是也沒加提防,問道︰“老婆婆你家在哪里,路遠麼,我還著急回家呢。”

    老婦人笑道︰“不遠不遠,前面樹林子轉彎就是了,你跟著我來吧。”她說著,便走在前邊引路。

    喜鵲也就不疑有它,跟著她便走。那老婦人走得是小路,由市集穿過了一片樹林子,就在那樹林子里露出一只屋角,那老婦人道︰“瞧見麼?那林子里那屋子就是我家,這不近得很麼?”

    喜鵲點了點頭,心道這家人倒怪,不在街面上住,倒離開大路到這偏樹林子里蓋屋住,不過她只是想想而已,也並沒有想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于是緊緊跟隨了那老婦人,走進樹林子里去。誰料那片樹林子還頗深,走了約莫兩三百棵樹距,才瞧見前面有一帶竹籬笆,繞著一所屋子。

    喜鵲剛想告訴那老婦人自己就在門口等著,突然就從旁邊樹林子里鑽出一個身影來,喜鵲還來不及看清模樣,胳膊就被人扯住,從頭上就落下一只麻袋來,頓時眼前一黑,整個人被人抱起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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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3:44:28
正文 一百五十七章 青蝦事件
   
     喜鵲被那人一下子甩在肩膀上快步飛跑。當時就明白了自己是受了騙了,剛才那個老婦人就是故意引著自己上鉤的,她這時又氣又怕又慌,張了嘴就大聲尖叫救命,同時身子不停的扭動,兩只手在麻袋里拼命的捶打,想擺脫那抓住自己的人的鉗制。

    只覺得又有一雙手緊緊按住了她扭動的身軀,就聽一個粗聲粗氣的男子聲音道︰“快些,把她鎖屋子里,別讓她叫來了人,這樣好的貨色不多,倒能多賣好幾兩銀子呢。”

    又一個聲音略有不同的年輕男子的聲音道︰“喂,你抓的她輕些,若是扭傷了她胳膊腿兒的,怕是賣不出好價錢,倒折在手里了,豈不白忙活這一場?”

    喜鵲聽這聲音有些耳熟,猛然想起這聲音正是自己方才在市集上賣布時,那個來問自己的布價的那個男人。看來人家是早就盯上她了,設好了套子等著她鑽進來。喜鵲此時死的心都有了,若是讓這幫強人將自己賣到那娼院行館去。自己還不如死了的好。她登時嚇得手足冰涼,倒激起了一股子猛勁,撲騰的更厲害了,撕扯了嗓子喊救命。

    這時,就聽旁邊那老婦人的聲音叫道︰“你們倒是快些,若讓人聽見了,怎麼辦?”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道︰“站住,把人放下。”

    那老婦人和兩個強盜男子聽了聲音,登時嚇得魂飛魄散,他們沒想到身後竟跟了人來,回轉身一看,見是三個年輕男子,其兩個背著手悠閑的站在原地,冷冷的眼神看著他們,另一個一身青衣長身玉立的做侍衛打扮,正橫著一把長劍擋在他們跟前兒。

    喜鵲耳聽得有人來,便象是溺水的人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聲呼救,她被套在麻袋里看不見外面情景,只聽得哎呀幾聲,接著是很沉悶的腳踢在人身上的聲音,接著身子一輕有人將她人連著麻袋抱住了放在地上,打開了麻袋口放了她出來。

    喜鵲知道自己是得救了,心里一松,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站著,沒想到卻是渾身酥軟。一點力氣也用不上了,幾乎癱倒在地,一歪身子剛要倒下去,從旁邊伸過來一只胳膊扶住了她。

    她轉眼一瞧,剛才綁架自己的三個強人已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不起來,那兩個男人顯是被剛才救人的踢了幾腳,嘴邊兀自冒著血沫子,已是去了半條命了,那老婦人也趴在地上,渾身抖得象篩糠似的,嘴里不停的喊著饒命。

    喜鵲偏頭一看,扶住自己手的人濃眉挺鼻,一雙眼睛晶晶亮,正帶著些擔憂的看著她,卻是她認識的,正是七王爺風翊宣的貼身侍衛陸平。喜鵲一驚,眼光一轉,可不是風翊宣和蕭十一兩人站在自己跟前嗎?

    喜鵲又驚又喜又是後怕,眼淚刷的一下便流下來了,止也止不住。陸平正扶著她。以為她是跌到哪里不舒服,便問道︰“喜鵲姑娘,你哪里不舒服麼?”

    喜鵲忙用左袖口擦了一下眼淚,便要跪下磕頭,風翊宣跟陸平使個眼色,讓他扶住喜鵲,問道︰“喜鵲,你沒在家里伺候你家小姐,怎麼卻到了這里?又怎麼被強人擄住?”

    喜鵲此時見了風翊宣和蕭十一還有陸平,便象見了親人一般,心里酸甜苦辣不知是個什麼滋味兒,只是哭個不住,巴不得馬上見到自家小姐,撲到她懷里痛快哭一番。

    蕭十一見喜鵲哭得淚人兒一般,渾身軟綿綿的,知道她是嚇壞了,便對風翊宣道︰“七哥,這丫頭怕是嚇得不輕,有話上車再說吧。”

    風翊宣這才讓陸平照顧著喜鵲,眾人往樹林外走。喜鵲見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樹林外邊,馬車夫也是侍衛打扮,知道八成是七王爺和蕭二公子這是要去樂府,就不知他們怎麼鬼使神差的救了自己?喜鵲本不敢和七王爺同坐一輛車子,但實在剛才的事情嚇得她兩腿灌了鉛似的,半點路也走得費勁兒,若不是陸平在旁攙著,怕是早趴在地上了,只好紅著臉任由陸平半拖半抱的將自己送到馬車上,和風翊宣和蕭十一對臉坐著。

    蕭十一見她剛才在地上手已弄得髒了。如今又在臉上抹了幾把眼淚,平日里一張清秀可人的臉蛋頓時象個小花貓兒般,不覺有幾分好笑,但是人家一個姑娘家剛剛受了場驚嚇,他也不好再笑人家,便忍住了笑問道︰“喜鵲丫頭,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里?”

    喜鵲平日里和畫眉隨著小桃常去迎客來,跟蕭十一也混得熟了,再加上蕭十一這人向來沒什麼架子,一慣是樂呵呵的老好人兒模樣,喜鵲和畫眉在他跟前也能說幾句話兒,也比較相熟,聽得他問,又想起方才可怕的那一幕,便哭道︰“王爺,蕭公子,都怪我太大意,上了那老太婆的當,我以為她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婆,才跟著她走的,誰料想她竟是個拐子。”

    說著,邊哭邊將自己一大早想來市集上賣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陸平坐在趕馬車的那個侍衛旁邊。也聽了個清清楚楚,心里暗忖喜鵲太大意。

    風翊宣和蕭十一聽了喜鵲的話,心中連道萬幸,喜鵲便問道︰“王爺和蕭公子怎麼會知道我被強人擄了?”

    蕭十一便正色道︰

    “算你這丫頭走運,回家燒香拜佛謝菩薩去吧。我和七哥相約一起到你們府里去,走這條北城的路倒是近便些,多虧了陸侍衛坐在前邊,馬車到這里,他就說仿佛看到有個人象你的模樣,跟著個老婆子往那樹林子里面去了。我當時還以為他看錯了,因為那時馬車不過一晃而過。他卻堅持說那定是你無疑。我前些日子在酒樓時聽有食客說,這北市集處有好幾個賣布的年輕姑娘媳婦在這里丟了的,想是被人拐了去了,當時我們就覺得不對,一個姑娘家跟著個老婆子鑽那樹林子做什麼?怕萬一是拐子又害人,便掉轉了馬車也往樹林里來,可巧就救下了你。若是陸平今日沒坐在車前頭,或是晚來了一步,你豈不是要倒大霉?若是你出了一星半點兒的事情,你家小姐的脾氣你還不清楚,豈不要心疼死了?”

    風翊宣也道︰“你這丫頭平日里跟著你們小姐,我瞧著是個聰明伶俐的,怎麼今日倒上了那婆子的當?以後若是真要出門,千萬不要再一個人,好歹也要兩個人做著伴才好。”

    他兩人說一句,喜鵲便點一次頭,知道他們是看在小姐的面上,真心的擔心她,何況這三人還救了自己免受那未知的痛苦,就跟救了自己的命差不多了,心里感激不已。

    她們這舊時的女子們,對于貞操兩個字,那是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方才喜鵲在麻袋里掙扎的時候就想,若是真到了他們要對自己動手動腳不規矩的時候,她便要咬舌自盡也不能讓他們得逞的。雖然喜鵲這樣的丫頭沒讀過什麼理,但是做為一個女子,以貞潔自守做為金科玉律卻是誰都知道的,所以除了她未來的丈夫之外,她是不願意任何一個男子來跟她糾纏的。今天她突然被那老拐婆子引誘到家里去,差點上了人家的一個大當,險些賠上自己的性命,她真的認為這是一件奇恥大辱,而且是性命攸關的事情。這會子她好容易脫出了虎口,心里還是只管砰砰亂跳。

    過了約有半個時辰,馬車來到樂府門口停下,喜鵲先就跳下車來。一只腳才落地卻覺得腳步虛浮,一頭往地上扎去,她前面陸平見她要摔倒,忙伸手扶住她,看上去倒象是她拱到人家懷里去了。

    陸平淡笑道︰“喜鵲姑娘,小心,慢些走不要急。”

    喜鵲聽了陸平的聲音,只覺他扶著自己的兩只手堅實有力又溫暖,不知怎的竟覺得臉上一陣發燒,竟不敢抬頭看他,只低著頭悶悶的說了聲︰“多謝陸大哥相救,我......我.....”

    陸平瞧見她羞得滿臉通紅的樣子,也是心中一動,聽她說話都結巴了,又有些好笑,他是個武人,沒有人那麼多酸規矩,便扶正了喜鵲笑道︰“別謝來謝去的了,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因喜鵲低著頭,卻瞧見陸平腳上穿的一雙千層底的布鞋有邊角有些磨損了,也沒有修補,心里一動便暗自記下了。

    今日里,樂府里的下人早就被周管家告知家要來貴客,而且聽周管家說,這位貴客還是位皇親國戚的王爺,所以一大早,全家上下的僕人都被調動起來打掃亭院,都換上嶄新的下人服,就怕這位王爺挑出自家的毛病來。

    林氏一大早天不亮便起來了,和老頭子樂山一起穿上了平時過年節時才穿的新衣裳,商量著若那位七王爺真的來府上拜訪,該說些什麼?樂文和樂武今日沒有出門,告了假在家里專門等著瞧這未來妹夫,樂賢也不去鋪子了,指揮著下人在樂府門口連紅燈籠也掛出來了。

    小桃在後院桃仙居卻不知道前面弄得熱鬧,只去了廚房看她們準備的菜,于氏早就吩咐廚房眾人將昨晚小桃寫在單子上的菜蔬給預備齊了,都洗剝干淨,切條的切條,切塊的切塊,那一鍋熬得清澈透明卻香氣四溢的雞湯用小火炖在灶台上。

    于氏見了小桃親來,忙上前來笑道︰“姑娘,你昨兒要的東西我都預備齊了,還有那青蝦我也養在木盆里,昨晚我瞧了,還活蹦亂跳的呢。”

    小桃笑道︰“嗯,你手腳倒很麻俐,我瞧瞧那大對蝦。”

    她這里說著,小珍和豆兒早已長眼色的走到那昨日她們收拾的那大木盆前,把那木盆給從廚房里端了出來。誰想到木盆剛放到地上,小桃還只才看了兩眼,就聽旁邊的豆兒輕聲說了一句︰

    “不對啊,這蝦少了。”

    她這輕輕的一句話聽起來淡淡的,卻象是在廚房里扔下一枚重磅炸彈似的,廚房里頓時就象開了鍋似的鬧騰了起來。

    此時廚房里除了于氏,還有一干子廚下眾人,聽了這話都象被雷打的似的不動了。豆兒的話她們都聽見了,說蝦少了的意思就是說廚房里有人將東西偷拿了,這罪名可不輕,要知道那不是主子們吃剩的東西或是平日里做飯時多嘗兩口肉,多倒出來兩口酒的小事兒。那青蝦是昨日才有人送來的,小姐讓放著今日做著宴客的,如今主子們還沒動呢,倒被主子跟前兒的丫頭說東西少了,這豈不是說廚房里有賊,而且還是個大膽兒的賊。

    于氏是管著廚房的頭兒,出了這樣的事兒,她第一個逃脫不了責任,只聽了豆兒的話,于氏幾步跑到那木盆前看了幾眼,顫著聲兒問道︰“豆兒,你......你可別瞎說......這對蝦昨晚兒我親自搬到廚房里放著的.....怎麼會少了呢?”

    小桃看了眼慌張的于氏,又看了看皺著眉頭的豆兒和小珍,問道︰“你倆可看仔細了,到底少了沒有,可別胡亂說,這可不是幾個蝦子的問題,主人家還沒動的東西,先讓人拿去吃了,這事情可嚴重了。”

    小珍和豆兒聽自家主子一說,也知道這事兒不小,便一起又走到木盆前細看了一回,小珍回頭道︰“姑娘,昨兒個我和豆兒來廚房里還幫于嬸子將蝦子從木桶里倒到木盆里去的,昨晚上我們是看過的,今日這猛眼一瞧,倒覺得真好象少了些似的,昨日這木盆里大對蝦擠得密密麻麻的,今兒瞧著卻有些稀疏,可不是少了麼?”

    廚房里便有廚娘道︰“你們小姑娘家,怕是看差了眼也是有的,我們這些人在廚房里都做了幾年的,從來沒聽說有人敢這麼大膽,動主人家的東西,怕是你們記錯了吧。”

    于氏也道︰“是啊,小姐,昨晚兒上小珍和豆兒兩個確是來幫著倒騰這對蝦來著,這對蝦本來是放在這井台邊上的,因著昨晚下雨,怕水滿了盆子讓蝦子跳出來,我便和我男人將木盆搬到廚里擱著去了,完後便回屋去歇著了,再也沒動這東西啊。”

    小桃想了想道︰“你可曾鎖了廚房的門沒有?”

    于氏道︰“這倒沒有。這廚房一向是不鎖門的,晚上只關上門便是了,從來也沒說丟了什麼東西。怕是小丫頭們記差了吧?”

    小桃轉頭瞧了一眼豆兒,這孩子在桃仙居伺候了兩年多,雖然以前是做的粗使丫頭的活計,但卻是個直性的孩子,有什麼說什麼,不會撒謊賣乖,也不會轉彎抹角的說話,她今日既說這青蝦少了,八成就是真有問題了。

    小桃冷哼了一聲道︰“真有意思啊,我丫頭說青蝦少了,你們廚房里說沒有少,倒真是各執一詞,我倒不知道是誰的對錯了,畫眉,你去問下三少爺,昨兒那個送蝦子來的伙計說沒說這蝦子共是幾斤幾兩?”

    畫眉應了一聲要走,豆兒搶著道︰“畫眉姐姐不用麻煩,姑娘,昨兒我和小珍姐姐覺得好玩,倒青蝦時還數了數來著,一共是五十二只,現在就當著大伙兒的面兒數數,若是數目不對,自然是有人偷拿了去了。”

    小桃點了點頭,便讓一個廚娘另拿了個盆來,將那蝦一個個撥了過去數著,一會功夫數完了,卻是只有四十只了,少了十二只。這十二只青蝦也有二斤來沉,這賊還真不含糊,一下子就拿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東西。

    小桃的臉子就撂了下來,她不是心疼這二斤蝦子,而是生氣這偷蝦的奴才好不省事,這主子踫都沒踫的東西這人就敢直接拿了去,簡直沒把主子放在眼里,太沒規矩。

    于氏沒想到真的查出了數目不對,不用說定是自己治下的廚房出了惡賊了,她心里頓時把那個三隻手的惡賊罵爹罵祖宗的臭罵了個半死,當時跪在地下給小桃賠罪,“姑娘,我真的不知道這青蝦竟真的有人偷拿了去了,這廚房是奴才的管轄,出了這樣兒的事兒還請姑娘責罰。”

    小桃看她一眼,道︰“是你拿的麼?”

    于氏嚇得連連搖頭,“不是不是,奴才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幹的。”

    小桃笑道︰“既不是你偷的,我責罰你做什麼?要罰也要先找出那個真凶來,省得那人躲在後面,讓別人來替她頂罪。”

    畫眉皺著眉頭罵道︰“不要臉的喪門星,連主子沒沾的東西就敢偷了去那麼多,真是皮癢了,是哪個趕快自己站出來,也省得少挨幾板子,若是被姑娘查了出來,就算是幾輩子的老臉也都丟盡了,還不趕快出來跟姑娘認錯兒。”

    廚房里的人刷的一聲都跪下了,卻是一片喊冤枉的聲音,個個兒都說不是自己做的,都怒罵那個三隻手的下賤賊胚子。

    小桃見了眾人的模樣,心道這其只有一個是那手賤的,其它的倒真是不知情的,若是一遭罰了,斷沒有這個道理,想了想,便道︰

    “好啊,我樂小桃自認並沒有虧待了你們,月錢並沒有少了你們一分,也不曾拖欠過,過年過節賞錢紅包你們廚房里也都是第一等的,我開著幾家鋪子,原來也嘗過在這廚房里整日煙燻火燎的罪,因此對你們廚房里的眾人都是高看一眼的,你們素日的表現也不錯,倒也合我的心意。今日之事本是小事兒,這青蝦雖不便宜但也不是那得不到的寶貝,那二斤蝦子我卻是不放在眼里,我恨的是你們眼里頭沒有主子,明明知道這東西主子都沒踫過便敢伸手偷了去,還偷不少,一偷就是二斤多,這個做賊的,我問你,難道真的就饞成這樣?就算想嘗嘗,也可以盡跟我說,我哪次廚房里做了新鮮吃食,制了新巧點心沒有給你們賞一些留著打嘴嘗嘗鮮,如今竟不說自取偷著拿用了?莫不是瞧著我素日里好性兒,凡事不愛計較較真兒,便以為我心沒個成算?那就失了你們的主意。”

    她剛說到這里,卻見林氏房里的一個小丫頭來找她,說是王爺和蕭公子已到府上了,現在和老爺夫人,還有三位少爺在客廳說話兒呢,請她也去。

    小桃聽到風翊宣來了,心里一喜,剛才生的氣倒壓下了一半兒,她眼睛掃了掃眾人,笑道︰“你們都知道今日家里來了貴客,挑這個日子給我添堵,難為你們怎麼想的。現下我有正經事兒做,沒功夫兒理你們的破事兒,這事兒不算完,你們先該做什麼便做什麼,等下晌客人走了,咱們再來好好清算清算,今晚兒你們做完活兒都給我呆在廚房里,誰也不準滿府里亂跑,畫眉,去告訴周管家,派兩個人在廚房這里看著,別讓她們亂串話兒,等晚上我騰出功夫兒再來審這賊。”

    畫眉得令去了,小桃斜睨了廚房眾人一眼,自帶著小珍和豆兒隨著那林氏屋里的丫頭去前廳了。留下了一眾廚房人等在這里炸開了鍋。

    于氏氣得兩眼花,腦袋發暈,她被小桃由一個廚娘提到管理廚房的管事兒的,中間吃了不少苦,費勁了心思做些新鮮菜式討主子們的歡心,她曾私下里掏腰包請桃仙居的粗使丫頭們吃飯,只為了要了解小桃的口味,好能結結實實的討這個樂府的唯一小姐的好兒。

    樂府里的下人雖不說,但心里都明白,雖說夫人林氏說是管著家,但是實際上這一份兒家業是四小姐掙下來的,院子也是她買的,家也是她管著,這四小姐才是樂府真正的當權者,就連那三位少爺也是不管事兒的。這位四小姐平日里極和氣的,也沒有什麼架子,對她們下人也柔聲和氣兒的,這府里一大半兒下人,全是這位四小姐親自挑了買來的。

    府里月錢給的比別府里多,吃的也不錯,主子心腸好也不打不罵的,這樣的人家打著燈籠也難找的,于氏和她男人于勇好不容易熬到現在,管了廚房,也在府里有了些體面,就出了這樣的事兒,居然自己手底下的人偷了東西,這不是打自己的臉麼,她若是不揪出這個人狠狠整治一頓,以後還有什麼臉兒來管廚房?不僅這樣,若是這事兒弄不清楚,看四小姐的樣子怕是不能算完。

    于氏是個精細人兒,她知道這位面兒上和氣兒的四小姐其實是肚里極聰明能干的,並不只是柔和良善這樣簡單。就瞧她能開起這幾家鋪子,還有一家酒樓,而且生意還越做越好,就證明她的心思不是一般的靈透。對著這樣的主子不是只討好諂媚就夠了的,必須要讓她覺得你有本事才行。

    于氏氣哼哼的指著廚房眾人罵道︰“死不了的賊娼婦,若是讓我知道是哪個的賤爪子惹出了這場禍事,我非撕爛了你那張饞嘴不可。今兒周管家說了,來家里的貴客是個什麼王爺,你們一個個兒的都先給我打起了精神好好做事,別再惹得四小姐不高興,大家都討不了好兒去。在這樂府里好吃好喝的做著事兒,還有月錢拿,我瞧你們是樂大了,非要作出妖來才高興。行啊,到時候四小姐果真惱了,把咱們廚房這七八號兒人都攆出去或賣了,就有你們哭的了。”

    廚房眾人見于氏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都不敢再多說一句,那些清白的自是心里將那偷蝦的惡賊十八輩兒的祖宗都問候到了,生怕四小姐真的發火起來,她們吃不了兜著走,便回廚房去干活去。

    且放下廚房不提,只說小桃來到前廳,只見早上還說怕見風翊宣會緊張的爹娘,此時正展著兩張大大的笑臉,和風翊宣笑呵呵的說著什麼。就連她的三個哥哥也坐在風翊宣對面,時不時的插上句話,看樣子氣氛甚是融洽。

    小桃見風翊宣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瓖金邊的袍子,腰淡金色腰帶上系著一塊翡翠雙魚的玉佩,整個人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俊美英挺的五官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色也很是柔和,竟將一旁的三個哥哥和蕭十一也盡數比下去了。其實小桃一直覺得自己三個哥哥長得都不錯,大哥斯文,二哥英武,三哥俊秀,那個死黨好友蕭十一也是個翩翩美公子,只是在風翊宣跟前一比,就覺得黯然了些。這也許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吧?

    就見前廳里堆了許多雕工精美的木盒,高高矮矮都有,上面貼著紅紙,想是風翊宣第一次到她家來,帶來的禮物。

    這時林氏瞧見了她,便招手道︰“四妞兒,快來。王爺來了好些時候了,我叫丫頭們去叫你,聽說你在廚房呢,想是今日妳要親自下廚做飯不成?”

    小桃見林氏叫出了她的小名兒,她自覺自己這個小名兒不是很高雅,便偷眼朝風翊宣看去,想瞧瞧他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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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3:44:48
正文 一百五十八章 王爺登門

    果然,風翊宣聽了‘四妞兒’這個雅號。臉上神情就是微微一愣,接著便咧開嘴笑開了,那眼睛直射在小桃身上,笑吟吟的。

    小桃只覺得臉上發燒,又見廳上父母兄長和風翊宣以及蕭十一的眼光都齊聚在她身上,不由得微皺了眉頭,略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林氏和樂山跟前站住施禮,又略跟風翊宣輕點了點頭。卻瞧見早上出門的喜鵲站在一邊,身上衣裙上卻皺巴巴的,還沾著些泥水弄髒了,她心中一跳,細瞧喜鵲見她眼紅通通的,想是剛哭過了,不由得心打鼓,直覺的知道好象出了什麼事情。

    林氏昨晚都沒有睡好,因想著今日這個身份尊貴的皇親國戚的七王爺要來府上拜訪,心里便一直忐忑不安著,直到方才蕭十一帶著七王爺來了,林氏才象是夢剛醒過來似的,知道這一切竟都是真的。皇上的兒子,尊貴的皇子就站在她跟前兒,還帶了一大堆禮物,還口稱她為林夫人。

    樂山也是個老實人,雖說曾祖父那輩上也曾出職任官過,但是家里早就沒落了,兩三輩子都在鄉下種田為生,哪里見過如此身份的大人物,只有坐在那里應景而已。

    樂家的三個兄弟今日都留在家里,要見見這個跟自家妹子扯上關系的皇室貴冑。蕭十一和自家妹子合開了迎客來,又來過樂府幾次,因此樂家三兄弟和蕭十一還算比較熟悉,今日見這位說不定未來能成為自家妹夫的七王爺雖向為皇子,但說話言談間甚是得體,也沒有什麼架子,都是非常滿意,暗贊自家妹子眼光好,隨手一抓,便是個皇子王爺。

    樂文見妹子乖乖的坐在一邊,只微笑著也不說話,知道她是害羞,便帶頭說道︰“小妹,你今日可得好生謝謝七王爺和蕭公子,喜鵲今日多虧他們才免了一場禍事。”

    小桃忙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十一你說與我聽聽。”

    蕭十一淡淡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我和七哥坐馬車路過那北市集時,瞧見幾個強人搶奪喜鵲丫頭手里的布匹,便上前打走了他們。倒是喜鵲被她們拉倒在地上摔了一跤,沒什麼大事。”

    他因著廳里有許多人在,不便說喜鵲被拐子誘拐到樹木子里,還套上黑麻袋走了一段路的事,怕是與她名聲有損,便只說是遇到了強人。但是看對面小桃眼光看過來,帶著幾分懷疑,知道她心思細密,這幾句謊話自是瞞不了她,不過是人前敷衍一下罷了,等下喜鵲自會跟她細說。

    小桃也不再追問,閉了嘴沒說話。樂武最是心疼自家這個妹子,今日見七王爺親自來了舍下,可見他是有那一層求娶的意思,他心性最直,說話也不掩飾,直接便向風翊宣問道︰“王爺,您今日前來,我們全家很是高興,只是還盼你們快些做定了主定,早日上門說定了這門事才好。我這人兒想什麼就說什麼。您別見怪。

    小桃見二哥大大咧咧的就將事情說了出來,分明是要風翊宣忙上門下定求娶的意思,不禁紅了臉裝作喝茶,一聲不言語。

    其它眾人見樂武直接把話問了出來,這正是他們每個心最想問的問題,如今十幾只眼睛齊齊的盯在風翊宣面上,聽他說什麼。

    風翊宣絲毫沒覺得樂武的直性子沖撞了他,反而挺欣賞他的直性。瞄了一眼小桃,只見她今日素衣紅裙,臉上略點了淡妝,比平日憑添了幾分嬌艷可愛,此時那玉臉上紅了一片,微低著頭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兒,拿茶杯的手卻微微表些顫抖著,這一點點小小的舉動哪里逃得過風翊宣的眼睛。

    他心里一動,一股柔情湧了上來,淡淡笑著慢慢的道︰“各位不必擔心,我今日既來,就是給各位吃粒定心丸的,我與小桃的事情母妃已經知道,她也沒有說別的,只等有機會在我父皇面前說了這件事,便可以下賜婚的旨意。如今我索性說開了吧,小桃我是必娶她做妻子的,你們便只等著嫁女兒嫁妹子就是了。下次我再派人來時,便是要下定下聘了,今日前來是為了讓二位老人安心,也給小桃一個交待。”

    林氏又驚又喜,嘴都驚得合不攏了。不相信這只字片語間,自己家就得了一個王爺女婿,“王爺,你是說笑,還是認真的?是娶妻還是納妾?”別弄了半天把她閨女拐到王府,再做個小老婆她可不干。

    風翊宣笑道︰“自然是娶妻,而且我也知道小桃的規矩,納妾......”他笑了一下,眼睛盯著面色羞紅的小桃,“本王是不敢想了......”

    林氏幾乎不敢相信風翊宣所說,他不但要娶自己的女兒,剛才那番話的意思想是將來還不會納妾?這是真的麼?他一個皇家子弟,竟能忍著一輩子只有一個老婆?

    林氏按下心頭狂喜,道︰“王爺可想好了,我們樂家是小門小戶的平民百姓,說句實在話,您是王爺身份,我們家和皇家實在是門不當戶不對的,萬般配不上,王爺若是將來後悔,我家四妞兒可如何是好呢?”

    樂文也開口道︰“是啊,王爺,雖是你有意。但是皇家自有皇家的規矩,若是皇上覺得您和我家妹子齊大非偶,不準這門親事,豈不兩難,要讓我妹子如何自處呢?”

    風翊宣想了一想,笑道︰“各位的擔心我自是十分明白,但是我既已下了這個決心,就沒有什麼東西能撼動得了的,雖說宮中規矩多這是事實,但是也不外人情,我皇叔福王爺當年也是娶了平民家的皇嬸。這如今還是燕京城內的一段佳話,可見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況且小桃是我皇叔皇嬸都見過的,他們兩個長輩也是很中意小桃的,想來也是要幫忙的,總不至于讓小桃受了委屈。兩位老人家放心就是。”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風翊宣已經表明了正在籌劃婚事,只等著皇上點頭賜婚,便上門提親納聘,準備婚事。林氏和樂山還有樂家三兄弟的心總算是踏實了,臉上現出喜色來。

    小桃聽他們在那里各自講得熱鬧,卻好象沒有自己什麼事兒似的,不禁小聲插口道︰“怎麼說的好象我就要嫁你似的,我還沒答應呢。”

    蕭十一耳尖聽到了,故意打趣她道︰“哎呀,咱們光顧講說的熱鬧,倒忘了桃子的意願,聽你這意思,似乎是對七哥不滿意啊,原來你竟是不想嫁給他啊,那咱們今天豈不白來了?”

    小桃聽他胡說歪派自己,急得從椅上站起來,道︰“你個蕭十一只會胡說,我什麼時候說不願意嫁給七王爺了?”

    蕭十一嘻嘻笑道︰“哦,這麼說,你是十分願意了。呵呵,七哥,恭喜你啊,小桃她已是願意了。”

    眾人被蕭十一的插科打諢弄得笑聲連連,小桃羞得一張俏臉通紅,再也坐不住,起身拉了喜鵲便往廳外走,眾人知道她是害臊了,樂賢便笑道︰“七王爺初到我們家,雖說我們家沒什麼景致,倒也想請王爺四處瞧瞧野景。也算來府一趟,小妹昨晚已備下菜蔬,想是會親自下廚,王爺不嫌棄便一起用飯如何?”

    風翊宣便笑著應了。他雖頭一次到樂家來,但是瞧著樂家一家子和樂融融的樣子,也甚是歡喜。這里蕭十一便由樂賢帶著,在樂府里四處走動看了一番。

    待走到後院時,風翊宣瞧見了那個小桃創建出來的浴房,他見一處單獨的竹子搭的屋子在後院隱蔽處,便問樂賢緣由。樂賢便笑著將浴房門打開,帶著風翊宣和蕭十一參觀了一番,兩人瞧見那掛在兜上的羊皮口袋甚是奇怪,樂賢便現場放了些水演示了一下,風翊宣笑道︰“她這腦袋真不知怎樣長的,我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不過卻是好用得很,難為她怎麼想的?”

    三人出來,前面就是廚房,就見小桃正從廚房那里和喜鵲出來,手上捧著兩盤點心。蕭十一便扯了樂賢笑道︰“上次咱們下得那黑白棋是你勝了,我如今在家狠練了幾天,棋藝長進,不如去書房里再戰幾盤,分個勝負如何?”

    樂賢知道他是故意讓風翊宣和小桃單獨相處,便笑道︰“怕你不成,現在就去。”

    兩人跟風翊宣告辭,便一起去了書房。小桃走到風翊宣近前,笑道︰“他們上哪里去了,怎麼看我過來便走了?”

    風翊宣笑道︰“他們自然是長眼色,留咱們兩個說說話罷了,你這手里的是新做的點心麼,樣子倒怪好看的。你食鋪里怎麼沒見過這樣的點心?”

    小桃笑道︰“這幾樣是我這幾日才想出來的,今兒是第一次讓她們做了,專門為了款待你這位貴客王爺,咱們不要站在這里,找處地方做著說話罷。”

    風翊宣笑道︰“就去你院子里坐坐可好麼?”

    小桃想了一下,道︰“去我院子是可以,不過我的房間你卻是不可以隨便進去看的,你若是答應,咱們這就去。”

    風翊宣俊眉一挑,微笑道︰“那是自然,你雖然早晚都是我的妻子,但是畢竟現在還沒有定下名分,我自不會行止放蕩,損了你的名聲,只去你院里坐坐便是。”

    小桃這才笑著讓喜鵲在前面帶路,兩人便往後院的桃仙居來。路上小桃輕聲道︰“方才喜鵲跟我說了今早遇險的事情,我真要好好謝謝你們,還有你的侍衛陸平,對了,他去哪兒了?”

    風翊宣笑道︰“我剛才出來時,瞧見你二哥叫住了他,想是你二哥是個武人,見陸平手持長劍又是我的貼身侍衛,怕是湊到一起談論武功去了。”

    小桃笑道︰“我二哥從小在家隨著我爹種地,哪里會得什麼武功?不過是人高壯結實,比別人多著一把子蠻力罷了,進了那衙門里跟著他那些捕快同僚們學了幾式三腳貓兒似的把式,哪里會些什麼?陸平的功夫我可是親見過的,怕是二哥若要和他比劃,倒叫他笑話死了。”

    說著,又看了一眼前面帶路的喜鵲,壓低聲音道︰“我聽喜鵲講來,今日的事她很是感激陸平,我想改天你把他帶去迎客來,我在那里好生請請他,謝謝她救了我的丫鬟,而且我聽喜鵲講這事兒時,臉紅得象滴出血來似的,這又是為了什麼?”

    風翊宣故意慢下腳步,跟前面喜鵲保持了一定距離,才輕聲笑道︰“這又有什麼不明白的,當時情況緊急,陸平救她時抱也抱了,扶也扶了,她站不穩又一頭拱在陸平懷里,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自然是害臊了......怕是,心里也對我們家陸平感激到十分。”

    小桃想起喜鵲提起陸平時的羞澀的神態和扭捏的舉止,這在她身上可是從未見到過的,聽風翊宣這麼一說,難道是陸平英雄救美之後,喜鵲看上他了?小桃心里就是一喜,那個陸平不僅人才出眾,相貌堂堂,平日里行為舉止也是極妥貼的,又是風翊宣身邊極得信任的近人兒,若是喜鵲真的能跟了他,真算是祖上燒了高香了。她心里有了這想法,面上卻沒說出來,因著這只是自己單方面的猜想,還未得到喜鵲本人的證實,她不好胡亂去說,再說那個陸平有沒有那個意思,還是個未知數。還是慢慢的看著情況,她再做打算。

    心里想著,便已來到了桃仙居。

    風翊宣見這是個不大小小的清靜雅致的院落,院中一棵巨大的桂花樹上開滿了金黃的桂花,隨風飄來一陣陣淡淡宜人的桂花香氣。樹下一套青石的桌椅,石椅上皆套著錦緞的椅墊,想是經常有人坐在這里之故。一排連著的六間朝南的正房建設的小巧精致,窗稜上一色兒掛著秋香色的軟煙羅的窗紗,隨風半飄半墜的,對面一溜種著各色夏花的長方形花圃里,花草生得繁繁茂茂的,五顏六色點綴得甚是漂亮。

    小桃將手上點心盤子放在院桂花樹下的石桌上,迎上來笑道︰“七王爺看夠了麼,我的小院子實在是比不上王爺府里的景致,你就湊和著看兩眼也就罷了,來吃點心好麼?今日里我備下了許多新鮮吃食,保證都是你平日里吃不到的。”

    風翊宣笑著坐在石椅上面,桃仙居里的四個丫頭一起上前來給他行禮,風翊宣笑道︰“別這麼多講究了,又不是在宮里,你們平日里怎麼伺候你們小姐的,就怎麼來吧,犯不著因為我在這里,倒生出許多拘禁來。”

    說著,便從腰間荷包里取出四個梅花形的小銀錁子,放在桌上,笑道︰“你們幾個平日里伺候你們小姐,甚是用心,這幾個小銀錁子是宮中過節時所制,外面卻是得不到的。你們一人拿一個去吧,算是我賞你們的。”

    小桃見那四個小銀錁子,一個也有四五兩大小,和外面粗制鑄造的錁子不同,手工甚是精細,成色也好,放在桌上映著日頭雪白閃亮的。四個丫頭里喜鵲和畫眉是見常了七王爺的,現在又知道將來這位就是自家姑爺,也不客氣上前分別拿了一個謝了賞,而小珍和豆兒是新提上來的丫頭,以前沒跟著小桃出去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皇子王爺,今早她們才聽畫眉說這位王爺大人是喜歡自家小姐的,心里既驚且喜,這會兒子又見這位未來的姑爺一表人才,相貌英俊,真是前所未見的。心里更是替自家小姐高興,便也上前拿了銀錁子,謝了賞下去做事。心里暗道自己好運氣,跟了個主子就是個極好的,主子未來的丈夫竟是個身份尊貴的不得了的皇室子弟,這樣連帶著她們這丫頭們的品級也比別人高著一等兒了,自是非常歡喜。

    小桃和風翊宣在石桌前對坐了,畫眉早泡好了上好的茶來獻上,小桃指著幾盤點心道︰“這是我昨晚吩咐廚房今早剛做出來的,本想著吃著好了,便在點心鋪子也加上幾項,你便替我嘗嘗味道如何?這一盤是松瓤糖粉百合糕、這個是雙色芝麻香酥餅,這兩樣都是甜口兒的,還有這兩樣點心卻是鹹口兒的,這個是火腿筍絨盒子,那個是雞肉松糯糕。”

    風翊宣聽她一頭說,一頭笑,“罷罷罷,我不用吃正經飯,單是吃這些點心怕是也飽了,不如給我留著打包拿回家吃去可成麼?”

    小桃歪了頭故意打趣笑道︰“你這樣一個有錢的王爺,倒稀罕這幾塊點心?佔我的便宜,還要拿了家去吃?我偏不準。”

    風翊宣瞧著院里沒有別人,那幾個丫頭都進屋去收拾去了,想是故意避開了,膽子便大了起來,伸手一把蓋在了小桃放在桌上的玉手,笑道︰“你說的正是,我不但小氣就偏要饒你這幾樣子點心,還要佔你一點便宜呢,否則不是做了虛名兒,不如就依你所說,也坐實了名頭也就是了。”

    小桃被他的大手握住了左手,臉上一紅,就想把手抽回來,奈何他握的甚緊,掙了一掙也就由他握著了,風翊宣見她動了動就沒再掙扎,心一陣歡喜,正色道︰“小桃,方才你家里人的擔心,我知道你也必是有的,我只告訴你,你只管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既在你家人面前說了要娶你,就算有什麼難題我也必會解決的,你只相信我就是,只管好好等著我來提親下聘就是。”

    小桃見他神色認真,也正色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要你有這份心,就算將來有什麼阻礙,我也一定等著你,你一日不變心我便等你一日,一年不變心我便等你一年,十年不變心我便等十年,總有一日等到你跟我上門提親的那日。只是,若是你萬一有一天改變了主意,就來提前告訴我,我絕不癡纏著你,咱們好聚好散。”

    風翊宣深深注視她半晌,低聲笑道︰“瞧你說的,怎麼就認定了我會變心似的,再說事情也沒你想的那樣糟,母妃她對你很滿意,只是怕父皇覺得你是一介平民女子,會有些猶豫,不過既是當年我皇叔和皇嬸都一樣順利成了親,咱們有這一宗例子在前,可有什麼好怕的?我不過是讓你安心,你倒說出好聚好散來了?”

    小桃眼睛盯著他瞧,笑道︰“你這番意思不在今日也不在前日,那是我早就知道的了。可是我心里卻總有點子顧慮,仔細想了一想,你是什麼門第,我是什麼門第?我能這樣高攀嗎?往後就算是高攀上了,不知會不會橫生枝節,生出許多事情來?”

    風翊宣正色道︰“我真不料你會說出這句話,你以為我對你的心意是假的麼?”

    小桃道︰“你當然是真意,我若這個都分辨不出,何苦與你坐在這里交談?又何苦隨你進宮里去見你的母妃呢?我便是知道你對我的心意是真的,才生出這許多煩惱來。”

    風翊宣淡笑道︰“我既然是真意,你我之間,怎樣分出門第之見來?你又不是第一次見我,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你若是怕這個門第,早就躲遠著我了,哪有今天?”

    小桃也笑了︰“你既然對我有這番誠意,當然已無門第之見,但是你畢竟不是一介平民,而是身份最尊貴的皇子,就算你和李妃娘娘沒有這許多顧忌,難道皇上,還有皇太後,還有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他們這許多人都沒有門第之見嗎?怕是不然吧?我估計著那有想法的要比沒想法的多得多呢。”

    說完了,便輕嘆了口氣,低垂了兩排長長的眼睫毛,定定的望著石桌出神。

    風翊宣笑道︰“你這是多慮了。我皇叔當年要娶我皇嬸時,說實話確實遇上不少阻礙,他那日跟我說,當時他說了一句話給我父皇氣得半死,他說婚事是我的事,與你們什麼相干?只要她肯真心嫁我,我願意真心娶她,這婚事就算成立了。為了這個,父皇現在和皇叔提起這件事,還又笑又罵的呢。我卻是覺得我皇叔說得有幾分道理,不過是能做到的少之又少罷了。”

    小桃也笑了,“雖說你們皇家有福王爺這一個特例,不過也是極少的一部分,除了福王爺和福王妃這件婚事,怕是其它人都是找的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吧?”

    風翊宣握她的手又緊了一緊,“你這擔心倒不是空穴來風,只是雖然皇家喜歡跟名門大臣的家庭結親,但是也沒有嚴令禁止跟平民百姓家結親呀。而且,你也是個有本事有才華的,我母妃和皇祖母也都看到了,你家一樣是體面人家,不過只是沒有家里人做著高官罷了,我又不想在朝里建立什麼人脈,好拉幫結伙兒的,我只求一輩子跟心愛的人在一起,開開心心的過平靜日子就好,所以我不需要什麼朝重臣的閨女親眷,我只挑我自己喜歡的,你明白了麼?”

    小桃笑道︰“你說的這番話,自然是很有道理的,而且我也喜歡聽,我不能駁你,只是我擔心的不是你這里,而是怕皇上不肯贊成,雖說你這樣說,但是畢竟皇上是你父皇,他若是逼著你娶別家的千金小姐,你還能怎樣呢,我又能怎樣呢?莫不成我們還真能私奔不成?若是那樣,我怕是要背上一個拐帶皇子的罪名,被皇上給砍頭了呢。”

    風翊宣笑道︰“你把皇宮里想成什麼地方了,動不動便要砍人腦袋?不過若真是象你說的那樣,只要你肯,我們也不妨私奔一把試試,在外面將親事辦了,將生米煮成熟飯,怕是父皇也沒有辦法了。”

    小桃撅嘴道︰“你說得倒輕巧,我聽聽當個玩笑也就罷了,若是真象你說的那樣,豈不成了我故意挑戰皇家權威,拿已成的事實來威脅皇家,那皇上必是恨我到死了,抓住回來怕是不僅是砍頭那麼簡單了,想是要將我五馬分屍才解得恨了。你是皇家子弟,皇上自然是不能動你的,大不了就是罰禁足一年半載的,我這個美人兒可就要香消玉殞了。”

    風翊宣被她逗得大笑,“美人兒,你說誰呢?美人兒在哪里,叫出來我也瞧瞧。”

    小桃也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就是我樂小桃麼。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難道你就沒感覺到麼?”

    她雖嘴里這樣說著,但心里實在是覺得好笑,終于憋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和風翊宣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方才有些沉悶的氣氛也輕松了起來。

    風翊宣趁機勸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我只一句話,你萬事都不要擔心,有我呢,這邊的親事我自會想辦法辦妥,你只安心過日子就是。”

    小桃也笑道︰“好了,既然這樣,我就聽你的話。咱們不說這個掃興,你到底要不要嘗點心?”說著,拈起一塊雙色芝麻香酥餅,道︰“你怕吃不下我做的其它菜是麼?那就只嘗這一個吧。”

    風翊宣張開嘴,小桃笑著將點心喂到他嘴里,見他吃得香甜,笑問道︰“怎麼樣?好吃麼?”

    “嗯,不錯,味道不會太甜,還有股子芝麻的清香,挺好。”風翊宣由衷的誇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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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五十九章 宴中插曲
   
     小桃笑道︰“我們這府里很小吧。走幾步路便前面後面的都逛完了,上次在你府上養傷,我瞧著單是曉春閣那一個院落差不多就比我府上一半還要大些。”

    風翊宣端起茶杯,嗅那茶水的清香,笑道︰“房子再大不過是給人住的,倒不在大小,倒要看住的是什麼人了?那里你在我家里曉春閣住著,我每日里都覺得整個府里頭就屬那里好,象有人拴了我的腳往那兒拽似的,那幾日辦差倒象是丟了魂兒,真真好笑。”

    他二人說了一陣閑話,喜鵲從屋里走出來,捧出一盤琉璃珠子的跳棋來,放在石桌上,笑道︰“姑娘,你前一陣子不是自詡棋藝長進,在家里遇不到敵手了麼?今日王爺在這里,你們就下上一盤玩玩唄?”

    風翊宣見那盤棋的珠子俱是幾色琉璃做成的圓球,共有紅黃綠藍四種顏色,映著日光十分漂亮,又聽喜鵲剛才所說。笑得茶杯直抖,只得放在了桌上,笑看著小桃道︰“真的麼?你打遍樂府無敵手了?”

    小桃微仰起下巴,故意做出驕傲狀來,道︰“那是自然,怕是你這平遙王下起跳棋來,也得認輸。”

    “好,那咱們就下幾盤,三局兩勝如何?”

    “好,那咱們也駁個彩頭,賭些好東西。”

    風翊宣笑道︰“若是不知道的,定以為你開的不是酒樓食鋪,倒象是開賭場的老板娘,既然你想賭些東道,那也好,我若是輸給了你,便送你一樣你想要的好東西,你若是輸給了我呢,讓我想想要什麼好......好罷,那就要一個你親手縫制的荷包,怎樣?”

    小桃笑道︰“這個容易,我一定輸麼?不過我話可要說在頭里,我的女紅手工只是平平,可是比不得皇宮里針線上的人,你若是一定要,倒也好辦,只是不許嫌針腳粗就是了。”

    兩人便說笑著擺起棋子。對弈起來。

    喜鵲轉回了屋里去,一推門卻見畫眉帶著小珍和豆兒兩個丫頭正趴在窗口處,將窗子揭了一道兩指寬的縫隙,正在偷偷看向院的小桃和風翊宣。

    喜鵲不由的好笑,嗔道︰“臭丫頭們,瞧什麼呢,仔細姑娘瞧見了罵你們沒規矩。”

    畫眉笑嘻嘻的帶著兩個丫頭從窗邊退下來,叉著腰笑道︰“我以前怎麼說來著,七王爺看咱們家姑娘的眼神就和別人不一樣,我就想八成是瞧上咱們家姑娘了,果不其然,倒真是這麼回事兒。”

    喜鵲此時身上穿的衣服還是方才出門時弄髒的那一件,忙打開自己衣箱,找出件干淨的換了,以將微亂的頭髮重新挽了,聞聽畫眉所說,便笑著說道︰“可是呢,我先前還暗自擔心,咱家和王爺相差實在太大,只怕王爺他雖然有心但最終卻不能成事,但今日看來。七王爺竟是鐵板釘釘要定了咱們樂家的姑娘了,單這一份心便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瞧著姑娘也是心里樂得夠嗆。”

    畫眉瞧見喜鵲扔在地上的髒衣服,便道︰“這衣裳今早才穿了怎麼這功夫兒就給換下來了,還有這衣裳怎麼又是土又是泥的,莫不是你摔著了?”

    喜鵲聞言心里憋氣,回身道︰“別提了,今早真是晦氣。”

    說著,便將今早賣布時遇見拐子的事一五一十講了一遍,把三個丫頭聽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老大,聽到喜鵲被個黑麻袋給套了,心嚇得咚咚直跳,又聽說遇上七王爺一行把她救了,才又將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重新放了下來。

    待得喜鵲講完了,畫眉叉著腰罵︰“這幫人簡直沒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拐帶大姑娘,若是讓我踫上,非撕爛那起子強盜的皮。”又瞧著喜鵲道︰“喜鵲姐姐,你平日里最是機靈細致的,怎的也上了這樣一個大當,若不是陸侍衛眼睛尖瞧見了你,豈不是要壞事麼?我想起來都後怕。”

    喜鵲嘆氣道︰“誰說不是呢,只能謝菩薩保佑罷了。我那里哪里知道那問布的男子和後來的那個老婦人是一伙兒的,又見那老婦人五十多歲的年紀,穿戴打扮象是個有錢人家的老太太,再也想不到竟是個拐子,也怪我急著要把那匹布賣了,總是我太大意了就是了。”

    豆兒道︰“喜鵲姐姐,你說那姓陸的侍衛大哥先瞧見了你。這才把你救了,你沒有好好謝謝人家麼?”

    喜鵲低頭輕聲道︰“那當然是謝了,只是嘴頭子謝人家未免太輕了,姑娘方才也知道了這事,跟王爺說改日要在迎客來請陸侍衛吃飯答謝,我想著我也沒有什麼好表示的,剛才瞧見他鞋子磨了,想著就納上幾雙好鞋送他,也算是盡盡我的心。”

    畫眉聽了揚了揚眉笑道︰“好啊,是該好好兒的謝謝人家,我聽說布鋪有一種很結實的青布,用來做鞋最是適用,姐姐不妨去買幾尺,多多的做些,說不定陸侍衛穿了喜鵲姐姐做的鞋,就看了姐姐的手藝,從此後穿不慣別人做的,只好討了姐姐回家做老婆,好給他做鞋穿。”

    喜鵲一聽,從椅子上跳起來就去扯畫眉的嘴,口里笑罵道︰“我撕了你這小蹄子的臭嘴,整日里拿我取笑兒打牙呢,今兒非叫你知道我的厲害。”

    畫眉笑得全身都軟了。用手去擋喜鵲的手,兩人在床上鬧成一團。就聽外面小桃的聲音道︰“陸侍衛,今日真是謝謝你救我家喜鵲丫頭,我方才跟你家王爺說了,改日要在迎客來請客謝你。”

    只聽陸平的聲音道︰“屬下不敢,救了喜鵲姑娘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敢勞動樂姑娘請我,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樂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喜鵲在屋里聽了陸平的聲音,心怦怦跳得快了許多,一個溜號兒,被畫眉一個使勁反摁在床上。笑她道︰“好姐姐,我瞧你是臘月里的蘿卜凍了芯兒(動了心兒)了,陸侍衛英雄救美,還真是救對了。”

    喜鵲紅了臉要去抓她,就在這時聽外面小桃叫她,連忙起身整理了一下頭衣裙,和畫眉一起出去伺候。

    喜鵲見陸平站在風翊宣身後,不知怎的眼光竟不敢直視他,只得低了頭站在小桃身後不語,小桃瞧了瞧兩人,心下明鏡似的,忍著笑對喜鵲道︰“陸侍衛今日救了你,又不讓我請客謝他,你這受人恩惠的要怎樣謝謝人家?”

    喜鵲見小桃問了,忙忍著羞臊上前兩步,對著陸平的方向,屈了身子行了個禮道︰“喜鵲多謝陸侍衛的救命之恩,喜鵲無以為報,只有針線活計勉強可以入眼,想著給恩人做幾雙鞋穿,也算是略表我的一點感激之情,還請陸侍衛不要嫌棄。”

    陸平趕忙躲開她的行禮,笑道︰“喜鵲姑娘不要客氣,什麼恩人又是什麼多謝的,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喜鵲姑娘就不用費事做什麼鞋了,我向來都是買著穿,何必費那功夫?”

    小桃聞言插口道︰“陸侍衛此言差矣,雖說你是怕喜鵲丫頭費事,但是這卻是她的一片感激之情,若是你不讓她做,她嘴里雖不說心里總覺著欠你一份人情,豈不是讓她不安。不如她想做就由著她做去,又不是別的難事,這丫頭針線上不錯,做的鞋子既合腳又舒服,你穿了就知道。怕是穿了之後就不想再在外面買了穿了。”

    陸平是個練武之人,心性也是個直率的,聽小桃這樣說,便應允道︰“既小桃姑娘這樣說,就麻煩喜鵲姑娘了”。

    喜鵲心暗喜,拿出紙筆讓陸平在紙上拓了一個鞋印,揣在懷里。轉眼間瞧見小桃帶笑的目光,覺得自家姑娘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心里想法,不由得紅霞上臉,故意岔開了話題,道︰“姑娘,你和七王爺對弈誰勝誰負啊?”

    見小桃垮了臉不語,便笑道︰“瞧這樣子,定是王爺贏啦,小姐可輸了什麼東道沒有?”

    小桃苦笑道︰“輸了一個親手縫制的荷包,還有我可憐的面子。”

    眾人聞言大笑,小桃看了看天色,笑對風翊宣道︰“我去廚房里親自做幾道拿手菜去,你在這院了里隨便逛逛也好,去書房找我哥哥們聊聊也好,我就不陪你啦。”

    風翊宣起身笑道︰“那我和陸平去書房找你哥哥們聊聊,也聽聽你小時候是如何頑皮搗蛋的。對了,今晚碧波湖畔有花燈看,不如叫了你爹娘和兄長一起去看,咱們也熱鬧一把。”

    小桃奇道︰“花燈?那不是只有元宵節才有得看麼,怎麼這大熱天下就有花燈瞧?莫不是你哄我呢?”

    風翊宣笑道︰“元宵節自然是有燈看的,但是也沒有說平日里就沒有的看了。不過是城中那些富貴家的子弟閑來無事,湊上錢請了花燈班子來的,今年這個花燈班子聽說是從南邊請來的,好多新式的花燈是往日里沒瞧見過的,昨晚十二弟特特的打人來我府上告訴我,他也湊了一份子錢,因此得了這個消息兒,怕是四哥,堂姐,還有那位十二弟相的冷家小姐都會去湊這熱鬧,雖說是請來的花燈班子,怕是燈沒有元宵節那樣多,不過是圖個熱鬧新鮮兒罷了。十二弟把那本南邊的風物志也順便叫人送來了,陸平,拿出來給她吧。”

    陸平從懷里掏出一本冊子來,小桃高興的接過翻了兩翻,只見里面配著畫兒還有字,心下暗喜,合上了交給喜鵲收起來,笑道︰“我先收著看幾天,等完後再叫人送還給你,既是十二皇子邀約,今晚咱們就去看一把這夏燈也好,我也好親自謝謝他,他那琉璃燈方才我瞧見了,果真挺好看的。我也沒什麼特別的物事兒,只把廚里新做的這幾樣點心拿些,晚上咱們看燈時好吃。元宵燈節的燈我倒是看了不少,這夏燈還是第一次瞧,總是那些有錢家的子弟閑著悶得慌興出來的新把戲。”

    風翊宣笑道︰“管它呢,咱們只管瞧熱鬧去就是,那吃食點心隨你弄去吧,我只等著吃就是了。”

    說著,便和陸平往前面書房里來了。

    小桃笑著和喜鵲畫眉來到廚房,因著今早丟了青蝦的事情,廚房里的眾人見了小桃都大氣不敢喘,于氏見了小桃來了,知道她要親自做菜,便急忙上前將一個干淨的圍裙給她系在身上,笑道︰“姑娘辛苦了,今日還要親自下廚,可要我們幫忙?”

    小桃瞧了瞧眾人道︰“我早上說了,今日該怎麼做活便怎麼做,那蝦的事兒晚上再說,況且這偷東西的只是一個人兒,並不是說你們廚房里所有的人都犯了錯兒,都盡拉著張臉子做什麼,心情不好做出來的飯也不會好吃。行啦,于嬸,你來幫我,再找兩個手腳麻俐的幫我就是了。”

    于氏見她說話跟平時沒啥兩樣,知道她沒動大氣,心就放了一半兒,忙點了廚房里兩個女人的名,陪著小桃進廚房打下手。

    小桃昨晚就吩咐了于嬸的丈夫于勇備下魚肉菜蔬,于勇一大早便跑了早市兒,買回了雞鴨魚肉,新鮮蔬菜水果一大堆,于氏清早就起來將該洗的洗,該切的切,該過水的過水,油炸的油炸,基本是只要小桃動手炒制就成了。

    小桃先動手做涼菜,拌了糖醋蓮藕、黃瓜肘花、怪味雞條、老虎菜、又想到風翊宣生在富貴這家,一定沒吃過農家口味的菜品,于是又弄了一個三生蘸醬。

    她這里在拌著涼菜,那里于氏已經蒸上了一大鍋的碧粳香米飯,搬了個小馬扎子坐在灶台前看著慢慢燜著。喜鵲和畫眉站在一旁給小桃遞著需要的食材和裝盤。

    廚房里蒸騰的熱氣讓人感到十分悶熱,小桃挽起袖子,洗了鍋,又開始做八道熱菜,她盡量撿著風翊宣可能沒吃過的口味,將自己拿手的菜做了出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相繼出鍋。鄉村肉末茄子、干豆角炖紅燒肉、黃燜雞、清蒸鱸魚、清炒時蔬、芥末鴨掌、翡翠瓜條,最後又用那盆子青蝦煮了一盆子鹽水蝦。

    最後做了兩道湯品,分別是珍珠翡翠丸子湯,和紫菜蝦米蛋花湯。

    忙完這些,小桃渾身都被汗濕透了,這里沒有抽油煙機,做一頓飯就象在桑拿房里做了一次火龍浴相似,小桃吩咐于氏將菜派人端到飯廳里,自己讓喜鵲和畫眉拿了新衣服,先到浴房里沖了一回溫水澡,這才覺得舒爽了一些,這才來到飯廳里。

    下人們將平日里年節時才用的花梨木的大飯桌搬了出來,滿滿的菜擺了一桌子,樂家二老怕他們在這里,年輕人吃得不自在,只隨便吃了幾口點了點卯,便回屋去了,留下樂家三兄弟陪著客人,因沒了長輩在場,樂便讓陸平也上桌吃飯,陸平幾經推辭不過,在風翊宣的命令下也終戰戰兢兢坐在一邊陪著。

    小桃見他甚不自在,便笑道︰“陸侍衛不必感到拘束,我家里沒有那些大規矩,你對我家丫頭有恩,自然應該當客待的,你既然不要我在迎客樓請你,今日這一餐就算做我請你的吧,好歹這桌子飯菜都是我親手做的,還請陸侍衛不要客氣才好。”

    因她知道陸平實是屬于宮的侍衛,只是從一開始便由皇上賞給了風翊宣做貼身侍衛用,因此雖是聽令于風翊宣,但並不是他王府里的下人,而是帶著官銜的,若是其它下人,只安排一桌客飯就是相當給面子了,但這個陸平自然是不能拿他當普通下人看待,因此樂家上下對他也是十分客氣。

    陸平笑道︰“樂姑娘言重了,陸平只是王爺身邊的侍衛,能得樂姑娘及各位樂府少爺的款待,自是十分感激。”

    眾人說了一陣寒暄客氣話兒,便開始吃飯。因著小桃好久沒有親自下廚做上這麼多樣的飯菜,樂家三兄弟自是十分高興,樂武是個口無遮攔的,夾了一只鹽水蝦在碗里邊剝皮邊道︰“王爺,今日我們兄弟三個是跟你沾光了,我妹子這都有好久沒有親自下廚做菜給我們打牙祭了,雖說我們家廚房里做的飯菜也不錯,但總覺跟桃子做的比起來,差那麼一點兒味道,要說差在哪兒,我還也真說不出來。”

    風翊宣笑道︰“小桃做的菜我也是第一次吃到,雖說她食鋪子開了不少,還有家酒樓,但是那些菜式都是廚子做出來的,雖說做法是她想的,但是一個人做一個味道,她的手藝我這還是第一次嘗到。”

    樂文端杯敬了風翊宣一杯,放下杯來笑道︰“七王爺,我這妹子從小就精靈古怪的,腦袋也不知什麼做的,稀奇古怪的點子層出不窮,可巧這些點子拿了出來還都怪好玩的,就說她那幾家鋪子,和別人一樣賣些點心吃食,但是偏就能想出人家想不到的做法和吃法,春天時鋪子里的槐花系列的點心和吃食,當真是吸引來的食客絡繹不絕,我當時便想,這滿燕城的槐花怕是都被桃子擼盡了,怕是也不夠這些食客吃的。”

    一席話,說得眾人都笑起來。

    小桃便走到樂岑跟前,將他空了的酒杯滿滿的斟了一杯,嗔道︰“大哥這是做什麼?雖說王爺是身份尊貴,也管著工部的差事,只是他並不是你的頂頭上司,大哥將妹妹的丑事一股惱的巴不得告訴了人,也不用的,七王爺手長也管不了你升遷。”

    眾人聽了轟堂大笑,樂文擰著小桃的臉蛋笑道︰“你這丫頭嘴頭子越尖利了,連大哥都敢打趣,王爺在這里,你也不怕人家笑話,若是被王爺瞧出你的真面目,怕是不敢要你了,你到時候不要象小時候似的,找大哥來哭著告狀啊。”

    樂賢也接口笑道︰“七王爺不知道,小妹從小便是個精乖的,若是挨了其它小孩子的欺負,她自己能對付得了便罷了,若是斗不過人家吃了虧,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找大哥哭訴,大哥找完了便找二哥,二哥最是疼他,沒等她說完便抱著她去找人討回來,她這還不算,還要再到我面前哭一回,非得把我們三兄弟都聚齊了,一起去討伐人家......”

    話還沒說完,風翊宣已樂得不行,看了看小桃滿面通紅,想起她小時的頑皮淘氣覺得愈有意思,眾人正說笑間,外面一個丫頭走了進來,將小桃請了出去。

    小桃見那丫頭平日里是打掃大門院落的,便問道︰“有事麼?”

    那丫頭一五一十的道︰“姑娘,不好了,咱們府門口來了一位年輕姑娘,二話不說便跪在咱府門口兒,李歪怎麼說她也不走,只說是咱們府上的親戚,說是姓林,是夫人的姪女兒。李歪讓奴婢來告訴小姐一聲兒,看該怎麼辦才好,李歪還說若是讓王爺瞧見怕是不大好看。”

    小桃聽了,心頭火起,想起上次姜氏和盧氏來府上認親的一出鬧劇,這次來的是個姑娘,怕就是那個不言不語的盧氏的閨女林娟吧?她們還真是不死心,上次來老的,這次來少的,還跪在樂府門前,這是什麼意思,威脅麼?哼,有意思,她樂小桃吃軟不吃硬,倒要瞧瞧這位林家姑娘有什麼把戲?

    “你去告訴李歪,把這個人領到門房里坐著,我一會兒便去瞧瞧,告訴李歪不要放她進府里來,外三路的也要認親,我整日不用做別的事兒,光應付她們便累死了。”

    吩咐完了丫頭,自去飯廳又陪著吃了一會兒,她見自家三個哥哥和風翊宣講說的十分融洽,便起身笑道︰“大哥,你們先吃著,外面有些鋪子里的事情有些急,我出去打點一下。”

    樂文心思機敏,見她如此說,怕是出了什麼意外事件,看向小桃的目光里就帶了探尋的意味,小桃微笑著向他點了點頭,樂文知道她是告訴自己放心的意思,便點頭讓她去了。

    小桃出了飯廳,畫眉和喜鵲早知道了林家又來了人,畫眉低聲罵道︰“真是打不死的陰魂不散,上次來鬧得還不夠麼,我瞧著那次雖然夫人臉上淡淡的,但是聽艷紅姐說夫人著實好幾天不舒心,飯也吃得少,還是姑娘著實勸了一番才好了。這次她們又派人來了,究竟想怎樣?若是咱們還是在桃花村里種地的時節,她們也這樣纏著麼?”

    喜鵲瞧著小桃的臉色著實不好,勸道︰“姑娘也別太動氣了,今日是王爺上咱府上作客的好日子,千萬別為那些人壞了好心情。”

    小桃咬牙恨道︰“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攤上了這樣不省事的親戚,明明是他們對不起我娘在先,我沒有找他們的麻煩就已經夠不錯的了,他們竟然還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門來認親,可見有的人的人心是黑透了的,怎麼有那臉皮上門兒來。上次姜氏和盧氏不管怎樣說也是上了年紀的人,我還算給她們留了臉面,可是她們既然不省事,可就怪不得我說話不好聽了,若是不好生打了她,怕是我整日里不用煩別的了,只和他們扯皮就沒完了。”

    三人來到門房處,一推門,只見門房小屋里李歪一臉不耐的在一邊站著,門口處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年輕姑娘,穿著一身舊棉布的衣裙,雖然不新鮮但洗得干干淨淨,那姑娘一張漫長臉,皮膚略有些黃,眼睛倒是挺大只是流露出一種怯然的情緒,眼晴紅紅的,象是剛剛哭過了一樣。

    小桃對林家的人沒有絲毫好感,見了她正眼也不瞧,只斜眼瞄了幾眼,便對著李歪道︰“李歪,這位姑娘是誰?竟呆在門房里哭,讓人家瞧見了怕不是說咱們樂府里沒了規矩,在門房里欺負一個弱女子,你是不是不想做了,平日里的規矩哪里去了?”

    那年輕的姑娘正是盧氏的女兒林娟,她剛才見一個小姐帶著兩個丫頭進了門房,想是前面這位面貌俏麗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便是娘說的姑母家的表姐。剛想上前說話問她,便瞧著門房上的被小桃一頓排頭砸過來,登時愣在了當場,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十分不好看。

    李歪聽小桃話一出口,便知道這排頭不是給自己吃的,而是給這位姑娘吃的,所以他心里也不生氣,面上做出頗為委屈的樣子,陪著笑道︰“小姐,這事兒不怪我李歪,這位姑娘剛才從胡同里沖了來,到咱們門上便說是小姐的表妹,有事要求見小姐,只是李歪來咱們府上這些年,從來沒聽說咱府上有什麼表小姐,誰知道這位姑娘一聽,就二話不說哭著跪在咱們府門口,說是不讓她見您她就不走,奴才怕她這樣讓左鄰右舍看見以為怎麼回事兒呢,這才將她請進了門房里坐著,又讓丫頭去請了您。”

    小桃聞言冷冷的瞧了站在一旁的林娟一眼,冷冷的道︰“這位姑娘,你是何人,為何到我府門口跪著?是何道理?莫不是我樂府欠了你的銀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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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3:45:44
正文 一百六十章 門房趣事
   
    林娟聽了小桃這幾句不冷不熱的話。頓時嗓象是吞了一根魚刺卡住了似的,上不去下不來,愣在那里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是做夢沒想到這位素未謀面的表姐竟然對自己這個表妹如此冷淡,對著僕人說話時那臉子倒比對著她時還要好看些。這卻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的。

    上次姜氏和盧氏滿懷著希望帶著堂哥林遠來京城認親,結果灰頭土臉的回去了。回到家姜氏便先給了她母親盧氏好一頓排暄,說是盧氏是鋸了嘴兒的葫蘆,在林氏面前一句話兒也說不上,盧氏靜靜的聽著,仍然是一言不。姜氏罵完了盧氏,又接著罵樂府的人黑了心腸,有了錢便不認親戚,最後又罵林遠是個不存財的,好不容易掙來的二百兩銀子竟能讓偷兒扒了去。

    林繼祖和林繼業聽著姜氏訴說去樂府上認親的經過,又是林氏愛搭不理的樣子,還被自家的外甥女兒給指桑罵槐的給排暄了一頓,不僅親沒認成,還丟了好大的臉。兄弟兩個聽著也不搭話,覺得這個結果也在意料之,畢竟當年兩人拋棄新妹子還拿她換了銀子的事兒實在太不體面,也萬難說的過去,人家若是笑呵呵的迎著認他們這門兒親才是怪道咧。

    盧氏回家後將事情講給了女兒林娟聽。林娟也是頭一次聽著當年爹和大伯父對姑母做的事情,心道怨不得人家不肯認親,只可惜了自己因此卻少了好幾個兄長姐妹。她背著盧氏跟林遠私下里問過樂府的情形,林遠只說姑母家過得很好,又說表兄表姐個個都是拔尖兒的人才,尤其是那位表姐,竟將一座大酒樓經營的有聲有色,是女子的翹楚。

    林娟聽了更是心下嚮往。她平日里在家幫著母親盧氏做些家務,空閑了便坐在織布機前織布拿去京城里的北集里賣,盧氏也接些粗簡些的繡活兒,賺些錢貼補家用。她如今聽了姑母家里過得火炭般旺興,心生羨慕,本以為若是聯上這門親兒,自己家也能水漲船高,讓鄰居知道自家有這樣一門好親戚,也能高看一頭。不料卻見到了大伯母和母親無功而返。

    今日正好是初六,北集里收布賣的日子,平日里趕上這個日子都是盧氏親自和鄰居幾個嬸子一起去的,只是盧氏這兩日身體不適,林娟便主動要求跟著幾個嬸子大娘一起去北集將布賣了。窮人家的丫頭沒那麼多窮講究,她們鄰里也有兩個姑娘準備一起去的,便湊成一幫去了燕城。林娟心里還有個主意,她想上姑母家走上一遭。她心里總覺得上次母親和大伯娘沒認成親,是因為大伯娘嘴皮子太刻薄,又不會說好聽的服軟,是家里出了名的母老虎,這樣的人樂家能喜歡才怪。

    她覺得她自己便不同。她是個年輕姑娘,說起話來溫柔細軟,又是個小輩,姑母就算有氣也不見得就能在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和當年的那樁事兒沒有直接的關系,看在這個份上,說不定姑母就能認了自己,如果認了自己,剩下的事情慢慢的就好辦了。

    于是,她早上在北市上將布賣了,就跟同行的兩個女孩子分了手,只說是自己好容易來城里一趟,要好生逛逛,便提腳來到了樂府。因她來之前便跟母親拐彎抹角問到了樂府的住址,打聽著便找來了。誰想樂府的門房聽說她姓林,來找姑母和表哥表姐,便不放她進去,看她的眼神十分的輕蔑,就好象她是來打抽風的似的,只說府上沒有林姓的親戚,就要把她往外趕。林娟急了。直接跪在府門口兒,偏要見到人才肯走,因著她是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李歪又不能直接上手趕人,怕被人說她佔人家姑娘便宜,這才鬧到小桃那里去。

    林娟還在暗喜苦肉計引來了那位有本事的表姐,沒料到人家根本正眼都不瞧她一眼,說話的口氣就象對待一個陌生人,絲毫不見一點情意,這卻是林娟沒想到的。

    林娟不敢正眼去打量這位只比自己大一歲的表姐,只閃閃爍爍的偷著細瞧,先就瞧見這位樂家表姐穿著一身極柔軟飄逸的豆綠色夏衫,領口處用銀線繡著玉蘭圖案,袖口是窄窄的收口,同樣用銀線滾了麻花邊兒,露出一雙雪白的手腕來,那腕子上戴了一只光華閃耀的瓖翡翠片兒的軟金鐲,映著日頭金燦燦的,林娟覺得有幾分晃眼,便將視線移到對方臉上,不僅暗贊這位表姐著實生得好看,凝脂般的鵝蛋臉下巴微尖,一對美眸靈動生波,俏鼻紅唇,端的是容色逼人,只是她臉上的神情卻是淡淡的帶著疏離,柳葉眉微蹙著。

    她身後的兩個丫鬟也是清清秀秀的,雖然穿的衣服是丫鬟的裝束,但料子卻是好的。輕輕薄薄的,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涼快,比她這身自己織出來的粗布衣裳也要好了許多。

    林娟暗想,怪不得人家說,大戶人家的上等丫頭比得上小戶人家的小姐,果然不錯。她見那兩個丫鬟一個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另一個分明眼神帶著厭惡的神色,心里一緊,倒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林娟暗自給自己打氣,放了膽叫了一聲‘表姐’,那聲音小得幾乎聽不到,象貓叫似的。就見小桃將下巴往上微微一抬,眯了眼睛望了她一眼,也不說話。

    林娟只得給她行了個禮,又自報姓名道︰“表姐,我是林繼業的女兒,林娟。”

    小桃見了林家的人便煩燥,想起母親當年吃得苦頭,更是激憤,便有心要刺兒一下這個找上門兒來找不痛快的主兒,便劈頭就是一句︰“這位姑娘莫要亂叫人,誰是林繼業?我不認得!也沒聽說過。”

    林娟臉上一紅,小聲忍著恥說道︰“尊親是我的姑母姑父。您自然便是我的表姐。”

    小桃瞧她一眼,在李歪搬過來的椅上坐上,上下打量了一遍這位‘表妹’,林娟只覺得那雙眼睛象是把自己由里至外都照透了一般,不禁心里暗暗打鼓。她心里正慌,只聽得坐在那里的小桃冷笑了一聲道︰

    “喲,原來又是個認親的,想必是你錯了門兒吧。我們家從以前起就沒有過親戚串門子,大伯倒是有一位,我娘家里的親戚倒是從未聽說過,我長了十六歲。從小到大便沒見過半點兒親戚的影兒,倒是今年不知走了什麼邪運,一批批來門上認親的倒是不少。上次來了兩個婦人,一個姓姜一個姓盧,還帶著一個年輕後生,說是我的大舅母和二舅母還有我表弟,在這里說了一大堆話,我就奇怪了,怎麼從前就不見有人來認親,偏巧如今我們這日子略好些便冒出好些不知名兒的親戚來了?可見得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了。只是我娘卻是沒有兄弟姐妹的,從小就被賣給了我外婆做養女,只她一個女兒,這如今怎麼冒出了什麼舅舅舅母,表哥姐妹來了,我真是想不明白?”

    林娟被她說的一時答不出話來,小桃接著一句︰“這位姑娘若是走錯了門兒也不妨事,在這門房里大可以歇歇腳再走就是。只是別待得時間忒長了,我們這門房里經常有男子走動,怕是與姑娘不方便。我這里不是你走動的地方,倒玷辱了你好名好姓的,歇夠了喝口茶就回去吧。”

    說著,站起來看都不看她一眼,轉身便要走。

    林娟趕忙賠笑道︰“不怪表姐生氣,我們這些年斷了聯系,我也沒有來給姑母請安,實在是該死!當年的事情我本不知道,後來還是聽家母回家提起才知的,家母也是上次來看望姑母時才知道姑母小時曾受了委屈,這本是我爹和大伯當年做的事情,錯對本不由我這個後輩來評論,只是也實在太狠心了些,我父親如今是悔不當初,也不敢求姑母原諒,只求姑母能略看在骨肉親情的份兒上消消氣就比什麼都強。我這次來也不是為了別的,不過是順路經過這里來跟姑母姑父還有表哥表姐請安的。”

    小桃看了她一眼,心道這個林娟倒是個嘴乖的。倒不象是那個盧氏的女兒,倒跟那個口舌尖利的姜氏象母女兩個似的。

    她斜瞄了林娟一眼,冷笑道︰“喲!原來你今天是專程來請安的!這倒是我太多心了,我只當你們無事不登三寶殿,一次一次的前來,想必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我以為是哪個人銀錢不湊手了,來打抽風的呢。”

    被小桃單刀直入這麼一說,林娟到底年輕臉嫩,再也敷衍不下去了。原是濃濃的堆上一臉笑,這時候那笑便凍在嘴唇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畫眉和喜鵲在旁邊聽了,也是頭一回見小桃說話如此夾槍帶棒,都不由得暗地里吐了吐舌頭,又見那個林家的姑娘窘得下不來台,便暗恨她好好的送上門兒來找罵,畫眉便故意開口笑道︰

    “人家還沒有開口,小姐怎麼知道人家是借錢來的?再說了,人家若是沒錢,自會賣東西抵債,只是便有一個妹妹早早兒幾歲時便賣了,如今卻是打不得賣妹子的主意了,說不定急眼了,賣了鍋碗瓢盆不夠,還會賣兒子女兒呢。哪里用得著跟小姐借呢?”

    小桃淡淡一笑,接著畫眉的話頭兒道︰“喲,你這丫頭腦袋倒靈光,連辦法兒都給人家想出來了,莫不是這位姑娘給了你什麼賞錢,你這樣用心幫襯?”

    畫眉笑道︰“哎喲,我的好小姐,您說的就像我眼里沒見過銀子似的!我就便真的收賞錢,怕是也收不到這位姑娘的,您看這位姑娘也不像是使大錢的人,只怕那仨瓜倆棗的還買不動我呢!”

    小桃和畫眉主僕二人一唱一和雙簧演著,更令林娟覺得難堪,她勉強微笑著,臉上卻一紅一白,神色不定。

    畫眉見這林娟到了這里還沒有要走的意思,便湊在小桃耳朵邊唧唧噥噥說道︰“小姐,您不是跟我們說過麼,平時沒事兒不許皺眉毛,眼角容易起紋路,這會子怎麼倒皺起眉頭來了。還有大毒日頭底下曬著,仔細起雀斑!咱們還是快回院子去吧,人家王爺頭一次上門兒,您倒出來干這沒要緊的事兒。”

    小桃站起身來,瞧了林娟兩眼,淡淡的道︰“林姑娘不回去麼?”

    林娟低了頭輕聲道︰“我只想跟姑母親自請個安......”

    小桃冷笑一聲道︰“你要等便等罷,我母親今日府上有客,你若是能等便等下去。”

    說著,跟李歪使個眼色,再不理林娟,徑自出了門房。那林娟兀自站在門房里發呆。

    小桃低聲對李歪道︰“你給我看著她,她若要走便讓她走,若要鬧著上里頭,就給我攔住。今日王爺在府里,大家都是高高興興的,若被她攪了局,我是不能輕饒的。”

    李歪想了想,道︰“小姐,我一個大男人在門房里對著個姑娘家坐著,讓人看見也實在不象話,倒讓人說咱們府里沒了規矩,不如小姐派兩個婆子來,在門房里看著她,也免得有什麼閑話。我就搬個小馬扎子坐在這門口里守著就是了。”

    喜鵲笑道︰“歪子哥也懂得男女有別了?”

    說的小桃眾人都笑了,小桃笑道︰“行,就這麼著,等會我派人來看著她,她既送上門兒來讓人不痛快,就不用對她客氣了。茶水不用給她上,我倒要看看她有什麼能耐。”

    說著,便帶著兩個丫頭去了。李歪也不在門房里,只站在門房門口往院子里望著,不一時,只見後院守角門兒的趙婆子和專負責府里洗衣的媳婦子孫氏,一起往這邊走過來。

    李歪瞧了她們笑道︰“原來小姐派了你倆個來守著,當真是選對了人兒。”

    原來這洗衣的媳婦子孫氏是道地的北方人,雖是個婦人卻生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圓,倒比她家的丈夫大了一圈兒,她的丈夫孫二是在小桃的小吃鋪子里記帳的,孫氏就在樂府里專管著洗衣這一項,因她有副大身板子,做起活兒來也分外賣力,因此很得林氏的喜歡,再加上性情大咧咧的,很是爽利,因此在府里人緣也不錯。

    李歪瞧著孫氏人高馬大的,若是站在門房前,能將門房堵得個嚴嚴實實的,那個林娟就算是想鬧起來,有了孫氏這樣一個人在這里,定是讓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趙婆子跟孫氏進了門房,趙婆子臨來時受了畫眉的暗示,雖不知道這位林姑娘的身份,但也知道是位不受待見的人,否則就不會給留在門房里了。

    趙婆子進了屋子,和孫氏斜著眼兒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娟一氣兒,大馬金刀的坐在門房里面的椅上,趙婆子大聲道︰“今兒本來是個好日子,可偏就真他娘的晦氣,我本是好好兒的守在角兒門上,聽說今日有貴客還是位尊貴的王爺,小姐說今兒個大家伙兒伺候的好,晚上都有賞錢,可偏偏被叫到這兒來守著人兒,看不到熱鬧兒,氣死老婆子了。”

    孫氏平日里和趙婆子極熟,聞言大笑道︰“不管守著哪兒,橫豎晚上的賞錢少不了咱們的那一份兒就是了,喜鵲剛才說了,等會兒叫廚房里的送兩份兒好飯來給咱們,咱們今兒就在這吃吧。”

    林娟聽著二人說話,理也不理她,只得垂下頭去靠在一邊輕輕坐下了。

    她一個人在那窗邊坐著,了一回呆,臉頰被射進來的日頭曬得火燙,她稍扭開頭去,偷偷流下來兩行眼淚來,只覺得冰涼冰涼的,直涼進心窩里去了。她抬起手背來裝做拂一下臉頰將那淚擦了去,扭了身子背對著趙婆子和孫氏坐了。

    林娟心暗道,怪不得娘說表姐家的抽豐是不好打的,倒不是因著小氣,怕是因著過去的那件事情。我本想著今日來好歹見上姑母一面,有的話兒便好說了,哪想到這位表姐是個極厲害的,非但不認我,還排暄了我一通,如今看這情形,竟是很難緩解的了。我平白的攪在渾水里,來這一趟做什麼?還不如老實的賣了布回家去,好過今天受這些閑氣,竟是有些不值得了。

    林娟把方才從進門來到現在的這一幕細細一想,不覺又覺得心酸起來。她家里雖然不是富貴人家,這幾年生活也日漸貧苦,但卻也是從小嬌生慣養長大的,哪里受過這等當面的諷刺搶白,她自己在這里正傷心著,一抬眼望見窗台邊兒上,放著一個土盆,里面栽著一棵仙人掌,正是含苞欲放的時候,那蒼綠的厚厚的葉子,四下里探著頭,那枝頭上的一點紅花象青蛇吐信似的伸了出來。

    林娟無事所做,只盯著那仙人掌出神,卻忽然隱隱地聽見門房外面有人高聲叱罵,又有人摔了門,抽抽咽咽的哭了進來。林氏轉眼一瞧,見進來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臉上兀自掛著淚珠,扯了趙婆子的手哭道︰“姑婆,你說,我做錯了什麼啦?于嬸子就發火上來,給了我一巴掌。”

    說著,又抹著眼睛哭起來。

    趙婆子和孫氏見這孩子話也說不清,只是在那里啼哭,不禁煩燥,孫氏就說那小丫頭道︰“你這丫頭,不在廚房里伺候著,怎麼這個時候兒跑來了門房,要是被周管家瞧見,少不了一頓好罵。今兒可是貴人上門兒的日子,全家上下都提著一股勁兒呢,周管家生怕出了什麼差子,挨了夫人小姐的訓,你倒巴巴的跑了來招眼,還不趕快回去做活兒呢。”

    趙婆子聽孫氏說得有理,也照著那小丫頭腰間擰了一把,罵道︰“你這不省事的,你孫嬸子說的正是,你好好呆在廚房里做活兒,怎麼于家的就能打你,一定是你做錯了什麼事。”

    那小丫頭哭道︰“我哪里有做錯什麼事兒呢?不過是今早兒上廚房里丟了東西,小姐了脾氣,于嬸子一整天看我們都帶著氣兒呢,我不過多說了一句話,她就給了我一巴掌。”

    她這話把孫氏和趙婆子嚇了一跳,廚房里丟了東西?這可是府里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偏趕著今日這個節骨眼兒鬧了出來?這時,就連門口站著的李歪也進了屋問那丫頭。

    那丫頭擦了一把眼淚,道︰

    “誰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呢?我只知道昨個兒下午,廚房里多了一木桶子的大蝦,那蝦子個頭老大的,聽說是三少爺管的鋪子上的伙計送來孝敬夫人老爺和各位少爺小姐的。小姐聽說了那蝦好,又聽見是活的,便讓于嬸子別動那蝦,只管養在水里,等著今日宴客時用。昨兒晚上,小姐院子時的小珍和豆兒兩個還來看了一回,誰知道今日早上小姐來廚房說話,豆兒就說那青蝦少了好些,又說昨日記下了數目,少了十二只呢。小姐自然生氣,于嬸子當時臉子就掛不住了,可那蝦確實是在廚房里少了的,她又說不出是誰偷著拿了,被小姐排暄了幾句,說等著晚上客人走了後,再來廚房查證。讓于嬸子先查著。于嬸子待小姐走了,便沖我們這些廚房里的一肚子火氣,說這個洗菜慢了,那個鍋刷的不干淨,反正就是看誰都象賊似的不順眼,我方才不過是燒開水時略灑出了一些,于嬸子過來便給了我一巴掌,還說我不長眼色,給我一頓臭罵。”

    說完了,便又掉起眼淚來。

    趙婆子一巴掌拍在那丫頭後背上,罵道︰“沒出息的丫頭片子,于家的不過打你一下,又沒扒了你的皮,你鬼哭狼嚎的做什麼?老娘我好不容易求了小姐屋里的喜鵲和畫眉,讓她們在小姐跟前兒求了把你從家里買來放在廚房里做事,你倒給我鬧出事兒來。你在這府里做事,雖說是廚房里的粗使丫頭,但一個月好歹還有三百個錢兒的月錢,吃喝用度全是府里管著,家里一個月省出多少嚼谷,你母親也能攢下幾個錢,將來給你弟弟娶媳婦。你沒的在這里給我鬧,若是被趕了出去,看你母親不打死你。”

    那小丫頭嚇得一聲不敢言語,趙婆子見了她那怯生生的模樣,更是來氣,接著罵︰“不長進的東西,挨一下打算得什麼,你要是不灑了熱水她能打你?若是在小姐跟前兒你也這樣毛毛燥燥的,灑在小姐身上,別說是打你,打死你也沒人問一聲兒。你怎麼不學學你們廚房里出去的那小珍丫頭,人家跟你差不多大,如今已是讓小姐看了留在身邊兒了,又會梳頭又嘴兒巧,你這張嘴留著有什麼用,光會打嘴告狀的,還不給我回去做活兒去,讓周管家的知道了你滿府亂跑,打斷你的腿呢。”

    那小丫頭嚇得一溜煙兒的跑了回去,孫氏笑道︰“趙婆婆,你嚇她一個孩子做什麼,這不過是于家的攤上了這鬧心的事兒,拿這孩子出出氣就是了。”

    李歪插嘴道︰“咱府里從來還出過偷雞摸狗兒的事兒呢,今兒竟出來了。那青蝦昨兒個送進府時,還是我幫著抬到廚房里的,好大的個頭,活蹦亂跳的,足有一大桶子,少說也有六七斤呢。這賊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主子還沒動的東西便偷了去,還趕著這麼個王爺上門兒的時候,這不存心找死麼?”

    孫氏也道︰“也怨不得于家的生氣,她好不容易打點的坐上了廚房的一把手,廚房大小事情都是她管著,出了這樣事情她自己還不知道,倒是讓小姐身邊的丫頭嚷了出來,自然臉上不好看,也虧咱們小姐是和善人兒,不然早就把她一擄到底,打回原形了。”

    趙婆子想了想說道︰“說來奇怪,這廚房里的人我看著都是挺好的,這兩三年了也沒見個少個什麼,就算是那大蝦有一尺長,也不過是這世間兒上有的玩意兒,不過貴些罷了,這人眼皮子就這樣淺,為了那幾頭蝦子壞了名聲,若是被查了出來,豈不是要打一頓板子趕出府去?怕是要讓二少爺知道了,他那脾氣定能扯著扔到公堂上去,那可是一輩子的名聲都沒了。劃得來麼?咱們府里什麼東西沒瞧見過,小姐制出的那新式的別家都沒有的吃食也不少,若做得多時,時不時的還會分咱們下人一些嘗嘗新鮮,這人手爪子也太賤了些。”

    李歪壓低了聲音道︰“瞧著吧,咱家小姐是個心里極有成算的,家里哪一件事兒能瞞得了她的眼睛去,怕是現在小姐顧著招待王爺沒功夫兒料理,晚上才熱鬧呢,周管家有一陣子沒動用那大板子了,這回我可得好好瞧瞧是哪個不長眼的三只手,嘗這棒子炖肉的滋味兒。”

    孫氏笑道︰“李歪,聽說小姐因瞧了你編的竹篾東西好看,便給了你媳婦兒活計,讓她專找人編那竹篾的各式盒子,你家里的日子如今也過得比過去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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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5-17 23:46:06
正文 一百六十一章 姜氏說媒
   
     李歪聞言笑道︰“你們的耳朵倒靈。那還不是靠著小姐的恩典,才讓我媳婦兒有了這麼一個差事,省得她整日在家里沒事做,她也不會別的,單就會編筐編簍的。”

    趙婆子拍掌笑道︰“好呀,這下子你家那小子將來讀書的銀子可有了著落了,”她頓了一頓,又道︰“有個事兒跟你提一聲兒,我有個親戚家的媳婦子,和你媳婦年歲差不多,也是整日里呆在家里看孩子,也無事可做,身子又弱,做不了粗壯活計,可巧了,也是一雙巧手,也單是會用竹篾片子編些時新籃子筐子的,我跟你說說,若是你家大嫂需要人手,能不能算上她一份兒,也讓她掙些散錢。貼補貼補家用?”

    李歪的媳婦這幾日正招攬會編竹篾的女人,這時他聽了趙婆子這樣說,又平素和她關系不錯,便應承了,“行啊,趕明兒讓她去我們家找我婆娘就是了,若是手藝說得過去,便一起做事就是了。請誰不是請呢,我還能信不過你?”

    趙婆子一聽大喜,趕忙拱著手跟他道謝,正說話間,剛才跑回廚房的那個趙婆子的親眷的小丫頭又跑了回來,道︰“歪子叔,于嬸子讓你去廚房領飯呢,今日家里來客,小姐親自做了好些菜,剩下些肉蛋菜蔬的說是咱們都辛苦了,就讓于嬸子都給做了,今日有好東西吃呢。”

    李歪站起身來笑道︰“那敢情好啊,我今早兒就看著了,于勇去拉了半板車兒的好東西,我還尋思著這客人再能吃,也吃不了這許多,原來是小姐想著給咱們打打牙祭,我就去取來,順便把你兩個的一起端來,橫豎你們在這里看著人兒。也不能一起走開,總不能餓著肚子?”

    說著,便出了門房,跟那小丫頭去廚房了。

    趙婆子便和孫氏家長里短天南海北的閑聊起來,正是說的唾沫星子橫飛,理也不理林娟。

    林娟一個人坐在那里,見兩個下人婆子媳婦都不把自己瞧在眼里,不免得心生出氣來,她在這里坐了這半天,連碗水也沒有,可見的是那位表姐故意冷落自己,想讓她知難而退。可是她既厚著臉皮來了,不取得些結果總是心有不甘的,于是只得忍著氣繼續坐著。

    這時已過了正午時分,她覺得肚子里漸漸的餓上來,空嘮嘮的怪難受。她今日一大清早便起來跟著人一起往城里趕,讓那光板子馬車給顛得好不難受,早上吃了碗稀飯也給顛的吐了,此時肚子里卻是一點食物都沒有的。她先前拿來的兩個布匹賣了四吊錢,卻不敢亂花一點兒,這時候餓得實在厲害。想走出去買兩個包子或是喝碗餛飩墊墊饑,卻又怕出了這門房人家關了大門別想再進來,只好咬牙忍著。

    偏這時候李歪端了一個大托盤子回來,上面放著一大盤子白面饅頭,另有兩個青菜,一個肉菜,還有一盤子紅燒魚塊。他在門房里支了桌子,笑道︰“我好運道,正趕上于家的扯了畫眉站頭在廚房里說話兒,畫眉見了我去端飯,便讓于家的多盛了一盤子魚塊兒給我,說是咱三個在門房里守著辛苦了,加個菜。”

    林娟見他三人擺開了桌子,坐著邊說話兒邊吃喝,瞅也不瞅自己一眼,問也不問一聲,不由得生氣,再一想,閻王好見,小鬼難當。這幫子僕人竟比那主子還氣派大些。在人屋簷下過,怎敢不低頭?這就是求人的苦處。看這光景,今天是無望了,何必賴在這里討人厭?只是我今天大遠的跑到這里來,卻是白費了力氣,還舍了臉皮,竟是連姑母的一點衣邊兒都沒見著,我可是想明白了,看來這家里做主的真真是這位表姐,就算我磨著見了姑母。恐怕也得這位表姐說了算,一語定乾坤呢。今日看來是不能成事兒了,還是下次再說吧。這就走吧。

    她躊躇了半晌,肚子里實在也是餓得厲害,又見了李歪三人就在自己面前大吃大喝,那飯菜的香氣直鑽進鼻子里來,她實在是忍不住,站起身來對李歪道︰“這位大哥,我先走了,煩你見著你家小姐告訴她一聲,我下次再來給姑母請安吧。”

    李歪斜著眼兒瞧了瞧她,從鼻子眼兒里哼了一聲,唔了一聲,又回頭吃起飯來。

    林娟訕訕的擠出門房,回到樂府門前,轉身依依不舍的又瞧了瞧,嘆了口氣終是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她慢悠悠的走出了樂府所在的這條街道,看到對面巷子轉角處有一個簡陋的餛飩攤子,她肚子登時咕咕的叫起來,便上去坐了,花了三個銅板買了一碗餛飩喝起來,待到湯都喝盡了,也沒覺得吃飽。不過肚子里有了點食,總比方才要好受得多了。便起身往市集那里去,鄰居里的嬸子們都是在那里買些家里用的東西,再一齊湊在一起雇輛馬車往回趕。

    林娟走了一段路,突然聽得路旁邊有個老邁的聲音道︰“姑娘,算個命麼?”

    她偏過頭一瞧,見說話的是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手里持著一副條幌,倚在牆邊兒上站著,正看著她說話。林娟心里就是一動,算命幾個字聽在她耳朵里。就象是有人能預知她的未來似的,讓她有些心動,她湊近了那算命的,皺皺眉頭道︰“你算得準麼?”

    那算命的一本正經的道︰“不準不收錢,姑娘要不要算算看啊?”

    “多少錢算一次?”她捏捏手里花布包袱包著的幾串錢,她敢動用的不多。

    那算命的道︰“十錢,姑娘。給你算算姻緣。”

    林娟聽得姻緣兩字,便住了腳站定,“那就給我算算吧,就算將來的姻緣。”

    那算命的年紀也有不小了,頭胡子都花白了大半,穿著件舊熟羅長衫,直拖到腳面上。臉黃黃的沒有幾兩肉,一雙小眼睛也往下拖著,只在眼縫里看林娟,仔細端詳了一陣,又問了她的生辰八字,掐了指頭暗在嘴里咕噥了半晌方道︰“算得你年交十五春,堂前定必喪慈親。算得你年交十六春,無端又動紅鸞星。姑娘你今年運道不旺,而且身邊近親有災,明年卻是又要紅鸞星動了。”

    林娟一聽,不由得大怒,當下便認定這個算命的老頭子是個騙人的,他剛剛說自己今年要死親人,而且還是至親,若是果真如此,明年自己要守孝哪里還能紅鸞星動,可見是個胡說八道騙錢的。她想到這里,轉身便走,錢也沒有給那算命的老頭子,那算命的老頭子也知道這姑娘是不信的了,也就沒有去追討那十個錢,只在嘴里自言自語的咕噥道︰“哎,我還沒說完呢,你這姑娘若是走偏了路,怕是要吃大苦頭呢......”

    可惜林娟此時去得遠了。根本沒聽見那算命老頭子後來說的話。

    林娟本就到樂府受了一肚子的怨氣,本來心里就不平,又讓那算命的老頭子一頓話說的更是郁悶,氣哼哼的找到了鄰居家的嬸子大娘們,跟著她們在城里盤恆了半日,才租了一輛光板子拉菜的馬車回了鄰縣。

    待她回到家里時,已是日落黃昏了,她將錢交給盧氏,一頭鑽進自己到子里不出來。自己的小房間里,熱得像蒸籠一樣,偏就一絲風兒也沒有。木屋吸收了一天的熱氣,這時候直噴出來。林娟把汗濕的前劉海往後一掠,稍稍提了領口拿了大蒲扇來扇著風,這才覺得好了些。

    剛扇了沒幾下,就聽到外間里她大伯娘姜氏的聲音傳來,“這回提的人不錯,是個死了老婆的落弟秀才,家里也有幾畝田,他租了給人種著,自己在學館里教書也能賺一份銀錢,雖說不是大富大貴的,可是總能飽飯,咱們這樣的人家還想找什麼樣兒的呢?”

    只聽她母親盧氏的聲音怯怯的道︰“大嫂,這死了老婆的,怕是不太好吧?閨女嫁過去就給人家做後娘,這……”

    姜氏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叫道︰

    “可別再挑三揀四的了,咱們家又不是什麼大宅門兒,娟子又不是什麼千金小姐大家閨秀的,有這樣人家就不錯了。我上次給你們找的那家你們又不干,娟子嫌人家歲數大,又是給人家做三姨太太,那又怎麼樣啦?有錢就行唄,你們非說娟子不能給人家做小,怕是受欺負受委屈,我倒是要問問你,你閨女就算嫁了窮小子做了大老婆,整日里要吃的沒吃的,要喝的沒喝的,便不受委屈了麼?我知道姪女兒心高,想著找一戶高門大戶做正妻,可這是根本癡心妄想的事兒,咱們家如今不是往日了,是落了魄的鳳凰不如雞,若是還是當年他兄弟兩個買賣好的時候,這倒也不是個難事兒,可如今走一步算一步了,就別想著那些好事兒了。我本原想著若是順利的攀上樂家那門子親戚,以後遠兒跟娟子的婚事好歹就有指望了,起碼比現在強個十倍,可是那樂家的丫頭可是不好相與的,如今鬧了個雞飛蛋打也沒辦法。還是將就些得了。”

    盧氏沉吟著道︰“大嫂,跟你說實話,娟子的親事我們也不能給她全做主了,這孩子是個有主意的,她心下若是不喜歡,就是咬著牙不干,我也實在是沒法兒。”

    姜氏不屑的道︰“那就是你慣出來的,她再厲害也是個未出嫁的大姑娘,誰家的姑娘不是父母給找的婆家,哪有按著她自己心思行事兒的道理,難不成她一個姑娘家家的,還要自己找女婿不成?天底下可有這規矩嗎?”

    林娟在屋里聽著屋外姜氏和盧氏的對話,心里煩燥到極點,她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其實心里卻是比較要強的,她如今已是十五歲,正是說親事的年紀。從去年起就有些媒婆上她家來提親,只是那些男人她都不喜歡,不是家里窮的掉底兒,就是給人家做小老婆。她哪個也不願意。

    她記得自己十歲之前時,父親和大伯生意做得雖不大,但是也算是小康,家里過得日子比現在好十倍,從來沒在吃穿用度上受過大委屈,如今不僅生活水準大大的下降,而且看樣子自己未來的婚事也要降好幾個格兒,這卻是她極不願意見到的。她不象她堂哥林遠,只知道讀書,兩耳不聞天下事,姜氏也不用他操心家務,只讓他安心讀書將來考個功名才好,而且堂哥畢竟是個男子,二十幾歲談親事也不算晚,而她卻是個女子,若是過了這兩三年還找不到好婆家怕是要耽誤大事。

    她心里暗自著急,只是說不出來,姜氏大概倒是從來沒想到在她這姪女兒身上賺筆錢,一直當她賠錢貨,可能是想到做二房至少不用辦嫁妝,便撿著那樣要討小老婆的人家只管來說,恨得她牙根兒疼。她爹可能也覺得她是個閨女,再怎麼疼也是將來給人家做媳婦的,還不如在她身上用親事來撈一筆,于是便默許著姜氏整日里拿那些死了老婆的,或是娶姨太太的講來聽,因著這些條件的雖不合她心意,但是聘禮卻比普通人家要多些,而她爹就是相了這聘禮才不管不顧的,若不是這幾家的聘禮都沒有達到他心里想要求的標準,她怕是早被她爹給嫁了出去了。

    她有時也想,要不嫁個窮苦人有做個正頭夫妻過一輩子也就完了,只是雖然這念頭動過幾回卻都被她壓下去了,她畢竟覺得嫁給一戶窮人家,別人一定會說她的閑話,會說她嫁得不好,她長得再丑些也就認命了,只是她偏就長得不丑,不但不丑,還挺秀氣的。左鄰右舍的女孩子里屬她出挑,雖然今日她見到了那位表姐,看到了對方美麗的容貌和那種閑適的氣度,這打擊了她不少的自信心,只是她雖然覺得自己比不上表姐,但也算是個中上之姿的女子,她跟那些鄰家的女孩子不同。

    林娟覺得自己的終身大事,一經決定再也無法挽回,尤其是對美麗的女子而言。越美麗,到了這時候越悲哀,不但她自己,就連旁邊看著的人,往往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惋惜。漂亮的女孩子不論出身高低,總是前途不可限量,或者應當說不可測,她本身具有命運的神秘性,她一直固執的覺得自己不該是下半輩子淪落到窮家去受苦,要知道貧賤夫妻百事哀,她不想重複娘家的苦日子。

    想到這里,她再也坐不住,掀了簾子走到了外間,姜氏見了她出來,只對著她道︰“娟子,你坐這里來,我跟你說說這家人。”

    林娟聽話的坐在姜氏身邊,卻打斷了她的話道︰“伯娘,我方才在屋里已經聽見了你說的,那個什麼死了老婆的窮秀才還是回了他吧,我不給人家做續弦呢。”

    姜氏聞言臉子就冷了下來,好半天才說道︰“我估計你也是要回了的,只是我往日也給你劃拉了不少的人家,你單單就一家也瞧不上眼,我也勸你眼界兒也不要太高了,咱們林家今時不同往日了,你也把你那小姐的作派落下來吧。”

    林娟勉強笑著道︰“伯娘,不是我要駁您的話,只是我想著那個落弟秀才不僅是死了老婆的,而且家里還有個半大的孩子,這後娘可是難做,我是萬萬不肯去的。”

    姜氏瞧了她半晌,那眼光象把刀子似的都快把林娟剜出血來了,過了好半晌,才悶悶的吐出口氣道︰“嗐,我知道妳不肯聽我的,別說我了,怕是這親事妳連妳爹娘的話也不能聽了。只是我要妳知道,並不是大伯娘喜歡妳去做小,而是咱們這樣人家要找那高門大戶的哪裡那樣容易?人家男方也不是傻瓜,娶小老婆也就罷了,沒那樣多的講究,若是娶正妻哪個不是也巴望著找個門當戶對的,先把女方家的容貌人品德行打聽個底兒透,再就盤算著女方的嫁妝能有多少,妳大概是想著總有那看中了人別的家世都不顧就娶來家的吧,實話跟妳說,我不敢講這世間沒有一個這樣的,只說就算是有那一個半個兒的哪裡就那樣巧就被妳碰上了?若是妳有那福氣,也不至於在這裡受苦遭累了。”

    她講到這里,喝了一口盧氏端過來的麥殼茶,清了清嗓子,接著道︰“那大戶人家豈是那麼好呆著的,不說別的,就算被你遇上了這麼一家,你可有成抬成箱的嫁妝麼?難不成還能空著手嫁到婆家去,那不叫婆家欺負死了就算我白活。你沒看那有錢人家嫁女兒,抬了家財的一半兒去布置嫁妝,那嫁妝單子有幾尺長,這樣才能在婆家立足呢。我問問你,你可有什麼呢?”

    林娟被姜氏說的低了頭,一聲不吭,姜氏見自己的話有了成效,心暗喜,拍了拍林娟的手,聲音也放得軟了些,笑道︰“伯娘也知道若是讓你嫁到那吃喝犯愁的人家去是著實委屈了你,剛才那秀才的事兒我明兒就回絕了就是了。可巧,現在還有一家人家是端地不錯的,又不用你做小老婆,也不用做人家後娘,那家人雖算不上是大富大貴,可也算得上是大戶人家了。”

    盧氏聞言插口道︰“大嫂說來聽聽,是戶怎樣的人家?”

    姜氏拿過了盧氏遞過來的蒲扇扇著風,笑道︰“這也是趕巧兒了,今日我舊識的一個姐妹吳氏來我家串門兒,她瞧見遠兒便問可有訂親沒有,我便說了沒有,她就說若我生得是個閨女,眼下兒倒有個好親事,我當時便想著娟子,就跟她說有個姪女兒倒是生得清秀的樣貌,品行也好,樣子也拿得出去,她就說了我才知道,她如今在一戶大宅門兒里做事兒,這個府里姓畢,祖上也是書香門弟兒的,祖產也頗豐,如今家里是三個少爺,大少爺和三少爺都娶了親,唯獨這個二少爺還沒有娶親,前些日子家里親戚去給老太太拜壽,老太太瞧著人家都是一對對兒的,就只二爺一個人落了單兒,怪不落忍的,後來老太太就說要給二爺娶房媳婦,不然過年過節的,家里有事情的時候,讓人看著也不象個樣子,單只二房沒有人似的。老太太了話,只要姑娘好,家境差些不要緊。”

    盧氏道︰“照大嫂這麼說,這家大門大戶的,大的和小的都成了親,為啥單單這個二爺沒有娶親,莫不是有什麼毛病吧?”

    姜氏道︰“吳家的說了,倒沒什麼大事兒,只是那二爺從小受了驚,落下個羊顛病,不過若沒人氣著他,倒是一年半載也不犯一回的,不過人家都說兄弟三個是他最好。學問又好,又和氣又斯,像女孩子一樣。對人和和氣氣的,連著對下人說話還帶著笑兒呢。”

    盧氏一聽半晌沒言語,只低了頭嘆氣。

    林娟聽了,只覺得心突突亂跳,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只是那臉子卻拉了下來,板著臉一聲不吭,只將手里的蒲扇筋子撕成一條條兒的,心里想著小時候曾看過人犯過羊顛病時的樣子,心里一路冷下去,只咬著唇不說話兒。

    那姜氏如何看不出她不高興?眼睛一轉,只當是沒看見,自顧自往下說︰

    “我當時便拼著老臉不要了,我跟吳家的說,我們家這位姑娘最是有志氣,不管怎樣了不起的人家,她不肯做小。那有學問的人不都說什麼,娶妻娶德,娶妾娶色。我這姪女兒不單長得好,品性也是極好的,不用我誇口,只管上那左鄰右舍家去問問就知道了。”

    姜氏瞧著林娟和盧氏還是不肯說話,便把手里的扇子向衣領背後一插,頭一伸,湊了盧氏近些,把聲音低了一低︰

    “我向來有一句說一句。不怕你們生氣的話,我瞧著這家的條件是不錯的,雖說那個二爺有些小毛病,但是話又說回來,人生在世的誰還能沒個病沒個災兒的,那都是小事兒,再說人家有的是錢,管著治就是了。這又不是要命的大病,只要不犯跟好人兒是一個樣兒的,又怕些什麼?再說人家吳家的說了,老太太了話,二房沒有人,娶了這媳婦兒是要當家的,所以又要出身好,又要會寫會算,相貌又要好,所以難了,要不然也不會耽擱這些時,這也是娟子的福氣。你等著看,三茶六禮,紅燈花轎,少一樣你拉著我打嘴巴都行。真的運氣來了連城牆都擋不住。這樣的親事打燈籠都找不到。”

    盧氏道︰“這畢竟是她自己的事兒,還得問問她自己願不願意呢?”

    姜氏瞅著林娟道︰“問她做什麼?這婚姻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她一個大姑娘家亂做主的道理?再說了,姪女兒又不是傻子,孰輕孰重她不會分辨麼?那畢家的兩個少奶奶,大奶奶是官兒家的小姐,三奶奶家里是開客棧的,都是美人似的,一個兒賽著一個兒。所以老太太說這回娶二少奶奶也要特別漂亮,不能虧待了二爺。畢家的那個二爺才比姪女兒大三歲,年紀上也合適,相貌也不錯,脾氣又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那麼一點子病拖著,早娶了名門千金了,還輪得著咱們撿這便宜?吳家的說了,娟子要是有那個意思,過兩天她便再來家里一趟,親自相看相看,也好心里有個數兒,好回去跟畢家的老太太說和啊。娟子,話我是都說明白了,你到底願不願意,就給了痛快話吧,若是願意明兒個你就穿上衣裳,收拾得干干淨淨的跟吳家的見個面兒,若是不願意,干脆就吱聲兒,就當我放了個長串的屁,以後你的事兒我可就再也不管了。”

    盧氏和姜氏的四只眼睛一齊盯著林娟看,躺在炕上一直靜靜的聽著沒言語的林繼業此時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我聽著你大娘講的,這畢家還算不錯,娶過去了是做正頭的夫妻,也不算辱沒了你,我瞧著挺好的。再說人家說了咱們家窮點什麼,可見嫁妝也是不用辦了的,光是這點就不錯,家里都快揭不開鍋了,我可沒那閑錢給你辦嫁妝去。”

    林娟咬了咬嘴唇,想反駁父親幾句,又沒敢出聲,她此時心里沒了主意,若是這畢家的二爺沒有那個病自己當然是巴不得攀上這門親事的,只是這病又象一塊大石頭,沉重的壓在她心里,讓她喘不過氣來。沒有錢的苦處她受夠了。無論什麼小事都使人為難,記恨。她忽然想起今日在樂府里看到的那個表姐,那樣一身漂亮的綢緞衣服,滿頭的珠釵繚繞,就連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頭子穿的也比自己好些。

    這個時候,她就覺得象有人在身後推了她一把似的,她不由自主的就開了口,慢慢的說出一句︰“伯娘,你讓我想想,我明兒一早給你回話兒可好?”

    姜氏一聽就知道有門兒,往日里這丫頭不滿意了直接就摔了臉子轉身就走了,今日竟說出來要想想,怕是這事就有六七分成功了?她笑著點頭道︰“想想也好,明兒個早上我等你回話兒。”

    說著,便一扭一擺的回自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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