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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綠]錯嫁良緣之一代軍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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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4:34 |只看該作者
  夙凌的心也有些七上八下,她已經動怒了,要是讓她知道老頭子做這麼多就是為了驗證她配不配做夙家的媳婦,她非得氣瘋不可。
  
  「夙任,把冰煉拿走!」夙凌說得咬牙切齒,夙任聽得頭皮發麻,不就是驗證下青末是不是夙家的媳婦而已嘛,怎麼就這麼麻煩!手被凍得還在發麻,卻又不能說不!夙任不甘不願地走到木盒旁邊,正要拿起,忽然盒身猛地震了一下,幾乎是同時,校場四周的樹林中,幾道森寒的銀光朝著顧雲直射而來。
  
  「小心!」夙凌最先發現異樣,抱住顧雲的腰,提起後躍,只聽見登登登三聲悶響,顧雲川才站的位置上,三枝彎月形的暗器直直沒入厚重的實術椅背上,露在外面的刀刃還在猛烈地搖晃著,發出嗡嗡作響的聲音,可見這暗器的力道有多大,若是射入身體裡,後果可想而知。
  
  高台上的幾人戒備地看向四周,這麼空曠的地方要藏人並不容易,而且還能在他們面前這樣無聲無息地放暗器,來人武功必定高深。
  
  遠處的樹梢輕晃了一下,一群暗黑的影子從樹梢上輕躍而下,速度飛快,步伐輕盈,放眼看去,大約二十多人,他們臉上都蒙著面罩,全身彷彿隱沒在黑暗之中一般,他們行進時沒有一點聲響,如鬼魅般閃動的身影,只在瞬間就已經衝到校場中央。顧雲驚歎於他們的武功路數,感覺上像極了忍者。
  
  夙凌將顧雲護在身後,手中的赤血長劍泛著隱隱的紅光,顧雲能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都在緊繃著,光看這些黑衣人的身手就知道今晚這一仗很棘手。
  
  黑衣人在校場中站定,黑巾掩蓋下的臉只能看見一雙雙森冷的眼,他們直直地盯著顧雲,絲毫不隱藏這次行動的目的。
  
  剛才還凌厲的夜風忽然停了下來,無風的夜讓氣氛顯得更為緊張,高台上下,兩方人馬相互對峙著,誰也沒有輕舉妄動,韓束聲低吼打破了這種詭異的平衡,「你們是什麼人?敢到將軍府撒野!」
  
  黑衣人中一人忽然上前一步,指著顧雲做了一個手勢,其他的人迅速有了動作,二十多人一分為三,從前方、左、右包圍住高台。手持火把的將士們抽出兵器,正要列隊上前,一抹銀光劃過,最先有動作的幾名士兵瞬間倒下,彎月般的利刃穿透脖子釘在地上!
  
  夙凌鷹眸一暗,這些人都是訓練有素的暗士,普通的士兵只能是送死,若是沒有了火光照明,在暗黑的環境下,要對付他們就更難了,夙凌朗聲說道:「退!」
  
  正準備第二撥進攻的將士聽到命令,立刻停下腳步,小跑著後退十丈,最後面的幾名將士壓低身體,悄悄退去,往五里外的營地快步跑去。
  
  黑衣人估計也知道僵持不是辦法,領頭的黑衣人又要再次高舉右手,夙凌不等他下命令,握緊赤血,躍下高台的同時,對著身後夙羽和夙任說道:「任、羽,保護她。」
  
  「好。」
  
  韓束看見夙凌有了動作,也緊跟在他身後進入戰局。因為他們的主動出擊,黑衣人未能成功將他們包圍。
  
  兩人的武功皆屬上乘,尤其是夙凌,赤血所到之處,黑衣人根本難以招架,眼見形勢就要逆轉,為首的黑衣人又轉換了一個手勢,十幾個黑衣人轉而攻向夙凌和韓束,另外的十幾人一躍而上衝上高台!

夙任和夙任正要一左一右護住顧雲,肩上忽然一痛,下一刻便是動彈不得,而他們身後站的正是夙晏!
  
  夙晏一雙大手搭在兩人的肩膀上,低聲說道:「你們兩個給我乖乖待著!」
  
  晏叔居然在這種時候點他們的穴道?夙羽低吼道:「晏叔!你快放開我!」這些黑衣人來勢洶洶,青末的傷才剛剛好一些,怎麼能讓她隻身涉險。
  
  相較夙羽的心焦,夙任顯然冷靜得多,黑衣人雖然凶悍,青末和老頭子都不是省油的燈!
  
  顧雲微微側頭看去,迎上了夙晏挑釁的眼,再看穩穩坐於椅子上的另外兩人,他們一左一右的移開視線,根本不與她對視。顧雲冷哼一聲,想要逼她自己動手是嗎?也好,好久沒有活動了,估計冰煉也覺得無聊了吧!夙凌,這可不能怪她了,她只是「被、逼、無、奈」而已!
  
  高台下,黑衣人以命相搏,夙凌和韓束被田住,一時間分身乏術。三個老頭袖手旁觀地站在那裡,沒有一點要幫忙的意思,夙羽幾次運氣想要衝破穴道,可是根本沒用,眼看著她被一擁而上的黑衣人團團圍住,夙羽只能心急地大叫:「青末,小心!」
  
  凌厲的黑眸掃了一眼直逼而來的森寒劍鋒,顧雲身形不懂,冷眸輕瞇,攤開掌心,低喚一聲:「冰煉!」
  
  清冽如低吟般的呼喚聲並不高,幾乎是同時一道炫目的白光衝出緊閉的兮木盒子,銀白的劍身在出鞘的那一刻,發出龍吟般的嗡鳴聲,令聽到的人心神恍惚。眾人還未回過神來,冰寒之刃已經直直地落在那只攤開的掌心之中。
  
  「她她她——」夙晏驚訝得都忘了要說什麼,冰煉與赤血守護夙家千年,據家史記載,雙劍均可隨主人心意而動,可惜他們見過了兩任夙家長媳都無法做到劍隨心動,冰煉最多只能守護著她們而已,想不到這弱質纖纖的小女娃竟有這般能耐。
  
  而冰煉出鞘的那刻,周圍的空氣也瞬間凝結似的,霸道冰寒之氣直逼心肺,三人心下興奮不已,難怪族徽最近時常異動,冰煉如此強勢地展示自身能量,他們也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詭異的寒氣黑衣人也都感覺到了,手握兵器的她側身而立,凌厲的氣勢逼人而來,雖然靜默不動,卻也是進可攻退可守,黑衣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下手。
  
  若是平時,顧雲喜歡以攻為守,但是今日她舊傷未癒,不敢輕舉妄動。握手冰煉,顧雲絲毫不敢鬆懈,黑衣人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銳利的眼。這邊僵持不下,高台下的黑衣人卻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不抓住這個時間,等夙凌殺上來,他們將再無機會!
  
  黑衣人相互交換了個眼神,決定群起而攻之,高台上瞬間殺氣驟起。
  
  敵未動我先動,顧雲感覺到對方的意圖,身體猛地向右移動,長劍直逼最右側的兩名黑衣人,森寒的銀色利刃忽然襲來,兩人反應過來往兩旁避開時,已被凌厲的劍氣劃破前胸,傷口一陣冰寒之後,血流如注。
  
  其他黑衣人皆是一驚,好快的招式,好凌歷的兵器!顧雲忽然露了這以手,讓黑衣人心驚的同時,也讓他們更加謹慎。
  
  高台的黑衣人忽然一擁而上,再次將顧雲包圍在中間,顧雲強撐著與他們周旋,從出第一招開始,她的胸口就開始痛,蠻橫用力的結果就是傷口再次撕裂,她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正在一點點往外滲,心臟每一下收縮都讓她痛得冷汗直流。即使如此,顧雲臉上也不敢有一絲疼痛之色,這些人應該都是受過訓練的殺手,一旦讓他們看出她胸口有傷,他們一定會專攻她的胸腔,到時候她必輸無疑!
  
  夙晏一拍大腿,爽快地箋道:「打得好!」冰煉的眼光就是好!夙晏看得心花怒放,顧雲卻想罵娘,他以為他們在看猴戲呢!胸口撕裂般的疼痛加上心中狂燒的怒氣,顧雲下手越發地狠。
  
  「這女娃不錯不錯!」夙全笑瞇了眼,她的劍法招式很是特別,沒有花哨的動作、飄逸的招式,每一劍刺出都快准狠,與冰煉的配合也十分默契,很好!
  
  夙全和夙晏的眼光和心神都落在顧雲身上,絲毫沒有注意,高台下的夙凌在看見顧雲動手之後,臉色大變,所有攔住他的黑衣人幾乎都被他一刀斃命!簡直就是殺紅了眼!夙擎低聲問道:「凌是怎麼了?」
  
  夙任看向被眾人圍攻,抵抗漸漸吃力的顧雲,涼涼地回道:「她心口剛剛挨了一刀,現在傷口肯定裂開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什麼?狠狠地拍了夙任的頭,夙晏罵道:「臭小子你怎麼不早說!」他只道她身體不好,原來是受了傷。
  
  早說你們就不試了?夙任不置可否。夙晏利落地解開夙任和夙羽的穴道,高大的身影立即加入戰局,夙羽和夙任也同時出手。很快,勝負已分。
  
  好痛!顧雲按住胸口,感覺到手下已經濡濕一片,眼前一陣陣地發黑,若不是冰煉撐著她,估計已經倒地,顧雲閉上眼睛,希望這撥噬心的痛楚能快點過去。
  
  本來並不算冷的夜風此時吹在身上,冷得她四肢冰冷。顧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下一刻,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末兒!你怎麼樣?」急促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耳邊是熟悉的低吼,是他——夙凌。顧雲沒有回答她,只是秀麗的五官幾乎都快皺在一起,胸口透出來的血漬也讓夙凌心驚不已,急道:「我送你回去!」手環過她的腰肢,夙凌準備將她攔腰抱起,顧雲忽然緊緊地拽著她的衣袖,吃力地輕聲說道:「等等。」這次的痛與上次的穿心之痛比起來實在不算什麼,她還能挺過去。那些將士應該快回來了吧,今晚的測試不能停!
  
  等什麼?夙凌以為她疼到不能動,也不敢拉扯她。夙全拍拍夙凌的肩膀,回道:「凌你先放開她,讓族長給她把把脈。」
  
  夙凌戒備地盯著他們,是誰袖手旁觀害得她傷勢加重?小丫頭的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凌亂,夙晏也開始憂心了,對著渾身帶刺的夙凌說道:「行了行了,我們現在拿她當寶貝還來不及呢,快讓開。」
  
  夙擎走到顧雲身側,夙凌想了想,還是輕輕抬起她的手腕,送到夙擎面前。
  
  搭上顧雲纖細的皓腕,夙擎臉色稍變,這孩子傷的竟是心!那她剛才還這麼拚命,回頭向他們服個軟都不願意。
  
  夙擎久久不說話。夙凌忍不住問道:「她怎麼樣?」收回手,夙擎低聲回道:「沒有傷及心脈,只不過皮肉受些苦頭。」
  
  皮肉傷就不疼了?顧雲好不容易撐過了最開始的那陣劇痛,睜開眼就聽見這氣死人的話,就在她差點抓狂的時候,夙擎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的左手抬高,掌心與她交接,溫熱的手掌讓顧雲很不喜歡,想要撤回。可是奇怪的是,無論她怎麼用力她想要移動手心,似乎都不能脫離他的掌控,而此時,一股溫熱的暖流從掌心緩緩注入,顧雲倏地一驚,怔怔地瞪著身側清瘦的老人,他眼波平靜,氣息寧和。這,這是怎麼回事?
  
  顧雲細細感受這股熱流的去向,它沿著她的手臂流入她的胸腔,剛才還抽痛不已的心臟似乎被一股熱源包圍,依舊疼痛卻不再那麼難以忍受了。
  
  夙凌懸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以真氣護心脈,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功力不夠深厚綿長,強行將真氣送入體內,不但救不了人,還會兩敗俱傷。族長願意出手相助,夙凌自然樂見其成。
  
  「將軍,這些人如何處置?」高台下,韓束已經將未死的黑衣人捆綁住,等候發落。
  
  「關進暗室。」夙凌說道,然後對著身後的夙任說道,「這些人交給你,一定要審出誰是主使!」
  
  「是。」這些人武功招數怪異,目標又是青末,夙任心裡已經隱隱有了方向。夙任帶兵押著黑衣人離開,夙擎也緩緩地收回了手。
  
  他的手撤開後,那股暖流也隨之消散,胸前的傷口還是很疼,但是就如同他剛才所說的那樣,是皮肉的疼痛,心臟抽痛的感覺消減了很多。這實在太神奇了!難道是所謂的——內功。心裡滿是疑問,顧雲靜靜地觀察著身旁的老者,他微笑地回視她,絲毫不迴避她的眼睛,而她敏銳的觀察力在他身上,似乎並不見效,他只是那樣淡淡地笑著,不見異樣。
  
  夙全笑瞇瞇的臉湊上前來,關切地笑道:「丫頭,好點沒有,還痛不痛?」顧雲一怔,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夙羽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快去請大夫啊!」夙晏大嗓門一吼,又把顧雲嚇了一跳。
  
  「哦。」夙羽訕訕地走下高台,回頭看了一眼眾人圍繞的顧雲,大哥的手正穩穩地環在她腰上,心中劃過一絲酸澀,她最終會成為他的大嫂,也只能是大嫂吧。默然收回視線,夙羽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前一刻還對著夙羽大吼大叫,下一刻,夙晏又一把握住顧雲的手,無比溫和而又討好地笑道:「不舒服怎麼不早說呢?還有哪裡難受,告訴晏叔!」
  
  「停!」顧雲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往上躥,本來是心口疼,此刻她連頭也開始疼了起來!你能想像一個山一樣的老男人對你無微不至地噓寒問暖嗎?重點是他前一刻還對你見死不救。顧雲用力抽回手,一臉嫌棄地說道:「你最好離我遠點!」
  
  夙晏不解地問道:「為什麼?」
  
  「我會起雞皮疙瘩。」她一向敬老尊賢,但是面對這群怪裡怪氣的老頭,對她的修養實在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夙晏一臉尷尬地站在那裡,又不敢再吼顧雲,只能瞪著夙凌。
  
  自作孽不可活,夙凌才不理會他的瞪視,看顧雲臉色好一些了,才又說道:「還要操練什麼讓韓束去做,我送你回去包紮傷口。」
  
  「我——」顧雲還想開口說什麼,但是看到夙凌的臉上那絕對堅持的神色,立刻聰明地閉上嘴。
  
  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天幕,顧雲對著韓束說道:「待會兒隊伍回來之後,讓他們再跳進坑裡繼續跑,下一次淘汰三十個,再下一次淘汰四十個,直到我來。」
  
  「為什麼?」她要怎麼選人他沒什麼意見,但是讓將士們這樣不斷地跑有什麼意義?就單純為了淘汰人?
  
  顧雲微喘著冷哼道:「你需要我現在解釋給你聽?」
  
  夙晏不耐煩地說道:「丫頭說怎麼做就怎麼做,問這麼多做什麼!先包紮傷口才是正事!」
  
  「按她說的做!」
  
  「是。」夙凌下令,韓束即使心有不甘,也不敢說什麼,只有領命。顧雲正要轉身下去,忽然腰間一緊,雙腳懸空,人已經被夙凌打橫抱起。顧雲不自在地低聲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不行。」夙凌根本不理她,長腿大步朝倚天苑走去。
  
  三個老人對看一眼,冉看看被「遺棄」在木盒裡的冰煉,三人臉上都揚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你放我下來!」被人這樣抱著,她真的不自在。
  
  「你再亂動我就點你的穴道了!」以前怎麼不知道,這女人屬泥鰍的。
  
  「你敢」嘴上這麼說著,顧雲卻已經識相地不再扭動。夙凌就是個莽夫,難保他不會真的點她穴道。
  
  懷裡的人難得地安分下來,讓夙凌心情好了一些,眼眉也染上了淡淡的笑意,「我有什麼不敢的,末兒?」
  
  末兒?顧雲堅強的心臟在這一刻扭曲成一團,惡寒之氣讓她的每一個毛孔都豎了起來。顧雲鄭重地說道「夙潑,有一件事我們要好好談一談。」
  
  夙凌好說話地回道:「你說。」
  
  「不要叫我末兒,我不喜歡。」正確的說法是厭惡!夙凌最好不要噁心地非要這麼叫,她絕對不可能像晴那樣最終妥協,她的心臟受不了這種刺激。
  
  好在夙凌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喜歡我叫你什麼?」
  
  叫顧雲!但是她不可能告訴他,想了想,顧雲回道:「叫青末吧。」
  
  夙凌皺眉,「一定要連名帶姓地叫你?」其實叫她末兒他也有些彆扭,但是他又不願意如旁人一般,叫她青末。
  
  連名帶姓叫她有什麼不好?顧雲不明白夙凌為什麼這麼介意。反正叫末兒她是絕對接受不了的,遲疑片刻,顧雲最後還是說道:「你叫我——雲吧。」
  
  雲?夙凌疑惑地看著她,顧雲隨口解釋道:「這是我的小名,我姐姐也常這樣叫我。」她和晴單獨在一起的時候晴確實這麼叫她,若是以後讓人聽見了,也能解釋得過去。
  
  原來如此。「雲……」隨風聚散,縹緲無依的意思嗎?雲這個字,她聽無數人叫過,從來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是今晚聽到耳邊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念出這個字,心像是被一根絨毛輕輕滑過般,麻麻的,很是怪異。
  
  稍稍抬頭,夙凌剛毅的臉近在眼前,他沒有樓夕顏長得俊逸,整天緊繃的臉看起來很嚴肅,尤其是那雙幽黑的鷹眸,每一次與他對視都有一種被捲入深潭的感覺。
  
  夙凌察覺到顧雲的視線,微低下頭就看到顧雲瑩亮的眼正直直地盯著他,夙凌的心隨之一緊,她是在看他?忽然對上那雙黑眸,顧雲狼狽地收回視線,微微側過頭去,假裝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
  
  夙凌看著懷裡表情侷促的女人,唇角不自覺地輕揚,腳步未見停滯,手上的力道卻是緊了緊。
  
  兩人一路無語,很快進了倚天苑,早已守候的御醫趕緊迎了上去,「下官見過夙將軍。」
  
  夙凌越過御醫,將顧雲抱進內室,放在床上,替她拉起薄被蓋好,才回頭對著御醫說道:「她的傷口可能又裂開了,快給她診治。」
  
  御醫趕緊回道:「是。」這位青姑娘目前雖然毫無身份、品級,但是她姐姐一個是皇上寵妃,一個是樓相嬌妻,看夙將軍緊張的樣子,她極有可能會是將軍府的女主人,他可萬萬開罪不起。
  
  夙凌出了屋外,看到夙羽正要離開,低聲說道:「羽,你去一趟刑部,讓單御嵐加派人手看管敖季。」五日後敖季行刑,今夜卻出了這樣的事情,未免太過巧合了!
  
  「好。」夙羽悶聲回了一聲,像是要躲開夙凌似的快步離開。在石凳上坐下,想到夙羽剛才逃似的背影,夙凌有些納悶,卻又不知夙羽為何如此。
  
  安靜的時光沒過多久,夙晏高大的身影又出來在倚天苑內,夙凌看也沒看他一眼。
  
  自知理虧,夙晏在夙凌對面坐定,大咧咧地說道:「我又不知道她有傷在身,再說她剛才還有力氣和你打情罵俏,肯定沒什麼大礙的。」夙凌別過頭去,一副不願與他廢話的樣子。
  
  夙晏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道:「凌,這次冰煉眼光不差,你挑了一個好的。」
  
  暗黑的夜色下,夙晏看不清夙凌的臉色,只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冷硬地說道:「我不想讓她知道冰煉的事情。」
  
  夙晏無所謂地笑道:「好好好,不說就不說。」冰煉選的這丫頭身手好,長得也漂亮,難得凌又那麼滿意,真是皆大歡喜。夙晏嘴上敷衍地回答著夙凌,卻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晨光穿透茂密的樹葉,斑駁地落在青翠的草地上,光影隨著風的吹拂輕輕擺著,這座草木繁盛的院落一點也沒有秋日裡該有的蕭索,可惜夙凌絲毫沒有欣賞風景的心情,就在他的耐心幾乎告罄的時候,院門終於打開了。
  
  夙凌迎上去,急道:「怎麼樣?」
  
  御醫擦了擦額頭的薄汗,回道:「夙將軍放心,青姑娘的傷勢並不是很嚴重,只要多休息,不要再撕扯到傷口就沒事了。」夙凌點點頭,越過他正要進去,御醫忽然略帶遲疑地說道,「青姑娘說請您先不要進去。」
  
  為什麼?夙凌瞪著他,御醫連忙搖頭說道:「下關也不知,下官這就去煎藥。」說完御醫也不等夙凌說話,行了禮趕緊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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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4:40 |只看該作者
  夙凌瞪著緊閉的門扉,不明白顧雲在搞什麼鬼,抓著門把手,卻久久沒有推門進去。
  
  好在顧雲沒有讓他等太久,門再一次打開,門內站著一身黑色勁裝長髮高束的顧雲,在黑衣的映襯下她的皮膚顯得更加白皙,那雙敏銳的眼眸中儘是鋒芒。他承認這樣英姿颯爽很美,但是她這身打扮,究竟要幹嗎?
  
  「你要去哪兒?」看她這身打扮,夙凌心中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顧雲一臉從容地回道:「去校場。」
  
  夙凌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比試的事情到此為止。」他再一次深刻地覺得讓她去練兵是一個極端錯誤地決定,他現在可以肯定,未來的日子她所有的時間一定都花在練兵上。
  
  「不行。」這一次顧雲務必堅持,「接下來這一關不比,這一晚上就白練了!」他不會以為她讓將士們跑一個晚上,就為了逗他們玩吧?
  
  夙凌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說道:「你要比什麼都告訴韓束,讓他去監管就行了,一樣可以選出你要的人。」
  
  顧雲搖頭,「他不行。」
  
  「為什麼?」
  
  揚起一抹頗為挑釁的笑容,顧雲回道:「他不知道我真正要的是什麼樣的士兵。」
  
  看到夙凌的眉頭越皺越緊,顧雲輕笑問道:「你也覺得我讓他們跑一個晚上很莫名其妙吧?」
  
  卻是很莫名其妙,他曾經問過她想如何挑選將士,她一直笑而不答,搞得他也跟著好奇起來,昨晚看來,除了那個射羽毛有點意思之外,其他的實在沒什麼特別的。她到底想幹什麼?
  
  走出門外,與他並肩而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顧雲心情不錯地說道:「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難得的俏皮樣子確實很可愛,如果不是要求去校場,他會更開心。
  
  夙凌冷著一張臉盯著她,顧雲無奈地低笑道:「放心吧,你家老頭還蠻厲害地,我現在感覺比早上還好。」她從來不知道所謂內功原來是這麼厲害地,她練的一向是以實用性與攻擊性為主的功夫,像這種注重練氣的功夫她還真的沒怎麼接觸過,改天找白鬍子老頭研究研究。
  
  陽光下,她的臉色仍是不太好,不過眉宇間的神色確實比前些天都要好,現在強逼她休息,她覺得不會好好聽話,倒不如遂了她的願,不讓她太累就好。夙凌歎了一口氣,終是妥協,「好吧,不要逞能,不舒服就立刻休息。」
  
  顧雲爽朗地一笑,回道:「你擔心你的將士吧。」她還真會吊人胃口,夙凌好笑地搖搖頭,罷了,隨她去吧。
  
  兩人再次回到校場時,太陽已經完全出來了,明媚的陽光下,偌大的泥坑裡,一群泥人擠在裡面,卻沒人往上爬,一個個表情木然地杵在裡面。
  
  雙手環在胸前,顧雲似笑非笑地問道:「這是在幹什麼?」
  
  韓束看了她一眼,語氣奇差地回道:「按你的吩咐,過泥塘!」她以為他們在幹什麼,跑了一晚上,這些人都快被折騰得麻木了。
  
  心疼了?火氣這麼大,顧雲唇角清揚,說道:「都出來吧。」
  
  聽見她的聲音,本來已經跑到麻木的眾將齊刷刷地全部回頭看向她,滿臉的泥濘讓顧雲幾乎看不出他們誰是誰。
  
  顧雲微笑地看著他們,泥潭裡的人卻沒有這麼好的修養,一雙雙如惡虎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顧雲,恨不得爬上去咬她幾口。他們爬了一夜泥潭,她倒是神清氣爽地睡了一覺!
  
  憤懣的力量果然很大,剛才都已經快爬不上來的眾將很快爬上了泥潭,早晨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隱隱還能看到淡淡的白汽,可見泥潭裡的水有多冷。
  
  顧雲似乎很享受他們滿含恨意的眼神,神色如常地笑道:「解下沙袋,到那邊列隊。」他們就是把眼睛都瞪瞎了,顧雲也不為所動。
  
  心裡再怎麼不滿,眾將也只能聽命。雖然能解下沙袋,卻絲毫沒有輕鬆感,衣服上、頭髮上都還在滴著泥水,身上的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身體也跟著忽冷忽熱,泥漿和著布料貼在身上,黏濕而又冰冷,他們卻連抬手去擦一擦的力氣都沒有。現在支撐他們的,或許只是意志力而已。
  
  眾人小跑到校場另一側列隊站好,顧雲開門見山地說道:「昨晚淘汰了一百個人,你們能堅持下來,說明你們的體力很好,現在可以原地休息一炷香時間,最後一項測試,我希望你們也能通過。」

被折磨了一個晚上,早就料到顧雲不會這麼容易放過他們,所以當她說還有下一個測試時,眾將也沒有了驚訝的感覺,他們現在只想休息。幾乎是顧雲話音一落,就已經又不少將士一屁股坐在地上,更有甚者直接就平躺下來手腳簡直不像是自己的。
  
  顧雲莞爾一笑,也沒說什麼,任由他們坐的坐、躺的躺。
  
  「余石軍。」
  
  余石軍朗聲回道:「是。」
  
  「東西準備好了嗎?」
  
  「好了。」
  
  「給他們。」
  
  「是。」
  
  不一會兒,每個人的腳邊都多了一把手弩。不少人勉強坐直身子,開始研究這個剛到手的武器,更多的人實在累得不行,連動一下都不願。
  
  顧雲始終默默地看著那群癱倒的將士,看著余石軍指揮眾人一個個把箭靶搬到校場中間。
  
  夙凌好奇道:「這是要幹什麼?」
  
  顧雲神秘地一笑,「待會兒你就知道了。」
  
  現場中間隔段距離就有一張小桌子,以桌子為中心,擺了八個箭靶,整個校場上擺了十張桌子、八十個靶。
  
  等一切都準備妥當,顧雲大聲叫道:「列隊。」
  
  即使全身的骨頭累到都要散架,即使很想長睡不起,但是身為軍人絕對沒有抗命的理由,用了比平時慢一倍的速度,這群精英才勉強列隊完畢。顧雲沒有苛責他們,冷聲說道:「手中的弩全部放在腳邊,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再去碰它。」
  
  大部分人的弩本來就放在腳邊,只有少數拿在手裡的將士把弩放下了。顧雲等他們全部站好,才繼續說下去:「下一項測試,測測你們用弩的熟練程度、辨別方向的能力以及肢體協調性。你們現在看到的每一張桌子上面,擺了十支弩箭,箭尾上有一到十個數字,你們待會射的時候必須按照順序射,每個桌子圍繞著八個箭靶,分別是正東、正南、正西、正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八個方向。待會兒我會隨口叫出十個方位,你們必須按照我說出的方位射箭。我說完,箭也必須射完。」
  
  「聽明白了嗎?」
  
  「是。」
  
  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懂了,顧雲沒有說第二次的打算,「十個人一組,誰先來?」
  
  「我。」
  
  顧雲話音才落,葛驚雲率先走了出來。
  
  「我。」羅巖是下一個。
  
  「我。」
  
  「我。」
  
  很快就夠十個人了,夙將軍中從來都不缺乏勇士,這個她一向知道,眼光掃過冷蕭和劉星,他們倆都沒有動作。冷蕭是個謹慎而有心計的人,而劉星則是個有小聰明的男孩子,她猜冷蕭會在第二組的時候出來,而劉星則會等到最後一組參加比試。
  
  十人拿起腳邊的弩小跑到放了短箭的案桌旁。顧雲瞇眼看了看漸升漸高的太陽,說道:「全部面對正東方。」十人便馬上轉向太陽升起的方向。
  
  「準備。」顧雲一聲令下,十人同時拿起第一個短箭裝到弩上。
  
  「正西。」話音一落,十支短箭齊刷刷地朝著正西方向射去,這一箭沒人射錯。
  
  「西北。」顧雲幾乎是連著說了第二個方向,這一次射出去的箭不再那麼同意,有快有慢,方向也開始出現了偏差。
  
  「正南,東南,東北,西南,正西,正南,西北,東北。」
  
  顧雲喊得速度很快,停頓的時間差不多只夠用來上弩箭,如果射錯了方向,還沒來得及反應,下一個方向已經出來了。夙凌似乎有些明白顧雲讓他們跑一個晚上的用意了,此刻是他們最為疲憊的時刻,這種時候還能在極短的時間裡辨別出方向不僅需要強大的意志力,腦子還必須絕對地靈活,而她更可惡地是選擇了弩而不是箭作為比試用具,把短箭上到弩上面花費的力氣可比箭入弓要多得多!
  
  十個方向喊完了,有些人桌子上的箭甚至都沒有射完。發射完畢,每一組旁邊都有一名士兵,拿著剛才記下的順序一一查看,十支箭射到後面都有些混亂,如果箭上沒有標數字,還真的算不清楚。
  
  很快有了結果——
  
  「七中,五對。」
  
  「九中,八對。」
  
  「全中,全對。」
  
  「六中,三對。」
  
  「全中,全對。」
  
  「七中,五對。」
  
  「八中,八對。」
  
  「全中,全對。」
  
  「八中,一對。」
  
  一對?也就是只有一開始那個方向對了?顧雲微怒,冷聲說道:「全中、全對的出列,到右側集合。」
  
  「是。」
  
  全中的一共有三個人,葛驚雲、羅巖,還有一個高大男子。顧雲的注意力卻完全不在他們身上,她的眼光落到最右側的一個士兵身上,他的身材並不高壯,頭總是微微地低著,皮膚非常黝黑,整個人看起來沒有一絲出彩的地方。顧雲盯著他看了很久,那人也沒有抬起頭來。
  
  顧雲朗聲問道:「右邊第一個,你叫什麼名字?」
  
  顧雲的聲音響起了很久,那人才緩緩地稍抬起頭,顧雲終於看清了他的樣子,三十歲上下,五官普通,如果一定要說特別的話,他的眼神很清淡。對,清淡。在這群精銳之師中,她見過太多或炙熱、或勇猛、或剛毅、或孤傲的眼神,如這般無慾無求的清冷淡定眼睛她第一次見。不過她相信這只是表象,如果他真的如此無慾無求,根本不會走到這一關。
  
  與顧雲探究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兒,男子再次微低下頭,回道:「石虎。」
  
  「你也過去。」
  
  此話一出,不僅男子渾身一怔,其他人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良久,男子大聲回道:「是。」
  
  「其他人可以回營了。」
  
  顧雲說完,落選的六人仍是直直地站在原來的位置,一動不動,顧雲臉上表情不變,心裡已經開始不悅了,平靜的聲音聽不出她的怒氣,「你們有什麼要說的?」
  
  一晚上的折騰,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誰都不想被淘汰,站在最中間的士兵率先開口,「我那把弩根本沒有校對好準心,所以才會射偏,如果……」
  
  「所有人的兵器都是一樣的,為什麼別人可以全中全對,為什麼人家的弩就有准心?」顧雲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冷眸掃過校場中已經疲憊不堪仍參加測試的士兵,說出來的話卻沒有半點憐惜,「作為一名戰士,兵器就是你們的生命,在拿到武器的那一刻就應該檢查,但那時你們都在幹什麼?連兵器都掌控不好,你們還能掌控什麼?」
  
  「還有誰有話說?」一聲聲的質問說得在場的七尺男兒沒有一個人敢吱聲,剛剛落選的五個人都默默地退出比試場地,唯有一個人還站在那裡,眼睛直直地盯著石虎,憤懣地說道:「全對全中的留下我沒有話說,為什麼石虎也可以留下?」
  
  這次顧雲倒沒有生氣,側頭看向右邊的石虎,說道:「石虎,你告訴他,你為什麼可以留下來。」
  
  石虎抬頭,迎著顧雲似笑非笑的眼,心下暗歎,這位青姑娘不僅訓人的手段了得,那雙眼也毒得很。輕歎一聲,石虎低聲回道:「我也沒有檢查校對我的武器,所以我不知道它准心是有問題的。但在第一箭射偏之後我就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在第二箭的時候,我以靶心為目標,看箭落的地方和靶心之間的偏差有多大,後面再射的時候把偏差算進去就准了。」
  
  石虎說得很輕描淡寫,顧雲也沒再為難他,清冷的聲音帶著幾分挑釁地說道:「你們誰有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一邊裝弩箭,一邊計算偏差角度,還能準確地射中方位,我也讓他留下來。」
  
  「還有沒有問題?」
  
  下面一片沉默。
  
  「回答。」她知道他們都是硬骨頭,她很快會讓他們知道什麼是臣服!
  
  「沒有!」
  
  不管是真的沒有還是不敢說,總是響亮整齊地回答就是顧雲現在要的。
  
  「繼續。」
  
  陽光下,顧雲的臉色開始有些潮紅,這麼大聲說話也是很費元氣的。夙凌低聲說道:「你休息一會兒,讓余石軍來喊方向。」
  
  每次用力說話都會拉扯到傷口,顧雲的確實已經開始有點不適,沒有再逞強,點頭回道:「好。」
  
  夙凌朝余石軍揮了揮手,余石軍瞭然地上前一步,朗聲叫道:「下一組,誰要挑戰出列?」
  
  果然不出所料,冷蕭第一個站了出來。很快下一組準備妥當。
  
  「準備!」余石軍在前面叫著口令,顧雲注視著下面地比試情況,夙凌忽然起身朝後面的韓束招招手。
  
  韓束走到夙凌面前站定,夙凌低聲問道:「那個石虎是什麼人?」
  
  韓束想了很久,才模糊地說道:「他原來是騎射營裡的一名小隊長,在三年前與北齊那場戰鬥中帶領五百人去敵後突襲,好像是因為他中途私自改變計劃突襲失敗,受了一百軍棍,把他調到伙房去了。青姑娘說這次選拔駐紮營的三萬士兵都要參與,他才有機會出來,想不到他還能撐到這一關。」不是什麼人在伙房裡待了三年還能有這樣的身手的。
  
  站在眾將中間的石虎絲毫沒有存在感,這個人似乎把自己隱藏得很深。斂眉思索片刻,夙凌說道:「去查一查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
  
  顧雲側頭看向夙凌,笑道:「怎麼對他這麼感興趣?」
  
  夙凌沒有否認,「是很有興趣,不過若不是你,我倒不知道軍中伙房還有這麼一號人物。」難怪她說韓束不知道她要什麼樣的人,十人同時比試,她顯然一開始就注意到石虎精準的計算能力,或者說,她從把弩發下去的那一刻就已經在觀察他們了。
  
  顧雲秀眉輕佻,「你不是要和我搶人吧?」
  
  看她一臉不爽快的樣子,夙凌哈哈大笑起來。
  
  顧雲白了他一眼,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這麼喜歡笑了?
  
  兩百多人比試很快就結束了,余石軍跑到兩人面前,回稟道:「比試結束。還剩——」
  
  「一百三十八個人。」沒等余石軍說完,顧雲低喃道,「怎麼還有這麼多?」
  
  沒想到她一直在和將軍說話,居然還能算出還剩多少人,聽到顧雲說完,余石軍瞪大了眼,三萬人裡面只挑出了一百三十八人,這還算多?
  
  顧雲越過一臉呆滯的余石軍,走向所剩無幾的一百來號人,她才在他們面前站定,一群鐵漢倏地緊張起來,她不會還有後招吧?他們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沒喝,更別說睡了,她還想怎麼樣?
  
  面對著一張張既緊張又哀怨的臉,顧雲失笑,「你們不用這麼緊張,今天的測試到此就全部結束了。」
  
  結束了?雖然很不爭氣,但眾人還是在心裡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不過——」顧雲才說了兩個字,大家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顧雲沒再吊他們的胃口,好心地解釋道,「我只要一百人。因為你們的優秀讓我難以抉擇,所以,你們可以跟著我一起訓練,以後的每一項訓練都是一項測試,你們每個人有一百分,訓練成績最差的二十名每次扣十分,扣完了就離開,明不明白?」
  
  每一次訓練都是一次測試?原來磨難才剛剛開始。
  
  「明白!」或許是為了吼出心中的憤懣,或許是為了哀悼以後的日子,總之這一聲吼得格外響亮。
  
  顧雲滿意地點點頭,「解散。」
  
  一晚上地奔跑,四肢早就像灌了鉛,腳下全是水泡,身上被泥水濕一遍又一遍,現在太陽一曬,泥全;都結在身上,就像穿著一身緊繃的鐵甲,汗流下來的時候還會流出一道道泥痕。身一直都緊張的時候還不覺得,現在一放鬆下來,真的恨不得癱在地上一動不動。拖著一身疲憊,一向威武的眾將們現在個個像上了年紀的老太太,體一步一步往回挪著。
  
  顧雲回頭,正好看見韓束臉上怪異的笑容。
  
  「笑什麼?」
  
  韓束掩下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問道:「你知道上次被你訓過的新兵在背後叫你什麼?」
  
  顧雲無所謂地看著他。韓束故作神秘地回道:「冷血教頭。」
  
  顧雲嗤之以鼻,她還以為那群臭小子能想出什麼有新意的說法呢,原來不過如此。
  
  「不過這次過後他們一定不會再這樣叫你了。」
  
  顧雲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旁邊的余石軍好奇地問道:「為什麼?」
  
  「因為有更合適的。」
  
  「叫什麼?」
  
  韓束看了顧雲一眼,大笑道:「母夜叉!」
  
  母夜叉?「韓束你找死!」顧雲抓起一把短箭朝韓束扔過去,韓束抱頭亂竄。
  
  夙凌大笑著抱住還要追上去的顧雲。校場內,咒罵聲、怪叫聲、大笑聲不斷,唯有站在校場門外的夙任一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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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5: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冰煉之謎
  
  校場內,咒罵聲、怪叫聲、大笑聲不斷,夙任微沉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嬉笑。
  
  「大哥。」
  
  夙凌和顧雲同時回頭,就看見夙任面色頗為凝重地站在不遠處。
  
  鬆開環著顧雲的手,夙凌問道:「什麼事?」
  
  夙任沒什麼表情地回道:「並不送過來一些文書,還等著你過目。」
  
  夙凌與夙任對看一眼,低頭對著顧雲說道:「他們被你折騰慘了,訓練的事情明天開始吧,你也去瞇一會兒。」
  
  顧雲笑道:「嗯,你忙你自己的吧。」夙任難得這麼嚴肅,看來兵部的事情很急。夙凌點頭,轉身和夙任一起出了校場。才走出門外,夙凌立刻問道:「什麼事?」
  
  「昨夜那些黑衣人是聚靈島的,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抓住青末,威脅你放了敖季。」
  
  夙凌冷哼道:「不可能。」敖季害她傷得這麼重,沒有將他碎屍萬段已經是仁慈了。夙任臉色始終凝重,如果只是這樣而已,他不至於會如此。夙凌停下腳步,問道:「還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
  
  夙任低聲說道:「聚靈島每十年選一次族長,必須是銀髮後人才有資格參加,敖季這一支血脈中,現在只有他和敖天是銀髮。如果敖季死了,敖天就成為這一族衛衣的希望,最重要的是,敖季的幾個孩子都不是銀髮,要延續銀髮的血脈,就只有依靠敖天和夜魅。這樣一來,夜魅他們是肯定捨不得殺了,要威脅敖天,唯有抓住青末。」也就是說,如昨晚這樣的襲擊只會越來越多,她的小命隨時都被人惦記著。
  
  夙任沒繼續說下去,夙凌卻已經明瞭。
  
  黑眸中如火的光芒隨著夙任的話越發熾烈,本就稜角分明的臉頰上,因為緊咬的牙關而映出一條條稜形痕跡,夙任暗暗嚥了一口口水,那些人只怕是把大哥惹毛了。
  
  果然,夙凌冰冷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把昨夜抓到的人一併送到刑部,和單御嵐說車裂敖季那日,將軍府加派一千人守衛,時辰一到,立刻行刑,不容有失。」他最恨被人威脅,尤其是用她的命威脅!
  
  「另外——」夙凌停頓了一下,才說道:「請族長調派三名影衛過來保護她。」
  
  夙任的心猛地一跳,呆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道:「是。」
  
  大哥對她的心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夙家的影衛從來都只守護夙家人,青末肯定是將軍府的女主人了,這回不是冰煉選的,是大哥選的。
  
  嘴角揚起一抹笑,夙任一掃剛才煩悶的心情,其實他一直很擔心,冰煉的選擇若不是大哥真心所愛之人,按照大哥的脾氣,絕對不會妥協,好在冰煉選的人是青末!
  
  昨天累了一晚上,睡得有些沉,緩緩醒來,顧雲伸了一個懶腰,不小心拉到傷口,疼得她大口大口地喘氣。撐著床沿坐直身子,她忽然感覺到院外有輕微的動靜。
  
  顧雲極輕地起身,走到存放冰煉的木盒邊,才大聲叫道:「誰在外面?」她身上有傷,不能輕舉妄動,如果對方不是衝著她來的,聽見有人喊應該會跑。
  
  「丫頭,你醒了?快出來,我給你帶了好東西過來。」屋外,中氣十足的吆喝聲響起,顧雲一怔,這聲音是那個怪老頭?
  
  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顧雲又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他到底想幹什麼?
  
  穿好外衣,顧雲打開門。夙晏就坐在石凳上,看見她立刻開心地對她招手。顧雲無奈地走過去,一眼就看見石桌上放著一碗金黃色油乎乎的液體,於是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冷聲問道:「這是什麼?」
  
  夙晏得意地笑道:「紅參雪蓮燉雞!你嘗嘗,又好吃又補身體,你太瘦了,看得晏叔都心疼了!」
  
  確實很香,不過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顧雲輕哼道:「你不會下毒吧?」她可沒忘記他第一次見她時的那一掌和後來的見死不救。
  
  死不承認自己的惡性,夙晏撇撇嘴,回道:「胡說什麼啊,晏叔心疼你還來不及呢!」
  
  心疼?顧雲再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雞湯不管用。」正當顧雲打算離他再遠一點的時候,另一道嫌棄的男聲在身後響起。顧雲回頭,山一般肥碩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她身後,獻寶似的將手中的東西遞到她面前,「全叔給你帶了一顆十全大補丸,吃下這個保證你的傷馬上好一大半。」
  
  顧雲暗暗驚訝,他這麼龐大的身體卻能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她身後,這人也不容小覷。
  
  一看夙全要搶他的風頭,夙晏趕緊起身,叫道:「你那個大補丸太補了,身體弱點的人根本受不了,還是我的雞湯溫補。」
  
  「你別不懂裝懂,大補丸治療內傷最為有效!」
  
  「她又不是內傷!」
  
  「再怎麼都比你的雞湯好!」
  
  「你——」
  
  「停!」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了,顧雲指著對面的椅子,說道,「兩位請坐。」兩人對看一眼,冷哼一聲又別開,不過還是如顧雲所說的那樣乖乖坐下。
  
  顧雲在他們對面坐定,將桌上的雞湯和所謂的大補丸往他們的方向推了推,開門見山地說道:「我這人一向不相信天上掉餡餅這種好事,你們有什麼要說的就直說吧。」
  
  聽她這一說,夙晏心下不悅了,但又捨不得對她吼,只能喃喃自語道:「你這孩子,疑心病也太重了,對你好也不行?」她那身板跟豆芽菜似的,第一次見她又一副病西施的樣子,實在不討喜,早知道這女娃這麼對他的脾性,他也捨不得傷她!這娃兒咋這麼記仇?
  
  「行!」爽快的回答讓兩人笑瞇了眼,隨即,顧雲臉色一沉,繼續逼問道,「你們為什麼要對我好?」
  
  顧雲不依不饒的逼問讓夙晏有些不耐煩了,大大咧咧地回道:「你是我們夙家的喜服,不對你好對誰好?」夙全微笑著點頭附和。
  
  顧雲皺眉,「誰說我是你們夙家的媳婦?」他們表情自然,並不像是在說謊,對她好也不像另有目的,但是他們憑什麼斷定她就是夙家媳婦?夙凌是絕對不可能和他們說這些的。
  
  夙全哈哈笑道:「這還用說,冰煉都跟著你了。」
  
  冰煉?!顧雲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他們確實是在她拿起冰煉之後就變得奇奇怪怪的。不動聲色,顧雲微笑問道:「這冰煉跟著我有什麼關係?」
  
  「當然……」夙全才說了兩個字,一隻大手狠狠地搭在他肩膀上,夙晏響亮的聲音突兀地打斷了他的話,「哎呀,天都快黑了,肚子也餓了,先吃飯吧,吃飯吃飯!」夙晏一邊說著,一邊對著夙全使眼色,他終於想起夙凌昨晚的警告,這丫頭有心眼兒得很,要是她知道了冰煉的事情又鬧出點什麼小脾氣來,凌一定暴跳如雷。
  
  顧雲哭笑不得,夙晏的眼睛再這樣眨下去會不會瞎掉?好在這麼明顯的「暗示」夙全還是接收到了,於是跟著他起身,訕笑道:「吃飯吃飯。」
  
  兩人拉拉拽拽地出了倚天苑,顧雲盯著還留在石桌上的東西,臉色漸漸凝重。夙晏和夙全的心意絕對不假,突然的關愛更加讓人生疑,而這一切的異常似乎都源於冰煉。心中有一個朦朧的猜測,卻又覺得有些可笑。
  
  顧雲獨自坐在院子裡,將與冰煉又關的事情一一過濾,這才發現,夙家人對冰煉的態度確實很不一樣,似乎很寶貝卻又隨便送給了她。就因為她拿冰煉沒有覺得寒冷,所以他們就把自家的至寶送人?這似乎說不過去,那又是什麼原因呢?一時找不到頭緒。一名家僕在院外叫道:「青姑娘,將軍請您到花廳用飯。」
  
  回過神來,顧雲回道:「我知道了。」又坐了一會兒,顧雲將桌上的大補丸包好,塞進腰帶的夾層處,雞湯卻還是一滴沒喝。
  
  走近花廳,只見擺滿菜餚的飯桌旁只有夙凌一個人,夙家幾個老頭並不在,夙任和夙羽也不知去向。顧雲走過去,一名青衫小童忽然對她用力一揖,「恭喜青姑娘。」
  
  尖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像他這個年紀應該過了變聲期,聲音不該如此。而且,他剛才說恭喜?有什麼喜?顧雲疑惑地看向夙凌,夙凌對她爽朗地一笑,心情看起來不賴。
  
  察言觀色是小太監的絕活,小童趕緊說道:「清妃今日午時一刻,為皇上誕下了龍子。」
  
  生了?她們到穹岳的時間一共才八個多月,就算一入宮就發生關係,這個時間也不可能是足月生產,顧雲急道:「是平安順產嗎?」
  
  小太監立刻點頭笑道:「是,母子平安。奴才特地來給您報喜。」
  
  顧雲提著的心放了下來,早產就早產吧,只要人平安就好。顧雲只顧著高興,忘了南海還躬身站在那裡。
  
  夙凌輕輕抬手,身後的明叔將準備好的一袋銀子遞到小太監手中,笑道:「多謝公公。」
  
  「奴才告退了。」暗暗掂掂錢袋的重量,小太監心下笑開了花,夙將軍出手真大方。
  
  小太監歡天喜地地出了花廳,顧雲心情也很好,走到夙凌身邊坐下,問道:「我能進宮去看看她嗎?」上次在晴和樓夕顏的家宴中,她見過一次青楓,兩人當天說話不多,顧雲卻記住了那個堅毅的女子,骨子裡的倔強看得人既為她心驚,也為她心疼。她與他雖已不是親姐妹,卻不妨礙她關心那個別樣的女子。
  
  知道她心急,夙凌安撫地笑道:「現在不行。皇子滿月宴請群臣,我可以想辦法讓你們見一面。」
  
  「好吧。」顧雲也不為難夙凌。夙凌將僕人盛好的湯推到她面前,他們好像很少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單獨吃飯,夙凌很享受兩人獨處的時光,每一樣菜都夾一些到她碗裡。眼中的溫柔讓旁邊服侍的僕人看傻了眼。
  
  月色好,氣氛佳,可惜僱員完全沒有花前月下的覺悟,她拿著湯勺,一邊低頭喝湯,一邊問道:「昨晚抓到的那些人有沒有招供?主使者是誰?」
  
  夙凌夾菜的手一頓,想了想後避重就輕地回道:「是聚靈島的人,敖季被判車裂之刑都是因為我上表了奏章,他們是來尋仇的。人已經送回刑部了,這件事還是交由刑部處理比較好。」
  
  「嗯。」這樣最好,她還怕夙凌會動用私刑,雖然是將軍府,但畢竟不是執法部門,他將一大群人扣在府上,總歸不是很好,聽他說送到刑部了,她也就沒再多問。
  
  夙凌暗暗舒了一口氣,顧雲卻忽然抬起頭,放下手中的湯勺,明亮的眼眸中閃著晶亮地光芒,聲音倒是異常的溫柔,「對了,冰煉背後是不是還有什麼故事是我應該知道卻沒有知道的?」
  
  夙凌的心一緊,誰和她說了什麼?
  
  顧雲輕輕佻眉,唇邊是若有似無的笑。夙凌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敢隨便否認,輕咳一聲,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他的眼神在閃爍,嘴唇也不自覺地輕抿,什麼事情讓夙大將軍這般緊張?顧雲平靜的聲音帶著幾分挑釁,低聲笑道:「你在逃避我的問題?」
  
  「不過是一把劍而已。」夙凌嘴上這麼說著,身體卻很是緊繃,眼睛也不看顧雲,只是往她的碗裡夾菜。顧雲不吃,也不再說話,一雙明眸淡淡地盯著夙凌面無表情的臉。
  
  「啪!」夙凌放下筷子,倏地起身,「我還有事,你自己先吃飯吧。」只留下一句話就匆匆離開了。他不怕她追問,也不怕她猜測,但是她這樣高深莫測的樣子讓他渾身不自在。什麼時候開始,他這麼在意她的感覺、她的情緒?該死!
  
  顧雲並不攔著他,手撐著下巴,靜靜地注視著那道匆忙離去的背影,清眸微瞇。他果然在逃避,但是為什麼呢?
  
  冰煉肯定有什麼秘密。
  
  清晨,準確的說法是日月交替時分,月亮和太陽同時出現在天際,朝霞與星辰同輝,美不勝收。樹林裡,本該是鳥叫蟲鳴的早晨,因為百餘人的到來顯得異常安靜。
  
  顧雲很滿意這次選出來的這些人,人數不多卻氣勢如虹,百餘人這麼漠然站著,就已經讓人心顫神恍了。
  
  在他們面前站定,顧雲平靜地開口,「我叫青末,在訓練的時間裡,你們叫我頭兒就行了。從今天開始,你們將接受一個月的訓練,一個月後,還能留下來地人將成為這支隊伍的正式成員,到時候我會告訴你們這支隊伍的名字,你們將來要做什麼、隸屬於誰。現在你們要做的是,怎麼讓自己——留下來!」
  
  他們聽著,身姿依舊挺拔,剛毅的臉上面無表情。顧雲知道,對這群人不需要可以裝出凶悍或是冷傲的面目,他們根本不在乎。對於他們來說,如此努力地要加入這個隊伍,只不過是為了顯示他們的優秀而已,所以要馴服他們,不能操之過急。
  
  「你們中有小部分人是我以前帶的新兵,我的練兵方式你們應該小有耳聞。只不過聽說的只是九牛一毛,那是我對新兵的要求,對你們,我會更加嚴格。我知道你們中間有些已經是少將,甚至中將了,不管以前的品級有多高,在我這裡都是零,我只看能力。」
  
  回應她的,是一貫的死寂。顧雲不以為意,叫道:「余石軍。」
  
  「是。」站在她身後的余石軍上前一步,打開剛才顧雲給她的紙,藉著朦朧的晨光,大聲說道:「卯時出操,背負五十斤沙袋,跑步二十公里,完成一百個俯臥撐,兩百個仰臥起坐,蛙跳五百下。辰時早飯,飯後開始訓練兵器操作,午時用午飯,未時開始體能專項練習,酉時返回住地。酉時三刻用晚餐。戌時總結當天表現情況。戌時三刻文化學習,亥時熄燈休息。」
  
  余石軍說話的同時,顧雲一直暗暗地觀察著他們的表情,或許上一次跳了一夜的泥坑,他們已經有了不少心理準備,除了有些人眉頭開始不自覺地緩緩收緊之外,一切如常。
  
  顧雲唇角輕勾著,希望今天訓練結束的時候,你們還能這麼挺拔、桀驁!
  
  顧雲朗聲叫道:「冷蕭,葛驚雲。」
  
  「是。」兩人站在最後一排,顧雲對他們招招手,兩人才小跑著上去。
  
  「待會兒演示一遍什麼是引體向上,什麼是俯臥撐,什麼是仰臥起坐,什麼是蛙跳。」顧雲有些慶幸,這兩人很爭氣都走到這一關,不然她現在受著傷,還真不知道怎麼演示這些動作給他們看。
  
  冷蕭和葛驚雲把訓練項目一一演示,在做到蛙跳這一項的時候,顧雲看到熟悉的鄙視和惱火,雖然隱藏得很好,卻還是沒逃過她的眼睛。兩人演示完,顧雲對他們點點頭,兩人再次小跑到隊伍的最後。
  
  「早飯之前的訓練是你們每天必須完成的,五天一換,強度會越來越大。」她一開始還不知道他們的能力如何,只能挑特種兵初期平均的訓練強度讓他們先適應。
  
  「最後我再說幾點紀律:第一,我剛才說的訓練計劃和時間,必須嚴格遵守,訓練的時候偷懶或者遲到,不用我說了,立刻走人;第二,不要質疑我的命令,不要問我為什麼,只需要服從,而且是絕對的服從;第三,不許向外界透露在這裡學到的任何東西,還有我所說的每一句話,否則軍法處置。」
  
  按照她和夙凌一開始的設置,他們將來不會隸屬夙家軍中任何一個營隊,而是獨立成軍,保守秘密是他們的守則之一!
  
  「明不明白?」顧雲朗聲問道。
  
  「明白!」回答她的是整齊劃一的吼聲。
  
  顧雲輕輕佻眉,低橫道:「那還等什麼?」
  
  「是。」
  
  現在正是訓練計劃中負重跑步的時間。眾將小跑到堆放沙袋的地方,將已經用繩子固定好的沙袋背在身後,朝著五里外的山頭跑去。看了一眼手中的所謂訓練計劃表,余石軍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叫道:「青姑娘——」
  
  才叫了三個字,顧雲眉頭微蹙地看向他,余石軍趕緊改口,「頭兒!」
  
  顧雲臉色恢復如常,他才繼續說道:「今天才是第一天訓練而已,總要讓他們有適應的過程,循序漸進會更好一些吧。」做完她說的那些,人估計已經癱了,後面的訓練項目還怎麼進行下去?
  
  顧雲冷漠地說道:「余石軍,你是夙凌派來協助我的人,我不希望第一個對我的命令提出質疑的是你。如果你看不慣我的訓練方式,我可以讓夙凌換一個。」她現在已經是在循序漸進了,只不過沒必要和他解釋。
  
  站直身體,余石軍大聲回道:「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
  
  壓根緊了緊,余石軍閉上了嘴,沉默地站在顧雲身後。
  
  其實顧雲可以不必理會他的情緒,他不敢不服從她的命令,因為這是夙凌給他下的命令。但是她並不希望自己的副手對她口服心不服,於是緩緩回過身,看著余石軍的眼睛,問道:「你覺得我對他們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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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5:32 |只看該作者
  這次余石軍乾脆不回答,只是如石柱一般直直地站在那裡。
  
  顧雲輕輕搖頭,說道:「那是因為你不明白他們存在的意義。他們將來要面臨的,都是最危險最重要的任務,那時稍有差池,小命就沒有了,還有可能會壞了全盤的計劃。如果連這樣的訓練強度都承受不了,說明他們不適合在這個團隊裡待下去,將他們淘汰才是救了他們的命。」那些最優秀的人在面對艱難任務的時候,都有可能沒命,更別說本來就沒有那個能力的人。
  
  余石軍微微低下頭,正好迎上顧雲堅定的眼神,心不禁微微一抖,他不明白一個這麼年輕的女子怎麼會有這樣一雙眼睛。
  
  收回視線,顧雲背過身去,看著他們背著裝備遠去的背影,淡淡地繼續說道:「我也心疼他們,但是只有現在讓他們多流汗,以後執行任務的時候才能少流血。所以——不能心軟!」
  
  她說得很用力,余石軍聽起來卻覺得心頭一暖,大聲而堅定地回道:「我明白了。」
  
  昨晚早間訓練科目,眾將已經快要四肢麻痺了,尤其是剛才他們最為鄙視的蛙跳,五百個做下來讓他們走路腳都會軟。好在顧雲沒有繼續危難他們,按照計劃表的安排,讓他們回去用早飯。
  
  平日裡練兵的時候,都是先用了早飯才開始的,現在被狠狠地操練一輪之後,他們只覺得四肢沉軟,除了想喝水,什麼也吃不下。顧雲與他們一同用早飯,看著他們吃得這麼少,也沒說什麼,自顧自地吃了三個饅頭,喝了一大碗粥。
  
  飯後,一行人再次回道樹林裡列隊的時候,發現地上分門別類地堆著各種各樣的兵器,粗略地看一眼,有弓、弩、槍、刀、劍、矛、盾、斧、鉞、戟、鑭、鎬、叉、錦繩套索等等,可說是十八般兵器樣樣不缺。每一項兵器前面還站著一個人,只不過高矮胖瘦什麼樣的都有,居然還有一個看起來五十出頭的乾瘦老人。
  
  顧雲第一眼看見他們的時候也是一愣,她讓余石軍找軍中各項兵器耍得最好的人出來,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奇特,果然是各有所長。
  
  輕咳一聲,顧雲叫道:「余石軍,讓他們抽籤分組。」
  
  「是。」
  
  按照抽籤的結果,十人一組分成了十三組,還有一組只有八個人。等他們按照分組站好之後,顧雲才說道:「你們來自夙家軍中不同的兵種,自己常用和熟悉的兵器或許耍得有模有樣,但是這樣遠遠不。我要求你們任何兵刃都必須會用,而且要用好!」
  
  「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手中很有可能沒有兵器,如何從敵人手中奪得兵刃,奪了兵刃之後怎麼才能更好地為我所用,這是最近五天你們主要的訓練方向。我給你們五天時間去摸索和練習,五日後,有一場考核,總分最低的那一組,每人扣十分,另外,十個人中,只要有一個人考核不通過,這一組同樣要全組扣十分。」
  
  總分最低的一組扣分他們沒什麼可說的,但是為什麼有一個人不通過,同組也要扣十分?
  
  顧雲從一張張暗沉的臉上看到了抗議和不服氣,不過鑒於剛才她說的紀律,沒有人敢問出聲,只是悶悶地去選擇兵器,眼光在本組成員裡來回掃視,與劉星同組的人顯然更加氣憤,因為他們都看見了,他是「作弊」才能通過了,根本沒有能力,所以和他分在一組,注定吃虧。顧雲這麼做是為了提高他們的團隊協作能力,可惜目前這些人還沒有這個概念。顧雲也不多說,冷聲下令道:「分組練習。」
  
  「是。」
  
  按照分組,每一組都先學習一種兵器,半個時辰換一次,輪番上陣。顧雲讓他們這樣學習的原因是為了考驗他們瞬間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而且一組之中,一定有一兩個人本來就比較熟悉某項兵器,使起來會更順手,學得也更快,如果他們懂得互相協作、相互教導,還是有機會取勝的。
  
  可惜不是每個人都能明白顧雲的用意,這樣輪番,一個時辰之後——
  
  「停!」顧雲低吼一聲,眾將停下手中耍得虎虎生威的兵器。顧雲走到一名壯碩的將士身旁,冷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練鑭。」將士回答得理所當然。顧雲狠狠地咬了咬牙,怒道:「我所說的會用,是要瞭解這項兵器的特點、強項,怎麼用才能發揮它的最大殺傷力!每一樣兵器都當成刀一樣來揮舞,這並不叫會用,懂不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是不是!叫他們學用兵刃,他們倒好,只要是短的就給她當刀使,長的就給她當槍使!如果這麼簡單她還費勁找人叫他們幹嗎!
  
  被看出來了,不能再偷懶使詐,眾將心裡哀號,嘴上還是齊聲吼道:「是!」
  
  「再來!」顧雲大吼一聲,「誰再渾水摸魚就給我滾到一邊蛙跳一千下!」蛙跳一千?那簡直生不如死!
  
  一時間,偌大的樹林再次熱鬧起來,兵器相交的聲音匡匡作響,雖然招式生疏狼狽,卻沒人敢耍歪腦筋。顧雲深呼吸一下才緩解了胸腔的不適,果然吼也是很費力的。
  
  遠處,一名家僕小跑著朝這邊過來,在顧雲身邊低聲說道:「青姑娘,樓夫人來了。」
  
  晴?她來幹什麼?想了想,顧雲說道:「讓她等一等。」僕人點點頭,正要回去,跟上來的余石軍說道:「頭兒,您去吧,我看看就行了。」
  
  顧雲靈眸微閃地看向他,沒等她說話,余石軍拍拍胸脯,保證道:「您放心,我絕對不會手軟。」說著,手還故意捏成拳。顧去失笑,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老實很多的將士,才點頭說道:「好吧,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
  
  余石軍立刻回道:「絕對不會!」
  
  顧雲丟下一個「看你表現」的眼神,轉身和家僕一道離開了樹木,背後不時還能聽見余石軍嚴厲的低吼。她的唇角不自覺地輕輕揚起,軍人果然都很可愛。
  
  顧雲趕回倚天苑,就看見卓晴正悠閒地坐在石凳上,桌上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旁邊還有一碟糕點。她一隻手托著腮幫,抬頭看著吊在樹上用來練習引體向上的橫木,另一隻手拿著糕點,慢條斯理地往嘴裡送。看她愜意得讓人嫉妒的樣子,顧雲忍不住調侃道:「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卓晴朝院門看去,顧雲斜靠在門旁,雙和環在胸前,臉上揚著似有似無的笑容,一身黑色頸裝顯得她更加修長,如果不是配上她那張萌到不行臉,卓晴真想大叫一聲「好帥」!上次雲受傷一直躺著,她也沒注意,細看之下,青末這具身子似乎長高了不少,其實這也正常,青靈和青楓都是高挑的身材,沒理由唯獨青末是個矮子。
  
  將手上的糕點扔進嘴裡,卓晴笑道:「恢復得不錯嘛,虧我還這麼擔心你。」雲真是打不死的蟑螂,才大半個月,她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這是什麼話?顧雲走過去,沒好氣地回道:「你希望看到我要死不活的?」顧雲額頭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這大秋天的還會出汗,她一定又在折騰自己了。卓晴哼道:「雖然你身體底子不錯,但是也別太拼了。」
  
  顧雲笑笑,沒接她的話茬,問道:「找我什麼事,說吧。」
  
  「沒事不能找你?」這女人就會岔開話題。抓起一塊糕點,絲毫不顧忌形象地整個扔進嘴裡,顧雲口齒不清地回道,「我一向不自戀。」會在蜜月期來工她,總不會是為了閒聊磕牙吧。
  
  白了她一眼,卓晴正色道:「青楓前兩天生了個兒子,你知道了吧。」
  
  「嗯。」隨意地點點頭。
  
  「是早產。」
  
  「有隱情?」晴會特意強調,十有八九這早產背後必有隱情。
  
  果然,卓晴點頭回道:「她是人階梯上摔下來才會早產的。」
  
  顧雲冷眉輕揚,「查出是誰幹的了嗎?」
  
  卓晴低歎道:「哪這麼容易。她生的是兒子,日後的危險只怕會更多,我聽說燕弘添到現在子嗣都很稀薄,大多都是夭折了。」後宮裡的事情,她並不太懂,上次入宮一次就差點沒命,青楓在裡面生存,實屬不易。
  
  「我們能幫她什麼?」後宮發生的事情即使她有心幫青楓查證,也沒有那個資格插手。
  
  卓晴搖頭,「我們不行,樓夕顏和夙凌可以。」她和雲能過現在比較自我的生活,其實不過是仰仗樓夕顏和夙凌的庇護,要幫青楓,她們沒有這個能耐。
  
  顧雲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麼,卓晴繼續說道:「只有樓家和夙家站在她身後,才能保住她和那個孩子。」
  
  「你,想要我怎麼做?」
  
  「說服夙凌,以將軍府的名義給剛出生的皇子送一份大禮。」她已經和夕顏結婚了,群臣自然知道她和夕顏是站在青楓身後的,但是目前雲和夙凌的關係未明,送上這份禮,其實也不能說明什麼,只是讓那些幕後黑手忌憚幾分,希望這樣能為青楓和她的孩子爭取到活下去的空間。
  
  晴的意思地瞭解,雖然宮闈之事她素來不懂,但也明白一國將軍公開支持某一個皇子代表著什麼意思,這麼做或許保住了青楓,卻有可能給夙凌帶來麻煩。抬頭看向卓晴,顧雲為難地說道:「我沒有把握。」
  
  輕拍了一下顧雲的肩膀,卓晴輕鬆地笑道:「樓夕顏那裡我已經說好了,你只管和夙凌提一提,不行就算了,不用勉強。」她心裡憐惜青楓,但是更在意顧雲,希望這事不會成為她和夙凌之間的疙瘩。
  
  「嗯。」顧雲輕點了一下頭。
  
  看看天色已經是正午了,卓晴起身,說道:「我走了,你注意休息。」
  
  「嗯。」顧雲也要起身送她,卓晴按著她的肩膀笑道:「不用了,墨白在外面等我,我自己回去行了。」
  
  「好吧。」顧雲也沒有再堅持,看著那道飄逸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她心裡有一種怪怪的感覺,晴已經很好地融入了這個時代,她現在考慮事情的身份和角度,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晴了,她是丞相夫人,是青楓的姐姐。
  
  那她呢?她這麼熱衷於練兵、破案,是不是因為只有在那個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是原來的顧雲,那種生活才是她以前熟悉的,她還是很想回去的,是嗎?
  
  今天與晴的一番談話,讓她的心思有些散亂,顧雲走到草地上躺下,雙手枕在腦後,直直地盯著頭頂茂密的樹冠,背後是軟軟的草墊,剌得背後有點癢,卻很舒服,陽光被樹葉剪切成無數光線,斑駁地落在身上,眼睛正好被一束光線直射著,她也不遮,眼前一片白茫茫,猶如此時她的腦子。
  
  顧雲有些抽不懂自己了,她想回去了,一直想!但是為什麼在這一刻,她會有些遲疑,這裡沒有什麼讓她留戀的東西,不是嗎?似乎從她中了一箭之下,一切就變得不太一樣了,他以為不一樣的只有夙凌,原來她也開始變了嗎?
  
  一道陰影擋掉了刺眼光線,顧雲看到了一隻大手遮在她眼前,十指和掌心有著厚厚的繭,乾淨而寬厚,顧雲有一瞬間恍惚,想伸手抓住這隻手,而她也這麼做了,同時耳邊響起了一道低沉的輕哼,「想什麼這麼出神?」
  
  手中握著大手很溫暖卻不柔軟,似乎每一個關節都蘊藏著力量,在她抓住它時,明顯的感覺到它僵了一下,耳邊的輕哼適時的喚回了她的神智,側頭看去,就看見夙凌坐在她身側,而她正在抓著他的手!快速地放開夙凌的手,顧雲倏地坐直身子,尷尬不足已形容她現在的感受,尤其是在那雙黑眸深沉的注視下,她的心跳動得異常快速。
  
  夙凌惘然若失地收回了手,她指尖的溫暖似乎還殘留在手心,他現在後悔剛才為什麼沒有抓緊她的手,讓她溜了。
  
  「在想什麼?」她剛才迷茫地注視著天際,似乎隨時要消失在細碎的陽光中,那種迷失的神情,看得人心會隨之發酸。
  
  顧雲微低著頭,慢慢地平復下雜亂的心緒,想起晴的托付,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說,只能低聲回道:「沒什麼。」
  
  說謊!她或許能敏銳地辨別出別人表情下隱藏的情緒,卻不是個善於偽裝自己的人,如果不是發生了什麼讓她極度困擾的事情,像她這樣堅定的人怎麼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如她剛才一般,舒服地躺在草地上,彷彿是和她耗定了的樣子,夙凌繼續追問道:「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吞吞吐吐可不是你的風格。」
  
  顧雲微愣,失笑問道:「在你眼中,我應該怎麼樣?」
  
  大笑一聲,夙凌毫不留情地說道:「張狂到近乎囂張。」
  
  有嗎?不知道是誰動不動就大吼大叫,要不是她的骨頭夠硬,手都不知道被他捏斷幾次了!就連現在平躺在草地上,也沒有顯得溫和些,仍是這樣霸道獨裁的樣子,顧雲回敬道:「彼此彼此。」
  
  夙凌也不否認,低沉的聲音仍是不放棄地問道:「還是不願意說嗎?」
  
  斂下唇角的笑,顧雲思索了一會兒,夙凌也難得地沒有再逼問她,良久,顧雲才低聲回道:「剛才我姐來找我。」
  
  夙凌也不打斷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她懷疑青楓——」停頓了一會兒,顧雲訕笑著解釋道:「我們家姐妹之間有時候習慣互叫名字。」叫晴姐姐她已經很為難了,再讓她叫一個比她實際年齡小很多的人為姐姐,她真的不太習慣。
  
  夙凌點點頭,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顧雲繼續說道:「懷疑青楓早產是有人故意為之。」
  
  夙凌緩緩坐直身子,黑眸微斂,仍是沒說什麼,顧雲只能繼續說下去,「燕弘添對她的興趣不僅不能保護她,反而給她帶來很多的麻煩,她這次生下來的是個皇子,只怕她不僅俁不住這個孩子,連自己的小命都會一起搭進去。」
  
  說到這裡,顧雲停了下來。思索著應該怎麼繼續接下來的話題。
  
  夙凌看她一臉凝重,低笑道:「皇上沒有你們以為的那麼無能,他若是想要保護青楓,誰也傷不了她。」
  
  顧雲可不這麼想,冷哼道:「問題就在於你們那位皇上是不是真心想要保護青楓,還是說,女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在他眼中根本無傷大雅,不過是生活調劑而已,死一兩個女人對他來說,根本無所謂?我可是聽說他的孩子不少都夭折了,難道都是天災?」她從來都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世上有這麼多意外。
  
  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皇上的心思少有人猜到,或許也只有樓夕顏能窺視一二。
  
  顧雲沉默地坐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夙凌一向冷傲的薄唇輕揚,笑道:「明日,我讓任送一尊金鑄睚眥給剛出生的皇子,算是將軍府的賀禮。」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苦惱了。青楓是她的姐姐,她想讓他幫青楓和那剛出生的孩子,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睚眥?」顧雲一時沒反應過來。
  
  「睚眥用是龍之九子之一,平身愛殺戮,所以多被安在兵器上用以威懾敵軍。」
  
  聽了夙凌的解釋,顧雲的眉頭非但沒有舒展,反而越皺越緊。夙凌靠著管穹岳三分之二的兵權,送這樣代表著戾氣的神獸給一個皇子,眼明人一看便知其中深意,若是讓有心人士借題發揮,惹惱了性情暴虐的燕弘添,那豈不是給將軍府找了一個大麻煩?顧雲搖頭,回道:「你寧產做未免太過明顯,萬一落人口實……」
  
  「你這算是在為我擔心?」夙凌不等她說完,語氣甚至可以看得上急切。
  
  顧雲語塞,迎視著對面過於炙熱的目光,眼神也開始飄忽起來,「我是在為將軍府裡上上下下擔心!」
  
  顧雲的回答雖然差強人意,但侷促的表情還是讓夙凌心情稍稍好轉,她總算還是感覺垤他的情意了吧?
  
  「你放心吧,皇子本來就是龍之子,而將軍府也是重武輕文之地,送睚眥並無不妥;再則,皇后家族的勢力已經夠強了,如果太子之位再落入其囊中,這江山恐怕就要易主了,我和樓夕顏支持青楓,正好可以平衡其中的利害關係,皇上只會樂見其成,你無須擔心。而且——」夙凌停頓了一會兒,話鋒一轉,「樓夕顏都出手了,我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樓夕顏都出手了,我沖不能袖手旁觀——顧雲默念著這句話,臉越發地燥熱起來。樓夕顏是晴的丈夫,幫忙理所當然,他不能袖手旁觀,是要要說明什麼呢……
  
  這算是變相表白?顧雲顯然沒有應對這種狀況的經驗,支支吾吾地回道:「其實,你沒有必要對我這麼遷就。」
  
  說完這句話,顧雲忽然又覺得不妥,她這麼說,是想要夙凌怎麼回答?若他真的對她有意,這不是再逼他表白嗎?
  
  一種欲哭無淚又緊張萬分的心情讓她乾脆垂下頭。眼不見為淨,現在最好也一併聾了,一了百了。
  
  其實這一刻不僅顧雲懊惱,夙凌也有些懵,他活了這麼多年,生命裡少有女人出沒。若是以前,別說表白,就是和女人多說幾句,他都會覺得煩厭,甜言蜜語他是絕對不會說,現在面對這樣的問題,他也不知道下一句應該接什麼更好,最後,悶悶地丟出一句:「我願意!」
  
  我願意?顧雲一怔,抬頭愣愣地看著夙凌。
  
  願意什麼?願意遷就她嗎?這話怎麼有點怪異!兩人就這樣大眼合格小眼地看了好久。
  
  顧雲睜著一雙大眼盯著他,夙凌的心一緊,也覺得剛才自己的回答很拙劣,黝黑的膚色下泛著暗紅,好在並不太明顯。心裡明明緊張得要死,臉上卻是一副別人欠了他幾十萬的樣子。顧雲撲哧笑出聲來,想不到他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這一笑也打破了剛才曖昧的氣氛,顧雲笑得有些誇張,夙凌的臉色這次是真的暗了下來。
  
  輕咳一聲掩下笑意,顧雲趕緊岔開話題,「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被顧雲剛才那一笑激怒,夙凌冷哼道:「第一天練兵,我回來看看,沒想到教頭偷懶!」
  
  「我——」顧雲本來想解釋,可是轉念一想,確實是自己擅離職守在前,錯了就是錯了,沒有什麼可解釋的,顧雲正色道,「對不起,不會再有下次。」
  
  隨口一說不過是想逗逗她,誰知她當真了,夙凌急道:「我逗你而已,你可不要當真!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要練什麼,安排下去就行了,也不用凡事親力親為。夙凌軍幾十萬大軍,練兵我也沒有次次到場的。」
  
  顧雲仍是一臉嚴肅,沉默無語。夙凌更是急了,「你聽見我說的話沒有?」
  
  顧雲起身,拍拍脫衣服和頭髮上的草屑,一副完全沒聽見他說什麼的樣子,更別說回應了。生怕她太拉,把剛剛好一些的身體再次累垮,夙凌習慣性地低吼道:「這是軍令!」
  
  顧雲拿著一節枯草,唇邊揚起戲謔的笑容,不輕不重地問道:「是誰囂張,夙大將軍?」
  
  常年待在軍中,下令已經習慣了,一急就脫口而出,夙凌有些尷尬,臉色自然是非常難看。
  
  虎鬚偶爾拔一拔就好,待會兒他惱羞成怒,她還得收拾殘局,顧雲笑道:「午飯裡間馬上就過去了,夙將軍要不要去看看你的將士操練得如何?」
  
  夙凌依舊坐在地上,鷹眸直直地瞪著顧雲。
  
  顧雲挑眉輕笑,「不去?」
  
  夙凌無奈地起身,「走吧。」
  
  兩人並肩走向後山,一路無語。顧雲暗暗咬唇,誰來告訴她,以後她要怎麼和他相處才不彆扭?
  
  走到訓練場地,只看到一群壯漢直直地躺躺在地上,隨處可見的兵器散落一地,每個人都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一樣,有些人雙目緊閉著,有些人睜著眼直直地看著頭頂上的樹叢,眼睛裡皆是虛空。
  
  夙凌輕輕揚眉,似笑非笑地問道:「這就是你研究出來的新練兵方式?」敢情他是誤會她了,她在倚天苑裡躺著發呆,將士們在樹林裡發呆?
  
  顧雲只覺得火苗由心底直躥上腦門,怒吼聲也穿破雲霄,「余石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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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6: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盛怒之下
  
  顧雲的怒吼聲震醒了不少閉目養神的將士,朝她所在的地方看去,就看到夙凌高大的身體微我地立在那裡,只要是看見他的將士皆是一臉驚慌加敬畏的表情,他們迅速從地上爬起來,直挺挺地站好。旁邊的人感覺到有動靜也抬頭看去,看清是夙凌,幾乎是瞬間就一躍而起,倦容一掃而空。
  
  余石軍坐靠在一棵大樹旁休息,遠遠地就看見了顧雲和夙凌的身影,她河東獅吼的同時,余石軍也已經跑到她面前,「是!」
  
  有地興奮地看向她身後夙凌,余石軍恭敬地叫道:「將軍!」他是夙統領的副將,一般少有機會能與將軍接觸,將軍這次竟親自前來,可見他對這支隊伍十分重視。
  
  夙凌輕點了一下頭,永遠嚴肅的表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他們在幹嗎?」
  
  余石軍只顧著觀察夙凌,沒注意到顧雲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陰沉來形容了,於是如實回道:「休息。」
  
  休息?冰寒的眼刀直射而來。余石軍後知後覺地看向顧雲冷冽的臉,心下一顫,趕緊回道:「現在還沒到未時!」
  
  顧雲冷眉微皺,「你的意思是說你們用了午飯的就到這兒休息,等著未時開始訓練?」如果他們回到營地用飯,大可以在營房裡休息半個小時,再過來集合,犯得著一身狼狽地癱在地上?
  
  余石軍解釋道:「他們沒回營地用午飯。」
  
  「為什麼不吃?」早餐已經不怎麼吃了,中餐居然也不吃嗎?
  
  「練了一個早上兵刃,將士們已經累得動彈不得,反正是午休時間,我就沒有強迫他們回營。讓伙房遞了兩筐饅頭和水過來,吃了讓他們能休息一會兒。」說完,余石軍像是要保證什麼一般,急道,「從早到晚在訓練時間我絕對沒有對他們手軟!」
  
  敢情他們以為用餐時間就是自由休息時間,可以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顧雲怒極反笑,「喜歡吃饅頭是嗎?很好!」她唇角的笑容不僅讓余石軍看得抖了一下,就連夙凌也覺得莫名的背脊微涼,尤其是那句「很好。」
  
  抬頭看了看天色,顧雲冷聲說道:「現在未時已到,列隊!」
  
  「是。」余石軍轉身走到已經起身肅立的將士中間,叫道,「列隊!」
  
  一百餘人動作迅速而敏捷地列隊完成,精神飽滿得就像打了雞血。如果不是他們的衣服上滿是塵土頭髮上也還纏著塵土,顧雲會以為自己剛才看花了眼。
  
  側身看向身旁的夙凌,顧雲問道:「附近有河流嗎?」
  
  「有。城北五里就有一條碧水河。」夙凌鷹眸微瞇,暗暗觀察著她的臉色,可惜已經平復了怒火的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一時間看不出她想幹什麼。
  
  「余石軍。」顧雲大喝一聲。
  
  「是。」余石軍小跑過來,顧雲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余石軍臉上出現了片刻的疑惑,不過很快恢復如常,回道,「我立刻去準備。」
  
  掃了一眼忽然間士氣大振的將士,顧雲冷聲問道:「不會游泳的出列。」
  
  穹岳國土很廣闊,大部分是內陸,只有一面臨海,不會游泳也沒有什麼奇怪,好在這些精英們沒有一個出列的,顧雲滿意地點點頭,說道:「每人負責重二十斤沙袋,跑步前往城北五里外的碧水河。」
  
  「是。」雄壯的低吼聲把樹上的鳥兒震得在林間亂竄,顧雲忽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對著綁好沙袋的將士揚揚手,朗聲說道:「出發。」
  
  跟在隊伍後面走了幾步,顧雲回頭對夙凌問道:「你是要一起去,還是忙自己的事情?」
  
  夙凌本來沒打算一直看下去的,但是又抗拒不了她的邀請,「我下午沒事,正好看看你是如何練兵的。」
  
  顧雲點頭,忽然又想起什麼,提醒道:「你不要忘記答應我的事情就行。」
  
  在如何訓練士兵的問題上,她說了算,他不能干涉她。想起剛才余石軍對她畢恭畢敬的樣子,夙凌調侃道:「你在軍中威信不低。」一個早上就能把他手中的精兵練得躺下,她的手段不弱。
  
  顧雲白了他一眼,回道:「比起你差遠了,我目前不過是狐假虎威而已。」夙凌在軍中的地位,沒人能撼動,而她也沒打算撼動他的位置。
  
  夙凌沒想到她會如此坦然,笑道:「你不像是這麼沒有自信的人。」
  
  顧雲大方地回道:「我自信但不自負,走吧。」
  
  兩人並肩走到校場外,夙凌牽過一匹純黑的駿馬,翻身上馬,朝顧雲伸出手。午後的日光還是很耀眼,陽光從頭頂上照下來,顧雲微微抬頭,幾乎睜不開眼,看不清日光下他俊朗的臉,只看到一隻大手伸到她面前。陽光下,掌心和指腹上的粗繭更加清晰。顧雲想到在倚天苑時,自己抓著這只和,那種溫暖而有力的觸感,竟又開始恍惚起來。
  
  顧雲低著頭站在那兒,不說話也不上馬,夙凌低聲說道:「上馬。」
  
  直到耳邊響起低沉的男聲,顧雲才猛地回過神來,懊惱不已,她今天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是一雙手而已,她幾時變得這麼敏感了,看看身邊也沒有其他馬匹,顧雲一咬牙,搭上夙凌的大手。
  
  夙凌力氣很大,顧雲只覺得一股力量將她往上提,腰間忽然一緊,她已經被夙凌固定在了馬背上。
  
  鬆開環在她腰上的手,夙凌只說了一句:「坐好。」便策馬而去。
  
  馬跑得很快,風呼呼地從耳邊劃過,身旁樹木不斷地在倒退,顧雲微低著頭,她知道自己的心理發生了變化,面對他的時候她似乎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自然。就像此刻,她坐得很直,因為背後就是他溫暖起伏的胸膛,顧雲鄙視自己,她不是一向自認灑脫,做事也絕不拖泥帶水,夙凌喜歡她、很明顯,她看出來了,那麼自己喜不喜歡他?給個痛快,省得兩個人都這麼尷尬!
  
  顧雲還在捫心自問,韁繩忽然一緊,馬停了下來,他們到了。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懊惱沒有能想出個結論,總之顧雲逃也似跳下馬背。夙凌盯站那道急於逃脫的身影,剛毅的唇角越揚越高,她也並不是那麼遲鈍嘛。
  
  余石軍早就已經在岸邊等著他們,腳邊放著一張長長的漁網,身後還停泊著兩隻小木船,四名小將穩穩地站在船上,一看就是踏浪行船的好手。
  
  顧雲瞇眼看去,這條碧水河比她想像的要寬,大概有七八十米的樣子,而且水流很急,泛起的波紋在陽光照射下,異常刺眼。
  
  「把網拉上,攔在下游。」只要不去想那些複雜的男女關係,顧雲的腦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好用。在夙凌和余石軍疑惑的目光注視她,指揮著兩隻船拉著漁網橫在河流的下游。
  
  漁網弄好才一會兒,百餘人也陸續到了岸邊。顧雲沒理他們,對著四名小將說道:「你們幾個,駕船到河中心,等會兒誰支持不住了就把人撈上來。」
  
  「是。」四人愣愣地點頭,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她身後的鬥士個個體格都彪悍,身上背著那麼沉的沙袋,應該跑了很遠吧,就只是呼吸沉重,臉色有些潮紅而已,他們這個樣子,隨便游一兩個來回也沒事吧!
  
  四人面面相覷,卻又不敢搞命,划著船到了河中心。
  
  顧雲回過身,將士們已經列隊站好,因為夙凌的到來,他們都異常興奮,顧雲也不囉唆,直接說道:「今天下午的體能訓練主要訓練你們的耐力,游泳的技術和速度。從這邊過去,摸到河對岸再返回算一個來回,待會二十人一組,一共游十個來回,每個來回最後一名將被扣除十分,最後能完成十次來回的算通過測試,通過沒加分。至於那些被扣分的人自己到岸上蛙跳,直到所有隊員測試完才能停下來。」
  
  顧雲越往一說,眾將的臉色越沉,按她的意思。一個下午下來,注定有一半以上的人要被扣十分,而且被扣分的人所受的懲罰,遠遠比堅持下來的人要重,二十人一組,七組十個來回,游完少說也要兩個多時辰,第一組被刷下來的人豈不是要蛙跳兩個多時辰?
  
  額頭上的冷汗開始一滴滴往下淌,都在暗暗祈禱自己不是第一組,他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顧雲的語氣倒是很輕快,「聽明白沒有?」
  
  深吸了一口氣,眾將齊聲回道:「明白!」
  
  回答完,將士們開始解身上的沙袋,做下水前的準備,顧雲清冷的聲音冷冷地說道:「誰讓你們解下沙袋的?」
  
  不許解沙袋?這沙袋足足有二十斤!入水之後會變得更沉,腰上腳上都掛著沙袋,讓他們怎麼渡河?
  
  聽了顧雲的話,夙凌的臉色雖然沒變,心裡卻開始擔憂起來,夙家軍中基本沒有水師,唯一一支萬人水師常年駐紮東面臨海,這些精兵會游泳,但泳技絕對不可能多高,不綁沙袋都不一定能完成十個來回,更別說還吊著二十斤的沙袋。
  
  即使心中為這些將士們捏著一把汗,夙凌仍是一句話也沒說,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他現在明白那條攔在下游的漁網是幹什麼用的了。
  
  顧雲根本沒有給他們反駁和申訴的機會,嚴厲的聲音已經再次響起,「繫緊沙袋,第一列準備!」
  
  顧雲重新排列過隊形,按照高矮順序排列,第一列就是相對精瘦一些的人,劉星、冷蕭、石虎都在第一列。
  
  「出發。」將士們心裡固然是哀號不斷,下水的動作卻絲毫沒有遲疑,因為誰也不想落在後面,成為既被扣分,又要蛙跳兩個時辰的人。
  
  顧雲宣佈的規則是殘酷的,即使這一組每個人都很快,但是仍然會有最後一名,第一個來回之後,被淘汰的是劉星。
  
  沮喪地爬上岸,劉星堵著一口氣,不用顧雲多說,自個兒在岸邊蛙跳了起來。顧雲暗自搖頭,團結和小聰明讓他如願進了這支隊伍,不過按照他的體格,顧雲擔心沒到十天,他那一百分就見底了。
  
  視線轉回來,第二個來回已經結束,不可避免地有人加入劉星的隊伍。幾個回合之後,偌大的河面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漸漸拉開,顧去看著他們漸游漸緩的動作,大聲吼道:「游快點!磨磨蹭蹭的幹什麼?」
  
  一直心驚膽戰地觀察河面的余石軍忽然低聲說道:「好像有人溺水。」
  
  顧雲瞇眼看去,河面上確實有一個身影在撲騰,估計是體力不支,或者腳抽筋了,顧雲朝著河岸中心的船隻揮揮手叫道:「救人。」
  
  船上的小將趕緊將船划過去,他們終於知道為什麼要在中心等著救人了,十個來回,還要在身上綁沙袋,天哪,那樣的練兵方式太瘋狂了!
  
  溺水的將士看起來很年輕,也就二十出頭,因為救得及時,他沒灌幾口水,就是一直抱著腳,臉上皆是痛苦的表情。
  
  一名將士把船往岸上劃,另一名將士趕緊幫他揉腳,游泳的時候腳抽筋還算是正常的,平時有人抽筋,揉一揉就會好,但是這名將士揉了很久,腳像石頭一樣,神色也越發痛苦。小將緊咬著下唇不敢叫出聲來,但是扭曲的臉一再顯示著疼痛。
  
  顧雲走到小將面前,對余石軍低聲說道:「讓開。」
  
  余石軍回頭看了看顧雲一眼,鬆開手退了一步。
  
  「扶著他的肩膀。」
  
  余石軍抓住小將的肩膀,顧雲抬腳就朝他腳心狠狠踢過去,每一下都砰砰作響,踢完還不過癮,她還用腳在小將小腳上踩來踩去,小將的臉色越發青了。
  
  岸邊的將士直直地盯著顧雲,知道的人明白她是在給小將放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要廢了他的那條腳。
  
  他們的肌肉已經緊張了一天,又重複著單一蹬腳動作,再加上河水冰冷,腳部的肌肉估計和石頭差不多,揉是揉不散了,只能用踢的。身後一道道灼熱的視線顧雲當做沒看見,又踢又踩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半蹲下身子,用手握住他的腳,慢慢地往他身體的方向壓,另一隻手在他的小腳上用勁地揉搓。夙凌看著他們,眉頭微皺地走過來。因為他的靠近,小將緊張地屏住呼吸。僵硬的肌肉慢慢地鬆弛下來。顧雲低聲問道:「怎麼樣?」
  
  小將在夙凌強大的氣場下回過神來,動了動剛才還抽痛不已,現在已經好多了的腳,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我沒事。」這位將軍夫人或許只是看起來嚴厲而已吧,畢竟是女人,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他心中的感慨在下一刻被顧雲的一句話擊得粉碎。
  
  顧雲起身,冷聲說道:「沒事了就起來蛙跳。」
  
  還要蛙跳?他的腳現在還疼著呢!顧雲冷眼看著他,小將心裡把顧雲狠狠地咒罵了一頓,嘴上還是只能回道:「是。」他收回剛才的話,這個女人根本就是鐵石心腸!
  
  小將一邊揉著腿,一邊跟上前面已經跳了很久的將士,艱難地一步一跳起來。
  
  陽光明媚的下午,美麗的碧水河畔,渾身濕漉漉的壯漢一字排開,如青蛙一般,在岸邊艱難地跳著。而本該是碧波蕩漾的河水裡,一個個死命撲騰的身影看起來格外扎眼,守在漁網邊上的小船還時不時地撈起幾個體力透支的將士。景象十分慘烈。
  
  夙凌雙手環在胸前,面色凝重地說道:「你確定這樣練一個月下來,還能剩下一百人?」看她下午的行事風格,早上的兵器練習估計也很慘烈,不然也不至於讓他們倒地就睡,第一天已經這麼嚴苛,一個月之後估計沒被她扣完一百分的人不會超過五十個。
  
  顧雲不為所動,微低的聲音聽起來冷硬無情,「不能堅持到最後,說明他們根本不能勝任以後的任務,如果一個不剩這支隊伍就解散,我不想給他們收屍!」
  
  夙凌心一震,側頭看去,她盯著湖面的眼無比專注,而且堅定異常。
  
  第一組的十個來回終於游完了,剩下來不到六人。他們還癱在岸邊動彈不得,顧雲已經說道:「第二組!出發。」後面幾組的情況沒有比第一組好多少,能完成十次來回的人不多,岸邊蛙跳的隊伍倒是越來越長,而最前面的劉星已經快哭了,每跳一下雙手都要撐一下地面,臉色漲紅得幾乎成了豬肝色,滿臉的水漬不知道是汗還是淚。
  
  顧雲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厲聲喝道:「不許停,繼續跳!」顧雲的聲音在此刻聽起來簡直就是魔音繞耳。士兵們每跳一下就咒罵她一次,這是他們還能堅持下去的原因吧。
  
  太陽漸漸西沉,七組終於全都比完。「停。」顧雲一聲令下,長長的河岸線上,趴倒一片。
  
  最後一組的人暗暗慶幸,可惜,顧雲並不打算放過他們,「最後兩組被扣分的人待會兒蛙跳回營地,如果不能完成就再扣十分。」
  
  無視所有凌厲的眼刀,顧雲大聲叫道:「列隊。」
  
  這是有史以來最慢一次集合,有些人甚至是走三步爬一步地回到隊列裡,一向挺拔的身姿此刻也佝僂得形同老叟。顧雲沒再苛責他們的站姿,只是對著身旁的余石軍說道:「記好哪些人被扣了十分,分數扣完了,就立刻讓他們走人。」
  
  余石軍無奈地回道:「是。」他很懷疑,這些人明天還能訓練?
  
  「列隊回營,半個時辰後在營房等我。」
  
  還沒完?所有人都崩潰了,她還想怎麼樣?
  
  顧雲迎視著一雙雙驚詫、痛恨、欲哭無淚的眼,回道:「想退出的可以不用來。」
  
  第一天就自動退出,他們以後還怎麼在軍營裡混!恨不得把顧雲大卸八塊,卻又不得不聽她的命令,這些曾經馳騁沙場的名將們心裡那個憋屈窩囊啊!
  
  顧雲輕輕佻眉,說道:「還不走?半個時辰可不是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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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6:15 |只看該作者
  這女人太囂張了!他們倒是想快點走啊,但是此刻腳就像斷了似的,還不停地抖著。即使夙凌在場,極度疲憊的他們,也沒有力氣再裝出氣勢如虹的樣子。來時雄赳赳氣昂昂的百餘人,現在只能拖碰上兩條腿,慢慢地往營地挪,一路上還有一列「青蛙」陪伴。
  
  鷹眸微瞇,看著前面比老太太走得還慢的精兵們,夙凌忽然認真地說道:「韓束錯了,一個月之後,他們絕對不會叫你母夜叉,他們會直接說,你根本不是女人!」他以為她平日就已經算冷了,沒想到在訓練的時候,她簡直就是六親不認,殘酷絕情。
  
  早知道他不會說什麼好話,顧雲白了他一眼,「無聊!」沒再上夙凌的馬,而是獨自踏著餘暉往將軍府走去,五里路,半個小時就能走到了,她現在不想和夙凌離得太近,她需要一點時間思考。
  
  夙凌也沒強迫她上馬,牽著馬匹跟在她身後,看著眼前清瘦的背影,想到她剛才的舉動,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她是青末無疑,但是為什麼一個千金小姐會深諳練兵之道,會有這麼多古怪,細想之下又頗有用處的練兵之法?還有青靈,面對屍體平靜異常,就好像是再桂皮過的事情,驗屍之精準連單御嵐都不得不佩服。深宮之中,才貌兼備的女人多如牛毛,青楓一個殘顏女子,從無品的宮女到四妃之一的清妃,僅僅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其中的手段與謀略,也不是尋常女子所有。
  
  市井上關於青家三姝的傳聞,是世人誤傳,還是她們有意為之?兩人各有所思,快走到將軍府的時候,遠遠地看見夙羽從府裡出來,顧雲剛想開口和他打招呼,夙羽忽然轉過頭,快速地朝著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顧雲納悶地閉上已經張開的嘴。夙羽顯然看見他們了,為什麼還要走得這麼匆忙?顧雲低聲問道:「夙羽最近很忙?」
  
  夙凌臉色稍暗,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顧雲也沒太往心裡去,兩人一同進了府內,顧雲準備直接校場去軍營,卻在經過花廳前的院落時被叫住了。
  
  「丫頭!」夙晏手裡端著一碗東西,從花廳裡走了出來,他身後跟著笑瞇瞇的夙全和悠閒漫步的夙擎。趕到顧雲面前,夙晏興奮地把手中的東西送到顧雲面前,獻寶一般地說道:「丫頭,你可回來了!我又給你燉了湯,這次是靈芝老龜湯。」
  
  那碗黑漆漆的東西是靈芝老龜湯?顧雲想都沒想,直接回道:「我不喝。」
  
  跟上來的夙全彌勒佛一般的臉笑開了花,「都說了你那些東西人家不喜歡,吃了我那顆大補丸,根本用不碰上你那些湯!」
  
  「你少囉唆。」
  
  兩人又開始吵起來了,顧雲頭疼地輕撫額頭,這兩人一天不吵會死?正當她打算繞過兩人離開的時候,夙擎揚起淡若清風的笑容,說道:「我給你把把脈。」
  
  顧雲抬起的腳一頓,上次夙擎露的那一手內功讓她很是驚歎,對他也多了一份好感和信任,不僅如此,他在兩個喋喋不休的老男人面前還能淡定從容,實在讓她敬佩。顧雲沒有躲閃,抬起左手,伸到他面前。
  
  夙擎給顧雲號脈,夙凌瞪了兩個還在鬥嘴的老人一眼,兩人悻悻住口。
  
  夙擎的手指只在顧雲的腕間停留了一會兒便收回,說道:「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注意休息,多補補身子,一個月之後就能活蹦亂跳了。」
  
  夙晏趕緊趁機送上手中的湯碗,說道:「是吧,還是要補身體!快快,喝湯。」
  
  顧雲沒理會他,盯著夙擎笑得雲淡風輕的臉,追問道:「我現在可以開始做一些恢復體力的練習嗎?」
  
  夙擎輕捋著白鬍子,笑道:「可以,不過不能太操之過急。」在夙凌的瞪視下,夙擎依舊自如地笑著,完全沒把他利箭般的眼光當一回事,看了夙晏手中的濃湯,夙擎意有所指地說道:「喝些對身體有益的湯對你沒壞處,還有那顆大補丸,你要是吃了,能好得更快引起。」她的身體除了這次受的傷之外,還有更嚴重的內傷。按照她的脈息來看,她的身體並不算健壯,估計是這丫頭自己好強,不管身體受不受得了,就強行給身體增加沉重的負擔。好在冰煉一直在她身邊,以千年精魄記著她,才讓她那瘦小的身板擁有現在的力量,但是如果長此以往,不好好調理,補充元氣,只怕以後精氣要虛空的。
  
  如果能讓自己的身體恢復到之前的狀態,喝什麼她都無所謂。顧雲接過那碗黑黑漆漆的湯汁,一口飲盡,並不苦,但是也絕對不好喝,顧雲乖乖地喝了湯,最高興的莫過於夙晏了,他歡喜地笑道:「太好了!明天我再給你燉!」她太瘦了,趁著這段日子,一定要把她養得白白胖胖的。
  
  夙晏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夙全看不順眼,訕訕地說道:「天都黑了,先吃飯吧。藥湯還能當飯吃啊!」
  
  兩個人加起來都超過一百歲了,還喜歡互相鬥嘴,顧雲好笑地搖搖頭,說道:「你們吃吧,我要去軍營。」那群欠教訓的傢伙還沒懂得如何遵循時間表作息,她會讓他們印象深刻。
  
  顧雲說完朝著校場的方向走去,這次夙凌沒跟她一塊去,只是幽深的黑眸看著那道麗影遠去,眼中皆是複雜的光芒。直到顧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夙凌才緩緩收回視線。夙擎帶著幾分笑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認定是她了?」
  
  夙凌挺拔的背一僵,隨即又忽然低笑起來,平常冰冷的聲音難得輕快,「只有我敢要她吧。」
  
  夙擎失笑搖頭,凌估計不知道,他臉上的傻笑看起來燦爛得有些刺眼。
  
  營房膳房。
  
  飯桌旁,一個個疲憊的身影被迫坐得端正筆直,盯著顧雲的眼神裡充滿了戒備。他們現在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顧雲會給他們出什麼難題。
  
  「本來應該在晚飯後才來總結今天的表現,不過因為你們兩項任務都沒有完成,我現在給你們指出來,以後不允許再犯。」
  
  她要求的任務他們哪一項沒有做了?如果偷懶現在也不會弄得手腳都麻痺,她居然睜著眼睛說瞎話!顧雲話音才落,一雙雙本來已經滿是怨氣的眼更是迸射出凌厲的光芒。即使大多數人恨不得衝上去和她理論一番,但是又怕這樣給了她發飆的借口,於是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顧雲估計已經死了一千次了。
  
  無視那一雙雙虎狼般充滿戾氣的眼,顧雲繼續說道:「今天的早餐、中餐你們都沒有好好進食,為你們準備的食物只吃了不過一半的量,我給你們定下的訓練安排,每一項都要執行,包括用餐!每個時辰應該幹什麼,我已經說得很清楚,從這一餐開始,除非得到我的允許,否則每一頓都必須回營房用餐,伙房會將你們的食物一份一份地分好,你們必須給我吃完,剩下一粒米也得扣十分,聽明白沒有?」
  
  呃?她說的是用餐?將士們心頭的火氣是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嗤笑,練兵就練兵,她還管他們吃多少!餓了就多吃,不餓就少吃,她管得還真寬!在心裡把顧雲狠狠地咒罵了一番,嘴上還是不得不回道:「明白。」
  
  顧雲輕輕佻眉,這些人真有種,把口服心不服表達得淋漓盡致,生怕她看不見!很好,她喜歡真性情的人,不過喜歡是一回事,目前她不太爽又是另外一回事。
  
  顧雲嘴角揚起一抹讓在場眾人都起雞皮疙瘩的笑容,笑道:「讓伙房給他們上飯吧。」
  
  「是。」
  
  不一會兒,幾個老兵挑著幾個大筐進來,其中一個筐裡放著一堆像花盆一樣大的碗,如果那還能叫做碗的話。
  
  將「花盆」放到每個人面前,眾將面面相覷,接著其他的幾個筐也揭開了,幾個老兵拖著筐子,逐一給他們的「花盆」裡添東西。
  
  兩根黃瓜正好合適,三大勺米飯有點多,不過還能吃下去,半隻雞正好下飯,一勺青菜葷素搭配也不錯,八個雞蛋就有些誇張了,兩大勺鮮紅色的生牛肉是什麼意思?將士們看看面前已經堆得滿滿的「花盆」,再看盾顧雲笑得無比溫和的臉,他們肯定,她是故意整他們的,她就是想讓他們被扣分是吧?想都別想!
  
  洩憤一般地抓起筷子,低下頭,眾將士埋頭苦吃。在余石軍眼中,顧雲對他們已經很仁慈,起碼沒有叫他們吃蛇蟲鼠蟻,上次在雨林裡吃蠕蟲的一幕,實在叫他們現在想起來還噁心不已。
  
  顧雲走到最後的凳子上坐下,對余石軍招招手。余石軍走到她面前,顧雲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余石軍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顧雲低聲問道:「校場晚上有人嗎?」
  
  「一般沒有。」看她滿意地點頭,余石軍抱著幾分僥倖心理,問道,「今晚不用訓練了吧?」
  
  顧雲嚴肅地回道:「當然要。」
  
  她臉上明明白白地寫道「沒得商量」四個大字,余石軍即使心裡同情他們,也不敢在這時候撩撥虎鬚。
  
  「待會兒你去準備十四捆麻繩送到校場,讓他們吃飽之後休息一刻鐘在校場集合。」顧雲說得雲淡風輕,一直豎著耳朵偷聽她和余石軍對話的將士們不約而同地在心裡哀號,這女人絕對是惡魔,一天怎麼這麼漫長?
  
  不知道她晚上又會想出什麼招來,余石軍低歎一聲,回道:「是。」
  
  顧雲暗自好笑,他們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是要幹嗎,這些人真的欠教訓,她記得訓練安排表上寫明了晚上是文化學習時間,他們到底有沒有用腦記住?
  
  顧雲坐在那裡,等了好久,她在面前還是空空如也。顧雲盯著伙房的老兵,大聲問道:「我的飯呢?」
  
  啊?她要和他們一起用飯嗎?不僅老兵呆滯地立在那裡,不少將士都紛紛回頭看著顧雲,她也要吃生肉喝蛋漿?她不是為了整他們才叫他們吃的?顧雲一副理所當然等飯吃的表情,老兵傻愣愣地和顧雲對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有些倉皇地說道:「您稍等!馬上好!」
  
  顧雲豪爽地笑道:「和他們的一樣就行,份量減半。」
  
  「是。」老兵趕緊往伙房裡跑去,一個大姑娘練兵已是怪事,還和將士同桌共食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將軍的喜好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這一頓,將士們吃得很飽,正確的說法是吃到想哭,確實一粒米也沒剩下,不過他們很擔心,晚上的訓練會不會讓他們把吃得東西再吐出來?這不會是她另一種的折磨他們的方式吧?
  
  一群人在校場集合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四周插著火把。顧雲的腳邊是一捆一捆的繩子,手上還拿著一條三丈多長的麻繩,搖曳的燭光映照著她沒什麼表情的臉。
  
  將士們的心裡都在打鼓,其實她早點說今晚訓練什麼,就算再若,他們的心也會踏實些,她什麼都不說,反倒讓他們更加心驚。尤其是在他們四肢酸麻幾近僵硬的時候,這種折磨更讓人崩潰。
  
  他們想太多,顧雲站在那裡不說話,其實是在想待會兒先教他們結什麼結強比較實用,她在思考的時候,一般都面無表情。
  
  好不容易備受煎熬地度過了一刻鐘,顧雲終於開始說話了:「我先總結一下你們今天的表現。通過今天的訓練,你們應該知道,他們的體能有多差,以你們現在的體魄,不可能跟得上我後面的訓練項目,想要增強你們的力量和耐力,只有一個辦法,就是練。以一所有練習你們必須全力以赴,我說過我只要最優秀的人,我希望你們是。」
  
  做最優秀的人,曾經是他們要進這支隊伍的原因。但是現在他們心中多了另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被這個女人看扁!顧雲看了一眼地上的繩子,朗聲說道:「按照早上的分組站好。」
  
  隊形很快站好,顧雲對余石軍說道:「東西發下去。繩索一組一捆,紙和炭一人一份。」
  
  「是。」余石軍將繩索、紙和一個小塊炭分發下去,眾將更加疑惑,紙和炭要做什麼用?
  
  顧雲沒多浪費時間,握緊手中的長繩,說道:「繩索是最好用也是最常用的工具,通過結繩,能變換它的長短和用途,如果在野外,樹籐或者是布條都能結成長繩來使用。我今天晚上先教十種結繩結,如何解開這些結,你們必須學會,並且要能熟練應用,即使在完全黑暗的情況下,也要準確無誤地完成繩結,還要能解開它們。」
  
  原來今晚上要學的是打繩結啊!眾將心裡暗暗鬆了一口氣。顧雲輕輕佻眉,繼續說道:「明天晚上我要考試,回答不出來,回答錯誤都要扣十分,聽明白了嗎?」
  
  「明白!」又是扣分,他們已經麻木,不過卻不敢輕視,他們實在沒有多少個十分可以扣。
  
  「先說第一種,最簡單也是最常用的八字結。」顧雲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們做示範,「八字結包括八字環結、八字形結。」
  
  其實顧雲說得並不快,動作也很慢,盡量做到讓他們都能看清楚,還會手把手地給他們指導,但是本來以為沒什麼大不了的結強方法卻把這群精英搞得滿頭大汗,十種繩結,再加上解開它們的方法,算起來就是二十種,有些繩結打結容易解開難,有些繩結打法很像,用途卻相差甚遠,他們現在知道,她為什麼要給他們紙和炭了。
  
  這麼短的時間內,不寫下來,他們根本記不住,明天還要考試,如何是好?
  
  看著一群人手忙腳亂地結繩、記錄,余石軍終於知道為什麼在一開始挑選士兵的時候,她就要求必須識字,原來如此。
  
  「今天的訓練到這裡就結束了,列隊回營。」清冷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將士們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收好手中畫得密密麻麻的紙張,此刻每個人的腦子都是一個個糾纏在一起的繩結。
  
  顧雲唇角輕揚,輕鬆笑道:「明天最好不要有人遲到,不然的話我會讓你們知道,今天的我是多麼的仁慈。」
  
  清亮的女聲悠然響起,每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抖了一下。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明天死也不能遲到!
  
  四日後。
  
  幾天訓練下來,雖然每天練到四肢酸麻,但是將士們總算逐漸適應顧雲的訓練方法,明天就是兵刃比試的日子,將士們今天練得格外興奮,顧雲也很期待他們明天的表現,畢竟她的測試方法,絕對不僅僅是他們想像中的對打或者射靶那麼簡單。
  
  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僱員已經非常疲憊,回倚天苑的路上,看到夙羽低著頭往這邊走來,腳步還有些踉蹌,顧雲朗聲叫道:「夙羽。」
  
  聽到聲音,夙羽好像有些茫然,抬頭看見顧雲微笑地朝他招手,臉倏地一暗,心像是被什麼東西擰了一下,夙羽二話不說,轉身就要走。
  
  顧雲剛才嘴角還在輕輕地揚著,現在尷尬地愣在那裡,她好像沒得罪他吧?這幾天偶爾也會遇上他,他總是匆匆忙忙不理不睬的。現在大半夜,什麼事情也忙完了吧,她給她一個笑臉,他倒好,直接給她一個背影。顧雲惱了,對著那急於逃走的身影大喝一聲:「夙羽你給我站住!」夙羽渾身一僵,停頓了一會兒,又立刻抬腳要走,可惜顧雲一僵快步追了上來,擋在他的面前。夙羽身上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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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6: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原來如此
  
  「你為什麼躲著我?」
  
  夙羽微低著頭,顧雲看不清他的臉,只聽見他有些口齒不清地問道:「我沒有。」
  
  夙羽一開口,濃烈的酒味醺得顧雲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他肯定喝了不少,始終低著頭不再理她。顧雲實在不解,她什麼時候這麼遭人討厭了,於是好奇地問道:「我得罪你了?」
  
  顧雲不過是隨口一問,夙羽卻像只刺蝟似的,每一根刺都繃得直直的,沙啞的聲音幾乎是在嘶吼:「我說了沒有!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夙羽這一吼,更是激起了顧雲的好奇心,「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見到你!你走!」一邊說著,夙羽竟然還動手推她,胸口的傷已經好了大半,被這麼推幾下並不是很疼,不過顧雲顯然已經開始不耐煩了,「你發什麼酒瘋?!」推開他還搭在肩上的手,顧雲決定不再和一個爛醉如泥的人廢話。
  
  顧雲轉過身,手腕上忽然一痛,那力道大得驚人,顧雲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回頭一看,只見夙羽死死地拽著她的手,一點鬆開的意思都沒有。顧雲暗罵,這死小子想捏碎她的手啊!
  
  顧雲正在考慮要不要給他一拳醒醒酒的時候,夙羽倏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這張臉嚇了顧雲一跳,已經握成拳的手僵在那裡。
  
  酒喝多了,臉色紅得發黑,一向光潔的臉上滿是剛剛長出來的鬍渣子,充血的雙眼晦暗無神,好像是在盯著她,實則飄忽得厲害,濃重的氣息總帶著酒味撲面而來,顧雲臉色也隨之暗了下來。夙羽搞什麼鬼,原來俊秀挺拔的一個人,這才幾天不見怎麼就搞成這樣了?
  
  顧雲想抽回手,扶他回他的院落休息,誰知看起來已經醉得一塌糊塗的人,抓她的手還抓得那麼緊,任憑顧雲怎麼拉,他就是不鬆手,最後,夙羽乾脆將她的手抓到胸前,緊緊地貼在胸口位置,顧雲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夙羽又瘋了一般地摔開他的手,驚慌地往後退,嘴裡低喊著:「你是大哥的,你是他的!」
  
  本來走道就已經不穩了。才退了幾步,夙羽就一個踉蹌摔在地上,身體幾乎是直接倒下去的,嘴裡嘟嚷著什麼聽不清楚。
  
  顧雲從來不和醉漢打交道,以前隊裡聚餐,一群人拼酒,她一般不會醉,快結束的時候她直接走人,絕對不去收拾這種殘局。看著癱在地上的男人,她很無奈,準備去叫巡夜的將士把他扛回去,走過他身邊的時候,聽見夙羽一直在說什麼來冰煉……你……之類的。
  
  他一直知道冰煉身上有秘密,夙家機構老頭不肯說,她可以從夙羽身上下手,半蹲下身子,顧雲仔細聽他說些什麼。
  
  「為什麼冰煉要選你?為什麼是你?!冰煉——」
  
  斷斷續續地聽了很久,顧雲還是沒太明白,趁著他醉得糊塗,顧雲低聲問道:「冰煉選擇我,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夙羽閉著眼睛,嘴裡嘟嚷了幾句,顧雲聽不清楚,失望地正要離開,夙羽又開始發瘋地坐了起來,充血的眼盯著顧雲,不再像剛才那樣恍惚,而是直直地盯著她,眼中複雜難解的光芒讓顧雲都有些心驚久久,夙羽終於開口,「冰煉選擇了你,你就是大哥的妻子,你是大哥的女人,我不能,不能……」喜歡你!
  
  最後三個字來不及說,他的衣領已經被顧雲一把抓住,顧雲緊盯著他,語氣急躁地問道:「你說什麼,冰煉選擇誰,誰就是夙凌的妻子?」
  
  夙羽忽然笑了起來,可惜笑得比哭還難看。顧雲仍是不肯放開他,逼問道:「你說清楚,你今天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夙羽不滿血絲的眼回視顧雲,一邊笑著,一邊說道:「千百年來,夙家的長媳都是冰煉選的,只要是它選中的人,沒有人可以反對。不管哪個女人長得是美是醜,聰明還是愚鈍,只要是它選的,夙家子孫就必須認同。你是冰煉選的,我連爭的機會都沒有。你現在懂了吧!」
  
  似乎是為了宣洩,夙羽每一句都吼得很大聲,顧雲想聽不見都難,夙羽最後一句的表白她根本沒來得及去注意,前面的話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擊在她的心上。
  
  是美是醜,聰明還是愚鈍,只要是它選的,夙家子孫就必須認同!夙凌也是這麼想的嗎?
  
  抓著夙羽衣襟的手不自覺地鬆開,顧雲喃喃自語道:「你的意思是說,是誰並不重要,如果不是冰煉選我,夙凌根本不會注意我這個人!」
  
  顧雲一鬆手,夙羽啪的一聲又摔在地上。大笑地道:「圍繞在大哥身邊才貌兼備的女人多得是!他不缺女人,不缺!」
  
  是啊,她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多麼地不可一世,甚至吝嗇正眼看她。與他在凌雲閣對打的時候,他看見她拿著冰煉的眼神充滿了驚訝和憤怒,原來他是在抗議冰煉的選擇,他後來匆匆離開,他後來匆匆離開,是因為心有不甘嗎?一切都是因為冰煉!
  
  顧雲一直想知道冰煉身後的秘密,現在知道了,為何她會這麼難受?心悶悶地,喘不過氣來!
  
  夙任遠遠地就聽見夙羽在大吼,夙羽與青末一個躺著一個半跪,互相拉搡著,心下大驚,吼道:「夙羽!」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用力把醉得一塌糊塗的夙羽拖過來,盯著顧雲陰晴不定的臉,忙解釋道:「他醉了,你別理他!」該死,羽到底喝了多少?
  
  顧雲直直地盯著夙任,語氣急切地問道:「冰煉選擇的人,就是夙家的女主人。你一開始對我這麼客氣,夙家的長輩後來對我那麼好,甚至夙凌會對我另眼相看,都是因為冰煉選擇了我,是不是?」
  
  夙任心一沉,羽果然還是說了。他思索著應該怎麼回答才好,「其實——」
  
  看得出他的遲疑,顧雲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要聽實話。」
  
  太過敏銳的人,也不好啊!低歎一聲,夙任回道:「一開始的時候確實是因為冰煉,但是後面大家都是真心喜歡你的!」
  
  原來是真的,顧雲的臉色忽然有些發白,沒再說什麼,轉身就走。
  
  「青末!」夙羽整個人掛在他身上,他又不能追上去。看著她清瘦的背影中透著少有的冷漠,夙任的眼皮不知怎的跳個不停。扶起地上喝得爛醉的夙羽,夙任罵道:「臭小子,你這回闖大禍了!」大哥要是知道了,她對扒了他一層皮!
  
  顧雲走回倚天苑的路上,腦子裡不斷回放著與夙凌的每一次焦急,從厭惡、憤怒、漠視,到後來的認同、關心,甚至是喜歡,放佛都與冰煉有關。若不是冰煉,在剿山賊的時候,別收接受她的意見,他或許根本不會聽一個異國女子多說一句話;若不是冰煉,他應該也不可能讓她一個女人訓練他夙家軍中的精銳之兵吧,若不是冰煉,那天他是不是也不會說出那句「我願意」?
  
  心裡悶悶地,顧雲走進屋內,一眼便看見了懸掛在牆上的冰煉,輕輕將它取下,握在手心,微涼的氣息以前地覺得很舒服,今晚不知道為什麼,這股涼氣似乎躥進了心裡,心也跟著冷了。
  
  輕撫著瑩白的劍身,顧雲低聲問道:「一切都是因為你嗎?」
  
  清冷的聲音第一次如此迷茫,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倏地一同,這種不同於刀傷的疼痛讓她竟有些站不穩,她緊緊地握著冰煉,冷聲問道:「你為什麼要選我?」
  
  顧雲冷笑,她還以為自己有多特別,以為他是真心地喜歡她這個人。原來,不過時冰煉選擇了她而已。在夙凌眼中,她是誰並不重要吧,難怪他能接受一張殘破的臉,難怪他忍耐她的囂張,難怪將軍府所有人都對她這麼好!
  
  原來如此——不過如此——為什麼要選她?!她不需要靠一把劍來讓自己獲得別人的喜歡,她不要!啪的一聲,顧雲將手中的冰煉扔回木盒中,轉身離開。
  
  一直安靜地躺在木盒裡的冰煉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從盒中一躍而起,攬在顧雲面前,似乎在向她示好。潔白的劍身在月光的照射下,美得讓人移不開眼,可惜這時候的顧雲沒有了欣賞它的心情,她冷漠地說道:「我根本就不屬於這裡,你不應該選我!」她要回去!她要回到她原來的時代!越過冰煉,顧雲繼續往外走,冰煉不死心地還要再跟,顧雲頭也不回地低吼道:「不要跟著我。」她現在腦子很亂,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冰煉被留在屋裡,在顧雲踏出院門的那一刻,渾身上下劇烈地搖晃著,它的主人不要它了!炫目的白光照亮了寬敞的房間,白霧的寒氣瞬間席捲了整個倚天苑。
  
  顧雲深夜出現在將軍府門口,把守門的將士嚇了一跳,問道:「青姑娘,這麼晚了您還要出門?」
  
  「嗯,隨便走走。」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或許真的只是隨便走走,現在只有離開這座目前讓她窒息,讓她心痛的府邸,或許才能冷靜地想一想。顧雲乾脆自己動手,將軍交待過可以讓她自由出入將軍府,他們也不敢攔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顧雲出了府門。
  
  年紀稍小的小將覺得還是不太妥當,低聲問道:「將軍還沒回來,要不要去稟報統領?」
  
  年紀看起來稍長的將士想了想,回道:「還是去吧!」
  
  小將點點頭,朝府內快跑而去。
  
  誰也沒注意到,一道暗黑的身影緊隨著顧雲身後離去。
  
  深夜的街道,沒有街燈,月光照不到巷子裡,純黑的駿馬與馬背上的人幾乎融入夜色,只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並不急促。夙凌手握著韁繩,腦子裡還在想著今日送到的東海戰報。
  
  東面領海時常有海盜作亂,但因為穹岳貨物基本步驟海路,皇上也沒有與附近島國互通的打算,故與海盜少有交集,但是近月以來,海盜竟然多次登岸,在領海小鎮上燒殺擄掠,我軍水師薄弱,多次追擊讓其逃脫,他和兵都大臣商議了一晚上,決定擬寫奏折請皇上派兵力駐守東海。
  
  夙凌還在思索著調派哪一支隊伍前往東海,腰間的赤血忽然一熱,發出怪異的白光,在漆黑的夜色顯得耀目而詭異,同時劍身異常劇烈地抖動起來,隔著衣物竟還是讓他覺得灼熱。
  
  赤血少有如此激烈的表現,那道白光更是讓夙凌心驚不已,冰煉發生了什麼事?想到那日夙任說的話,夙凌本就提起來的心倏地一緊,聚靈島的人當真如此厲害,連冰煉和影衛都護不了她?握緊韁繩,夙凌夾緊馬腹,駿馬彷彿也感應到了主人的急切,長嘶一聲,暗黑的身影如利劍般飛馳而出,穿行於巷道之中。
  
  急促的馬蹄聲引起了門口守將的注意,抬眼看去,遠處一道黑影極快地疾馳而來,不一會兒一緊到了眼前,馬上的人猛地一提韁繩,駿馬長嘶一身,停在將軍府門前,看清馬上的人守將立刻迎了上去,「將軍!」將軍臉色凝重,守將正猶豫著怎麼和他說青姑娘出府的事情,夙凌已經利落下馬,將韁繩丟到他手中,急匆匆地往府內跑去。
  
  夙凌剛進大門,與同樣形色匆忙的韓束遇上。韓束長舒了一口氣,歎道:「將軍,您總算回來了。」
  
  夙凌擔心自己猜想的事情成真,口氣有些急躁,「出什麼事了?」
  
  韓束表情怪異地說道:「倚天苑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果然出事了!夙凌腦中自動憶起一劍穿心那一幕,身上一冷,臉色變得很難看。韓束奇怪地看著夙凌呼吸不暢的樣子,急道:「將軍您怎麼了?」
  
  韓束響亮的聲音將夙凌的神智拉回,只見韓束除了表情有些古怪之外,並無異樣,以他的性格,若是青末在府中遭襲,他不應該是這樣的神情,夙凌壓下慌忙不安的情緒,一邊倚天苑的方向疾步行去,一邊問道:「到底什麼事情?」
  
  緊跟著夙凌的腳步,韓束眉頭糾結在一起,滿臉茫然地回道:「倚天苑附近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被一股寒氣包圍,冰冷異常。我本來想進去看看,走到院子的時候整個人都快凍僵了,不得不先出來,不知道青姑娘在不在房裡,要是在就麻煩了!」
  
  寒氣?冰煉雖冷,卻不至於讓人走到院子就受不了的程度,夙凌也不明所以,不過聽不到夜襲,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只是腳步絲毫沒有停滯。
  
  年紀稍長的守將拴好馬回來,兩人早已沒了影。這時前去報信的小將小跑著趕回來,沒等他站穩,守將急道:「你剛才看見將軍了嗎?」
  
  小將搖頭回道:「沒有。」
  
  「夙統領呢?」
  
  小將挫敗地回道:「也沒有找到,他不在自己的院子裡。」他還去書房找過了,也沒看見統領,他明明沒有出門,怎麼就不見人了呢?
  
  夜風瑟瑟的夜晚,守將急出一頭汗,「我剛才好像聽到韓前鋒說,倚天苑出事了,青姑娘不是住在那嗎?」
  
  「現在怎麼辦?」小將也跟著緊張起來,早知道是這個情況,剛才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青姑娘出府!
  
  拳頭緊握,守將心一橫,說道:「你在這兒守著,我去倚天苑稟報將軍青姑娘出府的事情。」知情不報,罪更重!
  
  「嗯!」小將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點頭。守將拔腿就往倚天苑衝過去,越往裡走,只覺得一股透心的寒氣直逼而來,竟是不自覺地抖起來。
  
  韓束和夙凌趕到倚天苑的時候,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得一時間動彈不得。
  
  一人多高的院牆上,結著一層薄冰,瓦片上結著一條條兩寸有餘的冰柱,茂密的樹葉在夜風的吹拂下生硬的擺動著,本應該是葉片摩裟的沙沙聲,此刻因為樹葉也結了冰,發出一陣陣小石頭敲擊般的怪聲。整個倚天苑籠罩在寒冰之中,月色下發出瑩瑩的流光。
  
  倚天苑外,夜巡的將士看著這樣的奇觀,全都目瞪口呆地僵在院前,一個勁兒地哆嗦著。
  
  夙凌最先回過神,朝著院門走去,韓束直直地瞪著院牆上的冰柱,忍不住怪叫道:「我的天!剛才我進去的時候還沒結冰住呢?這才十一月,怎麼會有這種怪事!」穹岳位處南方,京城更是選在溫暖舒爽的好地方,一年下來,唯有新年那幾日會飄些雪花,幾時見過這種場面?
  
  夙凌走到門外,院門忽然從裡邊打開,一股極寒之氣立刻湧出,所有站在門邊的人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一到高壯的身影拍著身上的碎冰,一邊咒罵著走出來,「冷死老子了!」
  
  從門外看去,屋內透出炫目的白光將院子裡照得一片敞亮,草地上結了半尺厚的冰,窗欞屋簷上全是冰凌,站在院外,已經能感受到入骨的冰寒,若是置身其中,那滋味可想而知。夙凌急道:「晏叔,她在裡面嗎?」
  
  夙宴趕緊關上院門,一邊搓著僵硬的手指,一邊哆哆嗦嗦地回道:「那丫頭不在。冰煉不知道發什麼瘋,離它一丈以內的東西,全被它凍成了冰塊,白光炫目得扎眼。沒想到冰煉的能力居然這麼強,若不是他有四十多年的內功護體,怕是進的去出不來了!」
  
  「她不在?」那她去哪兒了?夙凌一把推開院門,要進去一探究竟。冰凌會這麼不對勁兒,一定是知道她發生什麼事。
  
  院門一開,湧出的寒氣竟然不剛才更加刺骨。夙宴縮了縮脖子。一把把夙凌的衣袖,急道:「凌,你別進去,冰煉今晚很不對勁兒!」多年來,冰煉雖然一直都寒涼,但是夙願人家碰觸它,它都會收斂寒氣,即使依舊冰冷,卻不會凍傷他們,今晚他進去,冰煉非但沒有收斂寒氣,反而在他靠近的時候,寒氣更盛,若不是他身手敏捷地躍開,一定會被凍在裡面。
  
  夙凌皺眉,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滋生,她一定出事了,不然冰煉不會如此。握緊手中的赤血,夙凌回道:「我有赤血,沒事!」越是如此,他越是要進去,看了一眼他手中的暗紅長劍,夙宴放心了一點,終於放開了手。
  
  夙凌踏入院中,反手將院門關上,屋內的冰煉似乎感應到他們的到來,本就耀眼的白光越發炫目,此時,始終安靜的赤血也開始不安地抖動起來,一股暖流由掌心湧入,替他擋了不少寒氣,助他順利走近那座幾乎被冰封的小屋。
  
  夙凌用力推開門,只見偌大的房間沒有打鬥過的痕跡,冰煉正懸於半空,正如夙宴所說,它身邊一丈有餘的東西都被它凝凍成冰,變成空的大圓柱。而在那炫目的白光堅冰反射下,更是刺得人睜不開眼。
  
  夙凌強忍住凌厲如刀的寒風,跨入屋內,焦急地問道:「冰煉,她人呢?」
  
  他不問還好,一問之下,立刻觸怒了冰煉,隔著一丈多厚的寒冰,冰煉忽然朝著他襲來,隨著它的移動,寒冰也隨之移動,就在瞬間,堅冰攜著極寒之氣和毫不留情的力道直逼而來。夙凌大驚,後躍一步,手中的赤血一劍橫劈而出,猩紅的劍氣撞上冷冽的堅冰,轟的一聲巨響,堅冰赫然被一分為二。可惜夙凌和赤血也沒佔到便宜,胸口的悶痛提醒他,剛才那一劍反噬的力量讓他差點受了內傷,而赤血在剛才那一劍之後,那現在還在抖!
  
  夙凌鷹眸微斂,還想再進去,手中的赤血忽然橫在他身前,不讓他再往前多走一步,隔著碎裂的堅冰,冰煉似乎也不服氣,瘋狂釋放它的寒氣,碎冰居然又一點點地凝結起來,看來冰煉是不打算和他罷休了,夙凌思索了一會兒,不再往前走,轉身退出院外。
  
  門才拉開,他立刻被一隻大手拽了出來。夙凌出來的時候,不僅渾身上下都是冰屑,就連頭髮和眉毛上都結了冰花,呼吸間,白白的霧氣升騰,可見在裡面也是凍得夠嗆!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就知道,赤血也沒能幫上什麼忙!夙宴趕緊幫他把身上的冰拍下來,焦急地問道:「怎麼樣?」
  
  夙凌黑著一張臉,回答道:「冰煉在暴怒,我也不能靠近它。」
  
  夙凌莫名其妙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她不見了,冰煉又莫名其妙地發瘋,夙凌被發現的狀況逼得心火直冒。
  
  此時,夙全和夙任也來到了倚天苑前,看到眼前的景象,就連總是笑瞇瞇的夙全也是一臉嚴肅。「青末知道冰煉選妻的事情了。」就在夙凌一頭霧水心焦憂慮的時候,夙任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道出了問題的癥結所在。
  
  她知道了?「誰和她說的?」夙凌寒眸怒視著夙宴。夙宴趕緊後退一步,急道:「不是我!」
  
  夙任低歎一聲,解釋道:「羽今晚喝醉了,正好青末遇上,他心裡難受就口不擇言地說了,誰知……」是他疏忽了,一個如此驕傲的女人,怎麼可能受得了自己不過是一把劍的附屬物。
  
  夙凌心一沉,她走了?似乎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守將急忙上前一步,說道:「回稟將軍,青姑娘在小半個時辰前,出府去了。」
  
  「她去哪兒了?」
  
  夙凌的怒吼嚇的守將臉上發白,哆哆嗦嗦地回道:「她她,她說隨便走走,我們沒敢問。」
  
  「混賬!你們為什麼不問她去哪兒了?為什麼不跟著她!」
  
  夙凌煩躁的怒吼聲,不僅真正地嚇傻了站在一旁的守將,就連在場的所有人都被他暴怒的樣子驚到了。
  
  關心則亂,夙凌顯然已經亂了方寸,夙任趕緊給他分析道:「大哥,她有影衛保護,沒事的!等族長回來,把影衛召回來,就能知道她在哪裡了。」影衛只保護夙家人,也只接受族長的號令。夙任很淡定,夙凌卻沒有這麼好的修為,畢竟失蹤的是自己的女人。
  
  「你在府裡等族長回來。有青末的消息立刻派人攔住她。無論如何,一定要給我找到她!」丟下一句話,夙凌也不管他們的反應,轉身就往府外疾奔而去,只留下一群被他怒火掃到的男人們心有餘悸地站在那裡。
  
  盯著那道旋風一般而去的高大身影,韓束心下瞭然,將軍如此慌亂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青末在他心中的位置已不言而喻,於是轉頭看向同樣面色凝重的夙任,問道:「現在怎麼辦?」
  
  「她沒有騎馬,走不遠,我在這裡等族長,你安排將士分成小隊,把京城翻一遍也要找到她!」找不到她,三弟就慘了,就算大哥肯放過他,他自己也能把自己逼死。
  
  韓束點頭回道:「好,我這就去。」
  
  「韓束。」夙任忽然又叫住了他,思索了一會兒,才交代道,「小心謹慎些,別落人話啊。」
  
  韓束拍拍胸口,同道:「放心。」
  
  韓束話音才落,一陣咯吱咯吱的脆響在夜晚徒然響起,眾人沿著聲響的方向看去,只見牆上的冰居然如蔓籐一般,開始緩緩地向地面延伸瑩亮透明的冰凌很美。但是這樣沿著地面一路吞噬而來的樣子,卻讓人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眼看著寒冰就要攀上腳背。夙晏如夢初醒般地大吼道:「後退!」圍著倚天苑外的人趕緊退後,盯著地上還在逐漸延伸的冰屑。夙任的臉色也開始有些發白,對著韓束低叫道:「快去啊!」
  
  「哦!」回過神來,韓束飛也似的往校場後的營地去。寒冰還在瘋狂地往四面八方延伸,夜巡將士們哥哥心驚不已,這青姑娘不回來,將軍府不會被冰凍起來吧?
  
  將軍府內亂作一團,顧雲卻絲毫不知情。
  
  顧雲沿著青石板小巷慢慢地走著,抬眼看去,頭頂上只有幾塊雲霧遮蓋下的的暗淡星辰,就連月光都不明朗,巷道的前方亦是一片漆黑,似乎看不見前路,她就這樣一步步地走著,心由一開始憤怒,到後來的失望,再到此刻的迷茫,或許在這樣寂靜的夜裡只有她的腳步聲和心跳聲清晰可見。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因為她也不知道要去哪裡?第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想怎麼樣。
  
  她十七歲入伍,十九歲入選武警特警不對,偵察、野戰、圍捕、解救人質、反劫機……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執行過多少次任務,直到二十四歲執行反恐任務時,右肺被SOAE口徑沙鷹槍擊中,半邊肺葉切除,她不得不退役。退役後中請調入市局刑偵大隊,如願進入警界,之後次次考核都全部優秀,破案率極高,各種任務完成得很出色。
  
  然而,到了這樣男權至上的世界裡,她以為可以靠自己的實力獲得認可。結果才知道,原來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她其實就是一把劍的附屬品。在他們眼中,她是誰或許根本不重要。
  
  她現在只想知道,那個時常對她吼卻總是會答應她的要求,急躁得沒有耐心卻會默默地陪伴她喝藥,總是黑著一張冷眼卻會彆扭地說出「我願意」的男人,是否看中的也不過是那把劍?他到底是喜歡她,還是習慣性地認可夙家神劍的眼光?
  
  腳步變得由此而沉重,顧雲背靠著冰冷的石牆,緩緩地坐在路邊的牆角處,將自己隱藏到黑暗中,頭輕輕地搭在膝蓋上,緩緩地閉上眼睛。
  
  她一直以為她不在乎,但現在她的心為什麼酸澀得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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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6: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夙凌表白
  
  夜市最好的保護色,它不僅包裹著蜷在角落的女子,同時也將始終立於巷尾的男子隱沒在黑暗之中。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落寞而無措,記憶中的她,神采飛揚,自信堅定,唇邊或張狂成冷傲的笑容,都讓人移不開眼,那雙敏銳深沉的眸更會讓他不自覺陷入其中。今晚,她為何如此憂傷?
  
  黑眸靜靜地盯著遠處蜷身而坐的女子。熬天幾次想走近她,終始沒能跨出一步。它手裡我和從師父那裡求來的靈藥,希望能讓她的傷好得更快些,只是在將軍府站了整整一天,卻一直沒有走進去,或許讓乾荊轉交才是最好的吧。
  
  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劍刺入她胸口的那一刻,也同樣刺穿了他的心。即使這個計劃是她提出的,即使她還活著,依舊不能改變他為了夜魅,將冰冷的見送入了她的心窩。
  
  他知道自己已沒有了出現在她身邊的資格,但是今晚,她這麼哀傷落寞,他是否可以陪在她身邊?
  
  隱沒在黑暗中的身影終於動了一下,而也在此時,一串狂奔的馬蹄聲震碎了夜的寂靜。
  
  熬天瞇眼看去,墨黑的駿馬如閃電般急速逼近,很快來到他身側,在那抹蜷縮在孤影旁停了下來,是夙凌!
  
  掩下心中的苦澀,熬天往更深地暗處又退一步。顧雲也挺能搞到了響亮的馬蹄聲,抬眼看去,那抹高大的身影已經將她從地上一把拉起來,下一刻她便落入了溫暖卻霸道的懷抱了。
  
  顧雲回過神來,掙扎地低叫道:「放開我!」
  
  他高大寬厚地身體將她圍在懷裡,低喘的聲音在耳邊急切地響起,「為什麼一聲不吭地走掉?」他在一條條黑暗的巷子裡穿行,這一夜心就這樣一直懸著,空蕩蕩的,每一次都怕自己走錯了位置與她錯過,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她為什麼不理直氣壯地質問他,而是要默默離開,還是說,她根本就沒有用心體會過他的感受?
  
  夙凌粗暴的口氣讓顧雲本來已經漸漸冷靜下來的心再次上火,她厲聲回道:「我走了有什麼關係,冰煉會再幫你選個更好的!」
  
  她果然是在為冰煉的事情生氣。理虧在前,夙凌連忙解釋:「我不是刻意瞞著你,只是覺得這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的——」顧雲或許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像極了一個得不到關注和重視的女子在鬧脾氣,只是她的方式比較激烈而已。此刻的她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夙凌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毫不客氣地諷刺道:「是啊,不就是一個女人,沒什麼大不了的!選誰對你來說根本沒什麼區別!」
  
  「我不是這個意思!它不過是一把劍,你根本不用太在意它!」夙家的人個個都那麼在意那把劍,怎麼連她也這麼看懂?難道在他們心中,一把劍就能操控他夙凌?!
  
  不用在意是嗎?顧雲冷視著夙凌幽深的黑眸,認真地問道:「好,那我問你,如果不是這把劍,你會讓我自由出入將軍府?會對我如此另眼相看?甚至讓我留在軍營裡練兵?會……」深吸一口氣,顧雲決定終於自己的心,問出了她心裡最在意的事,「你會這麼緊張我?在乎我?」
  
  他真的沒有想到一把劍對她的影響這麼大,一開始不說,是因為怕她知道後會會覺得彆扭,要是早知道這樣,他會讓所有人三緘其口!但現在他要是不解釋,她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於是他低歎一聲,如實回答道:「一開始我確實有些好奇冰煉為什麼會選擇你,所以才對你也別注意,至於讓你練兵,和冰煉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緊張你,是因為——」夙凌的眉不自覺地皺在一起,他一個大男人,說什麼情啊愛啊,實在太彆扭了,他是怎麼對她的,難道她真的不懂?
  
  顧雲的心從問出那句話的一刻開始,就一直懸得高高的,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從未有過的在乎和緊張,夙凌一瞬間的遲疑和彆扭,在顧雲眼中卻成為無話可說。
  
  心像被狠狠地刺了一下,痛!他不說是嗎?那她幫他說:「因為冰煉選的人就是你夙家的媳婦,而我看起來剛好不是很討厭,所以將就一下也無所謂!」
  
  「青末!」顧雲刻薄的話點爆了夙凌擔心了一夜本就已經暴躁的脾氣,環在顧雲腰上的手幾乎要將她的腰折斷,冰寒的眸直逼著她,壓抑的聲音竟有些暗啞,「在你心中,我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一個隨便妥協、對感情將就的男人!如果他願意將就,早就妻妾成群,還會等到今天讓她這樣來質問、諷刺他?
  
  顧雲的心顫了一下,就連手也未都起來。她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狠狠地握緊雙手,冷然地測過頭去,不去看那雙黑眸。夙凌更加惱了,不許她逃避地低吼道:「回答我。」
  
  他居然對她吼!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關於冰煉的事情,他根本就是在刻意隱瞞,即使到了這一刻,他也沒有好好地解釋過一句,心中的委屈讓顧雲終是時空地吼了回去:「你從頭到尾就沒有想過讓我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男人!」
  
  那雙永遠堅定明亮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層層薄霧,她沒有哭得梨花帶雨,那淡淡的水霧,已足夠澆熄他所有的怒火,她不適合哭泣,他也不允許她哭泣。寬厚地大手輕拍顧雲的背,動作笨拙卻很輕柔,低沉的男聲很慢卻很堅定地耳邊響起,「女人在我眼中從來就是麻煩,我如果不喜歡,別說是冰煉,就是天王老子也不可能逼我娶任何人!我緊張你,保護你,信任你,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你這個人,想要你成為我夙凌的妻子,不單單是將軍府的女主人、夙家的長媳而已。」說完,夙凌忽然輕鬆了起來。
  
  顧雲被夙凌突來的深情表白驚著了,僵在那裡,說不清楚心裡在想什麼,腦子裡只是一遍遍地過著他剛才說過的話。
  
  顧雲難得呆傻,夙凌好笑,將她環在懷裡,微微放低身子,在她耳邊低聲問道:「挺清楚了嗎?要不要我再說一遍?」
  
  溫熱的氣息深深淺淺地噴射在耳廓上,腦子裡轟的一聲,她終於回過神,臉幾乎要燒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的臉現在看起來是不是很嚇人,她只知道她的心狂跳不已,清晰而急促的心跳聲讓她的呼吸也跟著不穩起來,用力吸氣,環繞在身邊的皆是他的氣息,她快要呼吸不暢了。顧雲慌亂地想要退出他的懷抱,環在腰間的手卻不容她退縮,意思動彈不得,只能繼續僵直地站在那裡,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夙凌低沉的聲音再耳邊再次響起,「你呢?」
  
  顧雲有些茫然地抬起頭,迎視著夙凌無比認真的眼,莫名地問道:「什麼?」
  
  「你心裡怎麼想?你喜不喜歡我?」夙凌的鷹眸中能看得出明顯地期待和難以隱藏的緊張。
  
  顧雲愣愣地看著他,瞬間就懵了!哪有人這樣啊,才表白完就要別人立刻回答!在夙凌炙熱的視線下,顧雲腦子裡亂哄哄的,活了二十多年,她第一次如此無所適從。
  
  顧雲貓一般的大眼受驚似的直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夙凌等得越久,臉色越暗,心慢慢地冷了下來,握著她腰間的手收緊,依舊很霸道,卻沒有再弄疼她,而是低聲問道:「不喜歡?」
  
  看著夙凌眼中明顯地失望和心傷,顧雲沒有多想,立刻回道:「不是!」
  
  說完,顧雲的臉再一次燒了起來,天哪,她在說什麼啊!這麼急於否認,她還要不要臉啊!顧雲立刻低下頭,不敢看夙凌的臉,但是一直被夙凌緊緊地環在懷裡,她這一低頭,就變成了輕靠在他肩上了。顧雲只顧著哀歎自己剛才的失態,完全沒注意到夙凌眼中的狂喜。
  
  驚訝地盯著「柔順」地蜷在他懷裡的女人,夙凌瞬間瞭然,「我明白了,那就是喜歡。」女子都矜持,她一定是在害羞。
  
  啊?聽著耳邊無比歡悅而肯定的聲音,顧雲有些茫然地抬起頭,夙凌臉上大大的笑容看著實在刺眼,這樣的笑,平時絕對不會出現在這張酷臉上,只因為她一句「不是」,就能讓他笑得如此歡悅,顧雲本來還想說什麼,現在卻破壞這樣純粹的笑臉。
  
  他剛才問她是不是不喜歡他的時候,她的心很快的告訴她,不是!那不是喜歡,應該就是喜歡的吧?唇角揚起一抹甜蜜的笑容,任由環在腰間的雙臂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裡。這種只心漲得慢慢地感覺是否就是幸福?原來只是將她緊擁在懷裡就已經讓他安心和滿足。只是抱得越緊,夙凌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她怎麼這麼瘦??身上幾乎全是骨頭,夙凌緩緩地鬆開懷裡的人,扯下搭在馬背上的披風將她裹得嚴嚴實實。都初冬了,晚上出門居然就只穿這麼一點!剛才還溫情脈脈,夙凌忽然就變了臉,顧雲有些莫名其妙,男人的心思還真的不容易猜。
  
  牽著顧雲的手,夙凌翻身上馬,「回去吧,你再不回去,冰煉還不知道要折騰或什麼樣呢!」
  
  「它怎麼了?」其實算算這大半年來,冰煉對她悉心陪伴和全力守護,她心裡還是很感激的,也是真心喜歡它,只是今晚的確很生氣,連帶對它也沒了好臉色。
  
  說起這個夙凌就惱火,冷哼道:「它以為你不要它了,正在發脾氣。」
  
  「發脾氣?」顧雲不解,冰煉雖然確實很有靈性,但是一把劍,要怎麼發脾氣?
  
  夙凌一臉不爽地回道:「你回去就知道了。」
  
  「你先告訴我!」顧雲真的很好奇。
  
  夙凌故作神秘地搖頭,「不說。」他也不知道現在將軍府成什麼樣子了,總之一定不好。
  
  夙凌不說,顧雲有些惱,也不上馬,瞪著他,逼問道:「快說!」
  
  夙凌低笑:「不說!」她這算是在撒嬌嗎?
  
  「夙凌!」顧雲惱火地低吼,夙凌仍是不為所動,眼眉輕佻,顧雲唇角微揚,慢吞吞地說道:「說……不……說!」哼,不說就用刑!
  
  絲——夙凌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女人還真是狠心,手指都快被她掰斷了!瞪著顧雲得意洋洋的臉,夙凌鷹眸微瞇,一股危險的氣息襲來,顧雲想要後退一步離他遠一點,可惜已經來不及。
  
  「啊——」顧雲驚叫,他,他,他居然拖著她的手將她整個人提上馬背,而且還是該死的面對面!整個人跨坐在夙凌腿上,腰被他緊緊地摟著,她只能用手撐著他的胸口才能拉開兩個人的距離,這樣的姿勢實在是讓她無、地、自、容!
  
  「夙凌你渾蛋!」
  
  女子的咒罵聲和著男子渾厚低沉的輕笑聲,在寧靜的巷道裡迴響。一晚上都不甚明朗的月光忽然明亮了起來,將兩人一馬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馬兒悠閒地走著,馬蹄聲漸行漸遠,驚呼、低笑聲不時傳來,溫暖了一夜的寒涼。
  
  直到兩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道裡,歡悅的調笑聲徹底地停歇,那抹孤傲的黑影依舊僵在那裡,手中的瓷瓶被捏成碎片,鋒利的瓦屑一一沒入掌心,血沿著指縫一滴滴地滑落,在冰涼的青石板上,留下一地的心殤。
  
  黑色的駿馬再次停在將軍府前,這一次迎上來的守將明顯動作遲緩了不少。
  
  夙凌翻身下馬,把顧雲也扶了下來,守將哆嗦地接過夙凌韁繩,「將軍——」放走顧雲的小將看見夙凌帶著她回來,都快熱淚盈眶了!
  
  顧雲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情況?站在將軍府外的守將個個都穿著厚厚的大棉襖,雖然依舊站得直直的,但是握著長槍的手顯然已經凍得發紅,呼出來的氣都是發白的。將軍府厚實的大門緊緊地關閉著,門板上盈亮透明,還不時飄散著淡淡白霧的東西。顧雲看向身邊臉色鐵青的夙凌,茫然地問道:「怎麼回事?」
  
  該死的冰煉,真的想把他的將軍府給冰封起來!夙凌的牙根咬得咯咯作響。顧雲腦中忽然靈光一閃,低叫道:「是冰煉?!」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夙凌恨恨地回道:「它在發脾氣,你想辦法讓它收斂一點,不然天亮以後就很難收場了。」連大門都凍成這樣了,他不敢相信府裡面是什麼樣子。
  
  顧雲瞭然地點頭,「它在哪兒?」若是天亮了冰還是不化,讓外面的人看見了,一定謠言四起。
  
  「倚天苑。」想到冰煉有可能把整個將軍府弄得像倚天苑一般,夙凌的牙又開始癢癢,如果可以,他一定把它給熔了!
  
  兩人走上台階,小將跑過去想把門推開,門上的冰很滑,估計門內已經被冰凍住了,怎麼也推不開,其他幾人見狀,趕緊過去幫忙。七八個將士一起用力,沉重的大門才緩緩地被推開,寒冰咯吱咯吱的響聲很是刺耳,但是也只推開了一條一米來寬的縫,便再也推不動了。
  
  夙凌先進去,顧雲跟在他後面,真正走到府內,顧雲才知道,什麼才叫做不可思議!夙凌握著赤血的手已經在微微地發抖了,用力過度的後果就是一條條的青筋幾乎要暴出來。顧雲嚥了嚥口水,如果她是夙凌,估計也要爆血管……
  
  地上足足十幾公分厚的冰將石板路和草坪全部凍在下面,本來樹葉就已經所剩無幾的大樹全都光禿禿的了,蒼勁的枝幹上還凝結著一條條可以做凶器的細長冰柱,擺設用的石山也不能倖免地成了冰山。如果不是夙凌站在身邊,如果不是那些熟悉佈局還能看出大概的樣子,顧雲真的很懷疑,這哪裡是將軍府,簡直就是冰雪世界。
  
  說實話,眼前的景色還挺美的,但是顧雲真的沒有心情欣賞,好冷啊,身上的血液都結冰了一般,夙凌給的這件薄披風根本擋不了什麼風。顧雲哆嗦著,手上忽然一暖,夙凌寬厚的手將她已經快要凍僵的手握在掌心裡。
  
  「先去花廳。」拉著顧雲,兩人一路小跑,朝著最近的花廳跑去。越往裡走,寒風越發刺骨,那種冷讓人窒息,它可以將你呼出來的氣瞬間凝結成冰,可以讓血液為之凝固。顧雲不禁暗暗告誡自己,以後千萬不要招惹冰煉!實在是太恐怖了。
  
  好不容易,兩人跑到了花廳前,門緊緊關著,裡面映出火光,夙凌用力拍了一下同樣結滿冰的木門,裡面傳來人交談的聲音,不一會兒,門從裡面被用力拉開,顧雲只覺得肩頭一痛,下一刻人已經被夙晏拎進屋內。
  
  夙凌鬆開顧雲的手,拿起搭在椅子上的一件貂皮大襖披在她身上,自己則拿了另一件鹿皮長襖披上。厚厚的皮襖讓已經凍得說不出話的顧雲慢慢緩了一口氣,仔細看去,屋裡點著兩堆大大的火堆,火已經燒得很旺了,仍是沒有什麼熱力,頂多就是比站在外邊好一些,圍在火堆旁邊的除了夙晏,還有夙全、夙任,就連幾天不見的夙攀也回來了。這樣冷的環境下,還有一個人沒有圍在火邊,蜷著身子靠坐在
  
  結著薄冰的牆角里,那人正是夙羽。
  
  赤紅的眼與她對視了不到一秒就立刻移開了,看他眼神還算清明,酒應該已經醒了吧。
  
  大手重重地拍在顧雲肩上,夙晏急切地說道:「丫頭啊,你總算回來了。冰煉瘋了,你快過去制止它,這時候也只有你能制得住它了!」族長去看過冰煉了,也差點被凍僵,現在她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不行。」沒等顧雲回話,夙凌已經冷聲回絕,「她不能再往前走了,這麼冷,沒走到倚天苑就被凍壞了。」她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他不能讓她涉險。
  
  「那怎麼辦?」難道讓冰煉繼續瘋下去?
  
  夙任為難地看向夙擎,「族長——」
  
  夙擎想了想,回道:「你試試叫它吧。」
  
  顧雲點頭:「好。」
  
  「冰煉!」
  
  沒有反應。
  
  「冰煉!」
  
  把聲音放大了一些,顧雲又叫了一聲。
  
  依舊沒反應。
  
  顧雲搖搖頭,有些挫敗地回道:「不行,可能太遠了。」夙凌說半里內叫冰煉,它都能到她手中,可是從花廳到倚天苑,絕對不止半里。
  
  夙擎微笑著繼續說道:「用心叫,在心裡叫它,它應該能聽見。」冰煉對它的依賴和認同,超乎他們的想像,或許她與冰煉之間的感應遠不止於此。
  
  用心?顧雲皺眉,心理感應?有沒有這麼玄?緩緩閉上眼睛,死馬當活馬醫吧!顧雲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叫道:冰煉,冰煉,冰煉——連叫了好幾聲,好像還是沒有什麼動靜,顧雲也有些不耐煩——聽見就趕快給我滾過來!
  
  還是沒有反應。
  
  睜開眼,顧雲無奈地回視夙擎,剛想說她已經盡力了,一道極亮的白光由遠及近,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撞開了緊閉的門窗,刺眼的白光夾帶暴風雪一般的氣勢迎面襲來,屋內的一干人等除了顧雲,全都被逼得連退數步。
  
  今晚的冰煉很瘋狂,生怕它傷了顧雲,夙凌想護在顧雲身後,但是他才動了一下腳,一股剛猛的冰寒勁道朝他襲來,夙凌伸手一擋,竟被彈出一丈開外,誰也不能靠近,即使是夙凌想站在她身邊都不行。
  
  純白的光暈將顧雲和冰煉團團圍住,夙凌擔心顧雲,還想上前,卻被夙擎一把抓住,示意他看顧雲。
  
  顧雲傲然地與冰煉對視著。夙凌終於停下前進的腳步,靜觀其變。顧雲與冰煉就這樣對面而立,冰煉懸於她面前,顧雲自然地伸手去拿。
  
  絲——當手握上玄白的劍身時,顧雲感覺到了一股寒氣由劍身湧入,很冷!比她任何一次觸摸冰煉的時候都要冷。顧雲能感覺到冰煉在鬧脾氣,即使手心已經被凍得開始發麻,握著它的手非但沒有鬆開,反而越握越緊。
  
  一陣較量之後,冰煉身上的寒氣漸漸弱了些,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該死,再凍一會兒她的手估計就要廢了!
  
  為什麼不要我?顧雲的心才剛剛放下,一道稚嫩如孩童一般的聲音似乎由極遠又似乎在極近的地方響起,帶著小脾氣地質問,一點也不可怕,嫩嫩的聲音還萌到不行。
  
  是它在和我說話?一把劍?顧雲先是一懵,不過很快又淡定了,既然它都能鬧脾氣了,說話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不是嗎?這個世界實在是太瘋狂了。
  
  為什麼不要我?顧雲不回答,它顯然不滿。顧雲哭笑不得地回道:「我沒有不要你啊!」
  
  那你又叫我不要跟著你!顧雲試圖解釋,一時間也不知道和一把劍要怎麼解釋,只能敷衍地回道:「我心煩,隨便走走。」
  
  好在它也不是很介意這些,稚嫩的聲音繼續說道:你真的不會不要我?顧雲毫不猶豫地回道:「不會。」
  
  你保證!「好,我保證不會不要你,行了吧!」看過今天這陣勢之後,她敢不要嘛?它絕對能隨時把她變成冰雕。
  
  嗯!我好累哦!冰煉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終於滿足了,身上耀眼的光芒慢慢淡了下來,它不再懸於空中,而是靜靜地躺在顧雲手心。
  
  前一刻還威風凜凜,怎麼這一刻沒用成這樣。顧雲好笑,「活該。」發了一晚上火能不累嗎?
  
  冰煉身上的光暈消失之後,冰寒之氣也隨之消失,周圍的寒冰仍在,但是沒有了那股凌厲之風,便也不再那麼刺骨了。
  
  顧雲將冰煉握在手裡,回頭看去,只見一群人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夙晏驚奇地問道:「你能和它說話?」
  
  顧雲也覺得很神奇,笑道:「我原來也不知道可以。你們聽不見嗎?」那聲音雖然很稚嫩縹緲,但還是很清晰的。
  
  眾人同時搖頭。啊?真的這麼玄幻?顧雲看向夙凌,問道:「你可以和赤血說話嗎?」
  
  「我聽不見它的聲音,但是大體能感覺出它的意思。」
  
  「哦。」顧雲有些失望,她還想問問他,很酷的赤血聲音是不是也那麼萌?
  
  門窗都被冰煉弄破了,四處都在灌風,夙晏把大棉襖裹得更緊一點,叫道:「好了好了,你們別再聊了。這冰天雪地的凍死人了,快讓冰煉把冰封解了吧!」
  
  顧雲低頭看了一眼有氣無力地耷拉在她肩膀上的冰煉,它身上的白光微弱地閃了一下,然後又平靜如初,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見滿地寒冰消融的跡象,顧雲低聲問道:「冰煉?」
  
  在仔細傾聽一番之後,顧雲的臉色變得有些怪異,她輕咳一聲,強忍著笑道:「呃,它說它消耗太大,現在沒力氣解封。」
  
  沒力氣?那這一屋子的寒冰要怎麼解決?顧雲指了指夙凌手中的赤血,笑道:「赤血應該可以吧。」它不是擁有熾烈如熔岩的熱力嗎?以火融冰,更快!所有的人目光又都轉向赤血,可惜,它毫無反應。夙晏不抱希望地說道:「我看也不可能。赤血又沒受刺激,沒事哪能激發出這種能量!」
  
  朝門外看去,入目之處全是堅冰,夙任頭痛地問道:「那現在怎麼辦?」
  
  夙雲聳聳肩,安慰道:「等太陽出來唄。」
  
  「啊?」說得很輕巧!初冬的太陽把這一尺厚的寒冰全部融完,要等到什麼時候?!一道道不遜於寒冰的眼刀向她射來。顧雲後退一步,訕笑道:「哎呀,都這麼晚了,我要去軍營了,今天好忙哦。」一邊說著,一邊朝著院外倉皇逃竄。
  
  夙凌失笑地搖搖頭,她倒是很會逃。回過頭,眼光掃過頹廢地蜷在角落的夙羽,他冷聲陰鷙地說道:「夙羽,到書房來。」說完,也不管他跟不跟得上,高大的身影向書房走去。
  
  夙任擔憂地看了一眼身體明顯一僵的夙羽,心不禁也提了起來,他們兄弟三人共同生活和相互照顧這麼多年,他實在不能因為青末鬧得兄弟之間有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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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7: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大失所望
  
  夙羽走到書房門口,大門開著,屋內也是遍地冰凌,夙凌背對著他,站在案桌前。夙羽遲疑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走進室內。夙凌不說話,夙羽也沒開口,兩人久久無語,偌大的書房裡異常寂靜,水滴砸在地上的聲音與心跳聲一樣清晰。
  
  「酒醒了沒有?」夙凌背對著他。夙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光聽聲音,也已經知道大哥在生氣,只是隱忍著沒有發作而已。
  
  「醒了。」夙羽深吸一口氣,說道,「大哥,對不起。」其實,他很明白,即使沒有大哥,青末也不可能屬於他。他只是心裡難受,本來想要借酒澆愁讓自己可以沒那麼痛,沒想到酒後失言會鬧出這麼多事情。
  
  夙羽微低著頭,等著大哥的怒吼,即使是一拳打在他腦袋上,他也沒什麼可說的,誰讓他愛慕自己的嫂子。
  
  只是良久夙凌都沒有動作。夙羽緩緩抬頭,只見他仍是背對著他,難道大哥已經氣到連吼他都不願意了嗎?沉寂讓夙羽頓時有些無措起來。夙凌終於再次開口,平靜地說道:「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
  
  夙羽看著大哥僵冷的背影,一陣心酸湧上心頭,「大哥。我想到東面臨海駐守一年。海盜猖獗,皇上一定會派兵前往駐守,我想想前去歷練一番。」
  
  夙凌轉過身,幽深的黑眸盯著夙羽滿臉胡楂兒、萬分頹廢的臉,冷聲問道:「你想好了?」
  
  「嗯。」夙羽堅定地點頭,或許不見她,就能忘記吧。留在將軍府,他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她、面對大哥,不如離去。
  
  夙凌臉色始終暗沉,看不出喜怒,也摸不清他在想什麼,夙羽緊張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眼睛仍是堅持與夙凌鷹般銳利的冷眸對視中,就在夙羽幾乎被那股壓迫感擊倒的時候,夙凌忽然低聲說道:「好吧,早朝的時候我會和皇上提出,讓你帶兵兩萬駐守東海。」
  
  夙羽暗暗鬆了一口氣,回道:「謝謝大哥。」
  
  背過身去,不再看他,夙凌擺擺手,說道:「你去準備吧。」
  
  「是。」夙羽再看一眼夙凌冷峻的背影,轉身快步出了書房。
  
  直到身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夙凌才再次回過身。除了讓他走,他不知道怎麼對他才算最好。若是其他的事情,他可以幫他承擔,但是感情的事連他自己都不能掌控。只希望他回來的時候,又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三弟吧。
  
  顧雲走到營房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守將看見她先是一愣,回過神來立刻行了一個禮,也沒攔她。將軍說過青姑娘負責特訓精兵,可以隨時出入軍營,雖然他們不明白將軍的用意,但是這也不是他們管得著的,人家姑娘家都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他們這些大男人還有什麼顧忌?
  
  走到特別劃出來給這次精兵集訓的幾個帳篷前,顧雲在一塊稍微乾淨的石磚上坐下,細細觀察著手中已經沉靜下來的冰煉,此時的它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劍身也只是微微泛涼而已,完全想不到它竟有那樣的神力而且還會說話!顧雲總覺得如此神器會選擇她一定有原因,而更蹊蹺的是夙家族徽的圖案竟然和黃金八卦盤一樣,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她還有沒有機會回去?如果能,那夙凌……
  
  顧雲抬起手,輕柔了一下開始泛痛的頭。她一向都是來去如風,但是在剛才那一刻,夙凌的身影卻赫然出現在腦海裡,想到他昨晚的表白,她的臉還是會不自覺的微燙。
  
  這種只是想起一個人,就會恍惚、會心悸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如果,這就是喜歡的話,感覺還不壞,但是為了他留下,她目前還下不了決心,一切都等到拿回黃金八卦盤再說吧。
  
  「頭兒?」
  
  晨光已經刺破夜的幕布,太陽還沒有出來,朝霞已經侵染天際,冷蕭和幾個將士走出帳篷,就看見顧雲坐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把劍,直直地盯著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雲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掩飾剛才的失神,起身對著冷蕭說道:「今天兵器測試的場地改在後山樹林,你告訴余石軍,出完早操後帶隊到樹林集合。」前兩天和韓束說好了今天白天借用校場來做測試,誰知道冰煉把將軍府搞得一團亂,校場就在將軍府後面,估計也是一片狼藉了。
  
  冷蕭點頭回道:「是。」
  
  說完顧雲自顧自地朝樹林的方向走去,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這種事隨便讓個士兵過來說明就行了,她還犯得著親自來?一定有什麼陰謀!
  
  顧雲若是知道自己為了躲避幾個夙家男人的嘮叨,來軍營晃一圈就會被看成是陰謀,不知道是開心還是難過。出完早操,吃了早飯,一行人小跑到樹林中平時訓練的地方,就看見余副將正在和十幾個小兵低聲地說些什麼,他們每人腳邊都放著一個大籮筐,裡面裝的好像是箭靶。但是要真麼多靶來幹什麼?
  
  眾將心中疑惑,卻也沒敢多言。顧雲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走到他們面前,她朗聲說道:「我再說一遍今天的扣分制度,每一項比試,十個組員的成績相加分數最少的那一組,每人扣十分,每一個組當中,有一個達不到我過關要求的,那一組每人扣十分。聽清楚了嗎?」
  
  「清楚!」
  
  顧雲滿意地說道:「弓箭是你們平時用得最多的武器,為了讓你們更容易適應,第一項就比弓箭。」她指著地上放置的十張弓和裝著長箭的箭筒,繼續說道,「十個人一組,按照站的順序編為一到十號,箭筒裡有十支同樣編了號的箭,待會兒樹的後面會有靶子彈出,你們必須找到自己對應數字的靶子射中它。有一點要提醒你們,靶心分紅心和黑心,只有射中紅色靶心的,才算分數。」
  
  原來還信心滿滿的精兵們面色微沉,他們早就猜到她一定不會簡簡單單的只是射箭而已,但也沒有想到她還有這麼多花樣!難怪她要準備這麼多靶。
  
  顧雲輕鬆地一笑,說道:「我對你們第一次的要求也不高,有五支箭中紅靶心就算通過。」她會使用紅黑靶心不過是想測試和鍛煉一下他們的瞬間反應力而已。
  
  聽到只要五支箭中靶就算通過,眾人又暗暗鬆了一口氣。
  
  遠處,余石軍手裡拿著一面小旗子,對著顧雲搖了搖。
  
  「第一組準備。」
  
  第一組小跑到前排,拿起地上的弓,從箭筒裡拿出第一支箭。顧雲朝樹林的方向走了兩三丈,朗聲說道:「聽我的口令開始。」
  
  「一!」
  
  隨時順雲的口令,前方的樹林裡,十支箭靶從十棵大樹幹後面倏地伸了出來,而箭靶的順序並不是按照他們站立的順序出現的,而且靶子出現的方向五花八門,光是找到自己編號的靶子都不容易,更別說射中了,當他們剛舉起箭瞄準的時候,顧雲已經喊道:「二!」
  
  二字一出,原來的箭靶迅速收回,另外幾個大樹後面再次彈出新的箭靶,只要是有樹的地方,似乎就有可能忽然冒出靶子一般。這種變幻莫測、瞬間轉換的箭靶,讓他們手忙腳亂。
  
  「三!」
  
  ……
  
  「十!」
  
  凌亂的箭雨在那聲十之後漸停,有些箭靶上空空如也,有些已經被射成了刺蝟,地上、樹幹上到處都能看到射偏的長箭。更別提有些人的箭筒裡甚至還剩下七八支箭,連射都沒有射出去。
  
  顧雲剛才還算輕鬆的臉色現在已是烏雲密佈,「讀靶。」
  
  余石軍在那邊統計成績,一會兒之後,大聲讀道:「一號靶,三支;二號靶,四支;三號靶,一支;四號靶,一支;五號靶,三支;六號靶,兩支;七號靶,兩支;八號靶,一支;九號靶,三支;十號靶,五支。」
  
  「十個人只有一個人通過!好!很——好!」顧雲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很好兩個字。在練習的時候,她就強調過射箭的時候除了要穩要准之外,還必須要有絕對的應變能力和極快的速度。「這就是你們練習了五天給我看的結果嗎?不想練、沒能力的都給我滾,不要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連弓箭都駕馭不了,你們還當什麼兵!」
  
  顧雲留意過他們,幾乎每個人箭法都很出眾,所以她才會選擇箭術作為第一個考核項目,為的是讓他們能瞭解她考核的不僅僅是靜態的、死的東西,盡快轉變觀念。但是她萬萬沒想到,他們的應變能力和控制力這麼差!這只能說明,他們根本沒有用心按照她的要求練!
  
  顧雲惱火,剛剛比試失敗又被臭罵一頓的猛將們更是心情鬱結到極點,他們加入這支隊伍,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優秀,不是來給一個女人罵的!他們出生入死,征戰沙場的時候,她可能都還沒有出生!
  
  終於,一名看起來三十出頭的壯漢忍不住上前一步,身為軍人的紀律性讓他在盛怒之下仍不忘紀律,手漠然舉著,高壯的身子立在顧雲面前,幾乎將顧雲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下。
  
  顧雲不進也不退,面對對方凌厲的氣勢,冷冷地回視,說道:「說!」
  
  壯漢剛毅的臉上皆是被侮辱後的憤怒與不甘,冷傲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想趕我們走,可以直接說,用不著弄這些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來羞辱我們。」他們是軍人,不是讓人戲弄和羞辱的小丑!
  
  「你覺得我剛才是在羞辱你們?」顧雲本來就不爽的心情此刻更加怒火狂燒,這群不知好歹的東西!顧雲怒極發笑,深吸了一口氣,冷笑道,「我現在就告訴你們,什麼才叫羞辱!」
  
  顧雲伸出手,冷聲說道:「拿來。」
  
  壯漢眉頭緊皺,不知道她想幹什麼,不過還是將手中的弓遞了出去。
  
  拿著幾乎和她一般高的長弓,顧雲走到壯漢剛才所在的八號靶位置,一邊低頭認真檢查著弓和箭,一邊對著遠處的余石軍說道:「余石軍,你喊口令,再來一次!」
  
  無論是練習還是任務i,不管拿的是槍還是任何武器,她都會做檢查。她和他們說過檢查武器的重要性,但是從他們剛才的表現看來,記得做這一步的不到一半人。
  
  余石軍一愣,她要示範嗎?可是她的傷才剛剛好一點啊,如果因此再受傷,將軍會不會殺了他?即使余石軍心裡一百個不願意她做示範,但是在一百多人的目光注視下,他也不能忤逆她的意思,只能朗聲回道:「是。」
  
  「準備!」
  
  隨著那聲準備響起,顧雲抽出箭筒裡的長箭,他們以為她連拉開都困難,只在一瞬間,顧雲已將箭置於拉開的長弓之中。似乎從她拿起弓的那一刻開始,她身上的氣場就瞬間轉變,沉穩而又犀利。
  
  「一!」
  
  隨著口令,箭靶再次從四面八方豎起來,與剛才那次的位置和順序完全不同,而幾乎是在箭靶豎起的同時,長箭劃破長空,正中八號靶!
  
  「二!」顧雲手中的箭已在弦上,在發現豎起的是黑靶後,硬是沒有放出去。
  
  「三!」
  
  ……
  
  「十!」
  
  數字叫完,顧雲利箭也同時射出。
  
  正中紅心!和他們比力量她是不可能比得過的,但是比敏銳、比應變能力、比移動射擊,她贏定了。顧雲揚聲說道:「讀靶!」
  
  「八中!」根本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就已經統計出了結果。顧雲只射出了八支箭,全中,而且是正中紅心,十次舉靶中有兩次是黑靶心,她竟然都沒有失誤,箭筒裡兩支箭還穩穩地留在那裡。
  
  此刻的林間,一百多號人瞬間靜得連草間蟲鳴的聲音都顯得刺耳,對面靶子高高地舉著,與前面的一片狼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說得沒錯,這才是羞辱,他們中不少人戎馬生涯十餘年,自認為驍勇善戰、勇猛無敵,今天卻輸給了一個十多歲的女子。他們口中不可能的事情,她做起來卻是那樣地易如反掌,這簡直就是諷刺,顧雲無疑是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狠狠地扇了兩個嘴巴,無聲卻火辣辣地刺痛!刺痛了他們高貴的自尊。
  
  剛才用力太猛,傷口有點疼,顧雲一抬手,將手中的長弓瀟灑地扔向還在呆愣中的壯漢,壯漢趕緊伸手接住,顧雲冰冷地說道:「我討厭自以為是的人,我更討厭沒有盡最大努力就輕言不可能的人!你,扣二十分。」
  
  壯漢終於低下了他始終高昂的頭。顧雲冷哼道:「服不服氣?」壯漢對這個常對他們呼來喝去的女子,心中多了一份敬佩,站直身子,大聲回道:「服!」
  
  「還有誰不服氣?」
  
  「沒有!」
  
  「下一組!」
  
  「是!」
  
  後面的幾組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因為平時訓練的時候注意力都放在准上,頻繁變化的移動靶,他們仍是不能適應,結果自然是慘敗。
  
  余石軍看著手中記錄的成績,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走到顧雲面前,她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只是那貓一樣的大眼中明顯寒光四射。余石軍想了想,只將統計的結果說出來,沒敢細說:「累積分數最低的是第五組,每一組都有人達不到五支中靶的要求。」
  
  顧雲恨得牙癢癢,不耐地回道:「按照我前面說過的規定扣分。記好了,零分了就讓他滾蛋。」
  
  「是。」
  
  「向右轉,跑步前進三百米。」這項她認為最容易通過的考核都這樣,那下一關……顧雲暗歎,她要做好心理準備,別自己氣得爆血管。
  
  「是。」
  
  顧雲和他們跑步前進,在安排好的山林空地上,看見了兩個高大的身影,夙凌和韓束?顧雲走到他們面前,問答:「你們怎麼來了?」眼光和夙凌帶笑的黑眸對上,顧雲立刻別開眼。
  
  「聽說今天有比試,我過來看看。」看出她臉上不太自然的表情,夙凌心情不錯,他可以理解為,她在害羞嗎?
  
  韓束也呵呵笑道:「我也看看。」將軍府裡現在還有很多厚厚的冰,到處都是剛融的冰水,他可不願意留在府中。
  
  顧雲秀美輕佻,嘴角微微揚起,既有些無奈,又帶著幾分調侃地回道:「你還是不看的好。」按照剛才他們的成績,這一關只會更差。
  
  什麼意思?顧雲只是聳聳肩,沒有解釋。夙凌也不再多問,和韓束退到一旁等著看好戲,以他對她的瞭解,這一場比試應該有些看頭。
  
  空曠的場地上,這一頭擺著十張木桌,桌上整齊地放著十支短箭,箭的旁邊是一把弩,只是用白布蓋著,十多丈外的另一頭是十個上小下大類似不倒翁的錐形靶,靶子的正中,畫著一個紅色的靶心。
  
  看這陣勢,似乎這一關不是很難,只是經過剛才那次比試之後,將士們都不敢放鬆,尤其是前鋒和將軍都過來觀看,他們的壓力更大,誰也不想丟臉。
  
  「第二項比試弩。」顧雲簡單地說著比賽規則,「對面的箭靶是會晃動的錐形靶,在它停止晃動之前,要把十支短箭全部射出去。十支箭同樣只要五支中靶就算通過。」
  
  就這樣?將士們暗暗慶幸,這次的題目比剛才簡單多了。
  
  「準備。」顧雲朝對面的余石軍揮揮手,余石軍指揮士兵將錐形放倒,用原木壓著上端。
  
  顧雲叫道:「第一組。」
  
  第一組十名將士穩健地上前一步,躍躍欲試,顧雲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打靶之前應該先熱熱身,左腳往前跨,雙手撐地,右腳後退一步。俯臥撐一百個。」
  
  啊?還要熱身?雖然不知道她要幹什麼,但將士們還是照著做了,希望快點做完好開始比試,就在他們雙手撐地準備開始的時候,顧雲不急不慢的聲音再次響起,「按照我的統一口令做,喊一的時候,身體往下,曲起手臂。當喊二的時候,才能撐起來,一……」隨著顧雲的口令做了三十多個之後,他們終於知道她的用意了。這樣按統一口令做俯臥撐一百個,比稀里嘩啦做滿三百個都要累!而且越到後面越吃力,好不容易撐著做完一百個,起來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開始。」顧雲朝著後面的士兵抬手,士兵推開壓在靶子上的原木,十個錐形靶立刻豎了起來,猛烈地搖晃著。
  
  將士們衝到木桌前,掀開一直蓋在白布下面的弩,所有人都傻眼了,不為別的,只因為白布下的每一隻弩都是分解的,他們必須先把弩組裝起來才能放箭,還要在規定時間內將十支箭放完且五支命中!在他們的手抖得跟風中落葉似的時候,這項任務顯然難以完成,對面的人形靶擺動的幅度漸慢了,容不得多想,他們只能爭分奪秒地組裝、簡單調試,然後放箭。
  
  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那邊傳來余石軍無奈的叫聲,「時間到。」斜睨著一排錐形靶心上寥寥無幾的短箭,余石軍哀歎,這次的成績只有四個字形容——慘不忍睹。悄悄看了一眼將軍的臉色,也只有四個字形容,烏雲密佈。反倒是顧雲比較淡定,朝著他微微抬手,淡淡地說道:「不用報靶了,我都看見了。」
  
  第一組的將士放下手中的弩,後退一步,等著顧雲開罵。顧雲只是掃了他們一眼,說道:「將弩分解放好,然後歸隊。」
  
  「是。」
  
  顧雲低歎,雖然早就料到成績會不太理想,但是真正看到還是很鬱悶,回過身,朗聲說道:「余石軍,你來。」
  
  「是。」
  
  「第二組。」
  
  顧雲走到夙凌身邊,他始終沉默,鷹眸平靜地看著不盡如人意的成績,顧雲問道:「有何感想或者意見?」
  
  她的練兵方式雖然有些刁鑽,卻很實用,敵人不是一個靶子,不僅會動還會還擊。在精疲力竭的時候,仍能冷靜迅速地回擊,才能算得上真正的精兵良將。其實這些將士的基礎是非常好的,只是還不適應而已,假以時日,未必不能達到她的要求。想到顧雲的積分淘汰制,夙凌笑道:「他們習慣了行軍打仗的練兵方式,要達到你的要求,短時間內很難,我是怕他們還沒練好,就已經都被踢出去了。」
  
  顧雲眉頭也緊緊地皺在一起,淘汰的問題可以根據實際情況再變動,她現在思考的是,應該怎麼變換訓練的模式,讓他們更好地適應並發揮出超強的實力。
  
  兩人各有所思,韓束在旁邊看得是頻頻搖頭,他現在相信她對新兵已經非常寬厚了,新兵訓練累是累,但累完就可以休息了,他們還要在最疲憊的狀態下進行比試,韓束忍不住歎道:「乖乖,要是所有夙家軍都能這麼練那就無敵了!」雖然現在也未逢敵手。
  
  顧雲低哼道:「沒有必要,也不可能做到。兵種不一樣,訓練的方法也會不一樣,你就別做夢了。」
  
  韓束撇撇嘴,沒再說什麼,他自然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十幾組比下來,成績不說也罷,一群曾經意氣風發、風光無限的精銳像鬥敗了的公雞一般,微低著頭,沉默地站在那裡,顧雲走到他們面前,說道:「按照這樣比下去,你們那些分都不夠扣的。今天到此結束。」
  
  「你們讓我很失望。」顧雲沒再像前面那麼罵他們,只是淡淡地留下一句,卻讓所有人像被電擊中了一般,從頭到腳火辣辣的。
  
  「解散吧。」今天這樣的成績,顧雲真的很惱!一是因為他們不爭氣;二來,她也開始反省自己的訓練模式。走到木桌旁,顧雲隨手拿起一隻半米多長的弩,思索著。
  
  那群應該解散的將士一個也沒動。顧雲側頭看去,說道:「說!」
  
  「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整齊而響亮的吶喊聲在空曠的林間迴盪,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悲壯的神情。顧雲一怔,他們不會是以為她要放棄他們吧?心裡暗暗好笑,臉上卻不動聲色。顧雲冷聲回道:「好吧,我再給你們五天,你們必須嚴格按照我的要求訓練。到時候我的要求可不再像這次這麼低了。」
  
  「是!」如釋重負的齊呼讓顧雲嘴角也不自覺地清揚,低喝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收拾箭靶和弩,下午繼續練習。」
  
  「是。」
  
  夙凌一直遠遠地旁觀,直到顧雲訓完話了,他才走了過去,低沉著嗓音笑道:「今天你可沒有狐假虎威。」軍人從來都不會隱藏自己心中的好惡,從他們的臉上就能很清楚地看出他們的態度,很顯然,她獲得了他們的尊敬。
  
  顧雲淡淡一笑,卻沒說什麼,獲得士兵的尊敬是一個主將必備的條件,當然沒能把他們教好,也是主將的責任。
  
  看她似乎心情不太好,夙凌黑眸微揚,在她耳邊輕聲笑道:「那就有勞夫人多多費心了。」
  
  夙任他們常調侃她,這句夫人她聽得都快麻木了,但是從他口中說出,顧雲的心猛地一跳,臉上開始燒起來,瞪著夙凌,惡聲惡氣低叫道:「誰是你夫人!」
  
  「當然是——」夙凌含笑的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特意拉長的聲音更是故意在吊人胃口。
  
  顧雲急了,壓低聲音叫道:「夙凌你閉嘴!」韓束那張臉都快笑到抽筋了,更別說還在搬運靶子的將士不時掃過來的眼光,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顧雲猛地回過身,對著那一群動作比蝸牛還慢的男人吼道:「動作快點!想扛著靶蛙跳回去是不是?」
  
  她簡直就是母老虎!連將軍都被她吼,他們被罵幾聲,實在沒什麼,他們平衡了。一群人動作迅速地抱起箭靶,拿著弩箭,往樹林裡跑去,瞬間空地上只剩下他們三個人。
  
  「呃——」韓束也趕緊說道,「我回去看看府裡的冰融得怎麼樣了。」他還是識趣一些比較好,不然待會兒被人踢走,就難看了。
  
  韓束和將士們逃也似的跑得一個不剩,搞得顧雲有些尷尬。夙凌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更讓她血氣狂飆,怒道:「笑夠了沒有!」都是因為他,不然她怎麼會這麼失態。
  
  佳人惱了,夙凌斂下笑意,幽深的黑眸卻始終注視著她。陽光下,她額頭上皆是汗,不知道是因為陽光太曬,還是因為她的脾氣真的不太好,臉上淡淡的紅暈看起來很美。
  
  他不笑了,但是這樣盯著她看,顧雲更加無所適從,不甘心每次都是她落敗,迎著夙凌深沉的眼眸,顧雲也直勾勾地看回去。
  
  夙凌再次大笑起來,「以前怎麼沒發現,原來你凶悍的樣子這麼美。」
  
  很美?「你的甜言蜜語真拙劣。」都不知道他是損她還是誇她。
  
  莞爾一笑,夙凌配合地回道:「我以後會經常練習的。」他確實不會說甜言蜜語。不過對像如果是她的話,他會努力的。顧雲白了他一眼,她以前也沒發現這個男人有這麼貧的一面。
  
  忽然想起什麼,顧雲拉著夙凌的手,一邊往將軍府的方向走去,一邊興奮地說道:「我有事和你說,你跟我來。」
  
  她的手很小,手勁還挺大的,夙凌低頭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嘴角不自覺越揚越高,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吧。夙凌一門心思都放在這上面,完全沒注意,顧雲另一隻手上,還拿著一張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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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8: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全副武裝
  
  顧雲興沖沖地拉著夙凌走到倚天苑前,推開院門,顧雲立刻愣在那裡。院內原來可以遮天蔽日的大樹依舊立在那裡,只是樹葉已經掉了大半,光禿禿的枝幹看起來既蒼涼又可笑,而那些倖存下來的樹葉,還被包裹在冰裡,融掉的水還一滴滴地往下掉。院內就像是正在下雨一樣,草坪的慘不忍睹早在預料之中,最讓顧雲抓狂的是,院子裡的冰塊加上積水,足足有半米高,冰水正沿著門檻一點點地往外溢。
  
  顧雲僵在院前,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看她目瞪口呆的樣子,夙凌笑道:「你確定要進去?」
  
  「天哪,它到底做了什麼!」她以為花廳已經很慘烈了,現在才知道什麼叫小巫見大巫。再看一眼還被冰覆蓋的窗欞、門框,顧雲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屋內的情況只會更糟,哀歎一聲,苦笑道:「我今晚要住哪兒?」這院子十天半個月都不能住人吧?
  
  冰水流淌下來弄得地上濡濕,夙凌牽著她往後退了幾步,低沉的嗓音一本正經地說道:「你特意拉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放心,我會安排好你的住所,如果你想住凌雲閣的話,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瞪著夙凌調侃的黑眸,顧雲氣不打一處來,會搞成這樣都是他的錯,他要是一開始就和她說明白,不就沒這麼多事了!心裡氣悶,又不能把夙凌怎麼樣,顧雲猛地抽回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將弩塞到他懷裡。
  
  走到院前,拔出腰間的冰煉,顧雲惡狠狠地說道:「冰煉!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給我把倚天苑恢復原樣,不然你就死定了!」
  
  劍身白光微閃,顧雲才不理會它的抗議,低叫道:「快點!」眼光掃過夙凌帶笑的眼,顧雲秀眉輕佻,又對著冰煉溫柔地笑道,「當然其他地方你可以不用管。」她就不相信離倚天苑不遠的凌雲閣能倖免於難,說不定現在院子裡也同樣可以養魚!
  
  夙凌臉色一僵,這女人報復心還真重。
  
  顧雲下了命令,冰煉也只能從了,螢光由劍身而發,顧雲感受到冰煉的劍身劇烈顫抖,一道強勁的力震得她不得不放手,冰煉從她手中滑出,停在院落正中央,劍身順時針旋轉起來,隨著它的旋轉,地上的水滴還有未融化的冰塊都隨之飛旋,如龍捲風一般,一時間院內狂風大作,顧雲被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手腕上一暖,她被輕拽著後退了幾步,夙凌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她面前。
  
  他並沒有將她抱在懷裡,只是擋在她前面。顧雲微微抬頭,夙凌背對著她,高大的身體擋去了不時飛濺的水花和碎冰,顧雲很少躲在男人的身後,原來被人這麼默默地護著,心會暖暖的。
  
  狂風過後,剛剛還水患的院落居然乾爽得一滴水也沒有,冰更是無影無蹤,雖然草坪還是被毀了,樹葉也所剩無幾,不過比起剛才,真的好很多,目前倚天苑絕對是將軍府中感覺最舒服的地方。
  
  回過身,看著背後微低著頭的女人,夙凌低聲哼道:「你也太狠心了,好歹讓它把凌雲閣也收拾收拾吧!」冰煉該死地非常聽話,變得乾爽的真的僅僅只有倚天苑而已,出了院門一步,地都是濕漉漉的,這一人一劍還真是絕配!
  
  顧雲側頭看來,院子裡確實幹淨了不少,冰煉估計是累壞了,靜靜地躺在院中的石桌上。越過面色不佳的夙凌,顧雲拿起冰煉,輕拍著冰冷的劍身,笑道:「冰煉,辛苦了,休息吧。」回頭迎視著夙凌類似哀怨的眼神,顧雲哈哈大笑,「你不是有赤血嘛,放一把火,什麼冰都融化了,最好全燒了,乾淨!」叫他剛才幸災樂禍!哼!
  
  「末兒——」微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危險。
  
  顧雲剛才還帶著笑容的臉立刻一沉,「停,我說過不要叫我末兒。」夙凌黑眸中流光一閃,再要開口,顧雲又立刻叫道,「也不要叫我夫人!」
  
  她似乎對末兒這個稱呼深惡痛絕,他才叫了一聲,她全身的刺都快豎起來了,像一隻被踩到尾巴的貓。好笑地搖搖頭,夙凌不再逗她,低聲回道:「好,雲。」
  
  顧雲暗暗懊惱,為什麼夙凌叫她雲的時候,她的心總會微微地震一下,什麼時候她的心也變得這麼敏感了,掩飾似的趕緊抓緊冰煉,顧雲轉身進了屋內,把夙凌一個人晾在院內。夙凌有些莫名,她在生氣嗎?女人的心思真的讓人難以琢磨。
  
  夙凌進了屋內,裡面的情況比外面更好些,除了昨晚冰煉撞壞了幾張椅子,其他東西都完好無損。
  
  內室傳來翻箱倒櫃的聲音,夙凌看過去,只見顧雲蹲在床旁邊的案桌旁翻找著什麼,看她急切的樣子,夙凌問道:「你在找什麼?」
  
  沒有回答他,顧雲又翻了好一會兒,才舉起一卷紙,興奮地笑道:「找到了!你來看。」
  
  夙凌走到她身後,很好奇是什麼東西讓她這麼在乎。顧雲小心地解開紙卷,慢慢攤開,那紙卷不是長卷,而是一張張單獨的圖紙,昨晚被冰和水浸了一夜,現在雖然已經乾了,圖像還是有些模糊了。
  
  「這是?」夙凌基本能看得出圖上畫的是兵器的圖樣,但是又和普通的兵器不一樣。
  
  「裝備。」圖紙模糊了,很多精細的地方已經看不清楚,為了讓夙凌能看懂,顧雲解釋到,「長弓,箭弩,刀槍棍棒,他們都必須會用,但是更需要一套適合他們的武器。這些是我設計給他們的隨身裝備,可連續發射的小型弓弩,短箭儲備袋,防穿刺背心,多用匕首,長繩,還有隨身藥包。」
  
  圖樣雖然不清晰了,但是還是能看出是很精細獨特的東西,那個多用匕首就和普通匕首很不一樣,一面是刀刃,一面是鋸齒,刀面還開了血槽。雖然刀刃的長度短了很多,但是殺傷力卻更強,若是被這樣的匕首刺中,不管刺中胸部哪個部位,拔出來都可以致命。夙凌看得很入神,久久,才看向顧雲,問道:「你畫的?」
  
  她畫的兵器都不算新穎,但是都結合了多種兵器的特點,而且都是短小精悍。
  
  顧雲點頭,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夙凌並不急著回答,指著畫上的背心,新奇地問道:「這個防穿刺背心實際上就是盔甲的意思吧。」但是她圖上畫出來的感覺更像衣服,不夠堅實。
  
  顧雲搖頭回道:「普通的盔甲非常重,而且死板,妨礙動作的靈活性,鐵質盔甲容易發出聲響,不適合敵後偵察、偷襲、暗殺這一類的任務。」
  
  不是鐵甲?夙凌奇道:「那你想用什麼做這樣特殊盔甲?」
  
  「用韌性好的布料加金屬絲。」現代的軟質防彈衣一般使用高強高模PE纖維製成,在這個時代是不可能了,只能用替代品。
  
  夙凌再看了一眼桌上的圖紙,問道:「你是說把細金絲一層層地織起來穿在身上當盔甲?」
  
  「金絲?」顧雲瞪大了眼!她說的是金屬絲而已,雖然金絲的韌性、延展性都是很好的,但是這手筆會不會太大了點?
  
  沉思了好一會兒,夙凌最終還是點頭,「可以先做幾件試一試。」
  
  顧雲咋舌,「一百件哦,將軍府很有錢?」她是要給每一個特種兵都配備一件的,不是做來看的藝術品,他到底懂不懂她的意思?
  
  顧雲一臉驚詫。夙凌失笑,「比你想像的多。」她不會以為夙家僅僅只是靠朝廷那點俸祿過活吧。
  
  真的要用金絲做?顧雲臉色凝重,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就在夙凌以為她還有什麼顧慮的時候,顧雲忽然認真地說道:「我可不可以要求加錢?」早知道將軍府原來這麼有錢,她當時應該開出五百兩的月薪才對!悔啊!
  
  「不行。」夙凌笑道,「是你自己說二百兩的。不過如果你成了將軍夫人,將軍府的銀子就全是你的了。」
  
  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這個男人越來越不正經了!抓起另一張圖紙,顧雲直接轉移話題,「弩的射程比箭要遠,而且攻擊力強,是很好的武器。但是普通的弩都太大了,一支支地上短箭又很浪費時間,要是能縮小到一尺長,還能一次連發五支短箭,那將是一個殺傷力極強的便攜式武器。」
  
  夙凌本來就是愛兵器的人,一聽她說連環發射,立刻來了興致,「縮小弓弩可以讓工匠做出來,你說的連續放箭靠的是這個東西吧。但是這是什麼?」
  
  將軍不愧是將軍,一眼就看出了核心所在,顧雲回道:「一塊金屬薄彈片,它是弓弩能夠連環發射的關鍵,必須韌性極佳又堅硬無比。有辦法做出啦嗎?」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冶煉技術如何,鋼肯定是沒有的,希望他們做出來的鐵片夠薄夠韌。
  
  「你把圖紙重新再畫一遍給我,我讓鑄造房想辦法。」他自己也不能肯定,但如果連夙家軍的鑄造師也做不出來,六國之內也沒人能做出來了。
  
  「好!」得到夙凌的支持讓顧雲很開心,爽快地笑道:「我盡快畫好,你也督促鑄造房快點做。」
  
  她還真是越來越會使喚人了,夙凌笑歎道:「知道了。」
  
  短短的一句話包含著淡淡的寵溺,夙凌說得很順口,似乎滿足她的要求就是一件讓他愉悅的事情,一直聽聞寵女人會上癮,或許是真的。
  
  「青姑娘。」年輕小將的聲音在苑外響起。
  
  顧雲朗聲回道:「進來。」
  
  小將小跑到屋前,眼睛暗暗打量四周,心下讚歎,這倚天苑真是個神奇的地方,最先結冰的是它,最快消融的也是它!看清夙凌也在,立刻站直身子,叫道:「將軍。」
  
  小將全身繃得直直的,顧雲好笑,問道:「什麼事說吧?」
  
  「樓夫人帶了一男一女來,說想見您。」
  
  晴來了?顧雲急道:「他們在哪兒?」
  
  小將悄悄看了夙凌一眼,遲疑著回道:「現在只有前院的冰融完了,守將只能讓他們在前院等著。」將軍交代任何人不得進入將軍府,即使那個人是樓相的夫人,青姑娘的姐姐。
  
  顧雲瞭然地點頭,「知道了,我馬上出去。」畢竟將軍府現在這個樣子,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和別人解釋。顧雲起身,夙凌忽然說道:「我陪你一起去。」一男一女,應該是敖天和夜魅吧。雖然知道當時那一劍,他也是出於無奈才會刺出,夙凌仍是不能原諒他,再則,敖天終是聚靈島的人,他不希望雲和他接近。
  
  顧雲並不知道他心裡所想,隨口回道:「好啊。」
  
  兩人並肩朝前院走去。
  
  兩人並肩走至前院,空曠的院子裡地面都還是濕的,雖然已經看不到冰凌了,但是仍能感覺到寒意襲人,地上的草早就被凍死了,再加上雪水沖刷,花壇裡一片泥濘,幾棵應該是四季常青的百年古樹,目前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卓晴和乾荊頗有興致地左顧右盼,夜魅和墨白則冷漠地站在那裡,對眼前奇怪的景象視而不見。顧雲暗歎,他們倆還真是絕配,太淡定了。
  
  夙凌和顧雲一同出現,卓晴靈眸微閃,走上前去,笑道:「夙將軍也在啊。」
  
  夙凌微微點頭,回道:「樓主人。」敖天竟然沒來,夙凌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開始揣測夜魅此行的目的。
  
  嘴角含笑,卓晴故作驚奇地問道:「什麼時候開始,將軍府的待客之道變得如此特別?」
  
  摩挲著濕漉漉的樹幹,乾荊嘖嘖笑道:「不僅待客之道特別,就連府裡的裝飾,也格外不凡。」
  
  顧雲和夙凌默契地當做沒聽見,卓晴雙手環在胸前,似笑非笑地問道:「我們要一直在這裡說話?」
  
  「那個——」顧雲朝夙凌使了個眼色,他是將軍府的主人,好歹編個理由把他們擋出去啊。
  
  「將軍府——」夙凌雖然意會顧雲的意思,但是一向不需要說謊應付任何人的大將軍,一時之間也編不出來。有什麼理由不讓他們進去呢?其他兩人就算了,青靈可是她的姐姐,以她們姐妹的情分,得罪青靈絕對沒好處。
  
  夙凌語塞,半天沒有下文。卓晴眼眸輕瞇,她進出將軍府幾次了,那鬱鬱蔥蔥的前院可不是這般景致!這兩人一定有問題,或者說,將軍府大有問題!
  
  「將軍府在裝修!」顧雲一咬牙,說道,「裡面亂得很,不方便招待你們進去,不如大家找個茶寮客棧之類的地方坐下來慢慢聊。」
  
  「裝修?」乾荊怪異地盯著顧雲嚴肅認真的臉。
  
  「對!裝修!」顧雲點頭,淡定地回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嘛,裝飾裝飾,喜慶一點。」
  
  卓晴失笑,裝修?虧她想得出來!一看就知道是在說謊,卓晴終事沒再追問,笑道:「原來如此。好吧,那就出去聊吧。」卓晴率先出了將軍府,墨白和夜魅也酷酷地轉身離去,乾荊一臉的不相信,卻也只能跟著卓晴離開,這裡是將軍府,他可沒膽子闖進去一探究竟。
  
  顧雲暗暗舒了一口氣,這謊說得還真是拙劣,她自己都鄙視自己。
  
  夙凌忽然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聲笑道:「你說起謊來真鎮定,佩服!」現在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裝修?她還真敢說。
  
  她是為誰說謊啊。居然還來調侃她!「閉、嘴!」說話的同時,顧雲猛地曲肘,一記肘擊又狠又快,夙凌悶哼一聲,這女人下手真夠狠的,多來幾次他會不會內傷?!
  
  走到門外的夜魅回頭看了一眼還在院內「打情罵俏」的兩人,明亮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暗色,大哥終究是沒有機會了。
  
  幾個人在將軍府附近的酒肆裡要了一間單房,顧雲一向爽快,幾人才坐定,她便開口問道:「你們找我有事嗎?」
  
  卓晴看向身旁的夜魅,她依舊是一襲紅衣,臉上的黃金面具遮去了所有的表情。顧雲也奇怪地看過去,自己和夜魅沒什麼交集,她找自己能有什麼事?
  
  就在顧雲暗自揣測夜魅意圖的時候,夜魅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
  
  夙凌坐在顧雲身旁,身形不動,臉色如常,桌子下面的手卻已經握在赤血上。
  
  顧雲不知道夜魅要幹什麼,卻也是下意識地起身迎視著她,黃金面具後面的臉她看不到,但是她看到了一雙純淨的眼睛,雖然看起來很冷淡,卻是真誠而坦蕩的。
  
  沒等顧雲問她有什麼事,夜魅身體忽然一矮,單膝半跪在她面前。顧雲一驚,此時乾荊也站了起來,沉聲解釋道:「我和師姐來,是想謝謝你上次的救命之恩。」
  
  聽了乾荊的解釋,顧雲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原來她是來道謝的。沒有上前去扶夜魅,顧雲後退了一步,平靜地微笑道:「救命之恩不敢當,你們也不用刻意謝我了,當時還有很多人都在共同努力,不是我救了你。」
  
  顧雲顯然不接受她的謝意。夜魅緩緩站直身子,扯下腰間的一個錦囊,將它放到桌上,推至顧雲面前。
  
  夜魅始終沒有開過口,顧雲猜測,她可能不會說話,看向旁邊的乾荊,顧雲問道:「這是什麼?」
  
  「是我師父調製的丹藥,對治療刀傷劍傷都有奇效,還能助你提升內力。」
  
  顧雲沒去接那錦囊,笑道:「謝謝你們,不過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這藥你們拿回去吧。」提升內力?顧雲失笑,她從來就沒有內力!提升什麼,上次吃了夙全給她的大補丸,她沒覺得身體有什麼精力充沛的感覺,倒是流了兩天鼻血,從此她再也不相信他們說的什麼丹藥了!
  
  「你不要?」乾荊眼前一亮,手腳極快地上前想要抓起桌上的錦囊,一隻比乾荊更快的素手已經將錦囊握在手中。
  
  哀怨地看著夜魅,乾荊討好地說道:「師姐,人家都說不要了,給我不是更好!」師父做的丹藥,一顆能賣好多錢呢!
  
  夜魅根本不理乾荊,執意將錦囊塞進顧雲手裡。顧雲哭笑不得,這人的脾氣還真擰,看來她想不要還不行了。
  
  「你就算不吃也留著吧,我師父號稱鬼醫,他的藥可是價值連城,若不是師兄去求,你這輩子可能都沒有機會得到!下次再有什麼意外,這藥還能救你一命。」師兄為了它,在師父煉丹房門口足足跪了三天三夜,還去極陰之地取了暗夜生蓮才換了一顆藥,她居然還不領情。
  
  乾荊這話說得很沖,顧雲以往出生入死已經習慣了,並沒有什麼感覺,夙凌卻是立刻黑了臉,凌厲的眼刀射向乾荊,即使他仍是坐著,那逼人的氣勢已經夠讓人心驚膽戰了。
  
  乾荊居然咒雲出意外,卓晴也很想踢他兩腳,不過也只是想想,她還真怕夙凌會直接行動,這個男人怎麼看都不是好惹的!
  
  顧雲也感覺到房間裡的氣壓有些低,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敖天呢?」
  
  憤懣地坐下,乾荊本不想理顧雲,卓晴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乾荊吃痛,瞪了卓晴一眼,卻還是回道:「他去聚靈島了。」
  
  「為什麼?」敖天不是急於逃離那裡的嗎?
  
  「師姐中的毒雖然已經被師父壓制住了,但是要最終的解藥,還必須回聚靈島拿。」鎖心散實在太過陰毒,若是沒有解藥,夜魅雖然也不會死,但是每月都必會受一次撕心之痛。
  
  顧雲微怒,「你們讓他一個人去?!」
  
  顧雲指責的語氣讓乾荊頓時火了,「他不聲不響地留了字條就去了,誰阻止得了他!再說你以為聚靈島是什麼地方,想去就去嗎?就算我們陪著他,我們也進不了那個地方!」
  
  這女人明明都已經是夙凌的女人了,還管師兄的事情做什麼!
  
  敖天一定是不想連累別人才會獨自離開,但是他這樣隻身獨闖聚靈島,豈不是自投羅網?顧雲眉頭緊鎖,夙凌的臉色也越來越黑,卓晴暗暗心驚,雲這個笨女人,沒看見身邊的男人都快被醋海淹沒了。
  
  「你也別擔心了,他們求敖天回去都來不及呢,不會把他怎麼樣。」卓晴自己都覺著這種安慰實在蒼白無力,輕咳一聲,掏出袖筒裡的紅色請柬,遞到顧雲面前,說道,「給你。」
  
  接過來一看,樣式和當時晴結婚的請柬差不多,顧雲奇道:「什麼?」她不是已經請過兩次喜酒了?
  
  卓晴淡笑無語。顧雲打開一看,驚道:「夕舞和景颯?」他們是一對她知道,但是半個月不會太急?顧雲笑道:「有必要這麼趕嗎?」
  
  卓晴聳聳肩,無奈地回道:「沒辦法,等不了。」
  
  等不了?顧雲低聲問道:「奉子成婚?」原諒她的八卦,這句「等不了」實在讓人遐想連篇啊。
  
  卓晴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不過臉上的笑容已經給出了答案。
  
  夙凌納悶,奉旨成婚?皇上什麼時候給樓夕舞賜婚的他怎麼不知道,還是賜給一個侍衛?
  
  顧雲嘖嘖笑道:「想不到景颯下手這麼快!果然人不可貌相!」當時她還以為景颯是那種木訥的男人,誰知道這麼快已經吃乾抹淨了。
  
  卓晴一邊搖頭,一邊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顧雲皺眉,又是她說奉子成婚,現在又說不是景颯吃了夕舞,那到底是什麼?卓晴笑得臉都快皺在一起了,顧雲腦中靈光一閃,叫道:「難道是夕舞……」
  
  卓晴斂下笑容,對著顧雲眨了眨眼睛,笑道:「總之記得要去喝喜酒啊。」
  
  瞧這表情——天哪,夕舞吃了景颯!顧雲除了讚歎,實在不知道說什麼,訕笑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去喝喜酒的。」
  
  看向夙凌,卓晴笑道:「夙將軍也要賞臉啊。」
  
  「我會去的。」她們姐妹之間的對話,總讓人摸不著頭腦,他竟有些嫉妒她們之間的好默契。
  
  冬夜的風算不上刺骨,吹在臉上有點刺痛,校場後的樹林裡,一高大一嬌小兩道身影並肩走來,迷濛夜色中,只見男子將一件暗色披風披在女子肩上,卻沒說一句話,自顧自地朝前走著。
  
  身上忽然一暖,顧雲拉著肩上的披風,說道:「我不冷。」這樣的天氣還算不上冷,她也沒這麼弱。
  
  夙凌也不看她,低沉的聲音冷冷地回道:「披著。」
  
  顧雲看著身側面色陰沉的男人,不解地問道:「你在生氣?」從下午開始,他就一直黑著臉,晚上他和她一起去營地,整晚都沒和她說幾句話。
  
  她知道他在生氣,但是不明白他在氣什麼。是因為剛才她說要進行封閉式訓練,不許任何人旁觀訓練嗎?想想又覺得不像,他下午的時候就已經不對勁了。顧雲低歎一聲,若是以往,她或許不會去關心他莫名其妙的脾氣,但是現在,她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情緒。
  
  「沒有。」依舊冰冷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腳步倒是越發地快了。
  
  說謊!顧雲索性不走了,問道:「為什麼?」
  
  夙凌大步往前走,顧雲靜靜死站在夜裡,明亮的眼眸盯著那道暗黑的背影漸行漸遠,心裡有些失望,他就這樣走了嗎?就在顧雲以為他就要這樣消失在她眼前的時候,那個冷傲的男人終是停下了腳步。
  
  顧雲微微揚起唇角,走到他身邊站定,仍是堅持地問道:「為什麼生氣?」對於感情,她向來不喜歡猜來猜去。
  
  這一次,夙凌倒是沒有再逃避,黑眸緊盯著她微微昂起的臉,夙凌冷聲說道:「你很緊張敖天。」
  
  顧雲一愣,自然地回道:「我把他當朋友,當然緊張了。」
  
  顧雲的坦然與茫然讓生了一下午悶氣的夙凌鬱結,他到底是在和誰慪氣!這個女人對男女之情,遲鈍到人神共棄的程度,他花了那麼多心力才讓她明白他的心意,或許到現在她根本就不知道敖天對她的情有多深。
  
  想到這個,夙凌的臉色終於開始慢慢緩和。
  
  顧雲納悶,他幹嗎突然提到敖天?臉色一會兒陰一會兒晴的,難不成……顧雲笑道:「你在吃醋?」
  
  夙凌臉上一僵,顧雲低低地笑了起來,原來冷傲的男人也會吃醋,而且醋勁還不小。
  
  顧雲笑得有些肆無忌憚,夙凌黑眸微瞇,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低沉的聲音帶著明顯不滿,冷哼道:「以後你的注意力能不能少放在別的男人身上?」
  
  顧雲故作不解地笑道:「那應該放在哪兒?」
  
  「你說呢?」危險的低喃顯示著夙凌的警告。
  
  可惜,顧雲仍是不怕死地回道:「我不知——」
  
  話音未落,夙凌如豹般敏捷身影襲來,顧雲只感到唇上一熱,倏地瞪大眼睛,夙凌放大的臉有些模糊,他霸道而炙熱的氣息卻異常清晰,環在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兩人的身體緊緊地貼在一起,隔著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彼此心跳如雷。
  
  「嗯!」顧雲甚至忘了要換氣,就在她快要憋死的時候,夙凌終於離開她的唇,暗啞的聲音和著不穩的氣息,在她耳邊低喃到:「現在知道了嗎?」
  
  唇上火辣辣的溫度猶在,胸腔像是被狠狠擠壓一般,腦子問問作響,他熾熱的氣息似乎還在唇間迴盪,唇瓣酥麻的感覺讓她的心到現在仍在顫抖,良久,顧雲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腦中只有一個聲音,他他,他居然強吻她!
  
  「你無——」顧雲還沒罵完,腰上一緊,再次被納入溫暖的懷裡,瞬間被他的氣息包圍,顧雲有些慌亂,只想往後退,腰被緊緊環著,死命後退掙扎的結果就是向後跌去。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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