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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淺綠]錯嫁良緣之一代軍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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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8:14 |只看該作者
  夙凌怕摔傷她,在她倒下的那一瞬間翻轉身體,兩人砰的一聲摔在枯黃的草地上,結果夙凌躺在地上,環在她腰上的手仍是沒有鬆開,而顧雲正半騎在夙凌身上。
  
  他居然強吻她!顧雲惱羞成怒,拽著夙凌的衣襟,叫道:「以後只能我強吻你,不准你強吻我!聽見沒有!不然——」
  
  夙凌黑眸帶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低沉的嗓音竟有些迷離,「不然怎麼樣?」
  
  不然……顧雲的臉刷地一路紅到耳根,天哪!她在說些什麼啊!最讓她尖叫的是,她此刻還狼狽地坐在夙凌大腿上!顧雲現在只想快點站起來,腰上的大手卻穩穩地握著不肯鬆開,夙凌暗啞著嗓音輕笑著說道:「好吧,我等著你強吻我。」
  
  看著他一副等她主動的樣子,顧雲有一種想死的衝動,不,是把夙凌咬死的衝動!臉燙得快要燒起來,顧雲一邊拽著夙凌的手,一邊低叫道:「你快放手!」
  
  夙凌卻意外地配合,環在腰上的手很快鬆開。顧雲立刻起身,轉身就要走,夙凌平躺在草地上,笑道:「你抬頭看看。」
  
  看她一臉興奮的樣子,顧雲抬頭看去,如墨的夜幕上,一彎殘月高懸天際,星辰未見得明朗,從下往上的角度看上去,失去了繁茂枝葉的孤枝,彷彿鑲嵌於夜幕中一般,整片夜空如同一幅構圖奇特的潑墨畫,自由而隨意。她知道夏夜群星璀璨很美,想不到蕭索的冬夜裡或明或暗的夜空竟也如此讓人心醉。顧雲忍不住讚歎道:「好美。」
  
  被眼前的景致奪去所有的心神,顧雲在夙凌身邊坐下,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暗夜星空。月華籠罩下,她昂著頭,纖細的脖子、微揚的下巴構成一條完美的弧線,臉上的疤痕在朦朧的夜色下並不太明顯,潤澤的唇嫣紅欲滴,溫暖而柔軟,想到剛才那短暫的吻,夙凌體內一陣騷動。趕緊移開視線,如她一般注視著蒼涼的星空,夙凌唇角輕輕,語調輕柔地笑道:「是很美。」只是此美非彼美。
  
  冬夜裡,少了蟬鳴蟲叫,只聽到夜風在林間穿行發出呼呼的風聲,髮絲與衣衫都被吹得凌亂不堪,這樣的夜實在不適合賞月賞星星,兩人卻十分享受這樣的時光,久久地沒有說話,剛才波動的心也緩緩平復。
  
  顧雲側頭看去,夙凌隨性地平躺在地上,赤血自然地枕在腦後,顧雲低聲問道:「你去哪兒都會帶著赤血?」
  
  「嗯,這麼多年,習慣了。你以後最好也把冰煉帶在身邊。」戎馬生涯多年,兵器不離身已成了習慣,而且想要他命的人,實在數不勝數。
  
  屈膝坐著,將手撐在膝蓋上,顧雲問道:「冰煉和赤血背後應該有故事吧?能告訴我嗎?關於你們夙家的故事。」一把劍居然會說話,這實在超出了她能理解的範疇,她真的很好奇。
  
  坐直身子,夙凌注視著顧雲明亮的眼眸,低聲問道:「你想聽?」
  
  「嗯。」
  
  夙凌眼中閃過一絲遲疑。顧雲淡笑回道:「不能說嗎?不能說就算了。」
  
  「沒有。對你,可以。」夙家的家史確實不能對外人說,而她將是他夙凌的妻子,自然可以說。
  
  看了一眼地上始終平靜的赤血,夙凌低聲說道:「赤血和冰煉是一對上古寶劍,冰火屬性,相生相剋。它們原來只是利器,並沒有靈性。」
  
  說完這句,夙凌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久久沒有說下一句。一對沒有靈性的劍忽然有了靈性,顧雲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戰慄感,這段故事或許是夙家人也不願提及的往事。
  
  終於,夙凌仍是開口了,「夙家千百年來,都以輔佐明君為己任,一千多年前,大地並不像現在這樣分為幾個國家,它歸屬於一個氏族,氏族首領將封地分別賜予他的幾個兒子,由他們各管一處,待彌留之際才會宣佈下一任族長的名字。大皇子趁族長久病臥床之時與魔族勾結,企圖誅殺其他皇子,毒霸天下,大皇子嗜血成性,天下若是落入他的手中,必定生靈塗炭。族長仙逝前,給夙家下了密旨,輔佐三皇子接任族長之位。夙家多次助三皇子脫困,也成為大皇子誅殺對像之一。」
  
  顧雲靜靜地聽著,既不催促也不打斷他,夙凌臉色越發凝重,後面的事情應該就與冰煉和赤血有關了吧。
  
  「與大皇子勾結的魔族有一面攝魂幡,凡是靠近攝魂幡一里以內的活物皆會被其攝取魂魄,失去魂魄的人如同行屍走肉,都會成為魔族的殭屍軍團。冰煉與赤血的冰火之力可以毀掉攝魂幡,但是兩把劍不會自己動,還是要有人來操控,人進入一里範圍內就會失了靈魂,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毀幡,唯有把人的魂魄注入劍身,才可以抗拒攝魂幡的魔力。」

顧雲聽得膽戰心驚,壓下心中不好的預感,顧雲問道:「你們怎麼把人的靈魂導入劍裡面?」
  
  迎視著顧雲瑩亮的眼眸,夙凌暗吸了一口氣,沉聲回道:「入熔爐重鑄,以骨肉鑄劍,精血為魄。」夙凌話音才落,草地上始終安靜的赤血輕抖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如常。
  
  顧雲瞪著夙凌,驚道:「這太荒謬了!你們就這樣把人投進熔爐裡?萬一不能融合,那不是白白犧牲了!」她是聽說過,很多鑄劍師會用自己的血來鑄劍,但是他們竟然真的將人投入煉爐當中嗎?這也太……
  
  夙凌搖頭,低沉的聲音很平穩,卻不難聽出其中的沉痛,「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與冰煉、赤血相容,只有極陰之時出生的女子才能與炙熱的赤血結合,極陽之時出生的男子才能與酷寒的冰煉結合,要發揮出雙劍合併的威力,這兩人還必須是血脈至親。當時夙家所有人當中,只有兩個人符合要求。」
  
  「誰?」顧雲的心一陣緊縮。
  
  「夙家長子的一雙兒女。」
  
  耳邊迴響著冰煉那稚嫩的聲音,顧雲的聲音已經開始不穩,「他們多大?」
  
  黑眸中劃過一抹異樣,在顧雲的逼視下,夙凌低歎一聲,艱難地回道:「女兒十三歲,兒子八歲。」
  
  十三歲!八歲!「你們怎麼可以把兩個孩子送進熔爐裡!」她曾經是軍人,明白在那樣的時刻應該犧牲!但是他們還是孩子啊!
  
  面對顧雲的質問,夙凌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若是他,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用兩個孩子的命來換取這樣的勝利。
  
  事已到此,說什麼都沒用了,顧雲急道:「後來呢?」
  
  「後來——」夙凌久久沒有開口,顧雲嗤之以鼻,「後來雙劍合併,誅殺了邪魔,大皇子最後也沒能篡位成功,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們兩個!」
  
  顧雲的憤怒在他預料之中,夙凌沒有辯解,「你說的沒錯。」所有人都得救了,除了他們。
  
  心裡憋著一口氣,她知道不應該向夙凌發作,畢竟那是一千多年的人幹出的事情,深呼吸了無數次,才緩緩壓下那股怒火,冷聲問道:「這麼說他們已經被困在兩把劍裡一千多年了?不能想辦法把他們的靈魂救出來嗎?」
  
  夙凌低沉的聲音裡是深深的無奈,「夙家人一千多年以來都在想辦法,希望能將他們解救出來,但是一直不得其法。」這也就是為什麼冰練選擇的女子都會是夙家的長媳,這是他們夙家虧欠這個孩子的。
  
  為什麼不要我……
  
  你保證,你保證……
  
  我好累哦……
  
  耳邊迴響著那日孩童雅嫩而飄忽的聲音,困在寒冰之劍裡的竟只是一個八歲的孩子。
  
  「一千年——」她不知道,一個孩子身處煉爐之中,烈火焚身是如何的痛苦,光是在劍身中一困千年的孤寂與恐懼,世上又有幾個能夠承受?
  
  顧雲的手不自覺地扶上草地上劍身已經赤紅的赤血,夙凌驚道:「別碰!」
  
  握住劍身的那一瞬間,一股噬心的灼熱由掌心直躥入體內,很痛!但是顧雲卻久久地放不開手,只是撫摸它,已是這樣痛徹心扉,與這樣的烈焰之劍融為一體,她是否已承受了千年的火燎之苦?
  
  一滴淚沿著臉龐滴落在炙熱的劍身之上,很愉消散不見,卻也神奇地讓赤紅的長劍緩緩歸於平靜,灼熱的溫度漸漸褪去,只留下暖暖的餘溫。
  
  夙凌驚訝於顧雲竟然能拿起赤血,任何一代女主人都沒人能拿起它。顧去握著赤血,回頭看向他,眼中的淚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異常堅定的目光,「一定能找到破解的辦法!」
  
  環著她單薄的肩膀,將她輕輕地環在懷昊,夙凌點頭回道:「嗯,一定會有辦法。」
  
  為期半個月的封閉式訓練效果很好,顧雲對今天的測試很有信心,一大早,她剛走出倚天苑,夙凌已經站到她院前,沒等她說話,就抓住她的手腕,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跟我來。」
  
  顧雲急道:「我要去——」
  
  沒等她說完,夙凌顯得有些興奮地說道:「有東西給你看!」
  
  顧雲微微挑眉,什麼東西讓大將軍也如此不淡定,想了想,顧雲沒再掙脫,任由他牽著往書房方向走去。進到書房,夙凌放開了她的手,走到案桌後面,翻找著什麼東西。
  
  案桌上擺著一個禮盒,大概一尺多高,包裝很精美,顧雲笑道:「是這個嗎?我打開了?」
  
  夙凌抬頭看了一眼,不是很在意地隨口回道:「嗯。」
  
  顧雲小心地打開盒子,裡面放著一對站立的白玉娃娃,一男一女,雕刻得栩栩如生,顧雲低聲讚道,「好可愛!」看到是一對娃娃,她已經猜到是送給誰的了,「這是你為夕舞選的賀禮吧,想不到你這麼細心。」
  
  夙凌起身,手裡拿著另一個小一些的木盒,嘴上酷酷地回道:「我讓任去辦。」
  
  顧雲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他還真是不居功。伸手輕輕撫摸玉雕娃娃的臉,冰冰涼涼的很舒服,看她對這對禮物愛不釋手,夙凌皺眉回道:「這個禮物很好!」
  
  收回手,顧雲笑道:「寓意好啊,希望這次夕舞能生一對龍鳳胎。」雖然她並不是特別喜歡小孩子,但是偶爾抱過來玩弄一下,她還是很樂意的。
  
  龍鳳胎?想起那日她和青靈的對話,夙凌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奉子成婚!」這個奉子成婚要比奉旨成婚來得讓人羨慕,看了一眼低著頭重新將禮物包好的顧雲,夙凌眼底劃過一抹古怪的笑容。可惜,注意力都在禮盒上的顧雲沒有看見。「明天送禮的人一定很多,這個待會兒就叫人先送過去吧。」禮物雖然很好,讓別人看見胡亂猜測總是不好。
  
  「嗯。」
  
  將禮物重新包好,顧雲看了看已經破雲而出的太陽,急道:「我還要去校場,先走了。」
  
  這次夙凌沒再拉她,一邊打開手中的木盒,一邊笑道:「這麼急啊?我還想讓你看看新趕製出來的短弩呢。」
  
  顧雲腳步一滯,急道:「做好了?讓我看看。」
  
  將手中的短弩遞到她面前,顧雲眼前一亮,「試過了嗎?」
  
  「還沒有,工匠剛送過來。」他就猜到,她對兵器的喜愛更勝其他。
  
  顧雲興奮地笑道:「我們出去試試。」這個短弩的大小和樣式,與她心中所想一模一樣,就不知道射程還有連環發射的速度如何。
  
  「好。」
  
  兩人才走出書房,就看見夙任腳步匆忙地朝他們小跑過來,夙任焦急的眼光在掃過顧雲的時候微微停頓了一下,走到夙凌面前,拉他到一旁,在他耳邊只說了幾句,夙凌臉色立刻就變了。
  
  夙凌回頭對顧雲低聲說道:「後部還有事,你先去軍營吧。」
  
  顧雲一把抓住夙凌的胳膊,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夙凌低沉的聲音平靜地問道:「沒事!」
  
  「與我有關?」顧雲精銳的眼緊緊地盯著夙凌的臉,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表情。
  
  夙凌不自覺地黑眸輕瞇,眉頭也在下一刻微皺起來,看來真的與她有關了。不等夙凌再說什麼敷衍的話,顧雲認真地說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然你走之後我也會自己去查的。」
  
  兩人互瞪著對方,誰也不肯妥協。夙任低聲歎道:「大哥,告訴她吧。」
  
  面對著顧雲固執卻無比堅定的眼,夙凌也很窩火,她絕對是說真的,他前腳踏出將軍府,她後腳就會跟著出去!終於,夙凌還是說出實情:「敖死了,聚靈島的人對我懷恨在心,同時也更加急於操控敖天,所以他們一直在打你的主意。」
  
  「然後呢?」一定還有什麼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不然他不至於會這樣。
  
  「你最近都待在將軍府,他們沒有機會下手,現在抓了戶部侍郎,揚言不把你交給他們,就殺了他。」
  
  要威脅她,最好的人選應該是晴,顧雲急道:「青靈有沒有事?」
  
  「她有樓夕顏守著,墨白護著,不會有事。」黑衣人估計是接近不了青末,又抓不住青靈,才會抓高洪見逼近將軍府交人!
  
  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戶部侍郎不過三品官而已,顧雲隱隱感覺出不對勁兒了,夙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不語,顧雲看向夙任,問道:「戶部侍郎是什麼人?」
  
  她倒是敏銳,夙任低歎道:「高洪見,皇后的親舅舅。」
  
  原來是皇親國戚,難怪抓他,「我和你一起過去。」
  
  「不行。」夙凌冷聲回絕,「你留在將軍府裡更安全。」這件事情牽扯到皇族,她現在的處境更危險。
  
  「我可不這麼想。」顧雲看起來倒是很輕鬆,意有所指地說道:「你不要忘了,那是皇后的親舅舅!你不覺得把我帶在身邊才最安全嗎?」
  
  夙凌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她說的沒錯,若是他不在的時候,皇后下旨要將人帶走,誰也不敢阻攔。她不過是個異國嫂子,將軍府若是不放人,那京是抗旨!看出他已經有些動搖,顧雲趕緊加把勁兒,輕聲說道:「先過去看看情況,穩住他們,或許有辦法救人。」
  
  幽深的黑眸盯著顧雲清亮的眼,夙凌冷聲說道:「你保證絕對不能輕舉妄動。」
  
  顧雲點頭笑道:「我保證絕對不會。」
  
  牽著她的手,夙凌顯然有些無奈地歎道:「走吧。」
  
  看著兩人快步離去的背影,夙任搖了搖頭,大哥在她面前,似乎永遠都硬不起心來,還真是一物降一物。
  
  三人帶著二百精兵,趕到高洪見所在的別院,在距離別院三里的地方,程航早早地等在那裡,看見他們立刻迎上去說道:「夙將軍,單大人已在帳內等您了。」
  
  放眼看去,遠處的別院院門緊閉,看起來很古鋼琴,若不是衙役在一里之外將它團團圍住,根本看不出這所宅子有什麼異樣。程航帶著他們來到臨時搭建的帳篷內,三人進入帳中,單御嵐已經等在那裡,「夙將軍,夙統領。」看清夙凌身後還跟著顧雲,單御嵐眼光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隱沒。
  
  夙凌只是點頭算是回應,開口便問道:「怎麼回事?」
  
  單御嵐又看了顧雲一眼,顧雲對他大方地點了點頭,單御嵐也不再隱瞞,直言道:「高大人帶著夫人和孩子到別院小住,今日天剛亮,別院裡衝進來二十多個黑衣人,殺了所有奴僕,只放了一名管事出來報信,黑衣人要求用青姑娘換高大人一家人的性命。」
  
  顧雲問道:「管事人呢?」
  
  「把人帶過來。」
  
  「是。」
  
  程航掀開簾出去,剛好看見一雙壁人相攜而來,兩人都是清雅至極的人物,程航卻看得眉頭直皺,回過身對著單御嵐說道:「大人,樓相和夫人也來了。」朝廷三品官員被挾持雖然不是小事,但是也不用心動樓相吧。說來說去,他們都是衝著青末來的,這回案子棘手了,大人要頭疼死,他是誰也得罪不起啊。
  
  單御嵐走向相迎,真是笑得有些僵,「樓相。」
  
  樓夕顏一貫地從容,對著單御嵐和夙凌微微拱手,「單大人,夙將軍。」夙凌僅是冷冷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樓夕顏會來也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卓晴進入帳內,一眼就看見夙凌身邊的顧雲,不與旁人多做寒暄,卓晴走過去一把將她拉到旁邊,嚴肅地警告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這一次無論如何不准輕舉妄動!」
  
  夙凌這麼說,晴也這麼說,顧雲鬱悶地問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麼衝動的人?」
  
  卓晴白了她一眼,冷哼道:「你不是衝動,是正義感爆棚。」看她處理敖天那件事,就知道她是一個多麼拼的瘋子,這次的綁架事件還是因她而起,難說她不會又發瘋以身涉險。
  
  貌似上次她把夙凌和晴都嚇壞了,顧雲微微聳肩,笑道:「放心吧,我知道怎麼處理。」
  
  
  
  卓晴提著的心非但沒有放下,反而更加惶惶不安,她相信雲的確能處理,但是怎麼處理就有待商榷了。卓晴在心裡暗罵夙凌,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為什麼會讓雲來這裡!
  
  「大人,人帶到。」帳簾再次打開,程航身後跟著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帳內的人,自然個個氣勢非凡,管事一下撲通跪倒在地,請安道:「小人見過各位大人。」
  
  夙凌冷聲問道:「黑衣人一共抓了多少人?」
  
  這低沉的嗓音中隱含著迫人的霸氣,管事沒敢抬頭,哆嗦了一下,連忙回道:「老爺,夫人,兩位側夫人,還有少爺和小姐。其他人都被殺了。」
  
  他們竟然抓了高洪見一家,顧雲臉色越發暗了,夙凌繼續問道:「黑衣人一共有多少人?」
  
  「小人沒敢細數,大概十幾個吧。」他嚇都快嚇死了,他們衝進府來,見人就殺!
  
  十幾個人也不少,顧雲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你是管事,應該很熟悉別院裡的情況,馬上畫一張別院的地圖,越詳細越好。」
  
  管事稍稍抬頭,遲疑地看著顧雲,一屋子的大人都沒發話,這小女子的命令他到底是聽還是不聽,管事還在磨蹭,程航已經不耐煩地低吼道:「快畫。」
  
  「是是是。」一被呵斥,管事不敢再遲疑,趕緊接過筆墨紙硯,退到旁邊的矮几上,低頭畫了起來。
  
  顧雲看到靠裡的大案桌上,放著一張很大的圖紙,看起來很像是地圖,顧雲問道:「這是別院周邊的地形圖?」
  
  「是。」一行人移步走到案桌前。單御嵐指著地圖,低聲說道:「高府別院背靠錄山,山雖然不高,但是另一面是巖壁,有一條溪流經過院內,其他幾面都是矮坡,沒有什麼可以藏人的地方。現在院落四周有很重的火石味道,他們可能在院牆前後都埋了炸藥,如果派兵強攻,死傷恐怕不少,而且激怒了他們,只怕那群亡命之徒寧願魚死網破,也不會放人。」
  
  夙任點頭回道:「強攻進去很容易,救人就太難了。」對方不過十幾個人,就算他們武功再高強,也抵不過千軍萬馬,要他們的命很簡單,就怕敵人在士兵攻進去之前就已經把高大人一家殺了。
  
  一時間眾人無語,帳篷裡陷入短暫的寂靜之中。此時一道尖細的高喝聲在帳外響起,「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這一聲通報,讓帳內的眾人臉色各異,最先變臉的是夙凌,鷹眸微斂卻仍是掩蓋不住暗怒的寒光,夙任也是一臉的凝重,卓晴擔憂地看向身邊仍是面色從容的樓夕顏,樓夕顏輕拍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她不會有事。」溫柔的嗓音總能安撫她慌亂的心神。卓晴看向顧雲,這個眾人擔憂的中心人物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清明的雙眸始終緊盯著桌上的地圖,不為所動。
  
  高大人是皇后娘娘辛玥凝的親舅舅,背後有整個辛氏家族撐腰;高夫人是西太后揚芝蘭的表妹,有楊家庇護;青末是夙將軍的意中人,清妃的親妹子,樓相的小姨子,這、這也太難權衡了吧!
  
  程航和單御嵐對看一眼,單御嵐頭疼扶額,程航心中只一個想法,那就是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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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8: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夙凌護妻
  
  帳簾在下一刻掀開,一道頎長的身影出現在帳內,在樓夕顏的家宴上,顧雲是見過燕弘添,這個男人即使沒有身著龍袍,也已經氣勢逼人,那種長久身居高位,掌控權力養成的尊貴氣質,寒眸傲視,束手而立,絲毫不需要衣飾襯托,任何人都不能忽視。他身側還跟著一名女子,二十不能的樣子,長得很美,華服墜地,一身華貴。
  
  「參見皇上、皇后娘娘。」一屋子的人都半跪接駕,顧雲和卓晴也不能不半蹲下身子。對看一眼,兩人眼中皆是厭惡的神色,默契地低下頭,掩下唇角自嘲的低笑。
  
  「平身。」沉穩的男聲聽起來就和他的人一樣,給人無窮壓迫感。
  
  眾人起身,看著他們一群人都擠在屋裡,外面也沒個動靜,夙凌和樓夕顏居然還璉了女人一起來,辛玥凝有些不耐煩地問道:「單大人,為何還不救人?」
  
  回以一禮,單御嵐如實回道:「回皇后娘娘,黑衣人抓了高大人一家,奴僕都被他們殺了,院內的情況下官還不得而知。黑衣人在院牆外埋了炸藥,若是攻進去,動靜很大,就怕惹惱了黑衣人對高大人不利。」
  
  「那現在有何應對之法?」
  
  「下官正與夙將軍,樓相商量對策。」單御嵐對答如流,辛玥凝卻不滿意,都這麼久了,居然還在商量,真是沒用!心裡不愉,畢竟皇帝在,辛玥凝也只能忍下來。
  
  黑眸掃過一室的男男女女,燕弘添冷聲問道:「黑衣人是什麼身份?」
  
  單御嵐上前回道:「回皇上,是聚靈島的人。」
  
  「這麼說,他們是來尋仇的。」劍眉威揚,燕弘添似乎在笑,又似乎在發怒,微沉的聲音裡聽不出他的喜怒。
  
  傳聞這個男人暴戾狂傲,嗜殺成性,顧雲倒是不以為然,以她這半年多的觀察,穹岳國力強盛,法制尚算清明,百姓也能安居樂業。作為君主,擴充領土發動戰爭在所難免,嗜殺成性倒不至於,狂傲是肯定的,喜怒也很難讓人掌控,和這樣的男人周旋,青楓想必也是費盡心神。
  
  夙凌和樓夕顏都沉默,單御嵐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回答「是」還是「不是」,燕弘添看向樓夕顏,問道:「夕顏怎麼看?」
  
  樓夕顏淡定地搖頭回道:「目前還不清楚他們想怎麼樣。」
  
  暗眸微揚,燕弘添看向夙凌,「夙卿家呢?」
  
  夙凌一臉嚴肅地保證道:「夙家軍會盡全力輔助刑部,盡快救出高大人。」
  
  卓晴很想笑,這兩個男人都很能裝,單御嵐看他們這樣回答,也不敢特意提黑衣人要拿顧雲來換人這件事。
  
  他來之前就已經知道黑衣人要用青末交換高洪見之事,為了一個女人,他們到是合起來瞞他,燕弘添臉色微沉,很好,他的三位愛卿今日還真是有默契。
  
  管事畫好了地圖,但是帳內都是大人物,他又不敢貿然出聲,顧雲發現他欲言又止,悄悄後退一步,來到那管事面前,低聲問道:「畫好了?」
  
  管事一邊點頭,一邊將手中的地圖遞給她。顧雲接過,別院並不是很大,這管事做事倒是很仔細,地圖畫得很詳盡,顧雲低頭仔細研究起來,這時,一道簡潔的男聲在帳外響起。
  
  「報!」
  
  程航趕緊掀開帳簾,低聲問道:「什麼事?」皇上皇后都在帳中,希望不要出什麼亂子才好。
  
  「大人,高府別院的門開了,黑衣人正押著一名女子出來。」衙役響亮的回報聲打破了程航的奢望。
  
  「出去看盾。」燕弘添率先走出帳外,其他人也只能緊隨其後。離別院一里外的地方,衙役和夙凌帶來的精兵已經將別院團團圍住,濃重的火石氣味也在空氣中飄散,誰也不敢貿然進入。
  
  遠遠看去,別院的門打開著,一名華衣婦人被黑衣人掐著脖子,拖到院門處,看見遠處的他們,女人激動地揮舞著手腳,但是因為喉部被緊扣著,發不出一點聲音。
  
  燕弘添冷聲問道:「那人是誰?」
  
  「是側夫人于氏。」辛玥凝心提到了嗓子眼,急道:「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她話還沒有說完,黑衣人動作很快,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手起刀落,毫不手軟地刺入婦人的胸腔,那女人連叫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圓睜著滿含恐懼的眼,彭的地一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她倒下的地方,血迅速地浸濕了身下的泥土。
  
  「啊!」辛玥凝尖叫一聲,抬手按著起伏不定的胸口,雙眼緊緊地閉著,但是那血腥的一幕還是深深地映在腦子裡,倒下的那個人,是她的小舅娘啊!雖然不是正室,卻也是看著她長大的親人!
  
  這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他們距離別院有一里遠,雖然看得清楚發生的一切,卻根本無力阻止。長弓箭弩都沒辦法射到這麼遠的地方,院前還有炸藥,此時強攻也不過是逼黑衣人將更多的人質殺死而已。
  
  卓晴暗歎,那人一定是經常殺人的職業殺手,這一刀直接刺穿心血管動脈,出血量極大,沒有血漿立刻補給,五分鐘內身體百分之五十的血量就會流失,這婦人絕對沒有活的機會了。
  
  顧雲的眉頭也越皺越緊,兇徒已經開始殺人質了,按照以往此類案件的經驗,他們會每隔一段時間殺一名人質,直到官府同意滿足他們的要求為止。顧雲還在擔憂著事態會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黑衣人已經丟下地上的女屍,從身後的人懷裡像抓小雞似的將一個六七歲大的女孩抓在手裡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將小女孩高高地舉過頭頂,沉穩而冷冽的男聲由遠及近地傳過來,「給你們一個時辰時間,不交出青末,下一個死的人就是她了。」
  
  說完,黑衣人退後一步,兩扇寬大的木門隨後合上,隱約還能聽見小女孩的尖叫聲,而倒在門前的女人早已氣絕身亡。
  
  夙任心驚,這人的內力好強,這麼遠的距離,他不是用喊的,卻已經能讓一里之外的他們聽起來就像是在耳邊說的一樣。
  
  「青末?青——末!」驚慌失措的辛玥凝終於弄清楚黑衣人的要求,他們要的人是青末!顫抖的手指著站在夙凌身旁的顧雲,辛玥凝幾乎是尖叫地嚷道:「你們還等什麼!快把這個女人綁起來!」
  
  幾個宮廷侍衛聽命正要上前,夙凌沉冷的聲音低喝道:「住手!」
  
  侍衛僵在那裡。夙凌可是正一品大官,鎮國將軍,不是皇上發話,誰敢動他?
  
  侍衛唯唯諾諾,夙凌氣勢盛人,辛玥凝厲聲急道:「夙凌你要抗命嗎?」
  
  將顧雲護在身後,夙凌冷聲說道:「皇后為何要綁她?」
  
  「那些黑衣人是衝著她來的,不交出她,他們還會繼續行兇,當務之急,自然是要先救出高大人。」不遠處橫屍的是她的親人,府裡還有她的舅舅,辛玥凝現在可管不了這麼多,對著站著不動的侍衛叫道:「還不動手!」
  
  夙凌擋在顧雲身前,侍衛看看皇上的臉色,一片陰沉,卻也沒有發話,這叫他們如何是好?
  
  這種時候不想著如何救人,卻要拿另一個人的命來交換嗎?豈有此理!卓晴看不下去,怒道:「怎麼可能交換?難道高府的人命是命,青末的命就不是命嗎?」
  
  剛才血腥的一幕對辛玥凝刺激不小,她的情緒明顯不穩,語氣急躁地回道:「高洪見乃本朝堂堂三品官員,為朝廷盡心盡力,青末不過是皓月送來的禮物,是為國效力的棟樑之命重要,還是一個區區外族女子之命重要!」青靈是運氣好,得到樓夕顏的厚愛,不然這裡哪裡有她說話的地方!
  
  人命竟也分為三六九等!她想動雲,就是不行!卓晴還要說話,樓夕顏朝她使了一個眼色,讓她看顧雲身側的夙凌,卓晴抬眼看去,夙凌高大的身影幾乎將顧雲完全遮擋,本就冷硬的臉色因為剛才辛玥凝的話越發森寒。
  
  卓晴瞭解的閉上嘴,這種時候,應該是夙凌為雲出頭才是。
  
  侍衛不敢動夙凌,辛玥凝轉求燕弘添,「皇上,高大人可是朝廷重臣,如今遭遇劫難,怎可見死不救?」
  
  燕弘添寒眸微瞇,盯著夙凌。嘴角竟是揚起一抹弧度,回道:「皇后所言也有些道理。」他的夙將軍不是不喜女色嗎?今天卻要英雄救美?當真是有趣了!
  
  自以為得到皇上的支持,辛玥凝欣喜不已,正要叫人再次上前抓人的時候,夙凌沉冷的聲音再次響起,「皇后是要比較誰的命重要是嗎?」
  
  「好!」夙凌側過身去,牽著顧雲的手,將她拉到身側,郎聲說道:「青末是我夙凌的妻子,將軍府的女主從,夙氏家族的長媳,是她的命重要,還是一個區區三品官員的命重要!」
  
  手被夙凌緊緊地握著,顧雲微愣,她剛才一直在思考如何利用周邊地形強攻救人,他們爭論的那些,她根本沒入耳,夙凌忽然的宣告讓她原來清醒的腦子倏地一懵。
  
  不僅顧雲懵了,所有人都被夙凌的話驚得忘了反應。辛玥凝卻根本不相信夙凌的話,「夙將軍不要意氣用事,天下美人何其多,你就算寵愛一個女子也不能隨便決定夙家長媳的人選。青末畢竟是異族,且容貌殘損,更非名門望族之後,根本配不上夙氏家族,夙氏長輩必定不會同意夙將軍的一已之願吧。」夙凌以為自己胡謅兩句就能救那個女人嗎?
  
  「夙家的事情,不需要皇后費心。族長前些日子來過將軍府,對青末非常滿意,並且已經將代表夙氏女主人的冰煉寶劍贈給她。」
  
  顧雲另一隻手中握著的確是一柄通體瑩白的長劍,世人都知道夙家有一對上古神劍——赤血、冰煉,赤血夙凌常年帶在身旁,冰煉卻少有人得見,辛玥凝不相信地冷哼道:「誰能證明它就是冰煉!」
  
  眾人的眼光全都投到顧雲身上,顧雲也不知道怎麼證明它就是冰煉啊,人家擺明了不相信她,她說「是」也沒用。就在這時,夙凌抽出腰間的赤血插到面前的泥地之中,下一刻,顧雲手中的冰煉居然脫鞘而出,與赤血並排而立,兩柄劍傲然直立於眾人眼前中,一紅一白,劍身上分別刻著赤血、冰煉二字,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它們絕對是一對的。
  
  更奇特的是,站在赤血一側的人瞬間感受到一股熱浪襲來,而站在冰煉這邊的人已經被凍得直打哆嗦。
  
  「今天誰動她,就是與我、與夙氏家族為敵。」
  
  耳邊是夙凌張揚的宣告,顧雲卻僵在那裡,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手被緊緊地握在滿是繭的大手裡,心感受著這一刻心海波瀾的悸動。
  
  卓晴在心裡大笑三聲,夙凌真是太帥了不愧是硬漢啊!她果然沒有看錯,只有這樣的男人才醒得上雲!卓晴側頭看向淡笑不語的樓夕顏,還是他比較淡定。其實樓夕顏心裡也驚詫不已,誰說夙將軍不懂憐香惜玉,現在看來,他才是真正的一怒為紅顏。
  
  
  
  單御嵐暗暗皺眉,他猜到夙將軍應該不會讓青末,但是他竟然為了她公然與皇后對峙,他是真的沒有料到,而且還動用夙氏家族。夙氏千百看來輔佑明君,崇尚武德,天下間多少將才武者都曾拜在夙氏門下,六國之內的武將無人不敬夙氏一族,即使在戰場上與夙凌交鋒是各為其主,私下對夙凌和夙家,都是心存敬意的。今天夙凌已下了這樣的宣告,別說皇后,就是皇上,也不敢對青末貿然動手。
  
  辛玥凝瞪著顧雲的視線彷彿淬了毒一般,宮裡有個青楓把皇上勾得魂不守舍,宮外又有青靈、青末,迷得樓夕顏和夙凌暈頭轉向,難道青家的姐妹都是狐狸精不成!
  
  她就不信了!一雙明眸懸淚欲滴,辛玥凝看向身旁始終沉默的燕弘添,低聲泣道:「皇上!高大人是臣妾的親舅舅啊!您要為臣妾作主啊!夙凌這樣,根本就是脅迫君主,以下犯上!」
  
  燕弘清仍是沒有說話,看向夙凌的眼神卻有幾分不同,周圍站著的不下百來號人,沒有一個人敢大聲呼吸,氣氛顯然有些僵。顧雲也終於回過神來,輕咳一聲,清冷的聲音平靜地問道:「可以打斷一下嗎?你們是要繼續在這裡討論誰的命重要,還是部署救人的方案重要?畢竟一個時辰的時間並不長。」而她不想看著一個小女孩的生命再次在她眼前流逝。
  
  燕弘清寒眸一暗,眼光終於落在這個又瘦又矮的女人身上,她沒有青靈身材高挑,秀麗清牙;也沒有青楓五官精緻,傲氣冷然,唯一還算出彩的可愛小臉,也被她毀得沒了什麼吸引力。他不懂夙凌為何對她情有獨鍾,不過迎著這雙沉靜堅定的眼中,他可以確定的是,她果然是青家人,和她姐姐一樣不怕死。
  
  燕弘添緩步走到顧雲面前,夙凌握著顧雲的手微微收緊,感受著手心傳來的力量,顧雲也稍稍用力回握,讓夙凌安心。
  
  「這麼說,你是想到如何救人的方法了?」低沉的男聲聽起來並不嚴厲,顧雲卻是在心裡再一次對青楓表示佩服,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已經壓得人幾乎不能呼吸,那樣壓迫感實在不是誰都受得了的,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王者之氣?
  
  顧雲臉上不動聲色,冷靜地回道:「我是有一個想法,大家可以一起討論一下,不如到帳裡再說吧。」腦子裡一直在對比著兩張地形圖的特點,她認為有強攻機會的。
  
  燕弘添微沉的嘴角忽然揚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朗聲笑道:「好,今日之事,可算因你而起,如果你能救出高大人,朕便為你與夙卿家賜婚,並卦你為一品誥命夫人,若是救不出,就要治你營救失利之罪了。」
  
  燕弘添在為難她夙凌正要開口,顧雲搶先問道:「那是不是說,從現在開始,刑部和夙家軍就要聽我調配了?」夙凌為了她,已經公然與皇后為敵,燕弘添顯然就是要找她的茬兒,她不能讓夙凌為了她再與燕弘添對峙,而且惹怒燕弘添的後果絕對嚴重得多。
  
  顧雲的爽快倒不在燕弘添的預料之內,他頗覺得有趣,笑道:「准!」
  
  讓青末救人,她怎麼可能做得到?一開始聽到皇上說要罪,辛玥凝還暗暗欣喜,但是刑部和夙將軍都要聽她調派,舅舅豈不是沒得救了!辛玥凝連忙叫道:「皇上!萬萬不可!您怎麼可以相信一個黃毛丫頭的計策,皇上請三思啊!」
  
  燕弘添的決定,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即使是皇后也一樣,辛玥凝的喋喋不休,已經讓燕弘添慢慢好轉的臉色開始陰沉。顧雲能理解她救人心切的心情,低聲解釋道:「皇后,即使把我交出去,他們也不會放人,看到他們殺人的純熟手法了嗎?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因為他們知道,就算不殺高洪見,刑部也沒可能放過他們,把我交出去只會讓你的親人死得更快。」
  
  「你給我閉嘴!」燕弘添的不理不睬、夙凌對她的護,已經夠讓辛玥凝惱火了,這時顧雲說什麼,都只會讓她更生氣而已。
  
  顧雲聳聳肩,閉上了嘴,好心果然不一定有好報,她想鬧就讓她鬧吧。
  
  「皇上——」辛玥凝才開口,燕弘添已經舉步往帳篷的方向走去,「青末,到帳中說說你的營救方法吧。」淡淡的一句話已經確定了這次營救的主導者就是顧雲!
  
  一行人簇擁著燕弘添離開,卓晴朝顧雲丟下一個「你看著辦」的眼神,因為夙凌的臉色實在難看得很。
  
  人群漸行漸遠,夙凌黑著一張臉,微怒地說道:「你不該答應!」這個事情若是由刑部負責,即使救不出高洪見,也不至於怪罪到她頭上,現在她答應了,若是救不出來,皇上和皇后都會向她發難!
  
  第一次顧雲覺得他發怒的樣子這麼迷人,稍稍靠近他一些,顧雲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帥呆了。」
  
  夙凌不明白所謂「帥呆了」是什麼意思,但是顧雲臉上出現類似崇拜與毫不掩飾的讚賞,他倒是從來沒有見過,瞪著顧雲,他總有一種拿她沒辦法的感覺。
  
  他真沒有幽默感,顧雲莞爾一笑,「夙凌,你應該對我有信心,不是嗎?」她知道他會護著她,她承認,他的宣言讓她心跳加速,但是她不是習慣躲在男人背後的人,她有能力承擔和解決問題。
  
  她似乎信心十足,夙凌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回道:「行了,進去吧。」罷了,事已至此,就讓她試試吧,實在救不出來,他再給她善後就是。
  
  夙凌牽著顧雲往回去,顧雲卻尷尬地站在那裡,說道:「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鬆開。」
  
  鷹眸一揚,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雙手,夙凌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顧雲低吼道:「放手!我要和夙任說幾句話!」不遠處的夙任輕咳一聲,背過頭去,假裝什麼也沒看見。
  
  在顧雲的瞪視下,夙凌訕訕地鬆開手,走到夙任面前。他仍是一副東張西望無比忙碌的樣子,顧雲暗惱,用力拍了一把夙任的肩頭,說道:「別裝了!你回府讓余石軍帶隊到這裡來,帶上最近剛換上的裝備,半個時辰之內我要見到他們。」
  
  顧不得肩膀上的疼痛,夙任愣道:「半個時辰?」從這裡到將軍府騎馬來回就要小半個時辰了,還要整軍出發,準備武器,半個時辰時間有點緊吧?
  
  顧雲堅持回道:「對,讓他們跑步過來,不許騎馬!你再耽擱下去,留給他們的時間就更少了。」
  
  不、許、騎、馬?
  
  不敢置信地瞪著顧去,夙任眼中皆是不解,顧雲沒理他。夙凌雖然也對顧雲這個命令很是疑惑,卻沒有多問,兩人一起朝著帳篷走去。
  
  兩人進了帳內,所有人都等著他們了,燕弘添和辛玥凝坐在正前方的主位上,右邊是樓夕顏和卓晴,左邊空著兩張椅子,旁邊是單御嵐,寬大的桌子被移至帳篷蹭。
  
  顧雲沒有到座位上坐下,而是直接走到案桌前將兩張地圖一左一右地擺好,沒等燕弘添開口,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兩張分別是別院周圍和內部的地圖,從周圍的地形圖上看,劇院依山而建,一條溪流貫穿其中,正面沒有可以掩護的地方,從正面突圍又不驚動黑衣人是不可能的;越過這座山從後院潛入比較容易,還有這條溪流剛好穿過正廳和後面的書房,這兩個位置是人質最有可能被囚禁的地方,通過溪流能最快進入別院。」
  
  顧雲侃侃而談,燕弘添本來並不看好她能說出點什麼,但是聽她語調沉穩,思路清晰,絲毫不見緊張,頗有些風采,稍稍坐直身子,也認真地聽了起來。
  
  「黑衣人應該是二十人左右,書房後面有一座三層高的木樓,黑衣人一定會通過這裡觀察整個院內的情況和院子周邊動靜,所以一定要把這個哨崗的位置拿下,這樣他們就失去了眼睛。我的意見是派一隊人馬由後山進去,攻下哨崗,到時候讓單大人引他們出來談判,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同時將他們人員分散。這樣一來,看著人質的人一定會減少,再派一隊人順著水流進入找到人質的位置與另一對人馬匯合,將人質解救出來帶到後山,這時外面的人就可以攻進去,裡應外合。」
  
  一口氣說完自己的計劃,顧雲抬頭問道:「我的想法大概就是這樣,你們有什麼看法?」
  
  「不是說院子外面都是炸藥嗎?怎麼攻進去?」最先以難的是辛玥凝,雖然青末說得頭頭是道,她還是不相信她。

 「我剛才看過了,那些都是埋在地下的炸藥,是人踩上去才會爆,單大人可以截斷十幾棵精粗壯的樹幹,一路滾下去,炸藥就會爆炸,炸過之後你們再進去就是了。」原來不能強攻的原因是怕聲響心動黑衣人,人質性命不保,如果人質已經不在黑衣人的控制範圍,攻進去就並不難。
  
  夙凌這時候也終於明白顧雲為什麼不讓將士們騎馬,三層樓高的哨崗足可以看見附近三四里的範圍發生了什麼事,若是步行有樹木掩護,或許不太容易發現,而且一百多人騎馬過來那聲響絕對掩蓋不住。
  
  單御嵐的強項一直是斷案洗冤,這種事件他很少處理,他表現得很謹慎,一直都皺著眉,思考著什麼卻又不說話,倒是他身後的程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他不過是刑部六品官員,皇上面前軟不到他說話。顧雲瞭解地直接問道:「程航,你想說什麼?」
  
  程航立刻上前一步,說出心中的看法,「靠近別院的這一面山體雖然鬱鬱蔥蔥,另一面卻十分陡峭,想要上去本就不易,要在一個時辰之內上去,根本不可能。如果不能將你所說的那個哨崗的位置拿下,從溪流進入的人很容易會被發現。」
  
  顧雲遲疑了一會兒,問道:「地形圖上標示著崖壁的高度是二十三丈,這是真實的高度嗎?」如果不是就真的麻煩了。
  
  程航想了想,回道:「大概是這麼高。」
  
  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笑道「那麼一刻鐘就能上去。」
  
  「不可能。」二十多丈的崖壁,爬一個時辰差不多。
  
  顧雲低頭看著溪流走向圖,淡淡地回道:「夙家軍可能。」
  
  程航語塞,都說夙家軍是精銳猛將,但是真的厲害到這種程度,眼光偷偷瞄向穩如泰山,一臉坦然的夙凌,程航只能閉上嘴,默默地退回到單御嵐身後。
  
  夙凌看起來淡定,也裡也沒什麼底,二十多丈的山崖,即使是他,也差不多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她練的兵,真的能這麼快上去?
  
  相較而言,最為輕鬆的要數燕弘添,如果真的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青末就想出這樣的計劃雖然有些冒險,卻還算是可行的對策,著實不容易了,難怪她剛才敢出聲。更有趣的是,她似乎對夙家軍的事情瞭如指掌,什麼時候開始,一個女人可以參與軍事了,燕弘添看向夙凌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帷帳外,響起一道通報聲:「夙統領求見。」
  
  燕弘添低聲回道:「進來吧。」
  
  夙任進入帳中,朝著燕弘添行禮之後,走到顧雲身旁,低聲說道:「嫂子,人到齊了。」說話時,氣息都不太穩,有些微喘。
  
  其他人不知道夙任回了一趟將軍府,夙凌是知道的,這還沒到半個時辰吧,怎麼可能這麼快,而且也確實沒有聽見馬蹄聲。
  
  來得真是時候,顧雲笑道:「讓冷蕭、葛驚雲、羅巖進來。」
  
  「好。」夙任默默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夙任身後跟進來三個高大的男人,看著他們的裝束,夙凌微微皺眉,燕弘添眼露驚訝,單御嵐有些莫名,而卓晴則是瞪大了眼,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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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8:5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解救人質
  
  站在帳簾前的三個男人各具特色,一個冷漠,一個堅毅,一個正氣,三人頭上的汗一直在往下滴,但是氣息卻並不紊亂。即使帳內的每一個人都是身份高貴之人,他們的臉上也絲毫沒有驚惶之色。燕弘添似乎對他們很滿意,即使三人沒有跪地請安,他也沒有發怒,還饒有興味地盯著他們奇怪的裝束看。
  
  身為夙家軍的人,他們卻沒有穿著普通將士穿的盔甲戰袍。黑綠色的衣衫非常合身,沒有一絲拖沓的感覺,上身還穿著一件類似裌襖一樣的東西,右肩上背著一把弩,胯間佩碰上一條四寸寬的腰帶。仔細看去,腰帶上面整齊地排列著一支支弩用的短箭,腰帶側面還掛著一條捲好的細麻繩,左腳大腿處綁著兩條束帶,上面插著一柄樣式奇特的短匕首。腳下穿著不是一般的布鞋,而是皮質的短靴子。
  
  雖然他們身上的每一樣東西都是青末讓夙凌幫忙準備的,但當夙凌第一次看他們全副武裝地站在面前,也感到驚訝不已。這身打扮,在眾人眼中看起來有些另類,卓晴倒覺得蠻眼熟,不禁想笑,雲怎麼沒在他們臉上再抹點油彩,那樣就是真正的野戰軍了。
  
  顧雲對他們的武裝速度還算滿意,如果今天夙凌給她看的連發短弩能人手一支就更完美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們三個人身上,顧雲朗聲問道:「各位對我剛才說的營救計劃有什麼異議?」
  
  燕弘添收回視線,薄唇輕勾,笑道:「朕已經說了,這次營救你作主。」好吧,他這麼說了,也沒有也說有異議了吧?也好,時間緊迫,她沒時間花在討論和解釋上。
  
  顧雲眼睛盯著桌上的地形圖,抬起右手,對著身後漠然而立的三人輕輕勾了一下食指,三人立刻朝著她走過來,在她身後站定。顧雲指了指桌上的圖,低聲說道:「地形圖,背熟它。」
  
  「是。」
  
  三人動作一致地上前一步,認真地盯著兩張地形圖看了起來,顧雲在他們看的同時說道:「別院裡面有大概二十個匪徒,他們手中有五個人質,三個成人,為一男兩女,另外是兩個孩子。人質的大概位置在書房或者正廳。葛驚雲,你帶領一隊人從溪流順水潛入院內,先搜索書房,然後是正廳。如果都沒有就由前至後一路找下去。」
  
  「冷蕭、羅巖你們倆各帶一隊人,越過後山,進入別院。冷蕭負責掩護,羅巖你這隊的任務是拿下這座三層小樓,然後與葛驚雲在書房位置匯合,找到人質立刻撤回後山,明白嗎?」
  
  三人迅速記下了需要記憶的內容,抬起頭朗聲回道:「是。」
  
  轉頭看向單御嵐,顧雲繼續說道:「單大人,您留守在正門前,兩刻鐘之後,要求與他們對話,盡量拖延時間,看到半山腰上紅旗飛舞,說明人質已經解救出來,你就發起強攻。」
  
  「好,但是就怕黑衣人要求見到你才肯談判,青姑娘是否留守帳中?」這位青姑娘斷案的能耐他是見過了,想不到她指揮起軍隊來也有模有樣,只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會留在帳中。
  
  果然,顧雲的眉頭在聽到他的問題之後皺了起來。夙凌早料到她不可能留守帳中,但沒的打算幫她說話,心裡卻還是希望她留在帳中比較安全。
  
  一直安靜的卓晴忽然開口說道:「這個營救計劃是青末設計的,她還是在前方指揮比較妥當。隔著半里與他們對話,估計他們也看不清楚人的長相,即使看得清楚,也不一定認得青末長什麼樣?刀疤是最明顯的特徵,由我來假扮青末,這樣應該能暫時穩住黑衣人。」
  
  顧雲一愣,看向卓晴。卓晴對她微微一笑,眼中的堅持不言而喻,她也希望能救出那個無辜的孩子,兩人僅對視一叟,顧雲本來要反對的話嚥了下去,只低聲交代道:「你要小心,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能接近他們。」
  
  卓晴回以一笑,「好。」顧雲又看了她身側的樓夕顏一眼,有他在,晴一定不會有事。
  
  「夙任,你協助單大人。」還要保護晴。最後這句話顧雲沒說出來,聰明的夙任早已瞭解,爽快地回道:「你放心吧。」
  
  「抓緊時間,各自行動。」半個時辰已經過去了,實在不能再耽擱,顧雲率先出到帳外,冷蕭三人緊跟其後,倒顯得燕弘添、夙凌和樓夕顏等似乎可有可無。
  
  夙凌也準備出去時,燕弘添忽然起身,說道:「朕與你們一同前去。」
  
  一直插不上話的辛玥凝急了,趕緊勸道:「皇上,萬萬不可!太危險了,您不能去!」
  
  帳外的那抹清瘦的身影背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三名壯漢,這景象看起來實在有趣,燕弘添看了夙凌一眼,意有所指地笑道:「一個女子都可以去,朕何以去不得?」說完燕弘添心情甚好地走出帳外。
  
  「皇上!」辛玥凝是真的慌了,若是皇上出了意外,辛家可擔不起這個罪責,她的勸說皇上又不聽,辛玥凝看向身側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一派安然的樓夕顏,語帶責備地說道:「樓相,身為一國之相,皇上以身涉險,你怎能不勸?」
  
  樓夕顏一臉無辜地回道:「皇后娘娘您親自勸阻都不能改變皇上的心意,臣也是有心無力。」
  
  「你!」辛玥凝氣結,如果說天下間燕弘添有可能會聽誰的意見,那個人絕對只有樓夕顏而已,他現在居然給她裝模作樣!即使辛玥凝恨得咬牙切齒,也不能把樓夕顏怎麼樣。帳內辛玥凝氣個半死,帳外,燕弘添正好整以暇地看著一群威武猛將無比認真地聽著一個身高只到他們胸口的小女子發號施令。
  
  「待會兒分為三組,隊長分別是葛驚雲、冷蕭、羅巖,聽從他們的調派,互相配合。今天不是測試,也不是演練,是一次真實的營救,不需要我多說了,我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顧雲沒有多說什麼,清冷的聲音與平日差不多,如果組隊配合,執行命令這種事還要她多說,這大半個月也算白練了。
  
  「是。」整齊的回應簡潔有力,一百多人也迅速分成了三隊,葛驚雲將其中一隊帶往溪流的上游,冷蕭和羅巖兩人也分別帶隊朝著後山的位置小跑而去。
  
  燕弘添出行,自然不可能真的自己一個人,四名御前侍衛緊隨其後是一定的,等他閃這一行人騎馬趕到後山巖壁的時候,冷蕭和羅巖已經在指揮將士們結繩了。
  
  燕弘添暗暗驚奇,他們的動作好快,即使是先行了一會兒,也不至於比他們起馬到得還快。
  
  顧雲下馬,環視了一遍周圍的地形,巖壁果然如程航所言:非常陡峭,而且大多是光裸的石頭,沒有樹木蔓籐可以借力,好在岩石之間的結構還是適合攀爬。
  
  很快,長繩結好了,冷蕭和羅巖看向顧雲,她微微點頭。冷蕭與羅巖將繩索的一端繫在腰上,開始徒手攀爬巖壁,兩人所用的技巧各不相同卻同樣迅速。很快他們就到達了山頂,將繩子繫在山頂的大樹上固定好,兩人搖晃了一下繩索,接到信號,下一個人開始攀登。
  
  難怪她說夙家軍只有一刻鐘就能征服巖壁,他們採用的是接力的方式,每個危險和難以攻克的地方都會留一個人,幫助下一個人往上,在相互協助下,六六七十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上到山頂。燕弘添看向不遠處的青末:她臉色平靜,並沒有欣喜或者驕傲的神情,彷彿這些兵平時就是這樣,今天的表現並不能取悅她一般。
  
  她能感受到來自那雙黑眸的壓迫感,顧雲沒去看他,走到夙凌面前,低聲說道:「你陪他後面上去,我先去看看。」
  
  「嗯,小心!」她一向是個親力親為的人,能訓出善於攀爬的將士,她自己必定更強,這是夙凌對她的認知。果然,顧雲回過身,並來借助繩索的便利,而是另尋了一條山道,她很清楚,身材清瘦嬌小的她並不適合走將士們的路徑,顧雲的動作非常熟練輕盈,不一會兒,也站到了山頂上。
  
  燕弘添黑眸微閃,嘖嘖笑道:「好漂亮的身手。青末會武功?」萬萬沒想到,瘦弱的小丫頭居然身手不凡,青家姐妹到底還能給他什麼驚喜?
  
  夙凌敷衍地回道:「會一些。」
  
  「你教她練兵?」看得出她是有些調兵遣將的能力,那些將士對她也很服帖,平日裡一定少不得操練過。夙凌嘴角不自覺地微揚,不是他教她練兵,而是她幫他練兵。不過這些他並不想讓燕弘添知道,鋒芒太露對她來說未必是好事。
  
  夙凌眼中淡淡的得意之色實在刺目,燕弘添滿目揶揄,似笑非笑地回道:「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女人。」難怪這麼多年,將軍府都沒女人,那些官家小姐金枝玉葉還真沒辦法達到這種要求。
  
  夙凌根本不把燕弘添的嘲諷放在心上,他沉冷著聲音淡淡說道:「皇上,請吧。」
  
  抬頭看了一眼險惡的陡峰,黑眸中劃過一絲興奮,燕弘添忽然箋道:「好久沒有動動筋骨了,比試比試?」
  
  夙凌回視燕弘添,在他眼中看到了認真的神色,夙凌也顯得很興奮,回道:「好啊。」
  
  兩人對看一眼,默契地同時起步,一瞬間兩道高大的身影在崖壁上左右攀爬,夙凌勝在內力深厚,力量十足,每一次蹬踏都能躍上兩丈有餘;燕弘添則勝在輕功極好,身體幾乎不會在巖壁上停留,是一種借力使力的攀法。兩人幾乎同時到達山頂,只不過夙凌臉不紅氣不喘,燕弘添則氣息有些亂。
  
  燕弘添還未登基的時候,他們也常這樣一起站在高山之巔,登基之後便不曾如此了,想起少年時光,夙凌笑道:「你的武功還沒有荒廢啊。」
  
  喘了一會兒才順過氣來,燕弘添也笑道:「以前我比你快。」他十年沒和夙凌比試過了吧。冬日的中午,陽光正暖。兩人相視一笑,想起年少輕狂時。這時,四名御前侍衛也同時上到山頂。燕弘添臉色如常,只是侍衛感覺到皇上的心情似乎沒有在山下時好。一行人沉默地往山腰方向走去,在半山腰的時候看見了臉色沉冷的顧雲。
  
  站在這個位置可以清楚俯視別院的情況,前院有五個人把守,正廳與書房並沒有人巡視,顧雲一直很看重的小樓果然受黑衣人重視,小樓四周有六個人巡視,樓裡邊應該還有人。
  
  羅巖帶了三十多人左右包抄小樓,好在黑衣人站得比較分散,還是有逐個擊破的可能。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無聲無息地拿下他們,若是讓前院和看管人質的黑衣人發現異狀,人質就危險了!
  
  燕弘添一直看著那幾十個人向小屋靠近,他們的動作有些奇怪,先是有兩三個人走到前面,他們比劃一些古怪的手勢,彷彿這樣就能與後面的人進行溝通。隨後三人一組地朝目標靠近,一人從前面吸引黑衣人注意,另一個注意周圍的動靜,還有個人出手奇快地從後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匕首快而狠地朝著黑衣人脖子上一抹,待黑衣人氣絕後,三人便合力將屍體拖到後院的樹林裡。這一連串的動作三人配合十分默契,短瞬間便解決了屋外的看守,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咻、咻!兩道弩箭齊發的聲音響起,三樓隱匿在窗邊拿箭蹲守的黑衣人被兩支弩箭同時射中,立刻斃命。這兩箭是石虎和冷蕭射的,冷蕭的位置發現和射中目標都是比較容易的,但是石虎所在的位置要射中目標是需要極其精準的箭法,顧雲盯著石虎專注的側面,她總覺得這個人很有潛力,當年會擅自更改突襲計劃,會不會是事出有因?
  
  冷蕭、石虎解決了樓上的黑衣人,羅巖那組也順利解決了守在小樓附近的黑衣人,成功拿下小樓。一切順利進行,顧雲暗暗舒了一口氣,而此時,正廳內忽然傳來一陣異響,接著就是孩子的尖叫聲響起,一名黑衣人將那名小女孩拖出正廳,一路往前門走去。
  
  顧雲心驚,「他們要幹什麼?還沒夠一個時辰!」
  
  黑衣人將小女孩拖出院門外的時候,單御嵐立刻迎了上來,他身旁站著的是雙手被反綁在身後的卓晴,距離太遠聽不見他們說什麼,顧雲只希望能盡快將人質救出來。
  
  從溪流潛入的幾十人也悄悄地進入別院,高樓的哨崗已經被羅巖拿下,葛驚雲這一隊的行動很是順利,兩隊人在書房前匯合,一同向正廳摸過去。
  
  三四十人圍攻一個正廳,結果毫無懸念。葛驚雲很快將幾個人從正廳裡扶出來,劉星打著手勢向顧雲匯報道:「頭兒,人質在正廳,已經救出來四個。」
  
  「先把解救出來的人質救上來。」顧雲揮手示意,但視線始終不離院門處的小女孩。要如何救她呢?
  
  在將士們的護送下,高洪見一家總算來到了山腳下。高洪見是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大約四十出頭,右腿受了傷,雖然傷口上綁了一條布巾,血似乎沒有止住,他的臉色已經開始白中泛青,隨時都要暈倒。將士們扶著他上到山腳處,高洪見抬頭,看清山腰上站的人,混沌的眼倏地一下圓睜,連忙跪倒在地,「參見皇上!」皇上居然親自來解救他!高洪見心中激動不已,萎靡的精神似乎又振作了。
  
  燕弘添掃了一眼他受傷的腿,冷淡地回道:「平身,去一旁休息吧。」高洪見已經救出來了,青末算是成功了,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還想救那個小女孩,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到底是救還是不救?
  
  高洪見也不敢多言,畏縮著靠在一棵大樹旁,腿上的傷口還在滲血。
  
  放下手中的弩,冷蕭看向眉頭深深糾結在一起的顧雲,說道:「頭兒,現在女孩在他們手裡,強攻的話女孩的命一定保不住;如果不強攻,外面的炸藥沒有清理,人質出不去,再拖下去,高洪見估計也活不成了。」
  
  劉星手手拿著一面紅旗,也為難地問道:「兩條都是人命,這旗子揮不揮?」將旗子隨手插入旁邊的泥地裡,他是不願意揮的,旗子一揮,那小孩絕對沒命了。
  
  顧雲眉頭緊鎖,前院裡小女孩的哭叫聲穿透耳膜,淒厲而驚慌。現在的形勢有些複雜,目前後院基本已經在他們的控制之下,前院還有六個黑衣人,院牆邊上有三個,大門有兩個,還有一個抓著小孩站在門外,要強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要想救下黑衣人手中的孩子,就無比艱難了!
  
  高夫人聽到有強攻計劃,起身衝著顧雲吼道:「你們還等什麼,讓外面的人趕快攻進來啊!」
  
  原來已經有氣無力的高洪見也跟著叫起來:「是啊,讓他們快攻進來吧!」
  
  年輕的妾室懷裡抱著被嚇壞的小男孩,眼淚模糊了眼眶,低泣哀求道:「老爺,佩兒是您的女兒啊!」
  
  高洪見低歎一聲沒再說話,高夫人卻是指著妾室厲聲罵道:「不過是個庶出的孩子,是老爺的命重要還是她的命重要!」妾室哪裡還敢回話,只能默默地在一旁垂淚,迷濛的眼睛癡癡地盯著遠處哭鬧不已的孩子。

 高夫人見他們誰也不動,乾脆自己衝上去抓起旗桿,正要舉起來揮舞,一隻素手安然按住了殷紅的旗幟。顧雲冷笑,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其他人的命在他們眼裡都是不值一提!
  
  高大人瞪著顧雲,急了,「你幹什麼!」
  
  顧雲一把奪過旗子,力道之大,高夫人直接栽倒在地。顧雲寒聲說道:「那孩子的命我救定了!」
  
  高夫人被剛才那一推和顧雲冷冽的眼神嚇得直哆嗦,問道:「你,你,你是誰?!」她憑什麼在皇上和夙將軍面前撒野?
  
  顧雲沒有理她,將手中的旗幟扔給一旁的將士收著,轉身對著冷蕭他們說道:「石虎、冷蕭、劉星,你們三個到小樓上埋伏,我和葛驚雲、羅巖潛入前院,在我們進去之前,你們把院牆邊的三個人解決掉。葛驚雲、羅巖,院門的兩人你們解決,外面那個交給我!」從外面強攻不行,那就從裡面強攻!
  
  「是。」幾人顯得很興奮,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但是他們自己也是有感情的,誰也不願意看著一個孩子的性命就這樣被犧牲掉,現在頭兒說要救,正合他們心意。
  
  「行動。」六人檢查一遍武器之後朝山下走去。顧雲忽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回頭看去,果然迎上夙凌幽深冷冽的眼,但其他五人已經下到山下,顧雲朝他微微一笑,揚聲說道:「我會小心。」說完也不等夙凌說話,清瘦的身影極快地往山下跑去。
  
  身邊站著似笑非笑的燕弘添,幾十名將士也悄悄地看著他,夙凌心裡恨不得衝下去,把顧雲逮回來痛打一頓,但現在卻是不能發作。
  
  顧雲一行很順利地穿過後院,冷蕭他們進入小樓埋伏,顧雲和葛驚雲、羅巖慢慢地向前院摸過去。
  
  前院與正廳之間,有一道一人來高的矮牆,這也是能成功解救人質而沒有驚動前院人的原因。黑衣人各個武功高強,為怕打草驚蛇,顧雲他們一時間也不敢貿然前進,在矮牆外觀察著前院的情況。從打開的院門中,可以看見黑衣人將小女孩揪在手裡和單御嵐對話,在這裡能聽見他們談判的內容。
  
  「單御嵐,你把人送過來,我就放了高洪見一家,否則現在就殺了她。」黑衣人開始不耐煩,可見前面的談判已經讓他不滿。
  
  「附近都是炸彈,我怎麼送?」單御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顯得有些飄渺。
  
  黑衣人思索了一會兒,回道:「把人留在那裡,命令你的人退到一里之外。」
  
  「不行,你們必須先放了高大人,才能把青末帶走。」單御嵐堅持這點不放,顯然惹惱了黑衣人。
  
  「再討價還價,就先為她收屍。」黑衣人抓住女孩的衣襟,向前走了幾步,將她半舉在空中,只要他往前一扔,女孩立刻就會被埋在地下的炸藥炸死。
  
  「娘!娘——」小女孩的哭聲已經沙啞,單御嵐緊張地不時張望後山,可並沒有看見信號,難道是營救人質失敗了?一直低著頭站在單御嵐身後的卓晴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就算現在可以強攻,也沒有辦法救下那孩子。
  
  原來還能看見黑衣人的背影,現在在矮牆邊只能看到他的衣角,聽聲音顧雲能感覺到黑衣人情緒逐漸暴躁,她的心一緊,朝身邊的兩人比了一個「準備進攻」的手勢,兩人點頭,握緊手中的匕首。
  
  顧雲回過身,燕弘添看著她朝小樓的方向又比了一個手勢,下一秒,三支短箭齊發,不偏不倚地正中前院院牆下三個黑衣人的眉心。也正在此時,顧雲身邊的葛驚雲和羅巖默契地衝進前院,左右包抄上前,從身後摀住守在院門處兩名黑衣人的喊,匕首在下一秒也割斷了他們的喉嚨。
  
  顧雲最後進入前院,手中的弩對準院門外黑衣人的後腦,正要放箭時,黑衣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倏地回過身,將女孩抓過來擋在身前。顧雲手立刻一頓,在最後一刻控制住力道,短箭沒有射出去,她卻被黑衣人發現了。
  
  黑衣人盯著院內清瘦的女人,心下一驚,她是怎麼進來的,她既然能這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黑衣人已經猜到,其他人估計沒命了,即使知道自己是孤軍作戰,他臉上也未顯示出多少惶恐。眼前的女子臉頰上也有兩道疤痕,一雙犀利的冷眼直視著他,黑衣人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盯著顧雲,冷聲說道:「你才是青末!」
  
  顧雲並不承認,不著痕跡地朝隱身在院門兩側的羅巖和葛驚雲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不要莽撞,伺機而動。
  
  兩人緊張地貼著院門站立,額頭上冒出了一層汗,同樣心驚肉跳的還有夙凌,黑衣人此行的目的就是青末,如果黑衣人提出用她來換那女孩,以她的為人,她絕對會答應。夙凌的手心一陣發涼,下一刻,高大的身影已經向著山下疾奔而去。
  
  燕弘添寒眸一沉,夙凌對青末的感情似乎太深,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好事,作為—員手握重兵的將軍,他不應該有這麼明顯的軟肋!
  
  「放下弩。」黑衣人始終用女孩擋在身前,根本射不到致命部位,如果貿然放箭,一擊不中,小女孩就更危險了,顧雲腦子飛快運轉著,手中的弩卻並未放下。
  
  「放、下、弩!」這個女人太危險了,光是那雙眼睛,就能讓人心驚,黑衣人扣著孩子脖子的手忽然收緊。孩子咽嗚一聲,再也叫不出聲來,隨著他的手勁,臉色開始由白轉成暗紅。
  
  顧雲深吸一口氣,慢慢蹲下身去,手中的弩也如他所願地緩緩放在地上。黑衣人暗暗得意,稍稍側過頭看向半蹲在地上的顧雲,半邊腦袋露了出來。
  
  就在這一瞬,顧雲明眸中劃過一抹厲色,她素手一伸,握緊已經放在地上的弩,半跪的姿勢不變,舉弩,放箭。一氣呵成,只聽見倏的一聲響,短箭直接刺穿黑衣人右眼,從眼窩一直延伸到後腦,整支箭幾乎全部沒入頭顱之中,一箭斃命。
  
  所有人都為這眨眼之間逆轉的形勢怔住,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就連半山腰上的燕弘添,都在心裡暗叫一聲「好」!臨危不亂,抓得住時機,動作利落,這女子果然有能耐,難怪夙凌對她另眼相看,若為男子,必是制勝先鋒,可惜身為女子,身手再好也無多大用處,最多也就只能是幕後軍師。
  
  黑衣人中箭斃命,顧雲長舒了一口氣,但是下一刻的變數,驚得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黑衣人雖然已死,但是他緊扣著小女孩的手卻沒有鬆開,中箭後黑衣人抱著小女孩就這樣直挺挺地朝著身後倒去,而他的身後正是埋滿了炸藥的空地。
  
  糟了!顧雲忙衝上前去,離門最近的羅巖快她一步,飛上身前,握住小女孩的腰,將她抱緊在懷,在奪過女孩的那一瞬間,轟的一聲巨響——炸藥引爆了。
  
  「羅巖!」
  
  瀰漫的塵土根本看不清路,顧雲仍是摸索著衝到院外,好不容看清那道熟悉的墨綠身影,「羅巖!」炸藥的威力比她想像中要大,羅巖趴在地上,四肢和後背血肉模糊,不少石粒還深深地嵌進肉裡,血腥味、火藥味瀰漫在空氣中,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的地方。顧雲沒敢碰他,只能在他身邊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
  
  「羅巖,你怎麼樣,羅巖?」
  
  好一會兒,趴在地上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顧雲急跳的心終於緩了緩,好在有防穿刺背心護住了臟器,他還活著!
  
  羅巖似乎想要翻身,艱難動了一下,他身下露出一隻嬌嫩的小手,他把孩子護在身下。顧雲輕輕按住他的肩膀,說道:「你不要亂動!」這時候葛驚雲也趕到羅巖身邊,顧雲低聲說道:「小心點扶他起來。」
  
  葛驚雲小心翼翼地側抬羅巖的肩膀,小女孩趴在地上正驚恐地看著他們,在羅巖的庇護下,她毫髮無傷。顧雲將孩子從地上抱起來,炸藥引起的煙塵也散得差不多了。單御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你們怎麼樣?」他正在一邊為晴解開綁在手腕上的繩子,一邊焦急地盯著他們。顧雲大聲回道:「馬上清除炸藥,立刻找大夫,有兩個人受傷了!」
  
  「好。」單御嵐抬起手,不一會兒,遠處的衙役六人一組,扛著三隻粗壯的樹幹朝這邊走過來。地上的黑衣人早就已經被炸得面目全非,顧雲把抖得如同風中落葉般的小女孩緊緊地抱在懷裡,不讓她看見這樣血腥的一幕,低頭對著葛驚雲低聲說道:「扶羅巖進去。」
  
  「是。」葛驚雲高大強壯,平時要扶起一個男人易如反掌,但是現在羅巖身上每一處都在淌血,葛驚雲竟然感覺無處下手。羅巖忽然慢慢地抬起頭,看著葛驚雲憂心忡忡的臉,沙啞的聲音低沉到幾乎聽不清楚,卻仍是笑道:「我還死不了,來搭一把手!」
  
  說著,他竟然想要自己站起來,葛驚雲也顧不得那麼多,趕緊上前將他扶起來,攙扶著走進院中。
  
  進入院內,只看見將軍緊緊地將頭兒抱在懷裡,彷彿松一點她就會不見似的,而頭兒手裡還抱著那孩子呢!
  
  將羅巖扶到前院,正好看到這一幕的葛驚雲尷尬地別過頭去。
  
  顧雲也有些尷尬,她剛走進院內,便遇到極速而來的夙凌,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落入他寬厚的懷裡。
  
  夙凌在山上看見顧雲與黑衣人周旋,緊接著就聽見爆炸的轟隆聲,那一刻他的血液幾乎凝固了一般,腦子裡迴旋的都是顧雲滿身是血的樣子。即使從後山到前院,還不到半刻鐘,夙凌的心卻已經歷了最深重的煎熬,唯有這樣抱著顧雲才能確定她沒事。
  
  上次受穿心之傷的時候,顧雲一直昏迷著,根本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覺得醒來之後夙凌變得很奇怪。這一次,夙凌眼中深切的疼痛和毫不掩飾的恐懼讓她的心也隨之緊縮,顧雲趕緊解釋道:「我沒事,是羅巖受傷了。」
  
  夙凌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羅巖,渾身淌著血,走過的地上留下一排血腳印,環著顧雲的手再次收緊,如果她離那孩子再近一點,是不是現在奄奄一息的就是她?夙凌暗暗發誓,從今往後,絕不再如此縱容她,他的心真的沒有這麼堅強。
  
  夙凌的臉色很難看,顧雲意識到這次好像真的嚇到他了,還想說些什麼,院外響起了轟隆的爆炸聲。顧雲趕緊摀住女孩的耳朵,下一刻自己的耳朵也被一雙大手護住,絲絲暖意由掌心傳來,顧雲微微抬頭,夙凌臉色依舊暗黑,寬厚的胸膛將她牢牢護在其中。
  
  小院的地面似乎都震得抖了起來,震天的巨響震耳欲聾,滾滾煙塵嗆得人喘不過氣來,顧雲第一次處在這種環境下,嘴角還會不自覺地飛揚。
  
  煙塵好一會兒才漸漸消散,一道焦急的聲音由遠處傳來,「佩兒!」
  
  是那個年輕的少婦,顧雲將懷中的女孩放下,孩子立刻朝著少婦的方向飛奔而去,少婦將孩子緊緊地抱入懷中,淚早已控制不住地奪眶而出,單御嵐帶著大夫、衙役進去前院,燕弘添也從後山下來。
  
  「叩見皇上。」衙役、官員進入後的第一件事都是行禮。顧雲冷然地站在那裡,有些看不順眼,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先救人?顧雲轉身準備過去看看羅巖的情況,燕弘添不理會一堆跪地不起的人,反而走到她面前,問道:「這支隊伍叫什麼名字?」
  
  顧雲愣了一會兒,她還沒有想好叫什麼,看了一眼始終陪在她身側的男人,顧雲回道:「蒼鷹。」夙凌的特種部隊配得上這個名字。
  
  蒼鷹,燕弘添若有所思地看了夙凌一眼,忽然笑道:「今日青末營救有功,我會兌現承諾的。」
  
  什麼承諾?顧雲完全忘了這一回事,當想到是賜婚這一事的時候,燕弘添已經大搖大擺地在眾人的簇擁中走出院外。顧雲嗤之以鼻,她的婚事什麼時候輪到別人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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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9: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顧雲之心
  
  丞相府內張燈結綵,熱鬧非凡,艷紅的綢帶隨處可見,隆冬的夜裡,紅色的燈籠映襯出橘紅的光芒,照得整個相府暖意融融。
  
  正廳裡,所有人都忙著灌新郎酒,或許是因為太過開心,一向冷硬的景颯也不再冷著臉,對頻頻遞過來的美酒來者不拒,酒過三巡,他已經滿臉通紅,眼神也迷濛起來。樓夕顏作為相府的主人都只是淡笑著看他們起哄,絲毫沒有上前解圍的意思,其他人自然是更不肯放過景颯。
  
  夙凌被安排坐在主桌,手裡握著美酒,顯得有些心不在焉,這種場合他一般都不會參加,即使參加了,也是道賀一聲就走了。今日沒走,只因為身邊的座位空空如也——她還沒有回來。
  
  罷了,她難得見姐姐一面,兩人聊一聊也無可厚非,他就再等等吧。
  
  正廳內人聲鼎沸,前院就安靜許多,冬夜的月難得這麼明亮,清冷的月光被燈籠暖暖的紅光侵染,竟也顯出幾分溫情。兩人坐在迴廊的圍桿上,任夜風拂面,吹亂了如墨的長髮。
  
  如以往兩人工作完成後一起閒聊時的隨意,卓晴笑道:「你最近過得似乎挺刺激的。」
  
  顧雲暗歎,如果手邊有咖啡就更完美了,背靠著迴廊的柱子,顧雲回道:「還好,我習慣比較刺激的生活,若是讓我困在屋子裡什麼也不做,我估計會瘋掉。」或許穿越異世就入了將軍府是老天對她的恩澤,她不能想像無所事事的生活。
  
  如顧雲一般背靠著柱子,卓晴轉過身與她面對面坐著,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喜歡上他了吧?」經過她昨天的觀察,雲與夙凌應該有了很大進展!
  
  雖然卓晴沒有明說「他」指的是誰,顧雲也明瞭,沒有逃避或者否認,只是坦然地點頭。她雙手枕在腦後,眼眸中流露出少有的迷茫,看著天上皎潔的月圓,眉頭輕皺,苦惱地說道:「晴,我現在有些矛盾。」
  
  卓晴了然一笑,「心裡已經有了他的位置,卻又放不下原來的生活?」
  
  側頭看向卓晴安定平靜的臉,顧雲奇道:「你當時嫁給樓夕顏時時怎麼想的?你真的放得下?」她承認,她是喜歡夙凌的,喜歡他霸道下的溫柔,喜歡他鷹眸中承載的深情,但是她似乎總是忘不掉原來的生話。
  
  「雲,其實這個問題很容易想通。你做特警這麼多年,隨時都可能會死,那麼是不是因為這樣,你就不考慮愛一個人、接受一個人呢?現在的情況也很類似,因為有可能回去,你就不能全心全意地去愛夙凌?不要顧慮太多,用心去愛,等到你真的需要選擇的時候,再去考慮這個問題。其實選擇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看你更愛哪一個而已。」
  
  更愛哪一個?顧雲微低下頭,久久不語後.才自嘲地笑道:「這種事果然還是你看得透徹。」
  
  卓晴搖搖頭,回道:「是你沒有用心對待。」
  
  顧雲一愣,她沒有用心對待夙凌嗎?似乎是的。她總是潛意識地告訴自己是要回去的,即使承認了喜歡他,也不敢將心放在他身上。或許晴是對的,用心去愛,就會有結果。
  
  好不容易理清了自己的思緒,顧雲正想和卓晴說她明白應該怎麼做的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風風火火地由外面衝進來,瞇眼看去,顧雲認出是韓束。
  
  韓束幾乎是小跑著往前趕,一名相府的家僕本來是要為他引路的,現在卻是追著他在跑,大咧咧的性格根本藏不住事情,內心的焦急在臉上寫得清清楚楚。顧雲暗驚,將軍府出事了?
  
  顧雲起身,大聲叫道:「韓束。」
  
  韓束看見她,迎上來劈頭就問道:「將軍在哪兒?」
  
  「還在正廳喝酒,什麼事這麼匆忙?」
  
  韓束急躁地回道:「東海海盜橫行,居然上岸攻佔了沿海五個村莊,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屍橫遍野,殘虐暴斂。夙羽與他們交鋒,將他們逼回東海,在海上卻不敵海盜,戰船被擊沉。
  
  船沉了?顧雲心咯登一下,急道:「夙羽人呢?」
  
  韓束臉色越發凝重,沉聲道:「失蹤了。」
  
  失蹤?
  
  子時已過,將軍府書房裡燈火通明,夙凌臉色沉冷地坐在案桌前,夙任和韓束分坐左右,顧雲依舊是坐在最靠門的位置,一名三十多歲名叫游弋的男子垂首站在桌前。
  
  「羽到底是怎麼失蹤的?」鷹眸冷視著男子,夙凌暗沉的聲音和著山雨欲來的冷凝。
  
  男子抬起頭,不敢迎視夙凌冷冽的眸,心跳如雷,但聲音倒還算平穩,「夙副將到東海的葉候,正好遇上海盜入村搶劫貨物和婦女,副將大怒,帶了一萬精兵前去剿殺海盜。海盜連連敗退,返回海盜船逃回海裡。看見海盜所過之處,一片狼藉,橫屍遍野,副將氣盛,率兵出海追擊,誰知才到外海十里處就被海盜伏擊在那裡的八隻盜船圍困。這些海盜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大炮,三隻戰船不敵炮轟,全部沉沒。我們趕過去的時候,船已經全部沉入海底,在附近找了很久,也沒有夙副將的消息。」
  
  海盜居然連炮都有了?顧雲不自覺地皺眉。
  
  夙任握著的手緊了緊,同道:「夙羽會不會被海盜抓走了?」被擒總好過……
  
  男子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如實回道:「沒有接到海盜以人質要挾的消息。」
  
  若是海盜抓了人,絕對會要挾他們的,現在沒有消息,只能說明——夙羽可能不在他們手上!韓束狠捶了一下大腿,怒道:「將軍,海盜如此囂張,如果不除,不僅毀我穹岳軍威,沿海的百姓也不得安寧,末將請纓前往殺敵。」
  
  夙凌始終沉默,只是鷹眸中狠戾之色漸濃,他瞪了韓束一眼。湊什麼熱鬧,海戰他也沒有什麼經驗,逞什麼能!看了一眼似乎還要說話的游弋,夙任說道:「游弋,你繼續說。」
  
  游弋意有所指地看向坐在最後的女子,將軍府素來沒有女人,她會出現在這裡實在奇怪,這女子到底是何人?游弋這人向來謹慎,也比較木杵,夙任道:「她是……」
  
  沒等他說完,顧雲大聲回道:「我叫青末。」
  
  青末是何人?游弋還是一副雲裡霧裡的樣子,韓束大咧咧地回道:「她是將軍夫人,你就快說吧。」將軍連最精銳的將士都交給她管了,還有什麼她不能聽的。
  
  將軍夫人?將軍成親了?游弋驚訝地再次回頭,那女子很清瘦,穿著一襲簡單的鵝黃色裙裝,髮飾也很簡單,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敲著木椅的把手,長得倒還算漂亮,可惜臉上有道不深不淺的刀疤。
  
  游弋再看向夙凌,將軍似乎在想些什麼,也沒反對韓前鋒的話。好吧,既然是將軍夫人,他也沒什麼可隱晦的了。「末將以為,這次海盜頻繁襲擊海岸,實在不像普通海盜所為。他們人數眾多,又不像一般海盜紀律懶散鬆懈,船上的裝備兵器都很精良,竟連大炮都有,而且他們上岸洗劫村莊的目的好像不單單是為了食物和女人,更像是——挑釁。」
  
  顧雲手一頓,有組織有紀律有武器還有目的,這些海盜似乎要比山賊更棘手。
  
  「明日我會奏明皇上,增兵圍剿。」始終沉默的夙凌終於開口了,聽他的語氣是要親自去?
  
  顧雲問道:「你要親自帶兵?」
  
  夙凌「嗯」了一聲。
  
  「什麼時候出發?」夙家軍水師一向薄弱,即使要去,也要做足準備吧,敵人顯然來者不善。顧雲眉頭緊鎖,夙任的臉上也是一片晦澀,大哥會親自去早在他意料之中。羽會去東海,都是因為大哥和青末,這麼多年來,大哥雖然嚴肅,對他和羽都是極用心的,現在羽出了事,大哥的心情可想而知。
  
  夙凌沒有回答顧雲,只是冷聲說道:「你留在將軍府。」
  
  「為什麼?」顧雲不解,剿亂賊他沒讓她留下,破案救人也都沒有阻止,為什麼這次不讓她去?
  
  「我說留下你就留下。」
  
  冷硬的聲音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夙凌此刻的蠻橫簡直和初見時一模一樣。可惡至極!顧雲深吸一口氣,壓下胸中漸燒漸旺的心火,對著夙任他們冷聲說道:「你們三個先出去。」
  
  瞭然地一笑,夙任和韓束往門外走,按照以往的經驗,這兩人一定又少不了大吵一架,說不定還會動手。游弋還直挺挺地站在那裡,韓束在經過他身旁的時候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道:「走了。」游弋眉頭緊鎖,杵在那兒一動不動,韓束和夙任對看一眼,默契地一人一邊架著他出了書房。
  
  被強行拉到前院,游弋掙開兩人的手,有些惱火地問道:「統領,這是幹什麼?」將軍沒有開口,他們怎能聽一個女人的命令就退了出來,即使是將軍的夫人他們也沒有必要聽她號令。
  
  韓束搭上游弋的肩膀,笑道:「有沒有聽說一句話,一物降一物?」
  
  「她?」游弋完全不信,一個乾瘦的女子?
  
  游弋滿臉的不以為然,兩人也不再多說,等他有機會和青末交手的時候自然就明白,他們有切膚之痛。
  
  書房裡,兩人誰也不說話,顧雲貓一般的眼睛瞪著夙凌,夙凌並不看她,低頭寫著請戰的奏折,即使不看,也不能忽略那雙明眸對他的影響力。顧雲忽然起身,夙凌握筆的手一頓,以為她要發飆,誰知顧雲只是走到書桌前,聲音還算平靜地問道:「你不讓我去,總有一個理由吧。」
  
  抬起頭,就看見顧雲正在幫他磨墨,神色尚算平靜,眼神卻是如刀子一般犀利。夙凌暗歎,對著這樣的眼睛,說謊似乎沒什麼意義,她想知道為什麼,就告訴她好了。
  
  放下手中的筆,夙凌沉聲回道:「穹岳只有東面靠海,夙家軍基本沒有海戰的經驗,如果海盜真的與燎越勾結,他們的目的絕不僅僅只是海岸的幾個小村莊而已。海盜的火力很猛,熟悉海上作戰,而且暴戾嗜血,我不讓你去是因為真的很危險。我十六歲開始上戰場,十餘年未嘗敗績,沒有一次出戰讓我這麼不安。這一仗我沒有把握。」
  
  就因為這個?顧雲眉頭微皺,「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有完全把握的。只有在逆境中依然頑強的人,才能稱為英雄。你不像是會懼怕危險的人!」
  
  「我怕。」
  
  顧雲一愣,見鬼一般地盯著他看,他會說出「怕」字?
  
  看她驚訝萬分的樣子,夙凌有些無奈地歎道:「我怕沒有能力去保護你。」平時他准許她做的事,他都能掌控,即使她弄出什麼紕漏或是遇到危險,他都能幫她收拾殘局。這次不一樣,海盜與其他國家軍隊不同,沒有所謂的來使不殺、老弱婦孺不殺的原則,他承認他是真的怕了,他承受不了她再次重傷的打擊。
  
  顧雲並不覺得這是問題,長舒了一口氣,笑道:「我自己能保護自己,從來就沒想過要誰保護我。」
  
  「總之這次我不會讓你去,不管你說什麼。你留在軍中練兵吧,你的「蒼鷹」雛形已顯,若是繼續訓練,不久就能成為你心中的隊伍,短弩我已經讓工匠做好了,還缺什麼你就和任說。」夙凌是鐵了心不讓她去,低下頭繼續寫著奏折,也不去看她,「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那種聽起來是寵愛、其實根本是不尊重的感覺讓顧雲的心很不舒服。她明白夙凌是想保護她,但是他有沒有問過她需不需要這種保護,她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女人是不是覺得生活在男人為自己打造的無害世界裡就是幸福,反正她不覺得是幸福,若是夙凌需要一個乖乖豢養在家的女人,就不應該選擇她!
  
  顧雲按住他握筆的手,強迫他停下筆。夙凌低歎一聲,就知道她不會這麼容易放棄,再次放下筆,乾脆轉過身,正面迎視顧雲的冷眸。顧雲冷聲問道:「你擔心我一起去,會有危險、會受傷,是不是?」
  
  夙凌鷹眸微閃,她問這個幹什麼?
  
  「回答我。」
  
  「是。」顧雲眼中的堅持讓夙凌不得不回答。
  
  「你明白為一個人擔心牽掛的心情,是不是?」
  
  「是。」她到底想問什麼?
  
  「你更懂得明知心裡的那個人在經歷危險,卻無能為力的煎熬,是不是?」
  
  「是。」
  
  「既然你都明白,為什麼還要讓我再經歷一遍?」
  
  「你——」她的意思是說,他是她心裡的人?盯著顧雲認真的眼,夙凌的心一下一下劇烈地跳動著,她這算是表白嗎?一直以來都是旁人硬叫她將軍夫人,也是他硬將她留在將軍府,他真的不知道,她的心裡到底有沒有他。夙凌幾乎是屏住呼吸,等著聽她接下來要說什麼,那種期待是他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夙凌黑眸直視著她,如暮海般深沉的眼中流出的期待與緊張鼓舞了她,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道:「我也會擔心,也會牽掛,也會忐忑不安,就是因為這次海戰危險,因為你沒有把握,我才更想和你一起面對,就算會經歷危險,卻不再是無能為力的,起碼我們都有努力保護對方的機會。我永遠也不會成為乖乖躲在家裡等你保護的女人,若是你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晴說,要讓她用心去愛,她的心告訴她,她喜歡這個男人,所以她也想守護他。
  
  她想保護他?夙凌有一瞬間的恍惚,自他懂事以來,賦予他的責任就是保護穹岳,保護夙家軍,保護兄弟。從來沒有人說要保護他,這話也沒人敢說,她卻說想要保護他,夙凌有些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心被什麼東西漲得滿滿的,快要溢出來一般。
  
  長臂一伸環著顧雲的腰將她抱坐在腿上,夙凌收緊雙臂,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平復心中翻騰的波瀾,「你是我夙凌的女人,這個不會改變,反正這件事情你連想都不要想!」他不會放開她,永遠不會。
  
  橫在腰上的手幾乎要將她揉進身體裡,他的情話總是和著威脅,也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顧雲輕靠夙凌的肩膀,微笑著問道:「我可以一起去了嗎?」他應該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不行。」這次的回答溫暖而輕柔,不再冷硬,但意思卻還是一樣。
  
  顧雲整個人一僵,從夙凌懷裡抬起頭來,對上他帶笑的眼,她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低吼一聲,「夙凌,你渾蛋!」推開他,顧雲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該死的夙凌,要她玩啊!這次去不了東海,她就不叫顧雲!
  
  她出手永遠也不懂手下留情,夙凌揉著疼痛的胸口,嘴角卻始終帶著愉悅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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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09: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軍師之名
  
  將軍府花廳裡,一名穿著藏藍色太監服的男子站在中央,或許是出於習慣,或許是因為面前站著的是戰功顯赫的將軍,又或許是這個房間裡的氣氛有些怪異,男子始終微低著頭,恭敬地說道:「皇上有旨,明日皇子滿月,宴請群臣,請夙將軍和青末姑娘酉時入宮赴宴。」
  
  顧雲站在夙凌身旁,面無表情,但渾身上下充斥著誰也不要招惹她的氣息。夙任和韓束遠遠地站在門邊,皇上已經准了將軍上表的奏折,剛剛他們還在商討軍需備戰事宜,準備三天後出發,誰知宮中公公忽然來宣旨,還特別說明要青末到場。
  
  現在倒好,整個花廳充斥著淡淡的火藥味,顧雲手裡還拽著冰煉,他們能不躲遠點嘛!
  
  夙凌輕輕抬手,說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們會到的,你回去覆命吧。」
  
  「是,奴才告退。」善於見風使舵的太監立刻退了出去。
  
  夙任和韓束對看一眼,考慮要不要暫時消失一會兒,他們還沒有動,顧雲就已經先動了,太監出去的同時,她也抬腳要走。
  
  手腕被夙凌一把握住,顧雲腳步停頓了一下。夙凌歎道:「還在生氣?」他很擔心夙羽的安危,已派人加大力度搜索他的下落。這幾天為了軍需的事情,他一直都在忙,而她似乎比他更忙,每天都在練兵,再沒提過隨軍出戰的事情,也沒給過他好臉色看。
  
  顧雲緩緩拽回手,冷冷地回道:「我很忙,如果你還要繼續說不讓我隨軍出海的事情,可以不用說了,你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夠清楚了。」
  
  「青末!」
  
  身後的低吼聲充滿著無奈和惱怒,顧雲當做沒聽見一般出了花廳,韓束盯著她腳步如風的背影,低聲問道:「將軍,青姑娘真的答應不隨軍出海?」
  
  回到書桌旁坐下,夙任搖頭道「我不覺得。」
  
  心有慼慼然的韓束也附和道:「嗯,我也覺得青姑娘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眼光掃過夙凌接近豬肝色的臉色,兩人同時閉上嘴,省得將軍把在青末那兒受的氣發到他們身上。
  
  穹岳的冬天算不得冷,宮宴安排在御花園舉行,花園裡沒有了春夏的奼紫嫣紅,卻並不蕭索,鬱鬱蔥蔥的常青樹叢為冬季平添了不少生機。今晚來的人很多,幾乎三品以上的大臣都到了,大臣們攜妻帶女,放眼過去都是人,華衣美服,觥籌交錯。顧雲和夙凌被安排在主位右邊,對面是樓夕顏和卓晴,兩個男人默契地點頭之後各自移開視線,顧雲和卓晴則是一臉無聊的表情。
  
  「皇上駕到。」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太監尖細的吆喝聲,喧嘩的花園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顧雲瞇眼看去,與燕弘添並行的是一名保養得宜的婦人,珠光寶氣,臉上皆是傲慢之色。皇后和青楓走在他們後面,能把皇后都擠到後排的,那婦人應該是夙凌說的正宮太后樓素心了吧。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千歲,皇后娘娘、清妃娘娘萬福金安。」燕弘添一行才走入主位,群臣整齊而響亮的叫聲把顧雲嚇了一跳。這花園裡少說幾百人吧,居然異口同聲,可見平日裡訓練有素。
  
  「都平身吧。」燕弘添今天心情極好,大手一揮,在主位上坐下。
  
  「謝皇上。」
  
  眾人各歸各位,顧雲看向青楓,太后和皇后分坐燕弘添左右,而她只能坐在皇后身旁、孩子被乳娘抱著,卻不是坐在她身後,而是被安排在太后身旁,太后不時逗弄著孩子,青楓只能遠遠地看著。
  
  顧雲見過青楓一次,記憶中的她高挑清瘦,骨子裡透著傲氣與倔強,剛生完孩子的她胖了,削尖的臉形圓潤了一點,眼神也不再那麼尖銳,整個人平和了不少。
  
  「今日皇兒滿月,設宴群臣,眾卿家不必拘禮,陪朕滿飲此杯。」燕弘添舉杯,所有的人也都跟著舉杯叫道:「皇上大喜,清妃娘娘大喜,三皇子萬福。」
  
  又是千篇一律的道賀聲,不知道燕弘添聽得煩不煩,顧雲是已經不耐煩了。本來以為今天進宮能看看孩子、和青楓聊一聊,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顧雲低聲問道:「什麼時候可以走?」
  
  從容地夾了一塊糕點到顧雲面前的小碟裡,夙凌道:「還早著呢。」他以為他夠沒有耐性了,想不到她比他更厭煩這種應酬。
  
  顧雲低咒一聲,抓起酒壺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舉杯的時候被夙凌微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少喝一點,這酒後勁兒大。」手停頓了一下,顧雲還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夙凌劍眉微皺,卻也沒攔著她,她這氣生得夠久的,已經六天沒給他好臉色看了,她的不理不睬讓夙凌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
  
  雖然顧雲還是喝下了那杯酒,卻沒有再斟,對面晴和樓夕顏竊竊私語,她放下杯子,撐著下巴無聊地左顧右盼。花園的正前方是一大片大湖,在湖邊燈籠的映照下,水面波光粼粼,湖邊宮女們腳邊放著一隻隻小紙船,船上還點著小半截燃燒的蠟燭,小船被緩緩地放入湖中,隨著微波一點點向遠處飄去,忽明忽暗,非常漂亮。
  
  「近日東海海盜猖獗,夙將軍將率兵圍剿盜匪,朕借今日酒宴給夙將軍餞行了,待將軍凱旋之日,朕再給將軍慶功。」
  
  顧雲看著湖面的小船看得出神,燕弘添忽然發話,身旁的夙凌頓時站起身,回道:「謝皇上。」
  
  「恭祝夙將軍此次早日得勝還朝。」七嘴八舌的迎合之聲由四面八方湧來,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夙凌和顧雲身上,顧雲只能坐直身子,微低著頭假裝看不見眾人奇異的目光。
  
  「夙將軍出征,青姑娘想必也會隨軍出行吧,夫唱婦隨,還真是讓人羨慕。」辛玥凝朗聲說道。
  
  清亮的女聲忽然響起,宴席上的眾人微愣,面面相覷卻又不敢接話。自古沒有女子隨軍的道理,但是說話的又是皇后,剛才還紛紛舉杯得大臣們都安靜地坐下,靜觀其變。
  
  燕弘添美酒在手,黑眸微揚興味正濃地看著漸漸變臉的夙凌和微低著頭的青末,卓晴和樓夕顏對看一眼,皆是若有所思。
  
  一群人中,臉色劇變的倒不是當事人,而是皇后身邊的青楓,小妹自幼柔弱,怎麼可能隨軍出行!皇后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必定不懷好意。
  
  空曠的花圃裡異常安靜,樓素心略帶責備地說道:「荒唐,皇后此話成何體統,女子怎能隨軍出戰!」
  
  辛玥凝非但沒有就此打住,反而繼續道:「母后,皇上已經允諾為夙將軍和青姑娘賜婚,將軍夫人隨軍出戰,共同對敵,必定會傳為佳話。」此話一出,在場的官員都暗暗驚訝,樓素心直接看向燕弘添,質問道:「皇上,賜婚是怎麼回事?」夙凌乃手握重兵的大臣,要賜婚也應該賜給公主、郡主,哪裡輪到異族女子!
  
  燕弘添微舉酒杯,身後的太監立刻上前斟酒。輕晃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燕弘添笑道:「夙凌與青末情投意合,夙氏長輩也樂見其成,夙將軍乃國之棟樑,他的婚事朕自然是要御賜了。」
  
  夙家長輩竟也對她滿意,樓素心終於正眼看向夙凌身邊自始至終微低著頭的女子,身材太過單薄,臉頰和她姐姐們一樣都有兩條疤痕,好在文文靜靜的還算秀氣,既然夙家長輩都認這樣的長媳婦,她也沒什麼好說的。
  
  收回視線,樓素心高傲地說道:「即使是將軍夫人,自古以來也沒有妻子隨夫出戰的先例,若是她能去,所有將士都可攜妻隨軍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簡直就是添亂!」
  
  辛玥凝傾身向前,故作神秘地笑遭:「母后您有所不知,青姑娘和普通女子可不一樣。」
  
  樓素心皺眉,「如何不一樣?」乾乾瘦瘦的,還不如青靈和青楓呢!
  
  「青姑娘不僅熟悉兵法,而且武功高強,非但不會拖累夙將軍,還能助將軍一臂之力呢,上次若不是青姑娘相救,高大人也不能脫險。」回過身做作地拍拍青楓的手背,辛玥凝故作埋怨地說道,「妹妹也真是的,自家小妹有這等本事,怎麼也不早些說明。」
  
  青楓的臉色有些泛白,原來是為了高洪見的事情,她在宮中只聽說一夥匪類抓了高洪見一家要拿小妹的命來換,夙將軍不肯交出小妹,匪徒殺了高府一名小妾,皇后素來心胸狹隘,難怪要為難小妹。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青楓還是強自鎮定地回道:「姐姐過獎,青末自幼好動卻不曾習武,花拳繡腿算不得什麼功夫,至於兵法就更不懂了。或許是喜好下棋的緣故,就只會動動嘴皮說說紙上談兵的東西罷了,她還年輕,不懂得禮數,還請太后和姐姐不要見怪才好。」
  
  辛玥凝輕哼一聲,說道:「妹妹好生謙虛,本宮可是見識過青姑娘的本事,皇上也是親眼所見,難道妹妹是說本宮和皇上都看錯了?」
  
  青末生性膽小,身體也不是很好,根本沒有習過武,看自己疼愛的小妹嚇得頭都不敢抬了,青楓胸中揚起一抹怒意,一句:「臣妾不敢」也說得咬牙切齒。
  
  這兩人暗潮洶湧地你來我往,樓素心擺擺手,不耐煩地說道:「行了,一個女娃家的,賦詩作畫、撫琴對弈還差不多,舞刀弄槍的怎麼比得過男人!」
  
  青楓暗暗出了一口氣,以為此事到此結束。誰知辛玥凝似乎鐵了心不肯放過青末,輕偎向樓素心,討好地說道:「母后,青姑娘是巾幗猶勝鬚眉,不然夙將軍又怎麼會對她另眼相看、情根深種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又是三皇子滿月,不如就讓青末給母后演示一番?」
  
  巾幗尤勝鬚眉,樓素心再看了一眼那道單薄的身影,心中還是不信,不過看皇后如此推祟,便順著她的話回道:「好吧,哀家也想知道是怎麼個巾幗猶勝鬚眉。」
  
  得到太后的首肯,皇上也沒有阻止的意思,辛玥凝越發得意地笑道:「臣妾還聽說青姑娘拳法了得,即使是七八個壯漢也近不得她身。」在樹林的時候夙家護得了青末,今天在這深宮之中,她就不信他還敢當著群臣的面反了不成?
  
  「當真?」樓素心奇道:「那哀家真要見識見識!」
  
  「來人。」辛弱凝輕聲一喚,八名壯碩的侍衛上前一步,與這把人對打別說一個女子,就是男子也經不住幾拳啊!皇后這分明是要小妹的命!青楓再也顧不得許多,起身走到太后面前,半跪求情道:「太后,末兒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哪裡禁得住這樣對打!」
  
  樓素心此時也有些遲疑了,但是沒等她開口,辛玥凝已經上前一步,扶著青楓的胳膊將她拉起來,安慰道:「妹妹多慮了,你看青姑娘多鎮定,你這個做姐姐的就不要太謙虛了。」
  
  
  
  青末一直低著頭,在青楓看來是被嚇壞了,在卓晴看來,雲應該是另有打算,所以她始終沒有多話,就算是青楓對她投來求救的眼神,卓晴也只是對她輕輕搖頭,希望她能鎮定下來。
  
  卓晴知道顧雲的能耐,青楓卻不知,眼看連大姐也不肯救小妹,青楓只得咬牙求助於燕弘添——那個總是千方百計逼她認輸求饒的男人。
  
  甩開辛玥凝的手,青楓走到燕弘添身邊,深吸一口氣,雙膝跪地,「皇上——」
  
  可惜她才剛開口,燕弘添已經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提了起來,「朕也想見識見識巾幗尤勝鬚眉的風采,愛妃無須多慮。」他更想知道,夙凌到底能為青末做到什麼程度,還有那個瘦巴巴的女人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能耐。
  
  八名壯漢走到了宴席正中央的空地上,每個人彷彿一個用力就能隨便將人的胳膊折斷。八人虎視眈眈地看著青末,青楓的心都快跳出來了,腰被燕弘添緊緊地環著動彈不得,她顧不得腰間的疼痛,拚命地掙扎著,想要動末兒,除非她死!
  
  欺人太甚!夙凌猛地起身,手腕卻被身旁微涼的纖手拉住,夙凌看向身側靜默不語的顧雲,只見她緩緩起身,與他並肩而立,始終低著的頭也緩緩抬起。
  
  嬌小的身影站在夙凌身邊,越發顯得柔弱,一張素淨的小臉上,兩道疤痕不但沒讓她顯得猙獰恐怖,反而越發我見猶憐。皇后居然讓這樣的小女子與八名壯漢對打,心腸也太過狠毒了吧,後宮中的女人鬥來鬥去是常事,但是拿人家妹妹出氣就有些過分了。
  
  樓素心看清顧雲單薄的身材後,也認定她不可能是八名壯漢的對手,正想說取消這場比試,卻又被那雙不應該出現在如此孱弱女子身上的堅定眼神所震撼,當她直視你的時候,一股懾人的氣勢直逼人心,讓人不自覺的心驚,女子不該有這樣的眼神。
  
  顧雲寒眸掃過不遠處虎視眈眈的八個人,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容,看向主位上表情各異的幾人,她朗聲笑道:「正如姐姐所言,青末沒有拜過什麼師父,耍的都是花拳繡腿。上次湊巧救了高大人,也都是夙家軍訓練有素,夙凌從旁指導,巾幗尤勝鬚眉絕不敢當。」
  
  青楓暗暗舒了一口氣,小妹在將軍府也不錯,起碼這一年多來,勇敢了許多,在這麼多人面前說話,都能侃侃而談了。顧雲的謙遜卻讓身側的夙凌有了不好的預感,果然,顧雲話鋒一轉,迎視著燕弘添高深莫測的跟,略帶挑釁地問道:「不過青末確有隨軍出征的想法,如若今日能證明我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皇上是否恩准青末隨行?」
  
  燕弘添爽快地笑道:「你若贏了八名帶刀侍衛,朕就准你隨軍出征!」她自然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但是要打贏八名侍衛卻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沒記錯,一個多月之前,她還受過一次險些要了命的劍傷,宮中御醫差不多都被夕顏請去了。重傷初癒,又加上男女之間力量本就懸殊,若是她還能贏,讓她去也無妨。
  
  好狡猾的說法,意思就是說沒有將八人全部打敗,依舊是她輸嘍?顧雲無所謂地笑道:「一言為定?」
  
  「君無戲言!」
  
  顧雲滿意地點頭,起身要走向幾名魁梧的壯漢時,鐵鉗一般的大手緊緊地拽著她的手腕,顧雲扭頭看去,立刻撞上夙凌怒焰繚繞的鷹眸。手腕有些疼,好在他並沒有下狠勁,但是也絕對掙不開,顧雲哀歎一聲,微微伏下身子,在夙凌耳邊低聲說道:「放心,我不會笨得和他們比力氣的,你先放手,若是我真的有危險,你再救我也不遲。」
  
  顧雲信心滿滿,文武百官又全都齊刷刷地看著他們,夙凌就算心裡再惱,也只能先放開手。她最好不要給他受傷,不然以後他一定把她關在將軍府,讓她從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警告地瞪了顧雲一眼,夙凌終於還是鬆開了手。
  
  起身走到中間的空地上,顧雲站在八名侍衛身邊,清瘦的她竟只到他們的胸口而已,顧雲從容地向他們點了點頭,風度極佳。八人有些尷尬,群臣中也開始騷動起來。這根本沒得比嘛,他們每人一拳下去,那小姑娘還有命在!
  
  顧雲與他們對面而立,卻不急著動手,轉過身,對著主位上的人大聲說道:「今天既然是三皇子的滿月之日,又有這麼多夫人小姐在場,打打殺殺實在難看。而且他們八個一起上,未免有失公允,若是一個一個來又太費時間,我有一個更好的測試辦法,既能一次就與他八人同時比試,又能證明我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一手攬著青楓扔在不停掙扎的腰肢,一手握著美酒,燕弘添笑道:「你想如何比試?」
  
  指著湖面零零散散飄散遠去的河燈,顧雲回道:「湖裡的河燈如此漂亮,不如我與八位侍衛比試箭術。我一個人一組,他們八個人一組,以主位為中線,命人在河面左右兩邊各放一百盞河燈,比試時間是四分之一炷香。到時候哪一邊的河面上亮著的燈少,就算誰贏,皇上以為如何?」
  
  「八個人加起來?你確定。」她的箭術高超在解救高洪見一家的時候他已經見識過,這本沒有什麼好比的,但是她居然口出狂言一對八?這又讓燕弘添來了興致,他不相信一個人能將弓箭用到如此極致的地步。
  
  青楓的心上上下下晃蕩著,一刻也不得安寧,好不容易將對打換成了射箭,這樣即使射不中,她也沒有什麼損傷,但是她為什麼要說一對八呢,這個小妹她是越來越搞不懂她了!
  
  她的張狂確實勾超了燕弘添的好奇心,顧雲知道他一定會同意,繼續回道:「當然確定,不過我這人用慣了弩,弩用的短箭和弓用的長箭之間也可以區分開,勝負更容易看出來。不知道皇上能否借今日夙凌送入宮中的那把弓弩一用?」
  
  夙凌送來的小型弓弩對於女子來說的確省力,燕弘添也沒多想,爽快地說道:「來人,到書房把弩拿過來。」
  
  「是。」侍衛領命立刻朝著御書房的方向跑去。
  
  夙凌鷹眸微閃,一直緊繃的嘴角終於揚起了一抹極淺的弧度,難怪剛才皇后叫囂的時候她一直低著頭不言不語,那時她就已經在想應對之策了吧。用連發短弩,她勝算頗大,既能化解皇后的難題,還能隨軍出行,她的如意算盤打得還真是精。
  
  「放燈!」燕弘添一聲令下,在遠處的宮女拿著河燈,在河岸的左右兩邊分別放下了一百隻小河燈。一時間,湖面上河燈飄搖,確實很美,不過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弩還沒有拿過來,河燈已經漸飄漸遠。顧雲一派悠然地欣賞著湖面上的美景,她用的是弩,射程要比箭遠得多,飄得越遠,對她越有利,但八名壯漢的臉色卻是越來越凝重。
  
  「皇上,弩箭已經拿過來了。」不一會兒,侍衛捧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柄四寸多長的小弩,旁邊還放著一條長布帶,上面插著一排排兩寸有餘的銀色短箭。
  
  「給她。」燕弘添大手一揮,將士捧著托盤跑到顧雲面前。
  
  顧雲利落地拿起布帶繞在腰間,簡單地檢查了一遍短弩之後,說道:「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八名侍衛也拿起弓箭,背著箭筒,與顧雲一起在湖岸邊一字排開。八名侍衛站在右邊,顧雲一個人站在左邊。
  
  「點香!」小太監手裡拿著一支掰得只剩小半截的短香,點燃後高高地舉著,讓主位上的主子們都能看見。香點上之後,八名侍衛迅速長箭上弓,朝著已經飄出數丈之外的河燈猛射。長箭嘩嘩地落入水中,射中的顯然不多。
  
  顧雲熟練地從腰間抽出短箭,一次七支,利索地全部上弩,舉起,靈眸微瞇,眾人只聽見刷刷的短箭劃破夜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七隻河燈瞬間全部沒入湖水中。一切發生得太快,不僅百官膛目結舌,就連身側的八名侍衛也都瞪大了眼。她的弩居然可以連發?
  
  顧雲目不斜視地從腰間再次摸出七支短箭,上弩,放箭,七支河燈又一次消失在湖面上。夜間移動射擊是她的強項,河面上慢悠悠晃蕩的河燈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麼難度。那些侍衛武功或許不弱,力量也可能很驚人,但是要在夜間和她比射擊,不可能有多大的勝算,以己之長克敵之短,她贏定了。
  
  冬日的湖邊,愎風很大,短短的香很快就燃盡了,太監大聲叫道:「香滅。」
  
  太監的吆喝聲一響,顧雲短弩上還有三支箭沒有發出去,但是她還是立刻住了手。即使是如此,左邊明顯暗了一大片的湖面已經說明誰是贏家。
  
  「左邊還剩二十八盞。」
  
  「右邊還剩四十一盞。」
  
  結果很明顯,顧雲不僅勝了八名侍衛,而且勝得很漂亮。
  
  將短弓握在手裡,顧雲回頭看向主位上黑眸微瞇,滿目深沉地盯著她的燕弘添,笑道:「皇上,我這樣算是贏了他們八個人了嗎?」
  
  偌大的花園裡,不僅百官都驚訝而敬佩地盯著湖岸邊迎風而立的清瘦身影,就連太后也滿意地笑道:「果然巾幗尢勝鬚眉!」
  
  辛玥凝幾乎咬碎銀牙,她今晚是為了要這個女人出醜,可不是讓她出風頭!眼見燕弘添黑眸中的興趣漸濃,辛玥凝急道:「皇上,她用的兵器和侍衛所用的並不一樣,如此豈不是投機取巧,有失公平?」若不是那個怪異的弓弩,她根本不可能勝出!
  
  公平?她要和她講公平。掃了一眼身旁胳膊比她大腿還粗的壯漢,顧雲諷刺地笑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即使是在戰場上,皇宮也不可能要求敵人和你用一樣的兵器吧?我只是選擇了更利於自己的而已;再說,一開始只說比試誰將河燈射沉得多,誰就贏,並沒有規定我和侍衛必須要用同樣的兵器,還是在皇后眼中,八個壯漢對我一個女子,就是公平?」
  
  此言一出,百官席內立刻傳來細細碎碎的議論聲,抬眼看去,八名壯漢站在顧雲身邊,幾乎將她淹沒,這樣懸殊的對比,公平二字立刻變成了笑談。辛玥凝尷尬萬分心中憋著一口氣,卻再也不好發作,只能惡狠狠地盯著還傻站在顧雲身旁的幾人,一群狗奴才,輸了還不給我滾!
  
  眾人大多驚歎於顧雲的箭術高超,燕弘添顯然對她手中的武器更感興趣,「這弩是夙家軍新造的兵器?」夙凌前幾日上表奏折時和他說了,夙家軍新造了一件兵器,今早送進宮的叫候,他只是粗略掃了一眼,以為是做小了的弓弩而已,想不到竟是這樣強勁的利器!
  
  顧雲看了遠處夙凌一眼,叫道:「是。」
  
  顧雲眼中淡淡的狡黠讓夙凌心一怔,在將一百多支短弩送過去給她的時候,曾經和她說過,要做短弩上的薄彈片需要一種很特別的葑希石,這種石頭非常稀有,為了做那一百多支,他已經將京城能找到的都用上了,若還想再造,就要舉全國之力去找了,這也是他特意將短弩呈給燕弘添的原因。
  
  難道她會選擇這個比試方法,就是想要燕弘添看到短弩的威力進而幫助尋找葑希石?如果真是這樣,她的心思倒是比他縝密多了。
  
  顧雲眼中的異彩也沒逃過燕弘添的眼睛,燕弘添忽然笑了起來,大聲說道:「東海圍剿海盜一役,朕欽命青末為軍師,隨軍出行。」
  
  「皇上!」
  
  『皇上!」
  
  不僅辛玥凝和樓素心驚得低叫出聲,在座的百官也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讓青末隨軍便罷了,竟還任命她為軍師?這實在是太荒唐了,自古沒有女子為軍師的道理啊!
  
  一晚上都只是默默旁觀的摟夕顏也輕輕佻了挑眉。夙凌桀驁,如果他想讓青末隨軍出征,根本不需要告訴任何人,直接帶上就是了。青末會要求皇上准許她去,也就是說夙凌不讓她去,現在皇上竟是當著百官的面任命青末為軍師,擺明了是要拆夙凌的台。難怪夙凌在聽到軍師兩個字的時候,瞪著燕弘添的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百官的質疑甚至是反對,燕弘添似乎都已經習慣,威嚴地說道:「君無戲言。」
  
  一句君無戲言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皇上說出去的話,豈能兒戲?
  
  顧雲大方地回道:「謝皇上。」
  
  於是,顧雲不僅隨軍出征了,還附帶得了個軍師的頭銜。
  
  直到宮宴結束,青楓回到宮殿,對於晚上發生的一切,她仍舊一頭霧水,這一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向見血就愛暈的大姐忽然成了提刑司都佩服的驗屍高手,現在竟連生性懦弱,素來弱的小妹也成了身手不凡的軍師!她們還是和自己一起長大、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姐妹嗎?一種莫名的恐懼侵襲著她的心,然而心中的疑惑她卻不敢向任何人透露分毫,無論如何,她們都是她唯一的親人,最親的親人!
  
  宮門外,兩道清麗的身影緩慢地走在夜色中,卓晴笑道:「你今天還真勇敢。」好在她的心臟早就已經被雲磨煉得堅強淡定了,「那個皇后對你估計已經恨之入骨了。」上次高洪見的事情就已經結下樑子,今晚報復不成反讓雲得了便宜,她不恨才怪。
  
  顧雲聳聳肩,無所謂地回道:「她對我恨之入骨我無所謂,她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倒是青楓在皇宮裡生活不易。」明明是自己的孩子,她一晚上都沒能抱一次,皇后對她也是不懷好意,太后根本就沒把她看在眼裡。
  
  「嗯。」卓晴也很無奈地回道:「燕弘添目前對青楓還算不錯,我猜一是因為那個孩子;二是覺得有趣,她在宮裡過得比我們艱難、危險得多。」
  
  顧雲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她臉上的疤痕還能治好嗎?」青楓長得是極美的,只是疤痕壞了那份晶瑩剔透的美感,若是能治好,絕對艷壓後宮。哪個男人不愛美人,就算燕弘添對她興趣減弱,也不會放得下這樣的美色。雖然依靠皮肉之相維持的感情她們兩人都不屑,但在那美女如雲的後宮之中,容貌不得不說是女人最重要的資本!
  
  卓晴搖頭歎道:「若是在現代,做植皮整形美容還有可能,現在……」
  
  「我們各自想想辦法吧。」治好不可能,讓它看起來沒這麼明顯還是可以的吧?
  
  「嗯。」天色很晚了,夙凌和樓夕顏已經在遠處等了很久。
  
  這次的海戰必定十分凶險,不然夙凌也不會不讓她去,卓晴心裡的擔心沒有說出口,只是輕拍著顧雲的肩膀,說道:「早去早回,自己小心。」
  
  溫暖在心中一點點化開,顧雲回以一笑,「放心,我會的。」
  
  兩人沒再說什麼,卓晴上了樓夕顏的馬車,顧雲翻身上馬與夙凌並行離去。
  
  有些感情和牽掛,不需要掛在嘴邊,因為彼此已經將它珍藏在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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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1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隨軍出征
  
  大清早,城郊夙家軍營中五萬將士整軍待命,為了這次圍剿海盜,夙凌還調了南面兩萬駐軍共同出戰。不過數千海盜,夙凌竟出動五萬精兵良將,可見這次夙凌消滅海盜的心有多麼堅決。
  
  顧雲特訓的百餘名特種兵除了羅巖重傷不能前往,其餘的人全部隨大軍出征,由余石軍領隊站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們奇怪的裝束引來其他將士好奇的眼光,比起普通十兵的長矛、大刀,他們腰挎弓弩銀箭、腳佩短刃匕首,武器顯然精良得多,眾將皆羨慕不已。
  
  各營將領正在點兵,夙凌負手而立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臉色陰沉。顧雲手裡拿著冰煉,半靠著營地的旗桿,神情愉悅。韓束暗笑,前幾天是青末一張冷臉,現在換成將軍鬱結,這兩人還真是有趣。
  
  韓束朝著顧雲的方向調侃道:「軍師大人,您應該站在將軍身邊才配您的身份吧!」這位青姑娘真不是-般人,進宮一趟吃個皇子的滿月酒,也能弄個御封軍師出來。
  
  韓束話音才落,夙凌如箭一般的冷眼立刻朝他射過來。韓束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撩撥虎鬚。
  
  顧雲白了韓束一眼,明知道某人心裡堵著一口氣還去招惹他,活該。
  
  一直冷眼旁觀的游弋對這位將軍夫人也有些好奇了,在夙家軍的營地裡只要提起她,每個將士都津津樂道她的種種作為,她在城郊駐軍中的威望和聲譽也都極好。如果他們說的有一半是真的,她一同隨軍出發倒也不是什麼壞事。
  
  夙家的三位長輩今天也要回夙家主宅,順便過來給他們送行。顧雲一襲暗紅色勁裝利索瀟灑,配上她清麗堅定的氣質頗為耀眼。夙全笑瞇瞇地朝顧雲招手示意她過來。顧雲走了過去,才站定,夙晏便大笑著誇獎道:「青丫頭,這身打扮英姿颯爽,很好看。」
  
  顧雲很想翻白眼,她練兵的時候都這麼穿好不好,只是為了與夙家軍的紅色戰袍合拍一點,她換成了暗紅色的勁裝而已。雖然心裡不以為然,但是面對長輩的誇獎,顧雲還是禮貌地回道:「謝謝晏叔。」
  
  夙擎淡笑地立在一旁輕捋著白鬍子,頗有些道骨仙風的味道。顧雲眼前一亮,說道:「族長,我有一件事情想請教您。」
  
  夙擎微笑地點頭,顧雲更靠近一些,小聲問道:「像我臉上的這種疤痕,您能治好嗎?」上次夙擎從她的手心給她渡過一次所謂的真氣,真的很神奇,聽夙任說他的醫術也很厲害,要是他能治好青楓的臉就太好了。
  
  顧雲神秘兮兮地小聲說話,夙晏好奇地豎起耳朵想聽聽她說什麼,結果一聽她提臉上的疤,立刻就怒了,大聲叫道:「凌小子嫌你醜?!晏叔幫你去教訓他!」
  
  洪亮的聲音引得不少人的目光朝他們這邊看過來,顧雲哀歎,連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
  
  不讓別人把話說完,似乎是他們夙家的傳統,顧雲才剛開口,夙晏已經繼續大聲說道:「不是你幹嗎要治臉?有什麼委屈和叔叔們說,別陽!」
  
  天!她已經能感受到背後一道道目光集中在她身上,顧雲朝夙晏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急道:「我不是為自己問的,我是……」
  
  「我從來沒有嫌過你醜!」背後低沉而嚴肅的男聲忽然響起。顧雲背脊一涼,他來湊什麼熱鬧?緩緩回過身,對上夙凌神色複雜的眼,顧雲極力解釋道:「事情不是這樣的,我……」她真的想哭了。
  
  顧雲無奈的表情在夙晏眼裡就是委屈,虎目圓瞪著夙凌,罵道:「女為悅己者容,一定是你沒有給她信心。」
  
  「不是!我只是想幫……」顧雲的說辭明顯很無力,因為根本沒人在聽。
  
  女為悅己者容……是他疏忽了,夙凌盯著顧雲臉上兩道傷痕,無比誠懇地說道:「我真的沒覺得你臉上的疤難看,你這樣就很好。」
  
  「都給我閉嘴!」他們一唱一和徹底惹惱了顧雲,瞪著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夙晏,顧雲怒道:「我是想幫青楓把臉治好!到底能不能治,給句話!」
  
  這丫頭脾氣還真大,撇撇嘴,夙晏回道:「夙家治療刀傷劍傷、內傷外傷還可以,給小姑娘治臉這種事根本無能為力。」
  
  眉頭越皺越緊,顧雲低喃道:「真的沒得治了?」宮裡的御醫束手無策,夙家人也治不好,青楓的臉真的只能這樣了嗎?
  
  「有。」一直含笑看著他們的夙擎終於開口了,「江湖上傳說鬼醫不僅醫術高超,易容術也天下無雙。一般易容術極好的人,對這種疤痕都比較有辦法,你可以找他試試。不過鬼醫性情怪癖,要請動他實在不易。」
  
  「鬼醫。」是敖天的師傅嗎?下次有機會見到他再讓他幫忙引見吧,所謂世外高人,有點怪癖也是正常的,「多謝族長,我知道了。」
  
  遠處的號角第二次吹響,將士們集結完畢。顧雲對著身旁的夙凌說道「走吧。」顧雲朝著大隊的方向走去,手腕突然被熟悉的大手緊握著,她奇怪地轉過身。夙凌的臉色異常凝重,盯著她的鷹眸黯沉而幽深。半晌,他無比認真地說道:「我真的沒嫌棄你!」
  
  顧雲一愣,他還在想這事呢?她都說了不是為自己問的勒,雖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覺,但是不可否認,夙凌眼中急於解釋的緊張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反手握住那雙溫暖的大手,低笑道:「我知道了,走吧。」
  
  看著兩人牽著手離去的背影,三位夙家長輩相視一笑,夙家喜事將近了吧。
  
  大軍幾乎是日夜行軍,七天之後,終於進入東海邊城冒城。為了不驚擾到城中百姓,夙將軍沒有進入城內,繞行城郊朝著東海駐軍的營地趕去。一路上,很多衣衫檻褸、拖家帶口的村民慢慢地往冒城的方向走,高高飄揚的夙家軍旗讓一張張悲哀、驚恐的臉上又燃起了點點希望,但是大軍行進速度很快,村民們只敢遠遠地看著。
  
  這些人應該是從海邊村落裡逃出來的難民,他們中不少是走路都踉蹌的老人,若不是真的沒法活,他們也不會選擇離開生活多年的家園。
  
  「是夙家軍嗎?夙將軍!夙將軍——」淒楚的號叫聲幾乎淹沒在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中,一位六十來歲老婦人不要命似的朝著夙凌戰馬的方向跑去,幾次差點跌倒,卻仍是不肯放棄。
  
  聽到叫聲,顧雲勒緊韁繩停了下來,夙凌也勒緊韁繩回頭看去。
  
  老婦人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來到隊伍前方,撲通一下重重地跪在粗糙的石子路上,「夙將軍,您要為我們作主啊!我閨女她死得慘啊!夙將軍!」老婦人也不管馬上的人是誰,只知道磕頭,咚咚的聲音聽得人心酸不已。
  
  夙凌眉頭微皺,朝著韓束揮了揮手,韓束下馬,跑到老婦人身邊,攙著她的胳膊急道:「老人家!你快起來!」
  
  手被拽著,老婦人沒能再繼續磕頭,前額上殷紅的血和著泥沙一點點往下流淌,淚模糊了雙眼,沙啞的聲音揪心地哭喊著:「老頭子和閨女都死了,都死了!我一個人還活著幹什麼!」常年在海邊勞作如刀割一般的皺紋深深地刻在這張悲愴的臉上,淒厲的哭聲如一把把帶刺的尖刀一下下地刺入每一個將士的心。行軍多日,將士們本來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似乎在這一刻湧進了一股悲憤的力量。
  
  韓束人高馬大,卻也不敢強拉老人,勸說了幾句,老夫人根本沒在聽,仍是半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地哭訴著。
  
  顧雲翻身下馬,走到老婦人身邊,抱著她的雙臂,使巧勁將老人從地上扶了起來。老人家哭得悲切,乾瘦的身子不住地顫抖者。顧雲沉穩地朗聲說道:「老人家,夙將軍一定會將那些匪類剷除,還你們一個公道和寧靜的生活。」他們現在需要的是公道和希望,這些或許才是他們堅持下去的動力。
  
  「夙將軍,救救我們!」路旁一直默默看著的村民們也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多日來的恐懼和悲哀在這刻爆發出來,哭聲由低泣變成號啕大哭。夙凌的臉色也從一開始的黯沉到後來的冷戾,就連他腰間的赤血也感受到他的怒火而紅光微閃。
  
  「大家都起來吧,先到冒城避一避。」顧雲將老婦人扶到其他村民附近,大軍繼續向營地趕去,行進的步伐明顯又加快了幾分。
  
  東海營地駐紮在離海岸線十里遠的地方,這裡長駐軍只有不到兩萬人,若不是這次海盜猖獗,這座邊陲駐地絕對不會迎來夙凌這樣的大人物。遠遠看見夙家軍的旗幟,駐軍將領喬麟封早早地等在駐地外,一見夙凌立刻迎了上去,單膝跪地,「夙將軍。」
  
  夙凌下馬,絲毫沒有寒暄的意思,冷聲說道:「到帳裡再說。」
  
  一行人進了主帳,一群壯漢之中唯一的女子顯得特別突兀,喬麟封在游弋耳邊低聲問道:「她是誰?」
  
  「皇上親封的軍師。」游弋話才說完,沒有意外地看見喬麟封臉色微變,滿目的不屑,現在都什麼時候了,皇帝老子搞什麼,他以為打仗是在玩?!
  
  喬麟封心生不滿,但是連夙將軍都沒有說什麼,他也不能怎麼樣自動忽略顧雲,喬麟封直接將她安排到了最靠門邊的位置。顧雲微微挑眉,雖然她是比較喜歡這個位置,但是這位駐地將軍居然對她這個「御封軍師」這般不待見,可見是性情中人。顧雲仔細觀察了一番,這人不到三十歲的樣子,看起來很年輕,黝黑的皮膚,精瘦的身材,看他與游戈不時耳語,此人應該是個隨和的將領,就不知道領軍打仗的能耐如何了。
  
  才剛坐下,韓束終於忍不住怒道:「現在海盜到底有多猖獗!」大軍越往駐地走,越是心驚,附近的村落幾乎都沒人了,到處是打砸搶燒之後的殘骸。
  
  喬麟封站在主帳中間,臉色凝重地回道:「他們一般隔三五天就會上岸洗劫一次附近的村落,我軍已經派兵駐紮在海岸邊,但是他們總能找到駐紮軍隊最薄弱的地方上岸,燒殺擄掠之後徜徉而去。凡是出去追擊的戰船不是傷亡慘重就是有去無回,我軍已經損失了四條戰船了。」作為駐軍主帥,他很慚愧,但是這次的海盜實在厲害。
  
  「奶奶的!」實木案桌被韓束拍得嘎吱作響.軍隊尚且如此,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面對海盜的暴行,除了任人魚肉還能做什麼?!想到一路上恐懼和絕望的村民,每個人都恨得牙癢癢。
  
  喬麟封微低著頭,沒繼續說下去,顧雲只好開口問道:「他們還有什麼其他的行動規律嗎?和海盜交鋒這麼多次,他們的戰略和裝備如何?」
  
  喬麟封回頭看了一眼坐在門邊的女子,清亮的聲音,堅定的眼神,筆直的坐姿,看起來沒有他想像中的討厭,喬麟判回過頭,看著主位上的夙凌回道:「海盜對這帶海域的情況非常瞭解,東海西南處有一大片暗礁群,他們平時都藏匿在那裡。暗礁群很大,他們並不固定從哪個方向出來,根本沒有辦法堵截他們。海盜多用彎刀和需要兩人配合的重弩,海盜的主戰船都是長十丈、寬三丈的兩層大船,目前見過的主戰船有八艘,每條船上左右都有六面大炮,還有十六艘三丈左右的小船。小船上岸掠殺時,主戰船在海上監視海岸和海面的情況,看見我軍的戰船和將士就會開炮。」
  
  顧雲暗暗驚歎,這哪裡是海盜?簡直就是艦隊!這次的海盜之禍極有可能是一場軍事試探,如果穹岳沒有能力防禦,下一次來的就不會僅僅是「海盜」了。
  
  「夙羽有消息了嗎?」夙凌或許在來之前就已經知道這裡的情況,臉上沒有表露出太多的神情,只是一貫的冷凝。
  
  「從那日起,戰船每日都到事發海域附近搜索,但是還是沒有副將的消息。」夙羽才來幾天就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實在沒臉見夙將軍。
  
  「準備戰船。」夙凌豁然起身。
  
  喬麟封一愣,很快回過神來,「是。」
  
  顧雲皺眉,他現在要出海?
  
  隆冬時節,海邊的風很大,駐軍海岸旁停靠著十來條大大小小的戰船,艷紅色的夙家軍旗插在船頭,被風吹得啪啪作響,在顧雲眼中,這樣大小的船隻比起她在原來世界見過的艦艇還真的算不上什麼大船,但純木質的船身與鐵皮鍛造出來的艦艇感覺完全不同。寬大的暗紅色船帆整齊地疊放在高高的桅桿之下,顧雲可以想像它張開的樣子是多麼的恢弘大氣,這讓顧雲有一種興奮的感覺!
  
  戰船前,一千多名將士站姿筆挺地立在那裡,海風冷冽得如刀割一般,他們臉已經被凍成暗紅色,但仍是一動不動。
  
  風聲太大,夙凌大聲問道:「目前東海駐地還有多少兵力和戰船?」
  
  喬麟封回道:「長十丈以上、帶十六門大炮的戰船還有十二艘,五丈以下的戰船有二十三艘。全部停靠在沿海,防備海盜突襲,這樣軍力雖然有些分散,但是在海盜突襲的時候還能抵擋一陣,讓附近的百姓有時間逃離。原來東海駐軍有一萬人,但是這三個月來接連對抗海盜,只剩下不到三千,夙副將帶來了兩萬將士,因為都不熟悉海上行船,目前都駐守在岸邊。」
  
  夙家軍在內陸戰無不勝,皇上估計也覺得就算誰想從東海入侵穹岳,進入內陸之後,一樣會被夙家軍剷除,所以一直不太管東海海域。東海幾十年來也確實平靜,誰曾想突然會冒出一群窮凶極惡的海盜。
  
  喬麟封跟著夙凌身後,問道:「將軍要去哪兒?」
  
  「到你說的礁石群看看。」
  
  「是。」喬麟封以為夙凌會去夙羽失蹤的地方再找找,想不到他要去的竟是暗礁群,心中對夙凌的敬重又加深幾分,喬麟封恭敬地說道:「將軍請。」
  
  夙凌並沒有帶很多人出海,只有韓束、顧雲、喬麟封、游弋和冷蕭得以隨行,本來打算只出動一條戰船,在喬麟封的堅持下,最後還是調派了兩條戰船前後護送。
  
  戰船乘風破浪,船帆逆著風向,強勁的風力讓戰船漸漸提升著航速,顧雲站在船尾的圍欄上,看著層層激盪開來的白浪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其實她對海戰並不是很熟悉,尤其是這種完全靠船帆和水手划槳行船的船隻,她更加不瞭解如何操控。出海之前她就下到船的底艙看過,戰船的底艙裡有六十名划船的水手,他們能讓船更快地掉頭和逆行。每一側船體還有八個炮台,每個炮台由四名戰士負責填充炸藥和調整發射的方向,船上配備的拖是那種最簡易的炮,射程不會超過八百米,每一次填充炸藥還需要三到五分鐘的時間。這樣一來,兩船交戰時距離就會很近,這麼大的船靠得越近越難躲避和掉頭,誰對船隻的操控能力越強,對大海的環境越瞭解,勝算就越大!
  
  夙家軍的水師很弱,常駐軍隊只剩不到三千,即使夙凌帶來了五萬人,畢竟都不熟悉海上作戰,更別說操控戰船了。就像喬麟封所說的,那些將士只能駐守在岸邊,等待海盜上岸再將他們擒獲,若是他們不上岸,夙家軍一點辦法都沒有!
  
  顧雲揉了揉被海風吹得有些脹痛的腦袋。「頭兒。」冷蕭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顧雲回頭看去,只見他手中抱著一件藏青色的厚披風。將披風搭到顧雲肩上,冷蕭後退一步,說道:「將軍讓您披上。」
  
  身上忽然一暖,顧雲潛意識地去尋找那抹高大的身影,朝船頭的方向看去,迎風而立的他正在聽喬麟封說話,神色凝重,劍眉微皺,鷹眸沉冷地看著遠方的海面。
  
  她想得到的,夙凌定也已經想到了,這次的海戰勝算實在不高,但是作為一支軍隊的精神領袖,他卻不能表現出一絲的驚惶或是洩氣。顧雲有些擔心夙凌背負的壓力太大,拉緊身上的披風,朝夙凌的方向走去,默默地在他身後站定,沒有打擾他們。
  
  喬麟封指著遠處說道:「將軍,前面就是暗礁群,暴露在海面上能看見的礁石都是極少的一部分,還又很多隱藏在海底,不熟悉情況的船隻進入很容易就會觸礁。」
  
  寬闊的海面上浪濤不算大,喬麟封所指的那一大片海域,除了冒出海面的幾處或大或小的礁石之外,並無特別之處,乍看之下實在看不出有何凶險,韓束朗聲問道:「能不能划小船進去,以露出海面的幾個礁石點為基準,派人潛入水下畫出暗礁地形圖?」
  
  他以為是給山丘畫地形圖嗎?顧雲搖頭笑道:「可能性很低,即使是水性極佳、健壯如牛的將士一口氣潛下去,最長小半刻鐘的時間就必須起來,三丈以下的海底光線已經很弱了,他們下去之後連方向都沒搞明白就得起來。最重要的是海水漲潮和落潮的時候露出來的礁石是不一樣的,到時候你連原來的基準點都找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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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10:46 |只看該作者
  喬麟封回頭,發現那個清瘦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他們身後,暗暗驚訝,這女子不過二八年華,想不到竟也有些見識。
  
  聽了顧雲的話,韓束不甘心地怒道:「難道任憑他們躲在裡面不出來?」
  
  顧雲搖頭,低聲歎道:「按照海盜之前囂張的行事風格,不可能躲著不出來,只是琢磨不透他們的行動軌跡,我們比較被動。」
  
  顧雲話音才落,站在高台上負責瞭望附近海面情況的將士忽然驚慌地大聲叫道:「喬將軍,七里之外暗礁後發現三艘海盜船!」
  
  「海盜船!」喬麟封渾身一僵,連忙抓起繫在腰間的嘹望鏡看去,三艘船頭從一塊巨大的礁石後迅速地駛出來,因為順風的關係,他們的速度很快,船頭高高飄揚的彎月旗幟讓喬麟封出了一口冷汗,果然是海盜!
  
  放下瞭望鏡,喬麟封對著旗語官急吼道:「傳令下去,立刻回撤!」
  
  說完喬麟封又衝到撐帆舵手前面大聲叫道:「右滿舵回航,快!」
  
  游弋也動了起來,衝到底艙門口,低吼道:「右行回撤!快!」
  
  顧雲皺眉,作為駐守東海多年的主帥,看見海盜船也不至於慌成這樣,顧雲看向身側沉穩地拿著瞭望鏡觀察遠方海盜的夙凌,他並沒有呵斥喬麟封的慌亂指揮,只是靜靜地看著漸行漸近的海盜船,顧雲有些搞不懂他的想法。
  
  喬麟封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的樣子讓韓束看得很火大,指著他大罵道:「你這麼怕幹什麼!他們有三艘船,我們也有三艘戰船,未戰先逃,貪生怕死,你做什麼主將!」
  
  面對韓束的責罵,喬麟封臉色也變得很難看,口氣頗重地回道:「這些海盜都是有陣勢的圍攻,現在看見是三艘,待會兒就不知道會從什麼方向冒出幾艘海盜船,一旦被他們圍住,要脫身就難了。末將生死都無所謂,但是夙將軍有什麼閃失你擔待得起嗎!」夙羽就是這樣一意孤行的要與海盜對決,結果到現在還生死不明,夙凌若是也在這片海上出了事,他萬死難辭其咎!
  
  韓束仍是不恥喬麟封,但是牽扯到夙凌安危,他也不能說什麼,冷哼一聲背過身去。
  
  喬麟封也不再搭理他,繼續叫道:「全速回航!」船已經成功掉頭,始終無語的夙凌忽然放下手中的瞭望鏡,冷聲說道「來不及了。」
  
  在他們的正前方,兩艘同樣揚著彎刀旗幟的大船堵住了他們回撤的去路。
  
  同一片碧海藍天下,一道絢藍色的身影悠閒地斜依在大船的圍欄旁,百無聊賴地看著遠處又狹路相逢的兩隊人馬,言歌輕笑道:「嘖嘖,夙家軍和海盜又打起來了。」
  
  拿起手邊的瞭望鏡隨意地看了一眼,下一刻言歌異常興裔地坐直身子,大笑道:「夙凌!他竟然也來了,這回好玩了。」
  
  聽到他的笑聲,船艙裡的幾人也上到甲板上,無極依舊是一身灰衣,滿臉漠然。無極身旁站著一名絕色女子,純黑的袍子披在她身上,絲毫沒讓她顯得平庸,
        反倒越發冷艷,盤旋在她手腕上的幽綠小蛇探出頭來,一會又被呼嘯的海風吹得趕緊縮了回去。
  
  半靠著艙門的男子一襲紅衣,在蒼茫的大海上顯得格外扎眼,慕易鳳眸冷視著不遠處的戰局,那陰冷的樣子莫名地讓人心顫。
  
  無極冷漠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聲音裡也難掩興味,「這位旱地的猛虎估計鬥不過海裡蛟龍。」夙將軍的三條戰船已經被海盜圍困,想要脫逃只怕是難了。
  
  轟!一聲巨響,海盜一炮轟在最右方夙家戰船的船尾上,頓時燃起了一簇耀眼的明火。
  
  不一會兒,夙家戰船也開火回擊了,一時間炮聲隆隆。
  
  「交火了!」言歌幸災樂禍地笑道,「一世英名的夙家戰神不會就這樣死在海上了吧!」上次夙凌和那個良婆娘毀了他兩條鞭子,這筆賬他還沒好好算呢!
  
  果然是夙凌,還有她也來了,穆滄放下手中的瞭望鏡,半晌,沙啞的聲音暗沉地說道:「全速左行。」
  
  左行?無極一愣,急道:「首領!你是要幫哪一邊?」海盜和他們無冤無仇,夙家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幹嗎趟這渾水?!
  
  穆滄站立在船頭,冷漠的臉上看不出她的心思,但那雙明亮的眼眸卻是深深地凝視著夙家戰船的方向。
  
  族人揚起風帆,大船朝著前方的戰場駛去,言歌實在搞不懂首領的意圖,急道:「首領,夙家軍把我們害得夠慘了,為什麼總是要幫他們?」言歌說著還狠狠地瞪了一眼已經走到穆滄身邊的慕易,都是這個妖孽男,自從他黏上他們以後,首領就變得怪裡怪氣的。
  
  無極用力拍了一下言歌的肩膀,低聲說道:「首領這麼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快去讓族人準備火石!」要過去救人,一場惡戰是少不了的,他們沒有戰船上的那種大炮,希望船上備的火石足夠應付海盜的回擊。
  
  儘管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但是首領的命令誰都不能違抗,言歌一邊往船艙裡走,一邊嘟囔道:「黃金的事情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現在何苦自投羅網!再說海盜火力這麼猛,別救不了人把自己也給搭上!」
  
  言歌的抱怨穆滄聽得很清楚,她注視前方的眼依舊堅定,只是手不自覺地撫上腕間的翠青小蛇,這是她在思考或是煩躁不安的時候才會有的舉動。慕易緩步走到她身側,臉上陰冷的神色已經散去,沉聲說道:「海盜善於圍攻戰,要救夙家軍最好是由後方切入,這樣你既沒有腹背受敵的危險又可以打亂海盜的攻勢,為夙家軍爭取突圍的機會。」
  
  身邊的男人紅衣墨發,即使是這樣隨意地站在船頭也已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讓人想忽視都不能。胸中莫名地湧起一股怒意,穆滄冷聲說道:「我不需要你來教我怎麼做!」
  
  劍眉微挑,慕易笑道:「好,首領大人,那我旁觀好了!」
  
  穆滄嘴上雖然說不需要慕易多事,但是下令的時候,還是按照他的說法去做了。慕易斜睨著她那張永遠冷清的臉,薄唇揚起一抹輕柔的弧度,這個女人彆扭又倔強的樣子真是可愛。
  
  穆滄冷然地背過身去,不去看船頭笑得妖冶魅惑的男人,她討厭這種痞子一樣的男人,很討厭!
  
  炮彈在戰船周圍爆炸,海水嘩啦啦地濺上甲板,船劇烈地搖晃著,船上的人連站穩都很困難,夙凌對著冷蕭叫遭:「保護好她!」
  
  「是!」冷蕭趕到顧雲身邊,拿起一根繫在圍欄上的麻繩給她抓著,顧雲才勉強站直身子,心裡暗暗好奇,夙將軍的戰船上膛一枚炮彈需要幾分鐘的時間,為什麼海盜的攻勢卻好像沒有停過一般,他們上炮彈為什麼能這麼快?
  
  此時又一枚炮彈擊中船尾,實木的船尾瞬間焦黑,火苗沿著圍欄正往船中央蔓延,嗆人的火藥味和爆炸後的煙塵瀰漫整個甲板。
  
  船尾被炮轟得殘損了一大塊,海盜的火力基本都集中在這條船上,喬麟封急道:「旗語官!下令轉換陣形,縱向列隊!」
  
  「不行!」喬麟封話音未落,夙凌叫道:「橫向排列,西面突圍!」
  
  一個是駐地的將軍,一個是全軍統帥,旗語官愣在那裡,一時不知道要聽誰的,夙凌怒道:「這是軍令!」
  
  旗語官嚇得打了個哆嗦,趕緊按照夙凌的說法下令。
  
  喬麟封看向夙凌,勸道:「將軍,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夙凌拿起瞭望鏡專注地盯著遠處海盜船的情況,根本沒理會喬麟封的話。
  
  顧雲一把拉住又要追上去勸說的喬麟封,說道:「喬將軍,縱向列隊看起來是在保護夙凌,實則不然,三條戰船縱向排列,四十八個炮台,只有十六個朝敵人,這樣的火力怎麼可能是海盜的對手!唇亡齒寒,到時候兩艘戰船都被擊沉了,只剩這艘船孤軍奮戰,同樣沒有活路。」
  
  喬麟封看了一眼將他們團團圍住的海盜船,再看了一眼面前毫無懼色的年輕女子,連她都不怕,老子也豁出去了!喬麟封朝著底艙下的炮兵大喝一聲:「西面突圍,全力應戰!』
  
  「是!」
  
  韓束、喬麟封和游弋都去幫忙揚帆,顧雲一直站在甲板上看著海盜船隊的行進方式,他們不斷在變換陣形,顧雲恍然大悟,他們的炮火不會斷,並不是上炮彈的時間短,而是他們交錯攻擊、互相掩護配合得好!難怪他們習慣群攻!顧雲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船隻,大聲叫道:「冷蕭,給我炭塊和紙。」
  
  「是。」自從發現炭比毛筆方便之後,冷蕭一直將一小包炭塊和紙張帶在身邊,在懷裡翻找了一會兒,冷蕭將炭塊遞給顧雲,把紙張打開卻發現根本沒有可以放紙的地方,冷蕭手撐在膝蓋上,躬下身子,大聲說道:「在我背上寫。」
  
  「好!」顧雲也不囉嗦,把紙放在冷蕭背上,在晃蕩不已的船頭艱難地畫著海盜的行船規律。
  
  夙凌放下瞭望鏡,鷹眸中劃過犀利的鋒芒,揚聲說道:「喬麟封,傳令下去,東面炮火主攻最中間那條船。」他也看出了海盜船交錯航行的秘密,換到中間行駛的船就是他們需要上地彈的船隻,這時這條船基本沒有攻擊力。
  
  「是。」喬麟封下到底艙指揮炮兵,三條戰船的火力都集中在中間那條船上,結果可想而知,中間的海盜船確實被擊沉了,但是他們的船也被打得殘破不堪,船身上到處是炮痕和焦黑的印記。
  
  正當他們準備攻擊下條海盜船的時候,韓束忽然指著西面海域問道:「那幾條又是什麼船?」
  
  眾人回頭看去,只見六條比戰船略小的船隻正無聲無息地繞到兩艘海盜船的後面,船上卻沒有炮台,不像是戰船,為首的船隻上站在最前端的是一名女子。
  
  顧雲低喃,「是她?」雨林裡和她交手的綠衣女子。她身後跟著無極、言歌還有——慕易??顧雲一愣,仔細看去,真的是他,那樣妖嬈悶騷的紅衣也只能那個潔癖的男人敢穿!山賊為什麼會出現在海上?慕易又怎麼會和他們在一起,更奇怪的是他們這時候出現是來幫他們還是來落井下石?
  
  顧雲還在猜測著他們的意圖,穆滄帶領的六條船已經將西面兩艘海盜船圍住,他們的船雖然沒有大炮,但是甲板上放著一排如小型投石機一般的武器,炸藥就這樣被他們投擲出去,威力沒有炮彈大,但是拋落下來的炸藥在甲板上、船艙裡爆炸殺傷力同樣不可小覷。
  
  西面的海盜船被圍困,東面的三隻船也只剩下兩條,但是它們仍是不肯放棄,將火力完全集中在他們所在的這條船上只攻不守,喬麟封驚訝地低叫道:「這些海盜不要命了?」這種時候,他們已經沒有勝算了,不是應該撤回暗礁群裡去嗎?何必苦苦糾纏?
  
  夙凌冷笑道:「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夙凌一直懷疑他們並不是海盜,交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些人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擊沉這條船要他夙凌的命。
  
  就在雙方戰得正酣的時候,瞭望台上的士兵忽然大聲叫道:「喬將軍,外十里處發現五艘大船朝這邊駛過來。」
  
  「是海盜船嗎?」喬麟封心下一涼,如果是其他增援的海盜船到了,那麼這一仗他們輸定了。
  
  不是,是……是聚靈島的船!」聚靈島的船他不會認錯,暗色的船身,墨黑的大帆,船頭沒有掛任何旗幟,但船上散發出的那種黑暗的陰寒之氣,讓只要見過它一次的人都絕不會忘記。
  
  遠遠的,五條黑帆大船成楔形排列,如一隻蝙蝠朝著他們的方向疾速逼近。
  
  聚靈島的人竟然也來湊熱鬧,喬麟封狠狠地拍了一下桅桿,咒罵道:「媽的,要不就不來,要不就一塊兒都來了!」
  
  聚靈島這次為何而來?夙凌看向不遠處的顧雲,她還在專注地畫著海盜船的陣型圖,夙凌忽然回頭,對著身後的喬麟封說道:「全力攻擊西面兩艘海盜船,找到空隙立刻全速撤離。」
  
  「是。」喬麟封舒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夙將軍堅持要死戰到底!
  
  夙家軍想要撤離,海盜卻絲毫不給他們機會,步步緊逼,而聚靈島的黑帆大船也漸行漸近,一字排開,黑森森的大炮也對準了他們所在的方向。
  
  只要他們同時開炮,夙將軍已經殘破不堪的戰船立刻就會被擊沉,夙凌拉著顧雲到船的另一側,不容她拒絕地冷聲叫道:「待會若是戰船被擊沉,你和冷蕭一起跳入海裡,游到慕易那邊去,他會救你的!」
  
  顧雲搖頭,緊緊地拽著夙凌的手,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海盜船隔在我們與聚靈島的船中間,我們可以和海盜船保持在一條直線上,那麼……」
  
  還沒等顧雲把話說完,轟隆的炮聲齊響,被擊中的卻不是他們,而是——海盜船?一下被十數枚炮彈擊中,海盜船霎時間火光沖天,就連船帆上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船上的人不堪火燒紛紛跳下海裡。
  
  戰況瞬間逆轉,喬麟封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低喃道:「他們居然幫夙家軍?奇了!」當年在東海駐守,不時會遇到聚靈島的船隻出海,平日裡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若朝廷下了追捕令,他們就不得不追了。但是聚靈島的人都生活在島上,進出全靠船隻,他們也是海上蛟龍,夙家軍不知吃了多少悶虧。
  
  黑帆大船朝著他們一路駛來,顧雲瞇眼看去,主船船頭上的黑衣男子,銀白的髮絲在海風的撩撥下,張狂地飛舞著,那人——好眼熟!抓過喬麟封手裡的瞭望鏡,顧雲仔細一看,「敖天?」他怎麼也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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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11: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海盜對決
  
  夜色籠罩下的東海岸邊,將士們正在清理和修補破損的戰船。月光依舊皎潔,海浪也如常地沖刷著岸上的細沙,只是沙灘上的氣氛有些詭異。
  
  夙凌和顧雲彼此對看一眼,兩人皆是一臉的無奈和疑惑。
  
  站在他們左手邊的是以穆滄為首的百餘山賊,無極、言歌等山賊們對她都無比敬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才是山賊的首領。其實朝廷要的只是黃金而已,黃金已經找回來了,根本沒人去管誰才是真正的山賊頭子。夙家軍這次的任務是滅海盜,所以山賊目前不歸他們管。
  
  站在他們右手邊的是敖天為首的聚靈島殺手們,個個黑衣冷面,滿目森寒,一身肅殺之氣。
  
  一邊是山賊一邊是殺手,如果一定要說有仇怨,兩方人馬也應該是與夙家軍結了仇,要尋仇也應該找夙凌吧?但是目前的狀況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雙方的首領彼此冷視著對方,敖天這邊還算平靜,山賊們卻是一副要撲上去打群架的樣子,顧雲納悶不已。
  
  一直和山賊站在一起的慕易此時也閃到了夙凌身邊興致勃勃觀望著,他一定知道內情。感受到顧雲的目光,慕易側過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顧雲失笑,這男人還真記仇。
  
  言歌忽然上前一步,盯著敖天冰冷的臉,大聲叫道:「把靈石交出來!」靈石對於外人來說,可能就只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但是對水穆族人來說卻是至寶。
  
  敖天根本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言歌惱了,「不要以為不說話我們就會罷休!把痕石交出來。」言歌揮舞著手中的銀鞭朝敖天抽去,銀鞭才剛揚起,敖天身後的兩名男子瞬間一躍而起,一人手持長劍迎向落下來的長鞭,一人手握大刀砍向言歌握鞭的右手。
  
  顧雲倒吸一口涼氣,這一刀下去言歌的手絕對會斷掉!
  
  顧雲正要出手,一條翠綠色的蟒紋長鞭纏上男子握刀的手臂,夜色下長鞭竟還泛著淡淡綠光,長鞭上面佈滿了鋒利無比的鱗片。穆滄狠拽了一下長鞭,鱗片立刻全數沒入男子手臂肉裡,大刀匡當落地,艷紅的血浸濕了墨綠色的鱗片。
  
  敖天寒眸一凜,暗黑的刺陵出鞘,眾人只看到一抹黑影閃過,他已經逼近穆滄,手中的刺陵也同時纏上了翠綠的長鞭,劍刃與鞭上的鱗片摩擦劃出一道道火花,尖銳的聲音刺得人耳朵難受。
  
  顧雲想上去勸阻,夙凌輕輕按住她的肩膀,顧雲急道:「那女子的蛇皮鞭很厲害。」
  
  夙凌低聲回道:「敖天的劍也不是俗物,看看再說。」
  
  兩人武功都不弱,鬥得難解難分,軟劍與長鞭對決也不分高下,顧雲想了想也沒再上前。
  
  「啪!」又是一鞭子重重地打在戰船的實木船身上,立刻留下了一條深深的鞭痕。兩人打得盡興,停在岸邊的戰船卻遭了秧,一道道鞭痕、劍痕交錯地落在船身上,戰船本就已經殘損了,現在看起來更加慘不忍睹。
  
  夙凌的臉色越來越暗。顧雲輕咳一聲,問道:「你確定還要再看下去?」
  
  「住手!」夙凌低喝一聲,拔出赤血一劍隔開兩人,強勁的內力和赤血炙熱的劍氣將兩人逼退數步。
  
  顧雲也上前攔在敖天面前,敖天一開始也沒想和穆滄動手,顧雲來勸,他也就順勢收了長劍。
  
  穆滄雖然也收回了長鞭,但清亮的明眸中依舊滿含殺意。
  
  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顧雲歎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私人恩怨,我很感謝兩位救了我們,有什麼事都可以坐下來好好談。如果你們不想好好談,那就等出了夙家軍的領地再打吧。」
  
  今天發生的事情真是有些戲劇化了,白天出海被海盜圍攻,危機的時候居然是聚靈島的人救了他們。好不容易回到岸邊,這兩隊人馬卻又打了起來,有沒有人能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
  
  顧雲的調節顯然有些作用,無極拉住還想叫囂的言歌,沉聲說道:「我們會從雨林追到海上完全是為了拿靈石,除非他們把靈石交出來,不然根本沒什麼好談的。」
  
  靈石又是什麼?顧雲看向敖天,敖天酷酷地回道:「我不知道什麼靈石。」
  
  穆滄的神色慢慢緩和了一些,低聲問道:「十年之前,聚靈島的人從我父親手裡盜走了靈石,三年前你們又殺了我父親。我知道聚靈島只是收錢辦事,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其他的我都不想追究,我只想知道靈石現在在哪兒?是誰雇你們殺死我父親的?」
  
  低低的聲音沙啞暗沉,一點也不像女子的聲音,尤其是配上她那張絕美空靈的臉,更讓人存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敖天看向身後一名四十出頭的男子,男子恭敬地上前在敖天耳邊說了幾句話,敖天聽完臉色倒沒什麼變化。低聲回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清亮的眼眸看向沉默地站在夙凌身旁的顧雲,穆滄揚聲回道:「你若告訴我,我就幫她剷除海盜。」
  
  顧雲一愣,滅海盜什麼時候成了幫她?喬麟封嗤笑一聲,說道:「這位姑娘口氣不小,你們就那六隻小船竟敢妄言剷除海盜?」雖然今天確實是她出手相助才讓他們有機會回擊,但是也不能這樣大言不慚吧。
  
  穆滄並不惱,沙啞的聲音淡淡地回道:「我知道海盜窩在哪兒,也知道他們到底有多少船隻、多少人。如果我不說,你們找三年五年也不一定找得到。」
  
  夙家軍找了三個多月確實沒有找到,喬麟封半信半疑地問道:「海盜窩在哪兒?」
  
  穆滄看向敖天,意思很明顯,敖天不回答她的問題,她就不會說出海盜窩的位置。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敖天身上,顧雲覺得很好笑,穆滄憑什麼以為敖天會為了滅海盜這種事情而問答她的問題?正當顧雲以為敖天不會理會的時候,敖天忽然說道:「聚靈島只做交易,從來不會出賣主顧。不過我也可以接你的生意,你給我一兩銀子,我幫你找回你的靈石,還可以幫你殺了殺父仇人。」
  
  穆滄冷眉微皺,她更想親自手刃仇人,不過看樣子對面的冷漠男子是絕對不可能告訴她的,肯妥協到這種地步也完全是為了那個叫青末的女子吧。久久,穆滄朗聲說道:「好。」說完爽快地從腰間掏出一兩銀子拋向敖天。
  
  微微抬手輕鬆地將銀子抓住,敖天說道:「三個月後你會收到靈石和殺父仇人的腦袋。」
  
  平靜的語調,冷酷的聲音,彷彿他們交易的不是一個人的性命,而是一件極普通的東西。顧雲暗暗心驚,他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敖天嗎?
  
  他們之間看起來已經達成了共識,喬麟封興奮地問道:「你現在可以說海盜窩在哪了吧?」今天已經殲滅了海盜的五艘主戰船,若是能找到他們的老巢很快就能將海盜徹底剷除了!
  
  「今天太晚了,明日午時我會再來找你們的。」忽視眾人期待的目光,穆滄轉身就走。
  
  「喂!」喬麟封瞪著那道說走就走的身影,怒道:「你什麼意思!耍我們啊!」
  
  怒吼確實讓穆滄停下了腳步,不過她並沒有回頭,「夙羽在我船上,你們最好找人把他弄走。」丟下一句話,穆滄頭也不回地走了。
  
  羽在他們那裡?!夙凌看向身側的慕易,急道:「羽怎麼了?」
  
  慕易將手搭在夙凌的肩膀上,回道:「放心,只是昏迷不醒而已。」夙羽那小子命還真硬,靠著一塊破船板也能在海上漂那麼久,本來他以為穆滄不會救他,想不到她竟是救了。
  
  只是昏迷不醒而已?這也算安慰?夙凌狠狠地拍了一下慕易的手,對身旁的顧雲說道:「我去看看,你早點休息。」
  
  「嗯。」
  
  夙凌走後,顧雲回過頭時敖天已經走遠,遲疑了一會兒,她還是朗聲叫道:「敖天,我有話和你說。」
  
  遠遠的,敖天腳步一滯對著身後跟隨的人揮揮手,那幾人迅速離開,速度快到讓顧雲覺得不可思議。
  
  兩人並排走在細軟的沙灘上,敖天始終冷漠地看著前方,兩人久久無語。
  
  「謝謝你救了我們。」顧雲率先開口,試圖打破這沉默的僵局。可惜敖天半晌不接話。顧雲皺起眉頭,他怎麼了,這次見面總覺得他怪怪的。
  
  就在顧雲以為他打算這樣和她一路無語地走下去的時候,敖天終於開口了,「你的傷,好了嗎?」
  
  「已經完全好了。」上次劍傷的事情,她知道敖天一直很內疚,她也不願再提。
  
  離夙家戰船三四里的地方停靠著聚靈島的黑帆船,那一隻隻暗黑的大船似乎融入到無邊的月夜中,若是不仔細看很難發現它們的存在。
  
  顧雲停下腳步,低聲問道:「你做了聚靈島的族長?」
  
  不願多談,敖天「嗯」了一聲便不再接話。
  
  「為什麼?」
  
  顧雲不解,他當時不是極力想擺脫聚靈島嗎?現在怎麼會去做族長?想了想,顧雲歎道:「是因為夜魅嗎?十年競選一次族長,你們只要躲過這段日子,待有了新族長他們就不會抓夜魅來逼你了。」
  
  敖天搖頭,「只有銀髮族人才有資格成為旗長,夜魅是我的親妹妹,她是最有可能生出銀髮後人的女子,他們不會放過她。」
  
  顧雲還想說什麼,敖天忽然背過身去,沉冷的聲音帶著淡淡的無奈,卻是異常堅定地說道:「我,有必須守護的人。」手緩緩收緊,指尖深深地刺入掌心的傷口,她有一雙清亮敏銳的眼,疼痛能讓他記住要冷漠。
  
  守護,多麼溫暖的詞,他真是一個好哥哥。顧雲想起了與他在夜下肆意喝酒的時光,被譽為穹岳第一的賞金獵人捉拿兇徒竟只是為了打發時間,那時候的他,快意江湖是何等的逍遙。此刻的他成了權力的擁有者,卻再也沒有了那份灑脫與自由,孤傲的背影甚至透著淡淡的悲哀。
  
  人活在這個世上總有這樣那樣的無奈和悲哀吧!深吸了一口氣,掩下心中的酸楚,顧雲低聲問道:「你師父是鬼醫嗎?」
  
  敖天回過身,急道:「你不舒服?」
  
  搖搖頭,指著臉頰上的兩道疤痕,顧雲笑道:「我想是問問,他能不能治好我臉上這種疤痕?」
  
  疤痕?敖天的臉色倏的一冷變得陰冷恐怖,顧雲微愣,他這是幹嗎?
  
  敖天寒聲問道:「為什麼要治臉?」
  
  顧雲恍然大悟,猜到他可能是誤會了,趕緊解釋道:「不是我想治!!是我姐姐,她在宮裡生活不易,我想幫她找大夫把臉治好。」
  
  大家都怎麼了?就算是她想治好自己的臉也不需要這麼驚訝吧?最可憐的就是夙凌,每個人第一想法就是他嫌棄她,
  
  
  
  敖天盯著顧雲看了很久,在確定她沒有說謊、沒有強顏歡笑之後,臉色才緩緩平復,沉聲回道:「我會和師父說的。」
  
  「你只要幫我引薦下就行,我自己和他說。」聽說高人都有怪癖,若是讓他師父認為她沒有誠意那就不好了。
  
  「他不喜歡見生人。」敖天明顯是在拒絕,顧雲也只好回道:「那好吧,謝謝你。」
  
  夙凌高大的身影正朝著這邊走來。掩下眸中的痛,敖天低聲說道:「早點休息吧。」說完也不等顧雲反應,他已經轉身離開,腳步竟是有些急促,孤傲的背影漸漸融入夜色中,唯有那抹銀絲依舊耀眼。
  
  他——怎麼了?
  
  顧雲有些失神地看著敖天離去的背影,背後忽然一暖,熟悉的氣息將她圍繞。
  
  「在想什麼?」沿著她的視線看去,夙凌也看見了那抹遠去的身影,敖天成了聚靈島的族長,那些沒完沒了的追殺也應該結束了吧。這個男人若不是主動放棄,他就是他最大的對手。
  
  顧雲沒有回答,低聲問道:「夙羽怎麼樣?」
  
  才一月不見,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夙凌歎道:「我命人連夜將他送回夙家祖宅了,希望族長能救他。」
  
  回過身,顧雲安慰道:「放心吧,他會沒事的。」
  
  「嗯。」
  
  夙凌牽著顧雲的手,兩人朝著營地緩步走去,與身後那道孤影漸行漸遠。
  
  夜深了,不知疲倦的浪花還在沙灘上追逐,一抹清影獨自坐在銀白的沙灘上,呼嘯的海風吹得黑色的披風啪啪作響,女子輕撫著腕間的小青蛇,眼中儘是冷然。
  
  他的眼中只有一個女人,卻不是她,即使到船上接他弟弟,他也不曾正眼看過她。穆滄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了。
  
  斂下唇角的笑,穆滄冷聲說道:「你跟著我幹什麼?」
  
  雙手環在胸前,慕易嘖嘖笑道:「只花了一兩銀子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找回靈石報殺父之仇,首領大人還真是聰明。」
  
  「你給我滾!」他還好意思說!她可是花了一千兩銀子和他買靈石和殺父仇人的消息,他卻只告訴她搶靈石和殺他父親的人是聚靈島的殺手。殺手不過是凶器,她要的是幕後主使,這個該死的男人居然敢說他不知道!假裝好心的說要帶他們找到聚靈島,結果在海上漂了一個月也沒找到去路!她現在只希望他快點從她眼前消失!
  
  穆滄起身,慕易非但不走,反而繞到她前而,擋往她的去路,故作可惜地笑道:「這麼快就過河拆橋了?其實你自己就很想幫夙凌滅海盜吧,畢竟人家對你可是有恩啊!哎,早知道五年前在幽山,我就不應該只顧著欣賞美人淋浴而忘了應該英雄救美。」
  
  「你說什麼!」穆滄臉色一白,從來都鎮定無波的臉上劃過深深的驚恐。
  
  她驚慌的樣子取悅了他,慕易心情大好地繼續調侃道:「當年若是我比夙凌早一步給你留下披風,你現在念念不忘的人就應該是我了吧。」當年他與凌約好了一同到幽山喝酒,他早到了半日,無意中看見一個女子竟然大膽地獨自裸身泡溫泉,他自然是樂得欣賞了。後來又來了幾個踏青的年輕人,他還準備看好戲呢,誰知剛到的凌看她可冷,給她留下了披風,壞了他的好戲。
  
  他……他居然也在場!穆滄四肢冰涼,血液急速地往臉上湧來,握著長鞭的手也在發抖,眼中燃起殺意,穆滄低叫道:「你找死!」
  
  長鞭毫不留情地往慕易的脖子抽去,慕易早知道她會動手,立即提氣後躍一步,躲過來勢洶洶的長鞭,「我的首領大人,如果你的脾氣和身材一樣好的話,我會更為你著迷的!」留下張狂的笑聲,慕易身形奇快地朝著冒城方向奔去。
  
  「慕易!」穆滄追出十里之外,但終是讓他給跑了。心口一陣悶痛,她捂著胸口,一步步往回走,屈辱、氣惱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回憶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慕易以為她和夙凌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五年前的幽山溫泉,其實不是,她和他第一次見面是在十年前的佩城。那時她還不滿十歲,長得又瘦又矮,當年族裡的靈石剛剛被盜,父親怒火攻心,以為是穹岳派人幹的,就與穹岳守將大戰了一場,從那之後凡是穿著水穆族服飾的人進入佩城都會被抓走。她還太小,什麼都不懂,偷偷溜出雨林想到佩城玩耍,誰知才剛進城就被守城的士兵發現了,造得她四處逃竄。逃到一個巷道的轉角處時,她只感到渾身一輕立刻落入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裡,還沒弄清楚是什麼回事,她已經坐在馬背上,渾身上下被披風包得嚴嚴實實。
  
  救她的人就是夙凌。那時的他還是少年將軍,清朗不羈,和現在一般不愛說話,他把她送到雨林後沒有說一句話就策馬離走了,只留給她一個不能忘懷的背影。若不是那一次的相助,在幽山再次遇見的時候,她也不會一看是他就慌了神。她那麼期待與他再見,他卻根本沒有認出她,只是給她留了一件披風而已。當時心思都被再見他的驚喜和被他無視的失落所佔據,才會沒有發覺慕易這個該死的男人也在附近,想到這個她又恨得牙癢癢!
  
  慕易!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然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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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發表於 2015-6-4 12:11:52 |只看該作者
  翌日,主帳內。
  
  夙凌坐在主位上,顧雲站在大大的案桌前,看著昨日畫的海盜陣形圖,其實他們的陣形變化倒不是很多,主要是配合得很默契,對船隻的操控能力很強。一群大男人都在等,韓束和喬麟封顯然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顧雲抬眼看去,靠門邊的位置留給了一襲黑衣的敖天,他之所以會在這兒,是因為喬麟封覺得只有他能牽制穆滄,所以才請他過來。顧雲覺得大可不必,雖然和穆滄交手次數並不算多,但是她認定穆滄絕不是出爾反爾之輩。
  
  午時剛過,主帳外響起稟報聲,「將軍,水穆族長穆滄到了。」
  
  夙凌朗聲回道:「請她進來。」
  
  帳簾輕動,穆滄如期出現在帳中,她身後只有言歌一人跟隨。看清門邊的敖天,言歌年輕的臉上立刻湧起一股惱意,生怕他們又打起來。喬麟封連忙問道:「你現在可以說海盜窩在哪裡了吧?」
  
  穆滄走到案桌前,看了一眼對面的顧雲,眼中劃過複雜的情緒。顧雲還沒來得及看清,她已經掩下眼眸,將手中一塊牛皮卷宗打開指著其中一處,低聲說道:「在這兒。」
  
  顧雲仔細看去,那是一張繪圖精緻的暗礁分佈圖,上面標明了暗礁群大小礁石的位置。顧雲暗暗驚訝,她竟然畫出了暗礁的分佈圖,她才來東海多久?
  
  眾人都被穆滄那張暗礁分佈圖吸引到案桌旁邊,看過之後無不驚奇。喬麟封驚奇地問道:「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穆滄依舊面無表情,沙啞的聲音冷淡地回道:「萬物都有靈性,大海也一樣。」
  
  靈性?眾人還在疑惑時,一條小青蛇從她的袖間滑落出米,懶懶地吐了吐信子,又慢悠悠地繞上穆滄的手腕,穆滄輕撫了一下它的頭,小青蛇就乖乖地一動不動。喬麟封暗暗嚥了一口口水,靈氣他不知道,這女子怎麼看都是一身邪氣。
  
  「你接著說。」顧雲早見識過穆滄那條可惡的小青蛇,她的心思只在分佈圖上,穆滄既然能找到海盜窩就一定瞭解裡邊的基本情況。
  
  「海盜共有十五艘主戰船,昨天被打沉了五艘,還剩下十艘,小船有三十六隻。一般主戰船都分佈在這片海域,因為這裡的暗礁群都很大,是天然屏障,能輕易躲過你們的搜尋,小船大多集中在大船與大船之間,躲避潮漲時翻湧的海浪。海盜喜歡從這兩處出口出來,一處是今天你們被圍攻的地方,另一處就是這裡。」在圖上指出一片海域,穆滄繼續說道:「只要進入這片海域的戰船就很容易被海盜圍攻。」
  
  海盜的船竟然比夙家軍的還多,這太不可思議了,韓束驚歎道:「想不到海盜還有這麼多條戰船!好在都是小船多用處不大。」
  
  「你錯了。」顧雲擔憂地說道:「小船有時候比大船更厲害,這些小船隻要躲在大船之後慢慢接近敵船,然後看準時機一擁而出接近敵船。小船體型小又靈活,炮彈想要打中並不容易,一旦讓他們繼續靠近到二十丈以內大炮就打不到他們了,到時候海盜就可以放火箭甚至直接攀爬上船。」
  
  這麼嚴重,煩躁地拍拍後腦,韓束揚聲叫道:「我們現在已經知道海盜的老巢,又有了暗礁分佈圖,正好趁其不備,衝進去將他們一舉殲滅!」
  
  「暗礁群遠遠比你們想像的複雜,圖上的只是大體分佈,裡面大大小小的海底礁石沒有人能完全知曉。夙家軍的戰船這麼大,一旦駛入很容易就被發現的,你們又沒有海盜熟悉地形,到時候不是你們殲滅別人而是自尋死路。」穆滄冷冷的聲音徹底澆熄了韓束高昂的氣勢。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海戰真麻煩!韓束怒道:「那你們說怎麼辦,進又進不得,海盜昨天才受了重創,一定不敢出來,就算出來了,也有可能如昨天那樣出來三五隻船,不能一舉殲滅他們後患無窮。」
  
  一直沉默的夙陵忽然開口說道:「只要下對餌,他們還是會出來的。」
  
  「餌?」
  
  顧雲心驚,「你想用目己做餌?」
  
  喬麟封臉色白,急道:「將軍萬萬不可!您——」
  
  夙凌抬手,阻止喬麟封接下去要說的話,繼續說道:「他們有這麼多大型戰船,作戰還有陣法變換,這些海盜肯定不是普通的盜匪。我看他們這段日子以來這麼囂張地挑釁,第一是想試試夙家軍的能耐;第二就是衝我來的,只要用我做餌並且出現在他們認為會必勝的海域,他們一定會出來,而且還會全數出擊。」想在陸地上要他命難於登天,但是若是在海上就容易得多,他們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游弋忍不住低喃道:「海盜到底是什麼人?誰在背後支持他們?」不然怎麼可能有這麼多戰船?
  
  「這個慕易應該知道吧。」他號稱天下間的事情只要肯花錢,沒有他不知道的。韓束左看右看也沒發現那道殷紅的身影,問道:「慕易呢?」昨天還在,怎麼一晚上就沒影了?
  
  「他死了!」
  
  眾人一愣,紛紛當做沒有聽見地低下頭,看著密密麻麻的暗礁分佈圖。只因那瘖啞的聲音裡還有帶著咬牙切齒的憤恨,也不知道慕易怎麼得罪這位冰山美人了。
  
  「好了,我們還是商量一下擬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吧。」看向夙凌,顧雲回道:「你怎麼看?」他既然會想到用自己做餌,肯定也已經想好了作戰計劃吧。
  
  夙凌指著圈上海盜經常出沒的區域,沉聲說道:「我率領六艘戰船、十隻小船進入他們埋伏圈的領域,另外的六隻戰船、十三隻小船兵分兩路伏擊在海盜包圍圈的外圍。待他們全部出擊擺好陣型之後,再左右包抄將他們圍困。」
  
  韓束大喜,笑道:「此計甚好,到時候內外夾擊,海盜必定插翅難飛。」
  
  顧雲盯著暗礁分佈圖,臉色絲毫未見喜色,眉頭反倒是越皺越緊。游戈問道:「軍師以為呢?」
  
  顧雲冷聲說道:「這個內外夾擊的計劃很好,只是要使這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黃雀必須要在蟬沒被吃掉之前趕到。要躲過海盜的視線,另一批戰船必須匿藏在離戰圈十里外的暗礁群後面。」顧雲抬頭,看向游弋問道:「最近都在刮西北風,在逆風的情況下從十里外的地方趕過來要多久?」
  
  在心裡計算了一下,游弋回道:「小半個時辰。」
  
  顧雲看了夙凌一眼,在那雙黑眸裡看見了淡淡的無奈和堅持,他也知道這麼做很冒險吧,但是他還是提出來,是太自信還是太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瞪了夙凌一眼,顧雲不客氣地說道:「這麼長的時間,黃雀還沒趕到,蟬已經被螳螂吃掉了。」
  
  顧雲這話讓韓束聽著不爽,大聲反駁道:「小半個時辰而已,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小看?夙凌這樣以身涉險,顧雲心裡已經惱火得很了,現在韓束還說小看他們,她終於忍不住怒道:「海盜還有十條大船、三十六條小船,炮火猛烈,熟悉海戰,又善於圍攻,夙家軍只出動六條戰船、十條小船來誘敵,你們有幾條命!能撐多久?」
  
  顧雲幾乎是在咆哮,不僅韓束嚇得愣在那裡,所有人都被她忽來的怒火震住,大帳內人不少卻是靜得連呼吸聲都顯得異常清晰。
  
  夙凌暗歎,她的脾氣是越來越差了,他明白她會這麼生氣,完全是因為擔心他,但是海盜一日不除,東海沿岸一日不得安寧。海盜明顯是衝著他來的,他不能讓百姓再繼續受苦。
  
  吼完了,事情還是要解決,顧雲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與憂慮,低聲說道:「如果一定要誘敵出動,你必須帶八條戰船進入埋伏圈,再加上穆滄的六條船應該能抵擋得住。」
  
  一直不耐煩地坐得遠近的言歌一聽他們也必須去,立刻吼道:「我們憑什麼要一起去?」
  
  顧雲輕輕佻眉,冷哼道:「有人不是說過要幫我殲滅海盜嗎?現在反悔了?」顧雲把「幫我」兩個字說得很重,穆滄敢拿她來說事,她又怎麼好意思不物盡其用呢!
  
  美麗的冰顏難得地露出一抹笑容,穆滄爽快地說道:「好,我會隨夙凌一起進入海盜的埋伏圈。」
  
  穆滄這麼爽快,顧雲的臉色也好轉了些,「你們投擲炸藥雖然沒有大炮威力大,但是對付小船就很有效。」
  
  喬麟封苦笑道:「夙家軍目前一共只有十二條戰船,還有三條是殘破的。誘敵用了八條戰船,埋伏圍攻就只有四艘,還要兵分兩路,恐怕火力不夠吧。」
  
  主帳中再一次安靜下來,是啊,船就那麼多而已,很容易顧此失彼。
  
  「我可以助你們伏擊海盜。」低沉的男聲依舊冷漠,卻很清晰,眾人看向獨坐在椅子上的敖天,不明白身為聚靈島主人的他為什麼要幫助夙家軍?!敖天臉色幾乎沒有什麼表情,就連暗黑的眼眸中也不曾洩露任何情緒。
  
  別人不明白,夙凌卻清楚得很。鷹眸微斂,看了—眼身側的女子,夙凌大聲說道:「好。青末,你就和敖天一起指揮埋伏在外的戰船圍攻。」
  
  顧雲一怔,為什麼不讓她陪他一起誘敵?顧雲的臉色很難看,夙凌之心並不難猜,即使多給他增加了幾艘船,與海盜的實力依舊有差距。這一仗凶險無比,她與敖天在外圍支援會安全得多,而且……敖天不會讓她出事。
  
  顧雲冷哼一聲,他想得還真是周到!冷冷地別過頭去顧雲不再看他,雖然不能與他在一起應戰,但她說過要保護他就會想盡辦法做到!顧雲冷眸微瞇,沉聲說道:「既然知道他們的主戰船停在哪裡,在對戰之前還可以做些其他的事情。」
  
  做什麼?眾人疑惑地看向顧雲。顧雲也不賣關子,回道:「海盜最厲害的就是大炮,只要我們能破壞他們的大炮,即使只是破壞掉一部分,我們的勝算就會很大。」
  
  喬麟封急道:「如何破壞?」
  
  顧雲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扭頭看向穆滄,問道:「如果是在晚上,你的船能接近海盜船營地多近而不被發現?」
  
  沉默了一會兒,穆滄回道:「兩里之外。海盜警覺性很高,即使是夜裡,每條大船小船上都會有人巡視,一旦有船隻靠近兩里之內,哪怕是再小的船都會立刻被他們發現。」
  
  她以為她是想讓人划小船過去吧,顧雲輕笑問道:「如果是人呢?」
  
  「人,你想靠游泳過去?」穆滄一愣,隨即搖頭,「現在是一月天,海水冰冷刺骨且不說,大海也不是江河,沒有人能在波濤洶湧的海裡游兩里這麼遠。」
  
  「這個你無須擔心,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躲過海盜的眼□。」
  
  「如果是人的活,可以。」盯著顧雲篤定的眼看了很久,穆滄疑惑,「你想怎麼做?」
  
  不僅穆滄好奇,所有人都想知道顧雲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昨天我看見將士們在修補戰船,他們用了一種很特別的東西黏合破損處。」說完,顧雲看向喬麟封,喬麟封解釋道:「那是東海特有的植物——蕉情樹,把果實剖開和莖葉混合就能得到一種黏滑的黏液,當地的漁民常用它來補船底的小漏洞。這東西混合後兩刻鐘就會變得堅硬無比,被它粘住的東西基本上是分不開的,而且遇水不化。」
  
  顧雲點頭,精銳的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低聲說道:「我們,只要把這種黏液灌進海盜的炮口,他們的大炮就不能用了。」
  
  是啊!堵住海盜的大炮,看他們還如何囂張!喬麟封興奮地一拍大腿,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這個主意是很好,但是誰能做得到?」
  
  「余石軍。」
  
  余石軍上前一步。顧雲低聲說道:「去『蒼鷹』中挑選五十名耐力最好的將士,做好作戰準備等我的命令。」
  
  「是。」余石軍領命離去。
  
  喬麟封一頭霧水,夙家軍中什麼時候有了「蒼鷹」這支隊伍,不是伏虎營最厲害嗎?游弋在京城駐地停留過一段時間,聽說過所謂「蒼鷹」的威名,在喬麟封耳邊低語了幾句,喬麟封驚訝地看向顧雲,她正和將軍低聲說著什麼,將軍臉色變得有些暗,不過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夙凌沉聲說道:「游弋,派人去準備蕉情樹的果實和莖葉。」
  
  「是。」
  
  「今夜子時我和穆滄去偷襲,明日一早就與海盜決戰。」顧雲和身側的穆滄對看了一眼,她依舊是一張冷臉,不過顧雲從她的眼中看到了淡淡的期待。她猜得沒錯,穆滄絕對是那種一迎接挑戰就會興奮的人。
  
  「這是我昨天畫的海盜船陣形圖,戰場上的對攻戰還是你比較有經驗,你安排一下具體的作戰計劃吧。」顧雲將桌上的圖紙遞到夙凌面前,語氣還是不太好,但是卻同意了夙凌的安排,與敖天一組。只有圍攻的及時才能解夙凌之困,她要的不過是助他獲勝,站不站在他身邊並不重要。
  
  夙凌搞不懂她為什麼忽然想通了,但是只要她不涉險就行。
  
  「明日巳時,韓束、喬麟封隨我出戰,穆滄的船和小船——」
  
  偌大的主帳內,一群人圍繞在案桌前部署著明日的行動,就連一直離得很遠的敖天和言歌也起身靠了過去。
  
  夕陽西下,金黃色的陽光、嫣紅的落霞為沉寂的大海鍍上了一層暖暖的橙光,波光搖晃得有些刺眼。海岸邊,將士們都在為明日出戰忙碌著,一抹頎長的身影獨自站在沙灘上,黑眸注視著遙遠的海平面,看著火紅的太陽一點點地被吞沒,冷硬的臉上竟也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傷感,
  
  海浪追遙著沙灘,一波波的浪花和腳邊散開,他仍是那樣專注地盯著前方,彷彿一點也不在意海浪即將打濕他的衣角。
  
  顧雲輕歎一聲,上前抓著夙凌的衣袖,將他往後拉了幾步。明白夙凌身為主帥的壓力,顧雲站在他身側,放作輕鬆地笑道:「這麼有閒情逸致地欣賞落日?」
  
  顧雲話音剛落腰已經被一雙大手緊緊環著,下一刻她已經落入熟悉的懷抱裡,遠處還有很多將士在檢查船隻和大炮,不時還有人向這邊看過來。顧雲有些不自在地掙扎了一下,環在腰間的手卻不肯鬆開,低沉的聲音和著溫熱的氣息在耳邊響起,「讓我好好抱抱你。」
  
  有力的心跳透過背心,一下又一下地傳來,顧雲沒再掙扎,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通過他令人窒息的擁抱來感受他心中的波瀾。顧雲低聲問道:「你,怎麼了?」
  
  夙凌沒有回答,只是環在她腰上的手越發緊了。明日一戰,他早知凶多吉少,他已經將她「安排」到敖天的身邊,這樣算是在提前告別嗎?腰被緊緊環著,她卻並不覺得痛,只是心一陣陣地收緊,比痛更難受。
  
  任由他就這麼擁著,久久,顧雲冷聲說道:「夙凌,我不讓你死你就不能死,明白嗎?」
  
  清冷的聲音完全是命令的語氣,卻帶著輕輕的顫抖。背後的胸膛倏的一僵,將懷裡的人更深地擁入懷中,低沉的男聲堅定地留下一個字,「好。」
  
  太陽已經完全落入海平面,只剩下點點餘光,卻也足夠將這對相擁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深夜的大海與白天完全不同,白天裡湛藍清澈的海水在這一刻變得異常猙獰,每一個浪濤背後彷彿都是一個幽暗的黑洞,將一切吞噬,海浪沖刷在暗礁上的聲響,每一下都那麼駭人。
  
  一處大大的暗礁背後停著一艘船,兩個女子站在船頭,靜靜地注視著不遠處一字排開的戰船。
  
  顧雲低聲歎道:「警覺性果然很高。」每艘戰船上都安排有四五個人巡視,甲板、船艙和船尾還分別有人把守,她只能看到這一面的情況,按照穆滄的說法,兩排大船的中間會停泊著小船,那裡的守衛必定也會很嚴密。
  
  穆滄低聲回道:「想要把所有的大炮堵上是不可能的,能把最靠近我們這面的五艘船上的三十個大炮堵上,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顧雲點頭,說道:「開始吧。」
  
  穆滄回頭,對著身後的兩人說道:「言歌、無極,派人混合蕉情樹的果實和莖葉。」
  
  「是。」
  
  甲板上堆滿了蕉情樹的果實和枝葉,幾十個永穆族人利落地剝開果實,與莖葉交融,再把黏稠的液體灌進早就準備好的大竹筒裡,最後用熱蠟密封好。
  
  一邊封著筒口,言歌忍不住看向前方五十個精壯的男人,他們正在將木桶裡的海水一勺一勺地往身上澆。傳說這是為了怕他們待會入水的時候一時受不了海水的低溫,身體抽筋或者心臟麻痺,他是不太懂抽筋、麻痺是什麼,不過他倒是真的很佩服這群男人。
  
  夜裡的大海比白天冷得多,他裹著大衣都還覺得冷,更別說暴露在外面的耳朵和手指早就已經凍得有些僵了。而他們竟然還一聲不吭、毫不遲疑地將一勺勺冷水從頭淋到腳,那種刺骨的冰寒可想而知,每個人的身上已經升起了淡淡的白霧,即使如此,眾人的臉色都是同樣的堅毅神情。
  
  就連穆滄都不得不感慨,夙家軍果然是夙家軍,這樣的紀律嚴明、剛毅勇猛,難怪戰無不勝!難怪她敢說夜遊過海!
  
  顧雲走到他們面前,所有人都動作統一地放下手中的勺子肅穆而立,等著她下令。
  
  顧雲指著對面的大船,低聲說道:「對面有三十個炮台,你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把竹筒裡的黏液倒入海盜的大炮裡,時間只有兩刻鐘,明白沒有?」
  
  「是。」整齊而簡單的回答,沒有異議只有服從。
  
  「準備一下,明確各自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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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6-4 12:11:58 |只看該作者
  在「蒼鷹」的訓練裡,顧雲從來都只說任務,而不會教他們如何去做。她需要的是一個全方位都優秀的特種兵,他們必須自己能擬定作戰計劃,能相互溝通,能單兵作戰,也能協同作戰,這一次也是一樣。
  
  顧雲話音才落,五十人便熟練地列隊站好。
  
  竹筒已經全部灌滿,將士們每人背著一個竹筒、一捆繩索齊刷刷地站在船頭,等著顧雲最後的命令。
  
  「記住,只有兩刻鐘,必須完成目標。」
  
  「是。」
  
  看著那一道道年輕的背影,顧雲的心一陣疼痛。海水有多冷她知道,兩里的路程有多遠她也知道,但是若不能破壞對方的大炮,明天那場使就很難有贏的機會!
  
  身為軍人,他們沒得選擇,她也沒得選擇。
  
  緩緩走到他們身後,顧雲用僅有他們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都給我活著回來!」
  
  嚴厲的聲音帶著明顯地哽咽,眾將沒有回頭,依舊直面蒼茫幽冷的大晦,一股暖流卻在心裡循動著。
  
  「出發。」
  
  顧雲下了命令,一道道暗黑的身影沒有一絲遲疑地一躍而下,跳入冰寒的大海之中。
  
  言歌忍不住跑到船頭向下看去,洶湧的浪濤之中只隱約能看見一個個上下起伏的頭顱正奮力朝著遠處的大船一點點地靠近。冷風吹在身上像刀割一般,言歌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不管他們有沒有把那些大炮堵上,就光是這種勇氣和毅力他已經服了!
  
  時間一點點地流逝,顧雲的心高高地提著,即使她極力保持沉穩,臉上的擔憂還是遮也遮不住。
  
  穆滄拿了一隻瞭望鏡遞到她手中,顧雲感激地朝她點了點頭。舉起瞭望鏡看去,茫茫大海根本看不見人影,海盜的大船附近也沒有任何動靜。馬上就到兩刻鐘了,顧雲既擔心他們的安危,又擔心過了時限黏液已經凝固,那麼這次行動就失敗了,他們也白受這噬骨的冰寒。
  
  就在顧雲惶惶不安的時候,身邊響起言歌的驚歎聲,「霍,還真行!」
  
  顧雲仔細看去,只見一條條繩索從海面上拋起,帶著鐵鉤的一側穩穩地勾在炮台上。緊接著一個個暗黑的身影順繩索一路往上爬,爬到炮台處,用雙腳勾著繩索穩住身子,馬上拿出背在身後的竹筒,身子迅速地探人炮台口,不一會兒就退了出來。接著他們順著繩索再次落人海中,用巧勁一抖繩索,繩索就無聲無息地落人海中。他們動作極快,乾淨利落,總共不超過五分鐘。大船的周圍再次平靜了下來,甲板上來回巡視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底艙下發生了什麼。
  
  放下瞭望鏡,顧雲臉上沒有太多任務完成時的喜悅表情,而是眉頭微皺。她給他們做過耐寒訓練、耐力訓練,她有信心他們能游過去,但是最大的挑戰是能不能游回來。
  
  顧雲站在船頭,雙手緊緊地抓著冰冷的圍欄,眼睛盯著湧動的海面一眨不眨,每一分鐘都顯得那麼漫長!
  
  終於,一個個奮力向前游動的身影出現在顧雲眼前,這一刻,她心中的激動遠勝於看到他們完成任務的那一刻。站在繩梯旁邊,在他們爬上船頭的時候,顧雲伸出手一個個將他們拉上來,手心的溫度溫暖了那顆顆冷到幾乎麻痺的心。
  
  已經上船的戰士裹著厚厚的棉被蜷在地上一直抖著,夜色下,他們的臉色蒼白髮青,呼出的氣息斷斷續續。顧雲的心再一次抽痛,眼窩一熱趕緊揚起頭,不讓淚從眼眶滑落,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點了一下人數,顧雲臉色大變,急遭:「石虎和方鴻呢?」
  
  慢慢緩過勁來的將士們也是一臉茫然,他們當時都拼了命地往回游,周圍又很黑,根本看不清楚附近有沒有人。
  
  顧雲跑回船頭,睜大眼緊緊盯著波濤洶湧的海面,這麼冷的水,如果他們還游不回來,只怕——
  
  冷蕭和葛驚雲也走到她身邊,一同盯著海面,試圖找到一丁點蹤跡。
  
  一會兒之後,冷蕭指著不遠世,低聲馴道:「他們在那兒!」
  
  兩人在海浪中沉浮幾次差點被浪花壓下去,力鴻好像已經暈厥,石虎將他馱在背上,疲憊、冰冷讓他手腳也漸漸不聽使喚。他們其實離船頭很近,但是這個樣子根本不可能爬上繩梯!冷蕭扯下身上披著的棉被,說道:「我下去托他們一把。」
  
  「我也去。」葛驚雲也跟著爬上船頭的繩梯。
  
  「你們都不要再下水了。」兩人的手被顧雲同時抓住,他們的手冰冷得不像是人的手,就連此刻牙關都是在抖著,暗紫色的唇色說明他們的心臟已經極度缺氧,她怎可能讓他們再次下海!若是弄不好,四個人都沒命!
  
  顧雲推開他們,自己爬上繩梯。兩人大驚,「頭兒!」只有親身體驗才知道海水有多冷!!
  
  抓起兩條繩索繫在手腕上,顧雲將繩索的另一端拋給他們,說道:「你們放心,我下去把繩索繫在他們的腰上,待會你們把他們拉上來!」
  
  冷蕭急道:「還是我去吧!」即使是這樣,她也要在水裡泡一陣子!
  
  「這是命令。」時間緊迫,顧雲不再與他們多說,沿著繩梯一路往下爬,石虎看到顧雲下來,已經開始渙散的精神猛地一提,清醒了許多,馱著方鴻繼續往繩梯的方向游去。
  
  看到顧雲爬下了繩梯,穆滄也走到了船邊,清冷的眼眸中揚起淡淡的佩服。這個女人有魄力,有武力,有謀略,有心計,還有仁心,收服這些「蒼鷹」的心是遲早的事情。『!
  
  穆滄背過身去,對著無極低聲說道:「到船艙裡生幾盆火。」
  
  無極點頭,言歌笑道:「我也去。」他最佩服硬漢,只是沒想到那個姑娘也有這等膽識和魄力,好吧,他就不和她計較斬斷鞭子的事情了!
  
  顧雲下到繩梯底都,石虎也已經游到她附近,顧雲大聲說道:「石虎,你撐住!」
  
  顧雲跳下海中,發現海水比她想像中的冷,湧動的波濤讓她想接近石虎都很困難,好不容易游到他們身邊,顧雲將繩子繫在昏迷的方鴻身上,用力拽了一下繩索,示意上邊已經綁好了,繩索慢慢往上拉,方鴻漸漸被拉了上去。
  
  「石虎,到你了。」顧雲將繩索拴在他的身上,石虎拉拽了一下繩索,說道:「我可以自己爬上去。你讓他們拉你上去!」
  
  他現在出氣比進氣少,還這麼囉嗦。「少廢話,別動,老娘冷死了。」一邊駕著,一邊把繩索繫好,顧雲再次拽了一下長繩,石虎也被拉了上去。
  
  顧雲的手腳都開始僵硬,也不敢再多耽擱,她奮力游向繩梯,抓住繩梯的那一刻,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然後一步步往上爬。
  
  上到甲板上。顧雲也是全身盡濕,臉色慘白,狼狽地抖個不停,穆滄抓起旁邊的被子扔在她身上,冷冷地說道:「我要返航了,你們到船艙裡去,不要妨礙我。」
  
  顧雲進到船艙內,一陣暖意襲來,地上放著好幾個大火盆,溫暖的火苗正舞動著。顧雲嘴角微揚,族長就是族長啊,表達善意也是要這麼酷。
  
  顧雲和穆滄回去之後就直接上了敖天的船,並沒有和夙凌見面,也沒讓夙凌看見她一身狼狽的樣子。為了不讓海盜發現有埋伏,戰船必須在天亮之前就藏匿在暗礁後面,所以大半夜的他們就得出發。
  
  「不喝了。」又一碗姜茶遞過來的時候,顧雲不得不拒絕,她已經喝了兩碗了!
  
  她覺得自己很蠢,她應該先回營帳中換件衣服再去找敖天的,現在倒好,沒被夙凌吼卻被敖天瞪。敖天雖然一個字都沒有說她,但是這一晚上他都拿她練眼力!
  
  輕嚏一聲,顧雲笑道:「我睡一會兒,天亮了你叫我。」說完就立刻靠在躺椅上背對著敖天,她可不想一晚上面對他的冷臉。
  
  背後久久沒有聲音,一會兒之後,一件貂皮外袍輕輕蓋在她身上,然後是艙門合上的聲音。
  
  顧雲緩緩回頭,船艙裡就剩下她一個人,本來想閉目養神睡一會兒就起來,但或許是皮裘太暖,又或者是真的太累,顧雲竟是完全睡著了。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陽光已經穿透窗邊的竹簾照進艙內。
  
  顧雲趕緊起來,推開窗戶看去,外面天雖然已經大亮,但太陽還只是剛剛從海平面上升起,可見並不算晚。
  
  顧雲出了船艙來到甲板上,聚靈島的黑帆船很大,比夙將軍的戰船還要大,所有的東西都是用顏色暗沉的原木所製,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
  
  敖天站在船頭,著著太陽初升的方向,銀白色的髮絲被陽光漸染成淡淡的金黃色,很漂亮。敖天忽然回頭朝她輕輕招手,背對著陽光,顧雲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感覺他在笑。
  
  笑?她好像沒怎麼見過敖天笑吧!顧雲走近,果然還是那張淡漠的臉,也許是她自己恍神了。
  
  「夙家軍過來了。」敖天低沉的聲音讓顧雲回過神來,抬眼看去,遠遠的只能看見一隊船隊駛來。
  
  拿起瞭望鏡看去,確實是夙家軍的船隊,為了引誘海盜,他們行駛得很慢。離得太遠,即使有瞭望鏡,顧雲也看不清具體情況。現在只有等了,等海盜上鉤,只要海盜上鉤了,他們就可以出發。
  
  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太陽漸漸升到頭頂上。顧雲有些心急,難道是海盜發現大炮損壞,所以就不出來了?
  
  「軍師。」估計是等得太久,游弋也不安起來,來聚靈島的船上找她。「海盜還是沒有出來,我們怎麼做?」
  
  顧雲想了想,剛要回話,就見遠遠的,暗礁群裡出來六條戰船和幾十條小船,朝著夙凌的船隊慢慢靠了過去。
  
  游弋有些興奮地笑道:「海盜終於出來了!我現在回去準備起航。」
  
  「等等!」顧雲忽然叫住他,臉色微變,「為什麼只有六艘戰船?還有四艘呢?」海盜留著四艘戰船是想幹什麼?
  
  看向若有所思的顧雲,游弋低聲問道:「軍師,現在要過去嗎?」
  
  顧雲久久無語,就在游弋以為她已經沒了主意的時候,顧雲沉穩的聲音淡淡回道:「再等等。海盜只出了六艘戰船,夙凌應該應付得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招誰都會用,就看誰是螳螂誰是雀了!
  
  顧雲這邊靜觀其變,那邊已經交上了火。
  
  夙凌早知道會被圍困,已經做好了準備,海盜又只出動了六艘戰船,即使他們配合得很好,也沒佔到太多便宜。尤其是其中還有兩條海盜船,正是被顧雲動了手腳的,直到開火時才發現有一面大炮不能發炮了,不得已又趕緊調轉船頭將能用的那一面對著夙家軍戰船。
  
  被動了手腳的海盜船隻出動了兩艘,這麼說剩下的四艘船中有三艘都是只能單面做戰的船隻,顧雲心情大好,這樣算起來這一仗的勝算頗大!
  
  海盜雖然沒有佔到便宜,但夙家軍也樣打得很慘烈。就在游弋想勸顧雲前去支援的時候,離他們三里外的暗礁群中,忽然駛出了六艘戰船和十幾艘小船,顧雲心驚,怎麼還有六艘!看來穆滄也沒真正搞明白海盜的底細。
  
  看清前方的戰船,游弋暗自慶幸,好在剛才沒有輕舉妄動,不然就變成被海盜伏擊了!
  
  這次應該是全數出擊了,看向身旁的敖天,顧雲說道:「全速前行。」這麼多戰船同時圍困夙家軍,若是他們不能及時趕到就糟了。
  
  游弋下了黑帆船,回到夙家軍的戰船上,朗聲說道:「全速前行。」
  
  夙家軍的戰船和聚靈島的黑帆船同時揚起風帆,急速向著激烈的戰圈而去。
  
  兩隊人馬都越來越接近戰圈,黑帆船與海盜船的距離也漸漸拉近,這段距離海盜船已經可以用大炮攻擊他們了,但是海盜似乎並不想理會他們,一個勁兒地往最中心的戰圈裡沖。
  
  敖天冷聲說道:「他們打算只攻不守。」
  
  顧雲暗罵一聲,「該死!」海盜肯定是知道那三艘船的大炮被堵上了,只有一面大炮可用,他們就選擇了攻擊夙凌而不是防禦他們,海盜竟然寧願同歸於盡也要殺了夙凌?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如果海盜把火力都集中在攻打夙凌上面,那麼他就太危險了,顧雲急道:「追上去,集中火力,炮轟兩側的船隻。」只要不讓他們形成包圍圈,夙凌就不至於四面受敵。
  
  「好。」敖天點頭,黑帆船急速前行,五條黑色的大船再次列成楔形陣,如一隻振翅的蝙蝠,船上的大炮對準兩側海盜船發起攻擊。
  
  轟!
  
  「將軍小心!」一個炮彈正中船頭,整個船身都劇烈地搖晃起來,韓束拽著桅桿,急道:「海盜的火力太猛了!」
  
  「無論如何要撐下去。」夙凌拿起瞭望鏡看去,隔著爆炸後的層層煙霧已經能看到聚靈島的黑帆船和夙家軍的戰船,只要再堅持一刻鐘,他們應該就能趕過來。
  
  放下瞭望鏡,夙凌看向前方穆滄的船隻,他們投擲的炸藥已經擊沉了很多靠近的小船,若是能把這些炸藥投擲到海盜的主戰船上,就算不能毀船也能炸死很多海盜。
  
  夙凌揚聲說道:「喬麟封,下令向海盜船逼近,掩護穆滄的船,讓她能將炸藥直接投擲到悔盜船上去。」
  
  「是。」
  
  喬麟封站在底艙入口大聲叫道:「左向行船——」
  
  轟!
  
  又是一炮正中桅桿中央,粗壯的桿子從中折斷,朝著甲板上砸了下來,低頭說話的喬麟封抬頭看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避開。
  
  「啊!」桅桿重重地壓在他前胸,好在夙凌橫握赤血扛著桅桿的另一頭,喬麟封才得以喘息。
  
  海盜也看中時機,一海盜舉起手中的弓弩對準夙凌的背心,赤血紅光猛的一閃,提醒著夙凌危險的到來,但是夙凌此時卻不能鬆手,他要是鬆手,喬麟封的命就沒了。
  
  「嗖!」弩箭滿弓而發,呼嘯而來,夙凌只來得及微微側身,卻還是沒能躲過這一箭,弩箭穿胸而過重重地釘在船柱之上。
  
  離他不遠的穆滄正好看見這一幕,心倏的一緊,那海盜還想繼續放箭,穆滄迅速舉起弓箭滿弦射出,一箭正中海盜咽喉!
  
  冰煉劍身猛的一震,顧雲心驚,難道是夙凌出事了?顧雲拿起瞭望鏡,在煙火繚繞的戰船間尋找著夙凌的身影。
  
  「將軍!」韓束從船尾趕來,只見夙凌舉著赤血撐著粗大桅桿,桅桿下壓著已經口吐鮮血的喬麟封,將軍的左邊胸處正咕咕地冒著血!
  
  夙凌強忍劇痛,沉聲說道:「把他拉出來!」
  
  韓束低下頭,拉著喬麟封的肩膀往外拖,好不容易將他拖出來。夙凌剛想放手,聽見一聲轟鳴聲在耳邊響起,腳下的甲板轟然倒塌,夙凌高大的身影被沉重的桅桿狠狠地壓入大海之中。
  
  「夙凌!」顧雲好不容易找到夙凌的身影,看到的卻是這殘忍的一幕。
  
  那一瞬問,韓束和穆滄也立即跳下海裡,朝著夙凌跌落的地方游去,波濤湧動的海浪卻已迅速將夙凌吞噬。
  
  顧雲握著瞭望鏡的手不受控制地抖著,他胸口還冒著血,海水又冰冷刺骨,身上還被桅桿壓著,他能不能撐到韓束和穆滄去救他!爆炸後的濃煙瀰漫了整個戰圈,顧雲就連想看清韓束和穆滄到底有投有找到他都那麼艱難。
  
  淚在不自覺間已滴落.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拽住,癇得她無以復加。原來,她早已將心遺落在他身上,她不是那麼不在乎!
  
  看著她眼角默默滾落的淚和難掩的悲傷,敖天冷聲說道:「我送你過去。」
  
  「不用。」緊緊地抓著桅桿,顧雲才勉強穩住身體。穆滄和韓束已經去救他了,她現在過去也沒用,她一定要幫他打贏這場仗,那些傷了他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深呼了一口氣,冰冷的聲音說道:「旗語官,下令夙家軍戰船左移,收緊包圍圈!」
  
  「是。」
  
  夙家軍戰船左移,漸漸向中心逼近,隨著包圍圈漸漸縮小,大多數海盜船已被擊沉。夙凌重傷落海,眼見目標已經達成,剩下的海盜船已經放棄攻打其他船隻而不斷後退,想衝出包圍圈逃向暗礁區。
  
  想逃!沒這麼容易!顧雲冷聲說道:「下爭戰船後撤,堵住返回暗礁的路。」
  
  「是。」
  
  戰船聽令快速後撤,呈縱隊排開,穩穩地擋在海盜進入暗礁海域的入口。
  
  「追!」黑帆船緊追不捨,夙家軍戰船也分毫不讓,很快逃竄的四艘海盜船被堵在夙家軍戰船和黑帆船之間。剛才和夙凌對戰的時候,海盜船上已損耗了大量彈藥,船體也殘破不堪,海盜此時已是強弩之末。
  
  顧雲毫不留情地說道:「開火!」
  
  一聲令下,夙家軍戰船和黑帆船同時開火,四艘本就殘破的海盜船幾乎是在頃刻間被炸得四分五裂,剩下的殘骸也很快被翻湧的海浪吞沒。
  
  敖天從沒看見顧雲臉上有過這樣陰鷙的神情,彷彿不將海盜船統數毀掉,就難以平復她心中的怒火,也許可能是悲傷。
  
  「太好了!我們贏了!」對面傳來勝利的歡呼聲,顧雲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喜悅,只覺得渾身上下的力量被抽空了一般,心一陣陣地收縮。夙凌!夙凌他到底怎麼樣了?此刻她迫切地想要見到他!只是見他!她抓著敖天的手,急道:「敖天,我要回去!」
  
  冰冷的十指緊緊地拽著他的手,朦朧的眼中滿是焦急的期盼,敖天掩下眸中的痛,低聲說道:「好,我送你回去。」
  
  黑帆船掉頭朝著那一片狼藉的戰區駛去,找了很久,顧雲終於在一艘看起來還算完整的戰船上找到了夙凌。
  
  她跑上甲板,船頭已經圍了很多士兵,看見她來了都紛紛讓開。甲板中央,夙凌一動不動地躺著,淡淡的血水從他的身下一點點滲出,慢慢地向下流淌。顧雲腦子一片空白,極慢地走到他身邊蹲下,他的臉色蒼白,雙目緊閉著,顧雲顫聲急道:「夙凌。」
  
  他再也不會回應她,不會和她黑臉,不會吼她,不會被她氣個半死但最後總是妥協,手輕輕撫上那張蒼白的瞼,淚不受控制地滴了下來,落在他的額頭上。
  
  等等!顧雲手上一僵,他的臉還有溫度!顧雲的手下移撫上脖間的動脈,一下又一下有規律的脈動讓顧雲沉入谷底的心一點點上揚,他沒死!
  
  也正在這時,夙凌眼皮動了一下,慢慢睜開眼睛。其實那一箭並沒有射中要害,劇烈的疼痛讓他的精神有些恍惚,落水後冰冷的海水正好讓他清醒過來。但右臂受傷,他沒辦法游動,好在韓束和穆滄及時游到他身邊,把他救了起來。把他救上船後,韓束去找軍醫,他失血過多實在太過疲倦就昏睡了一會兒,想不到醒來就看見顧雲哭成這樣。看到顧雲在哭,夙凌有些手忙腳亂,她在為他哭——夙凌的心在這刻飛揚到了極點,但是又心痛她傷心難過。強撐著坐起身子,夙凌心疼地抹掉她滿臉的淚痕,輕聲說道:「你沒讓我死,我怎麼敢死!」
  
  他還活著!顧雲真恨不得給他一拳,沒事幹嗎裝死,害得她那麼傷心,那麼恐懼,那麼痛!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顧雲忽然傾身上前吻上夙凌蒼白的唇,夙凌瞪大眼睛,她她!她居然——
  
  溫軟的氣息在唇角流傳,風凌一愣之後,手很快環上了顧雲的纖腰,奪回了主動權。眾目睽睽下兩人抱在一起深情擁吻,周圍的將士先是一愣,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口哨聲、起哄聲響徹藍天。
  
  穆滄默然轉身離開這人聲鼎沸的船頭,十年前她欠他一命,今天算是還上了,他們兩清了。下船的時候,穆滄正好看見那抹孤傲的黑影轉身踏上黑帆船,大船無聲無息地緩緩駛離。
  
  
  
  海盜剷除,大軍返回海岸,顧雲攙扶著夙凌下船。兩人才站定,一名將士小跑著迎上來,稟報道:「軍師大人,有一人自稱是樓相府上的人想見你。」
  
  相府?不會是晴又出了什麼事吧?顧雲回道:「帶他過來。」
  
  小將對著身後招了招手,站在遠處的一名布衣男子立刻走了過來,恭敬地叫道:「見過姑娘。」
  
  「是你們夫人讓你來的嗎?」
  
  「是,夫人叫小的在附近候著,一旦剷除了海盜立刻給姑娘報一個消息。」
  
  顧雲眉頭緊皺,急道:「出什麼事了?」
  
  「三皇子夭折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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