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個人言論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1
發表於 2015-7-23 17:32: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玉沾衣(2)

族學中的幾位先生和暗影加入了戰局,梅氏總算扭轉了被屠宰的命運。

“是陌先生救了她。”梅久松了口氣,望著那兩個身影,心想梅如焰現在應是高興的吧。

莫思歸靠近啟長老那邊,把玉壺塞口拔掉,貼著地面滾入戰圈。

屢屢煙霧仿佛被衣物吸引,不斷的沾到那些人的衣服上。

“熊孩子!”啟長老連忙吞下一粒百毒解。

那些黑衣人一見如此,才知道這些煙霧竟然是毒,其中一人彈出暗器砸碎玉壺,然而煙霧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如炸開一般涌出濃濃的白霧!

“糟了!”莫思歸低呼一聲,返回將一瓶藥塞進安久手中,“幫我遞解藥!”

煙霧可不分敵我,安久看見那幾個圍攻啟長老的黑衣人在霧氣中癱軟,心知毒發極快,便不多說,飛快把藥丸倒出來分給周圍的梅氏之人。

“姐姐?”梅如焰接解藥的時候認出了她。

安久點點頭,順便看了陌先生一眼。他雙眉如劍,薄唇微抿,神情一如往常的冷漠倨傲,腦后半披散的發使得面部輪廓稍稍柔和一些,但還是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梅久聽遙夜說過陌先生的背景之后,這一看之下覺得他果然渾身散發一股冷殺的氣息,以前她怎麼會覺得此人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呢?

或許是當初一襲白衣竹林坐彈古琴的畫面太美好了吧。果然凡事不能看表面啊!梅久心嘆。

趙山長和清明先生靠過來取了解藥。

“啐!這些狗雜碎,今天不是你死就是老子亡!”趙山長一撩袍子,舉刀又重新加入戰局。

梅久驚詫不已,就連安久都有點吃驚。

印象中趙山長是一個不會武功而且高度近視眼的教書先生,當初遙夜說他是“玉面狐貍”時,安久就覺得形象相去甚遠,就算是真的。那也應該是個溫潤儒雅、風度翩翩的美男子吧,何至于如此粗猛狂野呀!

正思索間,有一名梅氏暗衛跑過來,“陌先生,請助老太君一臂之力吧!”

安久轉眼看了一圈,發現正有十余名黑衣人將老太君圍住。

那人話音方落,陌先生足尖一點,飛身出去,速度之快直教人覺得人劍合一,像是一把利刃直刺了過去。

罡風旋起煙火。劍光猶如潑雪一般密密壓壓的傾瀉,所及之處鮮血四濺。

安久余光看見梅如焰唇角微微上揚,一雙熠熠生輝的鳳眸中映著烈火簇簇和那一襲素衣的影子。

她的淺笑讓梅久心里有些膈應。手起劍落之下的可是一條條人命!她耳畔忽而又響起安久方才說過的話:梅如焰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安好心……

梅久無法確定真假,也不願意知道答案,她只是覺得心中惶惶——連梅如焰都開始適應了這種殺戮的生活,只有她一個人還在局外,好像永遠難以融入。

這種感覺。讓她心中頓生絕望。

安久正在觀戰,忽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只見屋頂有一人張開弓箭,箭簇前頭泛著幽藍的光。

“老太君小心!”安久立即揚聲提醒,“右后方有化境弓箭手!”

安久清晰的聽見弓弦的震顫。緊接著一聲鶴唳響徹梅花里,幽藍的光猶如流行劃破長空。

這一件去的極快,老太君被左右夾擊。未能全然避開,箭簇猛然穿過她的肩頭。

一箭驚弦,老太君身子晃了一下,手里的拐杖插進土中,站立不再動。

陌先生一劍橫掃了周圍的黑衣人。迅速退回安久和梅如焰這邊。

“主上!”

“主上!”

周圍正在作戰的梅氏暗衛看見這一幕,急忙向老太君靠攏。而那些黑衣人拼盡全力的阻攔,廝殺立時更加兇猛。

梅氏家主已死,下一任家主帶人逃離,除了啟長老之外,其他長老全部戰死,此時老太君一出事,亂相頓生。

依照梅氏的規矩,應當由啟長老指揮,可惜他能夠生死人肉白骨,卻沒有任何領導才能。

現在固然除了繼續打也沒有別條路可走,可是這種絕境作戰需要一個精神支柱。

正是一團混亂中,安久察覺到那股力量突然又出現在背后。

她回過頭,看見“瘋子”第二箭已經上弦,藍光幽幽,伴隨著鶴唳聲音若閃電直指趙山長。

安久再想出聲提醒已然來不及,趙山長正殺的眼紅,只感覺一股強大的勁力呼嘯逼近,一刀沒入面前黑衣人的小腹,順手將那人提過來擋在身前。

箭穿過黑衣人,箭簇沒入趙山長的胸前,一口鮮血猛的噴了出來。

“哈啊哈,發現你了!”瘋子歡喜的大喊大叫,箭矢再上弦,直指向安久!

在場的人有不少身背弓箭,瘋子找不見安久,越來越暴躁,開始不分敵我的殺人,崔易塵便教他在不同的方向放箭,安久一定會第一個發覺,最先有反應的人,必是他要找的人無疑!

安久眉心一蹙,轉身向屋檐下跑,邊跑邊解開弓箭。

她雙指張開空弓,殺氣驟然迸發,就在迅速的移動的這短短時間,弓弦嗡的一聲輕吟,她立刻反手從身后夾出一支箭,緊接著放了出去。

瘋子沒有聽見鶴唳,心里正嘲笑,不防腦海中一白,渾身僵住,待他再反應過來,一支實實在在的箭已經逼近眼前。

“哈!有趣兒!”瘋子狂笑一聲,內力充盈身周,箭矢停在他心臟前一寸之處,他微微一動,便被震成粉末。

“梅十四!你出來與我正面對射!”瘋子想起上次在古剎懸崖上的對峙,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大吼道,“否則我一箭一個!”

安久伏在走廊的梁上,瘋子威脅的話對她沒有絲毫影響,反倒是梅久有些著急。

瘋子的聲音震耳欲聾,每一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莫思歸趁著混亂竄到廊下,“十四!你能否應對?”

“不可能。”安久說的干脆。上次都是借助楚定江的內力才成功射出驚弦,這回經脈已經全毀,就算有人灌輸內力也沒有用。

所謂的精神力驚弦,大約也只能對付一些武功等階稍微低下一些的人,與瘋子對峙,形同找死。

“我們必須要現在離開了。”莫思歸道,“這周圍進來容易出去難,圍殺已經將近半個時辰,我發現他們的人都在朝這里慢慢匯集,越來越多,咱們只剩下不到六十人了,你想辦法拖延一下吧,給他們爭取時間離開。”

這個任務很艱巨,安久問了梅久一句,“你要逃走還是聽他的話。”

問完之后,安久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梅久這貨肯定會選擇留下來,她難以容忍這麼多人命不理。

果然,梅久道,“如此情形,我們怎樣不管?”

安久反正沒什麼留戀,既然梅久選擇留下,她也沒有異議。

“你說能射出驚弦?”安久冷漠的聲音里帶著一絲嘲諷,“可你還是用了箭矢,這就是你所謂的驚弦?可笑之極!”

“你不信,我便讓你見識見識!”瘋子丟下箭,空手張開弓。

莫思歸往后面縮了縮,免得被殃及無辜。

安久用弓輕輕推開后面殘破的窗子,準備他一放箭,她便躍進屋內。屋里有火,不慎便會被灼傷,但總比被驚弦射中好。

“精神力零散,你這一箭若能射出真正的驚弦,我出去給你當靶子!”安久知道精神力是控制內力聚集一點的關鍵,她感覺不到內力,卻對精神力的感覺很敏銳。

“閉嘴!”瘋子煩躁道。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2
發表於 2015-7-23 17:3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永別

安久倒是當真住嘴了,可是她那一聲冷笑比任何惡毒的言語都令瘋子發狂。

瘋子暴怒,弓弦一松,內力就這麼散散的襲過來,安久見過智長老那種不集中的驚弦,遂一刻不敢遲疑的翻身從窗子躍進屋內。

屋頂瓦片被勁力掀起,擊碎成細碎的石粒,嘩啦啦墜落。

莫思歸站在下面,躲避未及,被砸的灰頭土臉。

或許是因為瘋子一直在不斷地放箭,內力有所消耗,這一襲的力道比安久想象的要弱一些。

一條黑影落在瘋子身旁,指著莫思歸道,“朝他射!”

瘋子早已經習慣不動腦子,但他不笨,看出來安久有些在意那小子,聽聞崔易塵的話頓覺很有道理,空手張開弓便瞄準莫思歸。

安久透過破陋的窗子看見瘋子的動作,心頭一驚。

“安久,救救表哥。”在梅久心里,安久是鬼,鬼是比人要厲害的。

安久對她的話恍若未聞,腦中還在想該怎麼辦,卻已經拔腿沖了出去。

安久余光瞥見瘋子弓已滿,感覺他馬上就要放箭,竟想也不想的飛身出去!

瘋子還指望著和安久比試武功,暫時沒有打算把她殺死,見到安久的動作,便臨時偏移了一點。

指頭一松。

一聲清脆的鶴唳,藍光大盛,勁風將大火劈開,仿佛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襲向莫思歸。

安久猛的撲倒莫思歸,那一箭堪堪貼著她的背心掃過,她只覺得劇痛一下,胸腔中翻江倒海,腥甜的液體從喉嚨不斷涌出。

瘋子的驚弦還不夠集中和純熟,飛箭附近有著巨大的勁力。就連莫思歸都被震出一口鮮血。

那一箭穿透兩名黑衣人,沒入身后的宴廳,靜默一息,轟隆一聲巨響,高大的宴廳全部坍塌,地面被震的顫動,似地震一般。

眾人被這一幕驚的目瞪口呆,幾乎忘記了作戰。

瘋子覺得自己厲害極了,不禁大喜,“哈!哈哈哈!”

崔易塵心有預謀。而且他上次因為安久在楚定江手里吃了大虧,這大好時機怎麼會放過!他趁著瘋子正沉浸在歡喜中,揚手一支淬毒的暗器飛射出去。

安久受了強烈的震蕩。一時難以集中精神力,只感覺到有暗器襲來,卻無法挪動身體。

梅久躲在安久的精神力后頭,雖受到波及,但情況還算好。她借由安久的精神力。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有危險逼近,可是安久竟然沒有意識了。

她心一橫,控制住自己的身體。

就像從前的十幾年一樣,那麼自然,她陡然爆發的精神力強于平時十余倍,可惜這具受了重傷的身體無法行動自如。

梅久咬牙往前爬了幾寸。突然感覺背心一涼,有什麼東西扎了進來。

身體劇痛的時候被安久承擔了,現在只剩下麻木。梅久甚至沒有感覺到疼,只有意識在慢慢模糊。

梅久心里有種清晰的感覺,自己要不行了。

屋頂上瘋子發現崔易塵的小動作,從狂喜中突然轉為暴怒,一把提住他的衣襟,“你怎麼殺死她了!”

“她沒死!”崔易塵騙他。“我怕她再跑,所以先打暈她!”

“是嗎?”瘋子半信半疑的松開手。

梅久撲倒在雪地里。臉頰貼著冰冷的地面,心中恐懼,“安久,安久……我,我不想死……”

即使在梅氏如此兇險,即使她知道自己無法適應這種殺戮的生活,即使懦弱膽怯,她從來沒有想過隨便放棄生命。

安久的精神力慢慢匯集,“白癡!誰讓你搶著逞英雄!你不知道誰控制身體誰就會受創傷嗎!”

梅久知道,但是當時她不曉得自己想過些什麼,就這麼做了。

她感覺安久要占據身體,連忙道,“不要!這樣我們都會死……我求你幫我一件事情,你不能死。”

“說。”安久見過無數的死亡,她以為自己早已麻木,此時心里竟然開始莫名的難受。

“安久……”梅久聲音虛弱,“離開梅氏,尋個村落住下,養一群羊,種幾傾葡萄,再……再嫁一個……一個……好人家。”

安久愣了愣,她以為梅久會說“安久你進控鶴軍中幫我救出母親吧”,然而,這個白癡竟然讓她好好活下去?

“狗屁!這些事你自己去干!”安久不由分說的搶奪了身體的控制權。

“你從前這樣罵我時,我心里難受。”梅久聲音里帶著笑意,“現在聽著卻很高興。”

安久看了還神志不清的莫思歸一眼,強撐著爬起來,“胡扯!我沒有興趣跟你演悲情劇,給我堅持一下,啟長老就在那邊!”

“我不想死,可我心里清楚,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已經死了,我這樣懦弱的人過不了這樣的日子……”梅久絮絮叨叨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消失。

安久僵住。

無法言述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她知道梅久真的不在了。

她死了,在這個混亂的夜里,沒有人知道,甚至沒有屍體。

在剛開始與梅久的這場身體爭奪戰中,安久先是抱著必勝的信心,后來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從始至終,主導的人都是她。

安久從未想過失敗,更未預料會這樣的結果。

似乎是那支暗器在作祟,安久突然覺得心臟撕裂一樣的疼,她按著心口怔忡,身體失去精神力的支撐,直直倒下去。

莫思歸恢復意識便看見安久倒下,忽然想起安久剛才撲向自己的一幕,心倏然收緊,“安久!”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須臾。

瘋子意識到梅十四死了,轉身便找崔易塵算賬,“你不是說弄暈她!怎麼死了!”

“我失手!”崔易塵道,“你別著急,抓住啟長老啊!他能起死回生!”

瘋子轉怒為喜,松開崔易塵,拍拍他的肩膀,“對呀!哈哈,小塵子你好聰明!”

說著轉身便往啟長老那邊去。

莫思歸聽見他們的對話,心中驚怒,這分明是一個計,崔易塵就是拿準了瘋子看重安久,所以先對她動手,然后騙瘋子活捉啟長老!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3
發表於 2015-7-23 17:33: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二章 抉擇

“安久。”莫思歸扶起安久給她喂了一粒百毒解,然后點穴止住血,著急的抬頭去看啟長老那邊戰況。

莫思歸眼下臟腑被震傷,沒有力氣背起安久。

“把她交給我。”崔易塵不知何時站在兩人面前。

想到剛才安久的舍身相救,莫思歸現在寧死也不會把她交出去,可現在不能力敵,只好拖延時間想想辦法,“你與她有過節?”

“對。”崔易塵從小到大都是家族驕傲,很少受挫,上次因為擄安久落入楚定江的圈套,不僅損失慘重,還被主子嚴厲責罰,他向來睚眥必報,早晚要找楚定江尋仇,安久只是個添頭。

莫思歸有十個腦袋也想不到崔易塵會因為這點小事想置安久于死地。

崔易塵抬眼環顧一周,“你若是再拖著,梅氏可就要完了。”

莫思歸與安久處于北邊,正是上風向,此時風力不算大,但是送一點毒足夠了!他扶著安久的那只手悄悄撥開一只瓶塞,嘴上說話轉移崔易塵的注意力,“人死燈滅,她如此年輕,能與你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竟要虐屍嗎?”

“莫思歸。”崔易塵辨出他的身份,忽然笑了,“你還是憂心一下自己吧。”

崔易塵抬手輕輕一揮,周圍十幾名黑衣人圍攏上來,他淡淡道,“捉活的。”

如果不能保全啟長老,能捉到莫思歸也是一樣的,甚至主上可能會更高興,畢竟根據之前得到的資料,啟長老這些年對醫道已經不像前兩年那般狂熱,而且甚為重感情,主上好幾次想抓他投身控鶴軍的兒子都不曾得手,反而莫思歸這樣的人應當更好控制。

風里慢慢多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梅花香。

那些黑衣人有武功等階低的人已經開始渾身發軟,手里的劍咣啷落地。

崔易塵亦察覺到了異樣,鮮血、烈火之中哪里來的梅花香氣!他點足往后退了一段距離,抬手捂上口鼻。

不遠處傳來瘋子的聲音,“老叟!乖乖束手就縛,我不傷你!”

莫思歸飛快的瞥了一眼,心中突突的抽痛——啟長老滿身殘破,幾乎被鮮血浸染,花白的胡須已經成了紅色,臉色慘白。

“我知道你們想抓啟長老。”莫思歸那雙眼睛似是時時都帶著幾分風流色,“我跟你們走,我如今醫術不在他之下,條件是讓啟長老帶著她的屍體離開。”

“你的建議很好,可惜你的表現不太友好。”崔易塵掃了一眼周圍陸陸續續倒下的黑衣人。

莫思歸微一抬手,崔易塵立即向后退了幾步,待定睛一看,才發現滾到腳下的只是一只瓷瓶。

莫思歸彎起嘴角,似懶散又似嘲笑,“解藥,敢不敢試?”

“有何不敢!”崔易塵揚眉,彎腰撿起解藥,丟給一個中毒之人。

那人暗自腹誹,他當然敢!中毒的又不是他自己!

心里雖如此想,動作卻不敢有絲毫遲疑,接過解藥便,扯起面罩,倒出一粒吞了下去。

沒等觀察藥效,一抹寒光便襲了來,周圍那些中毒之人沒有絲毫抵抗力。

陌先生輕松殺入重圍,攜起莫思歸。

“帶上她。”莫思歸抱著安久不放。

陌先生垂了一眼簾,一把將安久抄起來。

“音殺!”崔易塵對這個橫插一腳的人十分忌憚,只敢在嘴上勸說,“你與梅氏並無瓜葛,何必多管閑事?”

怎麼會毫無瓜葛?當任何地方都不敢收容他的時候,梅氏卻能容得下他,而且平時不需他賣命執行任務,亦不用在再過那種東躲的日子。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趙山長他們或許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冷酷之人,但都有底線,那便是“信義”二字,若不是有這種品德,梅氏亦不會白白付出那麼多努力去收攬幾個不相干的人。

“好狗不擋道。”陌先生旋首,冷冷看了崔易塵一眼,迎著那眼里的憤怒,他諷刺道,“不要逼我動手。”

崔易塵緊緊握著劍柄,一口銀牙幾玉咬碎,卻終究不敢動手。

“音殺”威名赫赫,當年初出茅廬亦六階實力便能殺死八階高手,后來更是屢屢接下各種匪夷所思的生意,崔易塵還不夠他揚手一劍。

“先生。”梅如焰奔過來。

陌先生把安久交給她,又招來一名梅氏暗影,“對方人手越來越多,我殺出一條路送你們出梅花里,拿梅氏令牌連夜入汴京。”

梅氏為皇族賣命自然有一些特權,他們是建國功臣,並有勤王使命在身,在太祖時期,梅氏拿令牌有權隨時帶千人軍隊入城,后來的皇帝覺得這項權利太大便有心收回,遭到各大控鶴家族的抗議。歷經三代皇帝,終于了結此事,為了安撫各個家族,保留了這個形式,但限定不得超過十人。

“啟長老把令牌交給我了!”梅如焰道。

莫思歸駐足,安久奄奄一息需要他救治,那邊啟長老遭受圍攻眼看力有不逮……恩師與救命恩人,究竟如何抉擇!

啟長老看見莫思歸的遲疑,吼道,“滾蛋!”

莫思歸眼眶微濕,目光被眼淚模糊,他一閉眼,扭頭跟著梅如焰身后離開。

走了幾步,卻又停住,“十五,你先帶十四離開,我稍后便趕上!”

梅如焰點頭,“好。”

莫思歸放開身上所有的玉沾衣,轉身跑回去,啟長老待他若親兒子,教他眼睜睜的看著如師如父的人孤身陷入絕境,他做不到。

莫思歸心中默默道,我會盡全力活著去救你,但是梅十四,對不住了,此時此刻沒有選擇你!

圍殺已近一個時辰,對方的人越聚越多,這些人不要命的前仆后繼,仿佛殺不盡,陌先生的素衣終于染上血污,若朵朵紅梅在雪地里盛放。

一路沖到梅花里出口處的一個小峽谷,眼看后面的人越來越多,陌先生道,“我拖住他們,你們先走。”

后面追兵有幾十人,亦一敵之,簡直是九死一生。

“我不走!”梅如焰抓住他的衣袖,目光堅毅,“要死一起死!”

“活著。”陌先生別開臉,揮劍割斷衣袖,“我若活著自能再相見,若死了,為我報仇。”

這算是承認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嗎?

梅如焰眼淚唰的涌了出來,她伸手抱了他一下,“好。”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4
發表於 2015-7-23 17:33: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三章 劫道

“走!”陌先生用內力將她二人送出兩丈遠。

梅如焰回頭看了一眼,陌先生渾身染血,手持利劍,若豐碑一般矗立在狹窄的谷口,迎上幾十個黑衣人,鋒利的劍芒將出口守的密不透風,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梅如焰既驕傲又心痛,“上窮碧落下黃泉,你不來找我,我便去找你!”

她調動了所有的內力,背著安久一路狂奔。

“梅十五!”身后有人追過來。

梅如焰聽著聲音熟悉,但她不敢停腳,“何人!”

“靈犀。”那人報出名字。

梅政景拿劍逼問老夫人的時候梅如焰已經暈過去,不知道她們叛變的事情,梅嫣然離開時千叮嚀萬囑咐不可與老夫人親近,可眼下是非常時期,顧不了那許多了,她現在一心想把安久交給別人照顧之后再折返回去找陌先生。

梅如焰停住,靈犀一身狼狽,“跟我來。”

“去何處?”梅如焰有些猶疑。

“去見一個能救我們的人。”靈犀感覺暫時沒有追兵,才稍稍放心,“老夫人受了重傷,我需要一個人幫忙,我保你一條命和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

梅如焰心思活絡,一聽便知道靈犀的意思,她身邊還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若選擇幫忙就只能把安久丟掉。

眼看靈犀自顧不暇,把安久交給她是不可能了,便道,“靈犀姑姑,追兵在后,還是快些離開為好!”

說罷立刻繼續前行,靈犀愣住,她在梅氏一直監視梅如焰,很清楚梅如焰是怎樣的一個人,沒想到竟然會被拒絕!

“梅十五!你若是答應,待援兵一到,說不定能夠保陌先生一命!”靈犀的聲音遠遠傳來。

梅如焰猛的頓住腳步。

“我們是皇上安插在梅氏的暗線,不出一刻援兵即至,你只需幫我躲過這一刻,我答應你派人去救陌先生。”靈犀心中篤定她這次不會拒絕。

梅如焰頓了幾息,冷冷道,“那樣的富貴我們受不起,不要再跟著我,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靈犀姑姑還是莫要浪費時間,逃命要緊。”。

她不是沒有動心,可是轉念一想,自己一旦趟了這潭渾水就會像梅氏一樣受人控制,生死都捏在別人手里,就像陌先生從前在縹緲山莊一樣,如果陌先生喜歡這種刀口添血的日子就不會斂去一身風華,隱居在梅氏做一個族學先生。

他不喜歡的事,她不願做。

況且靈犀不過一個侍婢,在控鶴軍中的地位能高到哪里去?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鬼才信!梅如焰不願在與靈犀糾纏,調整呼吸之后迅速離開。

靈犀是尋人幫忙,梅如焰寧死不從,她也沒有辦法,現在想殺人泄憤都沒有時間。

梅如焰練武晚,就算她分外刻苦,現在也不過三階而已,背著安久跑了不到半個時辰,內力便已經消耗殆盡。

她看見路邊有一片半人高的草叢,便過去把安久放下,她伏在一旁呼哧呼哧的喘著起,一朵一朵霧花從口鼻中噴出來,又消散。

黑夜沉沉,荒野寂寂。

梅如焰嘆了口氣,“兜兜轉轉,竟然又是我與你一起逃亡,梅久,上輩子不知是我欠了你的,還是你欠了我的!”

與上次不同的是,梅如焰這回是真的有心要救她。

梅如焰是個自私且勢力的人,但也算是恩仇分明,梅久那個實心眼是真的對她好,況且若非被梅氏收留,她也不會遇到陌先生。算起來,梅久是有恩于她。

在草叢里略作調整,梅如焰站起來,環顧四野茫茫,她鼻子一酸,眼中忽然模糊。

陌先生這個人從來不知道憐香惜玉,更沒有一星半點的溫柔,可是呆在他身邊會覺得很安心,習慣了那種安心的感覺,如今孤身一人,梅如焰只覺心里格外無助。

梅如焰抬手狠狠抹了抹臉,臉頰被絲綢擦的發燙,她告誡自己:你是阿順,你是在妓館那種低賤地方長大的人啊,為何也變成了交娘子!

從前梅如焰恨這一段過往,現在卻感激有過這種經歷,在ji館里她很早便懂了人心險惡,會處理人情世故,所以才能好好的活到今日。

一陣風過,干枯結霜的草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梅如焰覺得脊背微涼,她僵了一下,緩緩回過頭。

一個披著黑斗篷的人悄無聲息的立在草叢里,枯草在風里招搖,只有他像是一尊雕像,連一片衣角都不曾被吹起。

“梅十四?”他渾厚的聲音從斗篷底下傳出。

連臉都沒有露,那不怒自威的懾人威勢便已經令人心下打怵。

“你是誰?”梅如焰聽見自己的聲音微微發顫。

那人身形一動,梅如焰沒有看清他是怎樣的動作,只覺得眼前一花,安久便已經到了他懷中。

“站住!”梅如焰見他轉身要走,連忙追上去,“閣下是敵是友,為何帶走姐姐!”

“是友非敵。”他淡淡道出自己的名字,“楚定江。”

草叢微動,楚定江身形如掠食的蒼鷹般騰起,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梅如焰蹙起眉,不管那楚定江說的是真是假,她無力反抗,能做到這個地步也算是盡心盡力了。

沒了包袱,梅如焰盤膝而坐,開始心無旁騖的調整真氣。

半個時辰之后,她動身返回梅花里。

北風里夾了星星點點的雪粒,砸在枯草上淅淅瀝瀝。

梅花里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一場暗襲終于落下帷幕。

藥廬下面的地窖里,莫思歸一手捂著啟長老胸口上的血窟窿,一手飛快的在藥箱里翻找。

“思歸,安安靜靜的聽我說幾句話。”啟長老道。

汩汩熱流從莫思歸的指縫間溢出,他固執的尋找止血藥。

“混小子!你想讓我死不瞑目!”啟長老一動怒,傷口里的血涌得更厲害。

莫思歸也怒了,“有話你就說!我聽著呢!不耽誤事!”

吼完一通,他頹然住了手,老老實實的聽著啟長老說話。

“在藥爐最北面茅房的下面埋著一個藥罐,里面藏著二十卷書,是我畢生心血。”啟長老咳嗽兩聲,“我就防著今日呢。”

莫思歸額上青筋直跳,“你就不能藏別的地方?”

“思歸……”啟長老看著他,混濁的眼中目光沒有焦距,“你與醫道上的悟性還遠勝于我,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一代神醫,我沒有什麼好交代的,只想提醒一句,莫太癡迷,莫負情之一字。”

親情、愛情、友情,啟長老錯失的太多,他不想莫思歸重走舊路。

“我記下了。”莫思歸答應著,心里卻想到自己拋了安久的事情。

“嗯。”啟長老長嘆一聲,閉上眼睛。

莫思歸眼淚控制不住的掉落。

啟長老忽然又睜開眼,不放心的道,“你發誓。”

“你,你……”莫思歸被嚇了一跳,但瞧著他滿臉期待,便不廢話,依言束起手,“我莫染對天發誓,往后絕不負情薄義,若有違此誓,不得好死!”

啟長老的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些什麼,呼吸卻已停止,瞳孔亦渙散。

莫思歸伸手覆上他的眼睛,而后尋了一塊干凈的布,沉默幫他把面上的血漬擦拭干凈。

他遠是已經悲切至極,不妨被啟長老唬了一把,此刻竟說不出是什麼心情來。

一切收拾妥當,莫思歸跪坐在啟長老身邊,沉默了許久,啞著聲音喃喃道,“長老,我已做了一件薄義之事。”

莫思歸用隨身攜帶的匕首挖出一個坑,把啟長老入土之后,磕了九個響頭,背起藥箱,爬起來急急出了地窖。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5
發表於 2015-7-23 17:33: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混沌

所有襲擊者都撤出了梅花里,火還在燒,到處彌漫著焦臭的煙霧,屋舍殘破,莫思歸一路摸到馬廄,在發現滿地都是馬的屍體,無奈只好徒步追趕。

到達谷口,夜色朦朧中,莫思歸看見谷口燒起大火,有一堆黑黑的東西堵在路上。他在枯樹叢中小心翼翼的靠近,待近前十丈的時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堆屍體。

在屍體堆的正對面一個高大的身影拄劍而立,墨發散亂,一身衣物被鮮血浸染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大火快要將他的身影吞沒。

“陌先生!”莫思歸認出他的劍,不管不顧的沖進火中。

沒有得到回應,莫思歸捏住他的脈搏,指頭按到溫熱的皮膚,卻沒有搏動。周圍有火,溫度自然很高,他可能剛剛才死,也可能死了很久!

莫思歸的心沉入谷底。他撒開手,開始在屍體堆里瘋狂的翻找。

安久是和陌先生同行的啊!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梅十四!梅久!安久!”莫思歸胡亂的念叨,動作一頓,忽然想到分別時自己曾在安久身上下了追蹤香。

他摸到腰間墜著的小葫蘆,放出十幾只蝴蝶。

這是江湖上一種比較常見的追蹤方法,用來追蹤的蝴蝶是用一種有毒的香料飼養,能夠在冬季存活,並且能夠有目的飛行,然而它畢竟速度較慢,能夠追蹤的有效距離只有十里。

蝴蝶在谷口盤旋一圈,有只被火燒成灰燼,其余幾只開始往外面飛,莫思歸心中大喜,按著藥箱抬腿跟上去。

走了幾步他回頭朝陌先生躬身,“對不住了!”

莫思歸在梅莊只與啟長老有深厚感情。所以就算心中擔憂安久,也要將他安葬好之后才走,但此時對于他來說,還是找安久比較重要,畢竟她還可能活著的希望。

他施禮之后,匆匆追蝶而去。

走了約莫一刻,道上一人迎面而來,而蝴蝶停了飛行。

莫思歸認出是梅如焰,忙迎上前去,兩人看見對方俱是心中一沉。

“十四呢?”

“可有見到陌先生?”

蝴蝶圍著梅如焰翩飛。她抓著莫思歸追問,“你從谷口出來可曾看見陌先生?”

“看見了。”莫思歸頓了一下,輕聲道。“他死了。”

“你,你再說一遍?”梅如焰這樣問著,眼淚卻如決堤一般。

“你節哀,他的遺體還在谷口,你去的快還能再見他最后一面。”莫思歸一看如此。還道是他們師徒情深,可他現在只能不痛不癢的說幾句安慰。

莫思歸心中惦記安久的安危,不禁追問,“十四呢?”

“她被楚定江帶走了。”梅如焰丟下一句話,踉蹌朝梅花里跑。

蝴蝶跟著她飛出兩丈又返回。

“楚定江是誰?去了何處?”莫思歸揚聲問。

梅如焰沒有理會,他看了看她的背影。猶豫一瞬,還是跟著蝴蝶后面離開。

他雖然是沒用過幾次追蹤蝶,但絲毫不懷疑自己的實力。

漫漫荒野。有幾只經了火的蝶被風一吹便飄飄搖搖的掉落,莫思歸不知疲倦的前行,滿身的傷口結了痂又裂開、裂開又結痂都絲毫不覺,只憂心忡忡的盯著最后一只蝴蝶。

天邊微亮,仿佛被血暈染。泛著淡淡的紅色。

在半山腰上一處宅,屋角風燈還亮著微弱的光。

整座宅子只有三間石屋。破敗的籬笆圍出一個院子,東北角搭了一個簡陋的小棚,下面是碎石和泥土砌成的灶臺。

一個勁裝的男人正蹲坐在灶臺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撥弄灶膛里的柴火,鍋中冒出白裊裊的霧氣,米香四溢。

待感覺飯蒸的差不多,他便息了火,起身去了屋里。

沒有點燈,昏暗的光線中他準確無誤的走到床前,抱臂站在那里,不知是沉思還是看著床上躺著的女子。

直到外面有了輕不可聞的動靜,他才動了一下。

“指揮使,您要藥。”門外有人道。

“放著。”聲音黯啞。

“是!”那人放下包袱,繼續道,“指揮使,您還是快些趕回去吧,控鶴監中議會,屬下打聽到有人提出處罰您,就連樞密院都介入此事。”

屋內的人眸色掩在昏暗中,晦暗不明,“知道了,我自有打算,告訴兄弟們只要跟著楚某的心不變,其他應以明哲保身為上,肝膽意氣,在心中不在面上。”

領命那人聽得明白,楚定江這是提醒他們凡事莫要逞強,表面上該妥協的時候一定要服軟。

“是!指揮使保重。”那人在廊下停留須臾,確定楚定江沒有別的話吩咐才閃身離開。

楚定江在床沿坐下,手伸進被子里摸到一只纖細的手腕,手指輕輕放上去。

脈象微弱,試不出脈搏,也感覺不到經脈,仿佛這具身體正處于一片混沌之中。

楚定江心里奇怪,明明只是受傷中毒,為何會造成這樣的現象?

他記得自己突破九階臻至化境的那一段時間便是如此,能挺的過去,便會于混沌之中出現生機,進入到另外一個高度。

而對于絕大多數的九階武師人來說,這種機會一生只有一次,一旦第一次突破不成功會為下次突破造成更大的阻礙,人心在恢復本真的時刻最為強大,任何外物都無法撼動,然而也最為脆弱,容不得一絲雜質,如果本身存有瑕疵,在混沌之中極難剔除。

至少,迄今為止沒有聽說過誰在此情況下成功突破。

楚定江往安久體內輸過內力,確定她的內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除非……是她的精神力要突破了!

思及這種可能,楚定江悄無聲息的退出去,草草的吃了點飯,便去屋舍旁邊的林子里去練功。

日復一日。

安久覺得自己在黑暗中不知走了多久,渾身疲憊,渾身灌了鉛似的,每邁出一步都累的大汗淋漓。

正當她要停下來休息時,耳畔忽聽一個低醇的男子嗓音道,“不如扔池塘里溺死算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6
發表於 2015-7-23 17:34: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以身相許敢不敢

安久睜開眼,燈光有些刺目,她閉眼適應了一下。

“醒了?”楚定江有些意外。

安久轉動僵硬的脖子,看見一個玄色勁裝的男人大馬金刀的坐在她對面,脊背挺直,貼身的衣裳勾勒出身形,隱約能瞧見底下蘊藏無窮力量的肌肉,彷如一頭隨時蓄勢待發的豹子。

“楚定江?”安久盯著他臉上的半截面具。

“眼神還不賴。”他起身過來,伸手捏住她的脈搏。

溫熱的手指擱在安久手腕上,她有一種被燙到感覺,忍不住縮了一下,卻被楚定江牢牢捏住。

脈象很正常,但是並不見內力有什麼變化,所以他確定之前要突破的跡象是精神力突破,那種東西把脈試不出來。

“你昏迷了半個月。”楚定江松開手,“現在總算好了。”

“是你救了我?”安久道,“謝謝。”

楚定江淡淡道,“我可不敢領功,多虧了有人為你事先處理了傷口,並喂你服下解毒藥,否則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你。”

安久當時的記憶有些斷片,但還記得當時只有莫思歸在身邊,能為她做這些事情的人,除了他也不會有別人。

想到這里,安久抬眼看著眼前的人,“你救我,想要我如何報答。”

楚定江聞言,眼底浮上一抹笑意,“以身相許敢不敢?”

“沒想到你看起來一本正經,骨子里這麼風騷。”安久道。

“我沒有開玩笑。”楚定江目光移到她胸口上,“為你取暗器之時,看了你的身子,從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夫人,至于婚禮,我身在控鶴軍。無法給你十里紅妝,唯有一對紅燭,一床喜被,委屈你了。”

身為控鶴軍中一員卻私自娶妻,楚定江也是擔了很大風險,這些是他能給的極限了。

“你這是攜恩求報?”安久平靜的問道。

楚定江皺眉,“何來此言?楚某只是做大丈夫該做之事!”

“那我換一種報恩方式,你沒意見吧?”安久慎重的想了想,鑒于欠了楚定江的恩情,便補充了一句。“雖然我在性事方面的看法並不是很保守,但也不太願意濫交,你也不必在這方面負責任。”

楚定江愣了一下。臉膛忽然漲紅,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別開臉調整心情。

他畢竟也是血雨腥風、刀光劍影里闖出來的人,算是見過些大世面,很快便恢復如常。平靜的轉移了話題,“有粥,吃不吃?”

“吃。”安久回答的簡潔有力。

楚定江出去,很快端了一碗白粥來,在床邊坐下,用勺子舀粥遞到安久嘴邊。

他動作很笨拙。亦沒有把安久扶起來,一看就知道沒有照顧過人,而安久竟也就這麼就著勺子吃了。

對于兩人來說。喂人和被喂都已經是塵封在最深處的記憶了,縱然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有一種莫名的情緒流動。

安久吃完一碗粥,楚定江道,“要出去坐嗎?”

若是尋常人聽了這話定然覺得莫名其妙。沒有太陽,大晚上出去坐什麼?但奇怪的是這個建議得到了安久的充分肯定。

半個月。安久身上的外傷已經愈合,稍微動動無妨。

安久披著大氅坐在廊下,雙手在胸口的位置攏著衣襟,瞇著眼睛看夜色中遠山。

楚定江抱臂倚在柱子上垂眼看著安久頭頂的發旋。

靜靜坐到月西墜。

楚定江道,“回屋吧。”

安久沒有動,“有一個人死前告訴你去好好活著,你是選擇遵從遺言,還是為她報仇。”

楚定江與安久接觸不多,但能看出她是從內到外的冷漠,沒想到還有安久這麼看重的人。

安久仰頭盯著他墨色眼眸。

楚定江頓了片刻,道,“人生相聚分離,長不過百年,短不過瞬間,凡事隨心吧。”

安久點頭,表示認同,“控鶴軍指揮使很閑?”

不然楚定江怎能在這里照顧她半個月?

“當然不閑。”楚定江笑道,“不過我早就被降職了。”

安久挑眉。

這是詢問的意思。

事關控鶴軍機密,楚定江原本不需告訴她,但他並未隱瞞,“多少人準備擠掉我,最近一樁樁一件件事,控鶴軍損失慘重,正好給了他們借口。”

他之所以不在這時去爭取,也是想避開不利時機。

“對樓氏和梅氏動手的人是不是皇上?”安久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回答,但還是問了,她對這個行事殘暴的幕后主使者很好奇。

“皇上若是想動手,不會選擇如此激烈的手段。當今聖上心思雖然頗重,但他求仙問道,行事亦不會太殘暴。”楚定江道,“目前所有線索都指向遼國耶律凰吾,而我認為,定是她無疑。”

安久靜靜望著他,“你對我知無不言,是什麼心理?”

如果因為看了她的身體就把她當做自己人,也太扯了!這個時代可能會有很多這樣的人,但安久直覺,楚定江不是。

“一言難盡。”楚定江檢查出安久經脈盡毀,還以為是因為自己上回強行拓寬逼她使出驚弦。

當然也有看了她身體緣故,其他還有許許多多細微的原因,譬如安久的性子很合適做他的傾聽者,他作為一個化境高手本身就很難找到精神力在同一水平線上的人,更何況是安久這種只有精神力沒有內力的人,他想滅口就像捏死一只螞蟻。

安久猜不到他心里這麼多彎彎道道,她判斷楚定江沒有惡意,所以問不出答案就不再問。

“最后一個問題。”也是安久最想知道的問題,“為什麼救我?”

風過,燈影搖晃,光線在兩人面上流動。

靜默了幾息,楚定江開口道,“我事先不知你經脈已廢。”

“你應該早把我丟池塘里溺死。”

楚定江笑,“記仇不記恩,不是好習慣,得改。”

旭日冉冉升起,冰雪已消融,萬物復蘇。

汴京七十里外的一家偏僻酒館中,一襲土黃色寬袍的年輕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擺著一方絲帕,上面靜靜躺著一只翅膀殘破的蝴蝶。

滿桌的酒菜,他卻絲毫未動。

“長老,我心已受刑。”他低喃道。

蝴蝶在出梅花里第三日便死了,莫思歸吧方圓七十里的地方都搜尋了一遍,卻未曾發現蛛絲馬跡。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7
發表於 2015-7-23 17:34: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北寧南莫

他心里難受,可是還存了一絲希望,梅十四中暗器的時候,他封了她的穴,並給她用了百毒解,如果那個楚定江精于療傷,她多半不會死。

但那楚定江究竟懂不懂療傷呢?

是誰想到用蝴蝶這種脆弱的東西尋人!啪!

莫思歸一扇拍在桌面上,殘蝶震成粉塵。莫思歸咬牙切齒的發誓,以后一定要想辦法用虎狼來做追蹤香的引路!

殿中客人紛紛看過來,店家怯怯的靠過來,“這位客官……”

莫思歸準備結賬,摸了摸袖中,才想起來身上僅存的一點銀錢買了一件衣服、住了一晚客棧,現在只有幾文錢了……

“這個抵飯資。”莫思歸把折扇丟給店家。

店家不知這扇子有多金貴,但是扇墜是一塊鵪鶉蛋似的圓潤玉籽卻是很值錢,換他十間店都綽綽有余。

“客官慢走啊!”店家把折扇揣進懷里,殷勤的送他。

走到門口的時候,正與一男一女擦肩,那男的魁梧高大,面膛黢黑,女子身材修長,小麥色的皮膚,形貌與汴京附近的百姓頗為不同,更引人注意的是,這兩人滿身煞氣,他們往門口一站,屋內頓時一靜。

“誰是店家!”女子說的卻是一口標準的官話。她說話時,目光往莫思歸瞥了一眼,卻只瞧見一個后腦勺。

鼻端輕嗅,仿佛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藥味。

“小老兒便是。”店家堆上笑容,沖兩人拱手,“二位是用飯還是歇腳?小店沒有客房。”

店家轉移了女子的注意力,她抖開兩張畫像,“可曾見過這二人。”

莫思歸微微旋首瞥了一眼,隱約瞧見畫的是一老一少,心中一驚,莫不是啟長老和他吧!

他垂眼,裝作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

店家瞧著那年輕人的畫像有幾分眼熟,但心覺得這兩人十分兇煞,生怕惹禍上身,便道,“小店地處偏僻,一整日也沒有多少客人,不曾見過畫像上這兩位。”

那女子收起畫像,進店內尋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上茶。”

男子亦跟著坐下,解劍放在手邊的時候發現桌角有粉末,“店家!過來擦桌子!”

“哎!哎!”店家剛剛泡好茶,又連忙拿了抹布跑過去。

這店中平時不忙,除了店家和妻子打理,妻子做廚娘,堂中只他一個人忙活,這會兒被兩個人使喚的手忙腳亂。

他正玉擦拭,卻被那女子擋住,“慢著!”

女子從腰間解下一只葫蘆,倒出一只大蜈蚣,那蜈蚣爬到桌上便循著味道找到粉末開始吃了起來,片刻,通體變得赤紅,身體幾乎漲成一只蛹。

店家渾身打顫,手里的抹布掉落亦不知。

“我問你,之前坐這位置的人是誰!”女子很和氣。

男子的長劍卻已出鞘,架在店家脖子上。

“是個年輕人,你們進來的時候他剛剛走!”店家心驚膽戰,哪里還敢隱瞞,忙將懷里的折扇掏出來,“壯士、女俠,那位年輕人還拿這個抵飯資,小老兒眼拙沒認出他就是二位要找的人,不是有心包庇,求二位高抬貴手。”

女子接過折扇緩緩展開,看見扇面上的一枝紅杏,眼睛一亮,“追!”

話音未落,身影一閃,人已經沖了出去。

男子收了劍,急急追出去。

“寧醫。”男子問道,“是莫思歸?”

被稱作寧醫的女子放出蜈蚣,見它往北爬,便毫不猶豫的追上去,“一定是他,這一次定要會會他!”

“主上看重您,他若是也歸順了主上,豈不與您平分秋色?”男子道。

寧醫輕笑一聲,“平分秋色?這天下雖大,巔峰卻針尖一般小,從來容不下兩個第一。”

“不如殺了他。”男子建議道。

“殺了他我就能舉世無雙?”寧醫輕笑,“不,殺了他,我只會覺得這輩子永遠有一道沒有越過去的坎。”

寧醫本名寧雁離,今年不過二十幾歲,也是從小被譽為醫道天才,七八年前便有“北寧南莫”之說,只是后來莫思歸進了梅氏,名聲漸漸不顯,而“北寧”亦不知什麼原因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之后的這些年,他們這對醫道奇才已經漸漸被大部分人遺忘。

兩人一路追蹤至十里之外,寧醫看見那個前面那個背著包袱的身影,吹出兩支飛針。

莫思歸察覺身后異聲,連忙飛身閃過。

“劉痕,捉活的!”寧醫道。

劉痕領命,猛的發力,如箭簇竄出去,一條鎖鏈飛起如靈蛇纏上莫思歸。

他一個踉蹌,幾乎摔倒在地上。

“莫思歸。”寧醫隨后追上來,聲音里帶著笑意,“終于讓我逮到你了!”

莫思歸站穩,回過頭,語氣輕佻,“我不記得惹了什麼情債。”

寧雁離正對他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愣了一下,“你比畫像上好看多了。”

莫思歸不可置否的一笑。

“久仰大名!我叫寧雁離,我們不認識,但想必你已經見過我那些杰作。”寧雁離很快回歸正題。

“半成品?”莫思歸態度認真起來,“是你用藥物催漲那些人的功力!”

“不錯。”寧雁離翻手放出兩支淬毒的飛針。

毒針沒入大腿,莫思歸悶哼一聲,聽她道,“這是特別為你準備的見面禮,望你能喜歡。”

莫思歸扯起嘴角,忍受從腿上蔓延的疼痛。

“半月之后我會再找你。”寧雁離兀自定了下次相見之期,轉頭看了劉痕一眼,“我們走!”

“寧醫。”劉痕一只手已經握住了劍柄,想要殺了莫思歸,但未敢私自動手。

寧雁離頭也不回,“他若死在你劍下,從此以后你我恩義兩斷!”

劉痕咬咬牙,狠狠收回鐵鏈,跟著寧雁離。

莫思歸硬挺著,直到看不見那兩人的身影,身子微微一晃,伸手扶住身旁的枯枝。

“好強的毒性。”莫思歸臉色蒼白發青,眼睛卻格外亮,竟是隱隱透出興奮。

作為一個癡于醫道的人,他經常會拿自己試藥,因為沒有誰能夠自己更能體會藥性的細微差別,對于寧雁離的挑釁,他欣然接著。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8
發表於 2015-7-23 17:3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去從

莫思歸修長的手指間夾著銀針飛速的扎入十余個穴道,先護住要害處,尋了一個隱蔽之處,開始分析毒性。

他根據自身的藥效反應便能夠大致了解是哪一類的毒,至于確切的藥方,則需要放血,用各種辦法試驗。

大半日過去,莫思歸累極躺倒在枯草堆里,看著將要墜落的金烏,忽然想起安久,她曾為了與他的約定,強忍著經脈損毀危險強行射出驚弦,想到那天她飛身救他的一幕,又思及自己在兩難之間選擇了幫啟長老……

他不后悔,如果再來一次,一定還會是同樣的結果,可是心里很不是滋味。

除去與啟長老如師如父的感情不算,長這麼大,都是他對別人施恩,這還是第一次覺得虧欠了別人很多。

山間霧靄重重。

小院里亮起了燈,安久坐在門檻上看著楚定江生活煮飯。他會做的東西很有限,但是每一樣味道都還不錯,至少對付安久這種在食物方面沒有任何品味的人已經足夠了。

灶膛里發出輕微的劈啪聲,橘色光線將楚定江面上冰冷的面具映出幾分暖意,“傷好了之后打算去哪里?”

安久還沒有回答,他接著道,“事先說明,我不負責保護你。”

“‘保護’這件事情,已經有十幾年沒有發生在我身上了。”安久心里默默想,其實梅久最后一刻算是保護她吧?她自嘲一笑,枉她是經驗豐富殺手,每每關鍵時刻卻需要那麼柔弱的人擋在前面。

一次是她的母親。一次是梅久。

“我要加入控鶴軍。”安久決定去尋找梅嫣然,說到底,她不願意一輩子欠著梅久的大恩。

“我想提醒一句:你經脈盡毀,單純的外修很吃虧。”楚定江沒有廢話。

“嗯。”關于這件事情。都是她作繭自縛,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當初,她是多麼迫切的想和梅久分開,梅久就像是一個枷鎖。時時刻刻的拘束著她、折磨著她,多呆一秒都是煎熬,可如今終于分開了,她卻覺得心里空空蕩蕩。

死亡,來的如此突然,一點預兆都沒有。

“在想何事?”楚定江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她身邊,手中的燒火棍輕輕點著地。

安久心頭一驚,她精神力很強,警覺性也極高。剛才竟然走神了。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沒事。”安久道。

“我后日傍晚返回控鶴監述職。”楚定江從懷里掏出一塊令牌塞進她手里。“這是神武令,你拿著它到汴京府衙,自會有人接你入控鶴院。”

“多謝。”安久道。

暮色之中。她五官精致,皮膚蒼白。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毫不避諱的盯著他。

楚定江別開臉,“控鶴院中不比執行任務輕松,通常是分十人一組,由一個師父訓練,每半個月抓鬮進行對抗戰。剛開始只是簡單的比武,點到為止,分出勝負即可,兩個月后重新分組,之后的對抗都是生死不論。最后活下的人有資格選擇去羽林、神武、神策或者危月。”

“你說過不想保護我,我以為是不管我的意思。”

可是他卻說了這些話。

“哦,那你理解錯了。”楚定江不認為自己的好人,但身為男人,剛剛才把人家姑娘看了遍就棄之不顧,他還做不到。眼下著實分不開精力,但是這種舉手之勞,能做也就做了,“良心建議,莫入羽林軍。”

“為何?”安久不解。

楚定江湊近她,笑吟吟的道,“聖上信道,信雙修能精進道行,尤其是與會武功的女人雙修。控鶴羽林軍負責十二個時辰貼身保護聖上,……所以……羽林軍中的女人還有這個職責。”

安久點頭,“知道了。”

如此辛秘竟然不能令她有絲毫異樣反應,楚定江很好奇,什麼事情才能打破她的鎮定。

“控鶴軍神武指揮使官職有多高?”安久問。

“四品武官。”楚定江順手用燒火棍在地上畫了一個簡易圖,“控鶴軍的府衙叫控鶴監,掌權者是暗都指揮使,正二品;下設兩名副官,從二品,稱為暗副都指揮使;再下設四名暗都虞候,正三品;暗都虞候之下是八名暗都虞郎,從三品。這些人是控鶴監的主心骨……”

控鶴軍分成四支,羽林、神武、神策、危月,掌權者的名稱與控鶴監基本相同,只是在前面分別是冠上了各自分支的名稱,他們只有領兵權卻無發兵權和決策權,也沒有普通武官應有的待遇。所以楚定江身為一個四品官員,地位說低不低,說高也不算高。

“另外還有一個監察臺,設兩名控鶴軍監察御史,下設羽林令、神武令、神策令、危月令。”楚定江道。

安久恍然大悟,“你原來是監察臺的人。”

從監察臺調任過去,就好像放了一只鷹在鶴群里,誰不戰戰兢兢擔心不慎被啄瞎眼?這樣看來,楚定江居然是在一群異類中拉到同盟者,真是太不簡單了。

“不錯。”

“你現在貶到哪兒了?”安久問。

楚定江無所謂的道,“神武都虞候,五品。”

官降兩級,比那個神策副指揮使還不如。想到那人,安久腦海中閃過那驚鴻一瞥,接著記起他曾經說過的話,不由皺眉,“神策副指揮使是什麼人?”

“顧驚鴻?”神策軍有兩個副指揮使,但是顧驚鴻之前帶過梅氏幾日,楚定江才猜安久說的是他,“不熟,不過是個辦事利索的家伙。”

楚定江心里挺佩服顧驚鴻,自己能當上神武都指揮使,六分靠謀劃,兩分靠運氣,兩分靠實力,而顧驚鴻全靠執行任務立功,才在眾多控鶴軍中脫穎而出,一步一步走到現在的位置。

楚定江有些感慨,“穩扎穩打固然好,可並非所有人都是武學奇才,人生短短數十寒暑,想干大一番,真是一時半刻蹉跎不得。”

“暗殺控鶴監那幫老叟。”為了回報楚定江的救命之恩,安久誠懇的給出了個主意。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09
發表於 2015-7-23 17:3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表妹兇猛

因為她聽說這世上的化境高手極少,而領軍之人的武功都是化境,說明控鶴監中的大官多數武功都低于楚定江。

“真是好主意!”楚定江贊嘆,“然后我再暗殺丞相,這樣我就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安久聽出這是反諷,哼了一聲,“一看你就不是當高官的料!哪有高官親自動手去的!你雇別人殺唄。”

楚定江笑了一聲,從懷里掏出一角碎銀子,豪氣萬丈的道,“你幫我去暗殺皇上身邊寵臣吧,待我上位之后,再給雙倍!”

“好!”安久接過來塞進兜里,“我就幫你暗殺皇帝身邊最紅的太監,確保萬無一失,準備好上位!”

聖上有時會派寵信的太監做監軍、監察史,他們不再僅僅是奴,也能算臣。

“哈哈!”楚定江伸手欲揉亂她的頭發,卻被安久抬手擋住。

楚定江微訝,畢竟他是化境而安久毫無內力,如果他發力,安久是擋不住的,但她如此之快的反應實在是極其罕見,可惜了……

“早點睡吧!”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四散,落了安久滿身。

安久沒想到他會做出這麼幼稚的事情,一時竟然忘記閃躲。看他轉身進屋,安久緩緩道,“降職對你打擊太大了吧?”

“怎麼說?”楚定江回首。

安久指了指腦袋,“智商都退化了。”

“智商?”楚定江直覺這句不是什麼好話,索性不等她解釋。“趁著能睡覺的時候就多睡,日后沒有這麼逍遙的日子了。”

“楚定江。”安久喊住他,“梅氏還剩下多少人?”

楚定江看她神色平靜,便如實道。“加起來不到五十人,梅氏血脈只有梅政景、梅亭竹、梅亭瑗、梅亭春、梅如焰,兩位老夫人亦無恙。”

梅花里近千人,只剩下了五十人。看似折損很大,可是梅氏嫡系本身就已經沒有多少了,梅莊不過幾百人,其中大多還是仆婢。誰也想不到敵方竟然有這麼多九階,梅氏在措手不及中能把年輕一代的主力軍保存已經很不錯了。

安久垂眼,猶豫了一下,道,“那……活下來的人中有沒有叫莫思歸的?”

楚定江隱約能感覺到她的緊張,“啟長老和莫思歸在控鶴軍很有名。也是控鶴軍重點保護之人。可惜派去的影衛被殺。我們暫時失去了這兩人的消息,不過我們也沒有找到疑似的屍體。我已經有三天沒有收到關于梅氏的消息了,他或許還活著。”

作為官職略低的神武都虞候。楚定江只需要領任務,已經不能再事事過問了。

“他不會死的。”安久喃喃道。

楚定江心道她與莫思歸感情應當很深厚。這廂想罷,正準備安慰幾句,卻聽見那廂道,“禍害遺千年,賤人更長壽。”

“有你這樣的表妹真是莫思歸的福分!”楚定江嘖道。

“你救了我便是我的恩人。”安久不知有沒有聽出他是諷刺挖苦,只道,“你若生死未卜,我也必然這樣為你祈禱。”

楚定江扯了扯嘴角,“你費心了!”

“應該的。”安久道。

楚定江覺得和這姑娘談心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浪費情緒,還不如睡覺有意義。

夜黑。

安久與楚定江一直住在同一間屋內,不過安久睡床,楚定江隨便找兩張板凳湊合。天氣猶寒,但最近沒有繁重任務,不需要時時刻刻警惕,已經是格外奢侈了。

“你睡床吧。”安久披了大氅,撥開簾子。

楚定江轉頭睜開一只眼睛,“睡不著?”

“嗯。”安久往外面走,察覺耳畔風驟急,猛然彎身,再起身時一拳便已經朝偷襲者揮了過去。

楚定江一手攬住她的腰,另一只手飛快的點了她的穴道,拳頭險險停在他鼻子前面半寸。

“把你匕首沒收真是一個英明的決定。”楚定江把她抗到床上,用手沾了迷藥捂住安久的口鼻,等她閉上眼睛,才解開穴道。

他轉身,一陣疾風毫無預料的襲來。

“不講理!”楚定江好心沒好報,旋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赫然發現那手里的匕首,頓時怒了,敢情他這些天養了一條毒蛇!于是下手也狠了幾分。

安久一個飛腿,楚定江躲避之時身子前傾,索性就把她死死按在床上。

幾乎面貼面,他清楚看清了那雙清湛的眼中沒有意思殺意,轉瞬便明白了,安久出手不是想謀害他,只是發泄。

他倒是猜對了。

殺人,安久只會這一種發泄方式,無論是憤怒、仇恨抑或悲傷……

楚定江奪下她手中的匕首扔到一邊,起身扯掉身上的斗篷,露出矯健的身姿,卸去了渾身護體內力,居高臨下的看著她,“起來!”

安久精神力瞬間爆發,一拳打上去。

楚定江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如山一般壓得他不能動彈,意識掙扎的一瞬,安久一拳已經結結實實的砸到他胸口。

太輕敵了!

楚定江很快掙脫精神壓力,與安久一樣只用精神力,不帶一點內力的與她對打。

他原以為剛才只是一時輕敵才會被安久的精神力壓制,可是對打十招之后,他愕然意識到她的精神力竟然遠遠強于自己!

不用內力之后,他竟然落了下風。

打了片刻,楚定江發現安久雖然身上沒有殺氣,但是招招都是必殺。

在古剎試煉時他便覺得安久是個難纏的角色,當他卸去引以為傲的內力之后才真正發現——她何止是難纏,簡直是沒人性!動手的時候,那種兇猛就像是對獵物志在必得的野獸,且是極具戰略性的野獸。

一時間楚定江的斗志被點燃。

兩人你一拳我一腳,直到兩刻以后,楚定江體力上的優勢才顯現出來,不過安久大傷之后還能達到如此水準,已經贏得了他的尊重。

眼看她臉色發白,楚定江放出內力,上前制住她,“夠了,適可而止,傷口恐怕要裂開。”

感覺到她卸去勁力,楚定江扶著她坐到床沿上,轉眼便看見一屋子的狼藉。

兩個人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楚定江道,“你目下體弱,先歇會,我去燒水給你清洗一下。”

話一出口,他險些把自己舌頭咬下來,就她剛才那德行真看不出哪里體弱。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0
發表於 2015-7-23 17:3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匪徒

爐灶中升起火。

楚定江蹲在灶臺前,從懷里摸出那瓶迷藥,方才他為了讓安久好好休息,所以用了不小的劑量,他是第一次用這種東西,居然失敗了!

這迷藥好像對安久一點作用的也沒有,楚定江不由懷疑是不是放久失了藥效?

他倒出一點在掌心,湊過去嗅了嗅。

只兩下,便已覺得頭暈眼花。他立即拂掉手上的東西,走出棚子,站在空曠處閉眸調息。

堂堂控鶴軍神武都虞候,若是被自己藥暈可就落下笑柄了!

幸好吸入量極少,只一會兒工夫便已經恢復如常。楚定江睜開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安久所在的房間。

水燒熱之后,他兌了一盆端進屋內,“只能隨便擦擦,將就一下吧。”

“謝了。”安久道。

楚定江嗯了一聲,退出屋外,順手把門帶上。

他輕輕一躍,上了屋頂,撿著屋脊平整的地方坐下,眺望遠方浸在月光和霧靄中的起伏山巒。

這邊的山都不甚高,亦不陡峭,遠遠看上去連綿起伏,像是水墨暈染成的波浪。

楚定江聽著屋內嘩啦嘩啦的水聲,望著遠處的峰巒,腦海里不由浮現起那具已顯了曲線的青澀身子,當時她身上染了鮮血,白的晶瑩,紅的妖嬈……

想著想著,只覺得一股熱流慢慢匯聚到下腹,楚定江回過神來,臉頰一熱。連忙想些別的轉移注意力。

他這次救安久的時候,並不知道她的經脈盡毀,原是存著將其收歸己用的目的,后來發現她幾乎成了廢人時。也曾想過撒手不管。不過他向來認為,得人心者才能成大事,就算是一個普通人,只要真心效忠。有時候也會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抱著這種心態,他才花費時間救她,反正最近他的任務都很輕松,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事情。

果然,安久沒有讓人失望,即便她沒有內力,也不同于普通女子。

不愧是梅嫣然的女兒啊!楚定江知道她前不久才回梅莊,因此她不可能是梅氏調教出來的人。想來想去。這只有這一個解釋。

一番思緒捋下來。楚定江對自己起了這種齷齪的心思十分懊惱。

靜坐了半晌,他噓出一口氣,既然從一開始就存著利用的心思。就應該一直保持這種互利的關系,雖然為了救她不得已看了她的身體。但人家已經明確的表示了拒絕,就不應該再生旁的念想。

夜歸于安靜。

次日兩人依舊保持著和平共處的關系,像是什麼都不曾發生,只有一些淤青的痕跡還證明昨天打了酣暢淋漓的一仗。

隔天楚定江返回汴京述職。

他臨走前留下一大包銀子,即便安久不曉得這里金錢的計算方式和物價,也能猜到這是一筆巨款。

包袱里放了楚定江的留信,寥寥幾個字:錢多無處花,幫個忙。

落款是一個威武霸氣的“楚”字。

安久扯起嘴角。

她能理解錢多無處花的感覺,並不以為楚定江是在說笑。

安久從前也有很多很多錢,可是作為世界數得上名號的通緝犯,她的確是很少有消費的時候。

手上拿著這筆巨款,應該可以買很大一片地,可安久本身覺得了無生趣,現在她心里有了一絲絲的牽絆,找梅嫣然和莫思歸,所以想也不想的便把它當做了盤纏。

不想死的人死了,不想活的人卻活了。天意,真是沒有順人心的時候!

在小院里修養了五天,安久便啟程往汴京方向去。

楚定江告訴她一直往東走,到達一個叫李家莊的地方,折道北上,別的什麼都沒有說。

他是存了再試探的心思,這種了無人煙的山區,不了解地形,沒有任何路標,就算是控鶴軍中相當有經驗的人恐怕亦要費一番周折。

然而,安久的野外作戰能力、生存能力極強,僅僅一天一夜的腳程便找到了李家莊。

安久在外圍觀察了一個時辰之后,才進入莊子,買了幾件男裝,找了一家客棧休息。

大宋對女子的管制比唐朝要嚴格,成衣店里的勁裝沒有一件是為女人縫制。安久的身量在女子中間算是比較修長,卻也撐不起男人的衣物,她便在客棧里自己改造了一番,撕撕扎扎,弄得倒也很整齊。

次日,她買了一匹馬,備了些許干糧,便開始北上。

買烙餅的時候,安久問了攤主,此處距離汴京還有兩百余里路,快馬三四天的路程,加上中間休息、補充干糧的時間,安久估計如果狀況好的話,六天能到。

可是天不予人,剛剛出趙家莊半個時辰,她便發現有三十幾人尾隨。

這群人是從半道上跟來,不是莊子里的人。

空氣中散發著的土腥味,吹過來的風帶著淡淡的潮氣,竟是要下雨的前兆。安久大傷初愈,淋雨容易染風寒,她急行七八里路發現路旁的林子里隱約有能見屋頂,便驅馬趕了過去。

跟在她身后的一行人見狀,勒馬停在道旁,其中一人道,“大哥,這小娘子行事古怪,怎的往深林去了?”

另一個聲音尖細的男人笑聲猥瑣,“嘿嘿,我就說她不是好人家的姑娘,誰家這樣絕色的娘子獨身一人出來轉悠,肯定是哪家妓館養的行首,你們瞧那臉蛋,那身段,她往樹林里去說不定是想與咱們快活快活……”

為首那人道,“我手臂上的疤隱隱作痛,想必是快要下雨了,看這小娘子一舉一動像是頗有在外游歷的經驗,說不定是什麼武林門派的人,咱們跟上去看看,若情況一有不對便立刻撤退!”

“好!”眾人齊齊答應。

那房頂看著近,其實頗有一段路。

天上黑云慢慢匯聚,這一群人跟到這邊時,已經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

這是一間廢棄的土地廟,常常有官道上趕路的人過來休息或避雨,今日便有兩人坐在廟內休息,一個是書生,另一個是村漢,竟是獨獨不見女子。

書生捧著一卷書,目不斜視,村漢戰戰兢兢,往后縮了縮。

“喂!那漢子,可曾看見一個小娘子進來?”匪頭朝那村漢問道。

村漢見這一行人兇神惡煞,忙老實答道,“並未見著。”

“怪了!”一人繞著屋內轉了一圈,見果真沒有藏匿的地方,“大哥,點子跑了。”

匪頭朝著他后腦勺掄了一巴掌,狠狠瞪了一眼。

時下讀書人的地位很高,瞧著書生獨身在破廟寄身,但一身袍服嶄新整潔,布料也是上乘,一看就是出身書香門第,說不定就是個舉人老爺,至于他為何會寄身破廟,這很難說。

反正匪頭是不願招惹這種人。

眼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有人自告奮勇到周圍去查探一番。

過了片刻,那人牽著一匹馬進來,“大哥,馬還在!”

一個姑娘,能有多快的腳程?棄了馬肯定跑不遠。

像那種姿色的女子,賣到汴京能值幾千金呢!他們一直都干的小單“生意”,一輩子也搶不到這麼多。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那匪頭沉吟須臾,終究是沒能抗住巨才誘惑,“追!”

眾匪得了令,全部都奔了出去。

過了兩個多時辰,天色擦黑,外面雨勢未減,村漢門口急躁的轉悠幾圈,咬咬牙,冒著雨離開了。

廟內,書生把一捆干柴解開堆到一起,在廟前的屋檐下撿拾落葉生火,撿到屋角處,忽覺手指觸到一點溫熱。

他愣一下,手腕靜靜被人緊緊攥住,他使勁掙扎,從枯葉堆竟是露出一張美人臉來。

“喂。”美人鎮定的與問他,“距離這里最近的莊子或鎮子有多遠?”

書生呆呆的道,“十里。”

安久皺皺眉,十里不算遠,但是萬一與那些人碰上……

安久能感覺的道,那群匪徒最多不過是二三階的武師,可是人太多了,她自己的狀況也沒好到哪里去,所以不敢托大。

有人!

安久遠遠的便能察覺有不少人往這邊來,想必是那幫人沒追到她,去而復返了!

“這幫人若是問一女子去處,你便指李家莊那邊!”安久匕首出鞘,抵在他脖頸上,“不照做的話,后果自負。”

說罷,她拎起包袱和斗笠,借助廊柱,翻身上了梁。

書生還是木愣愣的手里抓這一把樹葉,尚未從驚艷中找回魂來。

那群匪徒雨夜疾奔,到廟門前,瞧見書生失魂落魄的樣子,匪頭心中一轉,“這位先生,可曾瞧見一個小娘子?”

書生嚇了一跳,轉身看見他們,想到安久剛才交代的話,忙指了李家莊的方向。

“哈!”匪頭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一雙眼睛卻四處查看。

這書生在他們第一次來的時候神態無異,這會兒卻顯得有些慌張,實在是很可疑。他們把周圍方圓二里都細細的搜查了一遍,沒有見著蛛絲馬跡,人肯定還在廟里!

“我們小姐私自跑出來,先生若是知道去向,還望實話告知。”匪頭朝書生抱拳,緊接著又道,“可先生若是執意不肯說,莫怪我們兄弟得罪了。”

他說話的同時,有幾個人已經走到廊下。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24 03:26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