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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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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0: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章 伏龍之弓

盛掌庫道,大約都是未曾解決外修的局限性吧。九階外修,常人難以忍重鑄筋骨之苦,大多數人嘗試過一次之后就不再有勇氣嘗試第二次,所以二次重鑄之時會想一些辦法麻痹知覺,以求減少痛苦。如此,過程中雖能一定程度的提高精神力,但遠遠不足。往往他們都鑄造出了強悍的肉身,卻沒有同樣強大的精神力操縱,哪怕發揮極限也難以匹敵內修九階。作為暗殺者,還有一點最為關鍵——精神力不足,肉身又太笨重,難以隱藏行蹤。

他嘆道,所以恐怕一旦遇上等階的內修高手,勝算不大。若遇兩個以上等階高手圍攻大約就兇多吉少了。

若內修也重鑄身體,豈不是更厲害?安久道。

盛掌庫習慣性的轉著筆,又是甩了一紙墨點,那是自然,不是沒有人試過,然則嘗試者大都下場凄慘。因為若無絕對的自控能力,過度的刺ji會導致體內真氣亂竄,最終爆體而亡。

安久發現盛掌庫修為不高,幾乎沒有什麼真氣,便問,盛掌庫為何不重鑄身體?

他果斷搖頭,理所當然的道,我怕疼。

安久見過盛掌庫幾次,他基本都是很散漫的狀態,連說話都喜歡用大約、可能、我猜這些不肯定的詞,安久這還是第一次聽他如此迅速果斷的表達一件事情。她覺得這人有點意思。

安久不再問,埋頭繼續繼續看資料。

查看了二十幾份之后,她發現這些人的修煉方法都大同小異,無非是重鑄、淬煉身體,修習各類武功。

但她還是耐心的一個不落的看完了。

最終她至少總結出一條很有用的信息,除了內功心法、輕功一類之外,外修可以修煉任何武功。

安久告辭的時候,盛掌庫正在發呆,她便自行離開了。

原本日子如果能這樣過個一年半載也不錯,然事與願違,安久剛回到住所便接到消息:后天會有一場新的試煉,令所有人做好準備。

安久沒有放在心上,反正她參與的控鶴軍試煉,貌似就沒有完成任務過,不是這樣就是那樣的問題導致試煉中斷,所以盡量保命就是了。

入夜的時候,幾位教頭在校場組織了一次任務安排和訓話。

月光如銀,夏夜涼風習習。

校場上十余個人負手而立,站的筆挺。

天教頭略帶威壓的話語不急不緩的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這一次的目標是兩個,所以你們還是上次的兩組分頭行動。目標身份疑為遼國密探,對外身份是商賈,地點和路線圖在出發之前會交到你們手上,他們是否確實為密探,需要你們自行辨別。另外,每一次試煉的表現會記入評分,不合格者,最終將處以死刑。

安久無語,敢情不拼還不行。

地教頭站在演武臺上沒有說話,亦未曾露臉,但是誰都看出他渾身散發的怨念。

最近他很郁悶,除了沒有機會接近莫思歸撈點好處之外,其它方面也是處處不順心。

地教頭看安久不順眼,一是玄教頭因為安久駁他面子;二是安久那張臉長得太好了,他各種看不順眼;三是因為樓明月不止一次的得罪過他,而安久與她交好。

現在又加了一條,他嫉妒安久與莫思歸如此親近,肯定得了不少好處。

地教頭其實有權利在這次試煉分配上做手腳,讓安久打頭陣,但他還沒有蠢到自掘墳墓去與莫思歸結仇……現在最主要的是進階!他在外人面前可以稍作偽裝,眾人皆以為他有九階,實則都八階好多年了,距九階一線之差,就是跨不過去。

天教頭說完,地教頭突然想到一件特別開心的事,咯咯笑了兩聲,成功的引來一片側目。

他毫無必要的理了理整齊的護手,清了清嗓子,告訴自己不能表現的太開心,不能太開心……

是這樣啊,本教頭想到上次試煉,有個可憐的孩子情急之下放了全部顏se的信號,心里既覺得有趣,又十分惋惜。雖然本教頭覺得沒有什麼大礙,但是規矩不能破,所、以、呢……他加重語氣強調,翹起蘭花指推了推面具,用溫柔慈祥的語氣道,院士們決定對她扣分處罰。可憐這個孩子了,一分沒有,還被倒扣了兩分,要更努力才行喲!

他最后看向安久,點名道,梅十四,倒分也無妨,本教頭一直特別看好你的呀。

試煉總分是二十分,像樓明月他們因為在訓練和內部試煉中得勝,現在能夠站在這兒的人至少都有兩分,只有安久一個人最后進來,所以還是初始的零分。

艸!什麼破規矩,安久暗罵,要不是她放了信號,控鶴軍救援恐怕不會去的那麼迅速吧!又沒有人同她講解過!

死人妖!安久看著地教頭目光冷厲,但未曾動用威壓。

地教頭看見她如此,郁悶一掃而空,彎起眼睛,真是小可人兒。

安久,……

解散吧。天教頭道。

眾人各自散開,有的往兵器庫去,有的去書館。

安久回住所,樓明月舉步趕上她,去兵器庫吧,據說這次開放二等兵器,利器在手,多幾分機會。

控鶴院的兵器分為四等,最低是三等,最高等級是零,上次他們用的都是最低等武器。而譬如樓明月這種人,本身就有一把極品武器,去兵器庫主要是為了選擇一些可用的暗器。

安久點頭,隨她折道而行。

兩人並肩進了兵器庫。二等兵器庫看起來就好一點,上次的兵器都是胡亂堆放,每一種兵器都有幾十件,而這回都是擱置在木架上,兵器的數量也相對要少些。

安久還是直奔著弓駑去,的弓架托著幾十張造型各異弓,安久隨手試了兩個,發現力道差異不大,只有一些細微的區別。

她目光一掃,最里面墻角處一張通體烏黑的弓,沒有什麼復雜的造型,兩頭微微翹起,緊緊繃著一根青烏的弦。

不知怎的,分明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安久卻覺得它與別的弓都不同。

她向前幾步,伸手抓住它。

烏黑的弓身上冰涼,從掌心滲入,讓她有些不舒服,像是觸摸一具屍體,又仿佛,這弓在排斥她。再一瞧,這弓僅有兩支箭,亦是通體烏黑。

她拿起弓箭,屈指彈了一下弓弦,嗡嗡之聲猶若金石。

倒是挺好聽,可是倘若用這張弓去狙擊會立刻暴露藏身之處吧……

她試著張開弓,發現弓很沉,可是張開到六寸就發出了幾玉崩斷的聲音。

這麼多缺點。

正準備放棄時,安久垂眸看見托著弓的架子上面寫著伏龍之弓。

傳說皇帝是真龍,而這張弓居然如此囂張的叫伏龍弓!安久覺得它肯定不一般,便忽略種種異樣,果斷選了它。

安久背起伏龍弓,另外選了幾樣暗器便準備離開。

樓明月早已選好武器,正在門口等她。

守兵器庫的官吏一直抄著袖子蹲在門口,瞧見安久背上的伏龍弓之后,眼神有些異樣。
安久察覺他的目光,頓足轉頭。

那官吏愣了一下,旋即道,姑娘換一張弓吧。

為何?安久知道這弓有種種缺點,卻很想知道它的來歷,一張沒有絲毫優點的弓,憑什麼叫如此囂張的名字。

此弓經過天火煆燒,已是死弓,幾乎發不出箭了。官吏暗惱自己怎麼忘記把這張殘弓收起來,它雖然殘廢,但有這麼個名字,若是聖上知道它流出去,會不會降罪……

因為弓名?安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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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0: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一章 煞羽之箭

官吏點頭,“不錯,它原是神弓,因名字觸犯天顏,被漢代某位皇帝下令引天火煆燒。”

傳說的上古神弓,具體有多神,誰也不知道。

官吏想,這弓又不是他放在這里,既然它一直被扔在二等兵器庫,沒有不讓人選的道理。

想罷,卻還是再勸了一句,“姑娘擅弓道,若是有機緣可以去試試取月神之弓和燭龍之箭,它們一直被供奉在神廟中,但凡能張開此弓者便可帶走。”

月神之弓和燭龍之箭是傳說中后羿射日的神弓,世人皆知。

安久默了默,關注點卻完全不同,“原來箭矢也有名字,這兩支叫做什麼?”

官吏目光微轉,看著那兩支箭,“煞羽之箭。它雖未被毀壞,但伏龍弓已廢,再無別的弓能催動它真正的威力,如今也形如廢箭。”

“我留著作紀念。”安久有些惋惜,心里還抱著一線希望,說不定哪天能修好了呢?

難得看上一件東西,哪怕殘破,于她來說也與旁的不同。

官吏不再勸阻,只提醒了一句,“姑娘最好改個名字。”

安久點頭。

改名也只是為了稍避鋒芒,傳說中的神弓利器,若能輕易被改了名字,這張“伏龍弓”也不會至今依舊叫伏龍弓。

出了兵器庫,安久與樓明月分道而行,去書館找了盛掌庫。

時間已經不早了,他還沒有休息。

門敞開,安久抬手敲了幾下。

盛掌庫抬頭,頂著一頭松散的亂發,勉強抬起耷著的眼皮看了她一眼,“門好像沒關……”

安久無語,是確實沒關好嗎?不瞎都看得見。

安久進門,索性不再問他,解下伏龍弓,徑直走到墻邊的椅子上坐下。

“咦?”盛掌庫眼睛稍稍睜大一些,“似乎是伏龍弓。”

“是,兵器庫的大人說它已經死了,但我還是想了解一下。”這東西都歸盛掌庫管,伏龍弓不是普通兵器,他應該不會不知道。

“啊……”盛掌庫支著臉,一雙黑眼圈,眼睛狹長且微彎,好像從狐貍變成了貍貓,“大約是我七八年前把它丟進兵器庫中,迄今為止你可是第一個願意拿它出來的人。”

倘若是武林豪杰看見這等傳說中的神器,哪怕是件破東西也是會被搶破頭的,而控鶴院中培養的人,必須要學會審時度勢,這樣才能活的更長久。修習弓道之人,在作戰時主要靠遠距離射殺,選擇一件沉重又沒有用處的弓,不僅有礙他們發揮長處,還會變成累贅。

“武林中什麼降龍掌、縛龍訣多著呢,皇帝之所以忌憚伏龍弓,是因為它乃是上古流傳的神器。”盛掌庫掩嘴打了呵欠,“天火也就雷火,這弓被雷劈了,傳說神器有靈性,不知道有沒有被雷劈壞……”

他咧了咧嘴,“這弓原來是黃色,被劈成了黑的。”

“沒法修了嗎?”這才是安久最在意的問題。

“本官乃是控鶴院小小打雜的,如何懂修神器。”盛掌庫習慣性的用筆頭戳著桌面,一會兒弄出了一團墨跡。

說他是打雜的真是一點不為過,掌庫一職官階不高,管理的事情龐雜,另還兼著五六份繁瑣的差事,然而竟只拿一份俸祿,任勞任怨且拒絕升官,干了十來年還是掌庫,只有一次推不過,掛了一個院士的虛職。

所以,盛掌庫是控鶴院公認的最佳同僚。

安久沒說話,也不走,就坐在那里盯著他看。

“好吧,既然神器有靈性,你用內力……沒有內力的話,經常帶在身邊養養靈氣試試。”盛掌庫懶懶的道,“我琢磨,大約就像盤玉一樣,玉在人身上會越養越有靈氣,神弓更應如此。”

“多謝。”安久得到答案,便施禮告辭。

盛掌庫目送安久出門,哈欠連天的想找個地兒趴一會兒,他垂眼看見桌子上的一團墨跡,皺了皺眉,抬起袖子準備擦拭,但瞧見官服的碧色,頓了一下,把外袍的袖子往上一蓋,用里面白色中衣袖子抹了抹,而后心滿意足的倒在桌子上。

這次試煉,莫思歸也聽說了,不過像他這樣的珍稀品種,控鶴院恨不能拿神龕供奉起來,自然是不能參加這種危險活動。

所有人都在積極準備,他百無聊賴的配了各種毒藥、傷藥,給安久一份,又拿了一份送給樓明月,可惜給人家扔出來了。

莫思歸兜著一堆瓶瓶罐罐回來,瞧見安久正在準備裝備,一屁股做到凳子上,“阿久,我能求你件事兒嗎?”

“嗯?”安久一邊往兜里揣藥瓶,一邊斜睨了他一眼。

莫思歸道,“保護我家小玉玉。”

安久冷冷道,“我以為你是在諷刺我。”

樓明月是八階武師,手上一把極品劍,而她半點內力也無,剛剛重鑄身體,斷經掌第一層還沒練成,身上背著一張殘弓……

難道教她像梅久一樣,為了愛心豁出性命去保護全世界嗎!

安久準備好便頭也不回的出門。

身邊雖不見人影,但她感覺陸續有人經過,便加快腳步跑到校場。新鑄的身體素質比原先高了好幾倍,她精神力已過化境,能夠絕對的控制身體,相對來說,她最起碼還要重鑄、淬煉十余次才能使身勉強匹配精神力。

“喂!快點。”隋云珠喊道。

校場上的人已經基本到齊,安久這一組只差她一個了。

安久沒有加快速度,穩步跑過去。

“李擎之最先到,我們拿到了一個好的。”隋云珠揚了揚手里一個厚厚的信封。

所有的任務都有等級,越困難、危險的任務,得分就越高,若是提早滿二十分,就能夠提早離開控鶴院進入控鶴軍。

他們這一組的實力都很強,可以說放在控鶴軍中都不遜色,自然是撿著難的做。

樓明月看著那幾個開始興奮的家伙,心道: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隋云珠拆開信封,掏出一沓寫滿信息的紙,展開看了一遍,“目標就在汴京城中,而且住在城東潘樓街……”

潘樓街橫接御街,距離皇宮不遠,街上店鋪林立,周邊貴人宅邸聚集,乃是汴京城數一數二繁華富貴之地。那里寸土寸金,房舍自然建的很緊湊,想要在那種地方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一個人從世上消失,的確有些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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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0: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二章 樊老爺

安久所在的這組是天組,另一個則是地組。

天組眾人推隋云珠為首,因為他聰明,亦願意為旁人擔著點事兒,而樓明月雖然武功最高,但凡事高高掛起,根本不會在意其他人怎麼樣。

安久也習慣獨善其身,對于這種分配暫時沒有意見。

六個人運起輕功,兔起鶻落,悄無聲息,而命苦的安久只能一步一個腳印的自己趕過去。

好在任務規定時限是四個月,否則恐怕她又是一個穩穩的負分了。

暮夜沉沉,街巷之間有薄薄的霧,如紗似綃的籠罩著高低錯落、飛檐斗角的屋舍。

大宋的繁榮富足實際並不亞于唐時,整個都城建造氣勢非凡,只是宋人愛偏愛清雅,不推崇富麗堂皇,所以無論是住所還是衣著,大都追求低調雅致,奢華在一磚一瓦、一針一線的之中,不懂韻致的人難以讀懂其中品位。

這是安久頭一次真正認真的看眼前的古都,寬闊的街道上用平整的石板鋪就,路兩商鋪林立,有些醫館、客棧都還在門外點了燈籠。

唐時坊市分明,而在大宋,人們居住的坊與交易的市已經界限模糊,商鋪大都臨街而建,居住之地顯得更有生活氣息。

寧靜的夜里,在奔赴殺戮之時,她的心竟然莫名的有了一種歸屬感。

她,真的有了第二次生命,真正成為了大宋的子民!

想著這些,安久放緩腳步,盡情的欣賞月色下的汴京城。潘樓街距離控鶴院不算遠,她便能瞧見一座高樓鶴立于大片屋舍之中。

那便是官辦的酒樓——潘樓。

大宋酒樓也分官辦和私營,整座汴京城便有七十二處官辦酒樓,而潘樓在五代便已經十分著名,如今亦是最負盛名的官辦酒樓之一,也因為它,前面這段街道才被稱為潘樓街。

尚還離得遠,安久已經聽見了嘈雜的聲音,仰頭看去,能看見燈火通明的樓中綽綽人影往來,多是笑聲和小二高聲應和。

她繞開正門,動用內力隱藏行跡,在暗巷中飛奔。

重鑄身體之后她奔跑的速度快了很多,最令她滿意的是,不會很快就出現筋疲力竭的極限感。

抵達樊府附時,她才撤去精神力。

很快隋云珠便出來接應她,“怎麼才來。”

安久未做解釋,只問,“情形如何?”

隋云珠與她走進陰影中,壓低的聲音顯得格外凝重,“經過樓二初步探查,對方放手嚴密,內力四階以上的武師都有四十余,外加目標還有八大貼身高手。”

他們都有代號,卻都不願亦拋卻自我,私下里還是喚著原來的名字。

這次抽中的目標名叫樊云超,人稱樊老爺,乃是汴京城巨賈之一,主要經營絲綢、皮革和鐵礦,另外附帶的產業還有三家私營妓館、兩家酒樓、兩家賭場。

而樊云超主要賺錢還是靠鐵礦。因為絕大部分的鐵礦都被朝廷壟斷,樊云超在大宋境內的礦只有一座,可他在西夏等國擁有礦產不下十個。

“剛開始我瞧見任務期限時便覺不對,沒想到竟是這麼難搞。”隋云珠砸了砸嘴,眼睛里卻早已燃起斗志,“朝廷是希望我們能夠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倘若我沒猜錯,他們已經準備好冒充樊云超的人了!”

畢竟,樊氏的鐵礦棄之可惜。

“你打算怎麼辦?”安久道。

“暫時還未有確切計劃。”隋云珠目光落在她背后的伏龍弓上,弓身通體的烏黑泛著一層銀白色月光,锃亮不凡,“你可有把握在八百步之外射中目標?”

“這弓不能使。”安久道。

隋云珠詫異,心道:你也就這點能拿得出手了,還特地背著一張不能用的弓來,難道是打算觀戰嗎?

然而,他看了看安久一雙漂亮的眼眸,不知想到些什麼,也不問她原由,溫和笑著道,“院中提供的資料太少,待再觀察幾日再說。”

暗殺,如同狩獵。

想收獲,首先必須足夠了解獵物常常出沒的環境以及習性,不能急躁,要有耐心,當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只需等待一個絕佳的機會一箭穿喉。

“我也去看看。”安久轉身。

隋云珠忙伸手去拉她,但手剛剛接觸便被安久一把反抓,猛的向前一拽,她一個旋身,膝蓋快要頂到他腹部的時候戛然停住。

“不要從背后出手。”安久警告道。

隋云珠驚怔,直到安久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許久,他才回過神來,方才那一剎迸發的駭人殺氣,令人渾身冰冷,仿佛那一刻,自己已經是個死人!這等可怖的殺氣,就連號稱控鶴軍“殺神”的顧驚鴻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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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1: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暗巷搏殺(1)

她和魏予之,究竟誰的精神力更高?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安久握緊匕首,準備隨時做殊死搏斗。

幾人走到樹下,魏予之忽然停住腳步,“有暗客來訪。”

安久心頭一跳。

她垂眼透過枝葉看見兩個人影,一個約莫四十歲上下,身長足有八尺,生的膀大腰圓,白皙的面容上絡腮胡修理的干凈整齊,在顎下編成一條小小的辮子,這樣怪異形貌在他身上竟然顯得十分和諧,整個人粗莽中透出些許儒雅。另外一個是青袍翩然的魏予之。

他此刻正回頭看向遠處的假山。

安久蹙眉,他發現的人不是她,那多半就是樓明月了!

數十條人影從四面圍攏,有的趕到這邊護住魏予之和樊云超,有的去了假山捉人。

安久心中疑惑,這些人也聽魏予之的命令嗎?難道樊云超並不是遼國密探,而是縹緲山莊的人?還是說,整個縹緲山莊都效命于遼國!

想必之前控鶴軍對縹緲山莊動手就是這個原因吧。

假山之中方寸藏身之地,呆在里面就是坐以待斃,樓明月心知以一人之力想從二十幾個四階手中逃脫很難,但必須得一試。

剛才聽見魏予之聲音時,樓明月就知道自己暴露了。

她從假山之中緩步走出,殺氣頓出。那屬于八階高手的精神力鎮壓全場,所有人都做好了進攻的姿勢,卻沒有一個人敢動手。

他們不急。因為還有援兵,而對于樓明月來說,必須速戰速決!八大高手可能轉瞬就到。

樓明月腰間軟件彈開,劍光恍若在盛夏潑出一片白雪。若疾風,冷芒所過之處血雨飛揚,眨眼間便死傷數人。

“樓明月。”魏予之聲音輕輕,帶著笑意。“留下她,不論生死。”

樊云超聞言,揚手做了一個格殺的動作,身邊有一個人加入戰斗並向其他護衛傳達命令,“殺無赦!”

安久看了一眼戰況,樓明月劍勢兇猛,面對二十幾個人圍攻絲毫部落下風,但是想要立刻脫身也不可能。

對方有八大貼身護衛,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在此。就不知樓明月能否在他們趕到之前脫身。到底要不要出手相助呢?

安久有一瞬的猶豫。而后精神力瞬間鎖定樹下的幾個人。于此同時,她躍下樹,直奔魏予之去。

這些人被化境精神力震懾。腦海中一片空白。

魏予之恍惚了一瞬,立刻抽劍反抗。可惜,經過身體淬煉的安久,實力比他好太多了。
劍還有一半在鞘中,冰冷的刃已架上他的脖頸。

“讓他們住手。”安久森冷的聲音從脖子后面傳來。

樊云超第一個第一個反應過來,面上閃過一絲驚詫,立即揚聲道,“全都住手!”

“退開五丈!”安久道。

樊云超點頭,眾人才慢慢退開五丈。

樓明月飛身到安久身邊,安久猛的抬手肘把魏予之打暈丟給她,兩人迅速從樊府撤了出來。

出門,樓明月立即打了一聲哨響。

這是撤退的信號。

不消片刻,潘樓街上奔跑的身影便多了五個。

隋云珠問道,“發生何事?”

“被發現了。”樓明月道。

眾人心頭悶著一口氣。到底是對方太強,還是他們太弱?這才剛剛開始在觀察階段竟然就露了餡。他不禁懷疑是不是安久進入才導致行蹤暴露,畢竟之前樓明月一個人進去查探過一遍,一切進行的很順利。

樓明月回頭,見安久沒有跟上來,便吧魏予之拋給了隋云珠,“此人是縹緲山莊二莊主,交給你們處置。”

“樓二!”隋云珠慢下腳步。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她這是回去找梅十四,李擎之怒道,“都是她惹出的禍事,莫管了!”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是隋云珠很清楚魏予之擁有化境的精神力,不是這麼容易捉住,最起碼樓明月辦不到,難道是……

隋云珠回頭看了一眼,街道上空蕩蕩,早已不見了樓明月的身影。

“咱們先回去,任務雖出了岔子,但是捉到他可是立了大功一件!”隋云珠了解精神力高的人往往比較不容易失去意識,用繩索把魏予之死死捆住才放心。

幾個人聞言,不做停留,拼了命的趕回控鶴院。

而那邊,有一名九階高手堵住了安久的去路。

安久腳程不快,她斂去了一身的氣息,想抄近路混進潘樓,誰知竟然被人在后巷堵住了!

漆黑的窄巷中,兩人相隔不過六七丈,堵在巷頭的那名老者身影佝僂,住著一根黑青色的手杖,然而一雙眼睛透出精光,仿佛一動之間便可殺死對手于頃刻。

“老朽不喜與小娃娃動手,你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兩廂為難。”老叟道。

“你是如何尋見我?”安久不信真正的化境高手會為別人賣命。

“你這娃娃倒是有點門道,不過老朽尋人靠的是這個。”他枯枝一般的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算你從不擦胭脂水粉,老朽一樣能辨別。”

怪不得,有八個高手,卻只有他一個追過來。

安久緩步走近,雙手握住藏在腿兩側的劍,精神力瞬間鎖定老叟,她抽出雙刃趁機攻上。

她不似有內力之人那麼輕盈,每一步的奔跑都蘊含了十足的力量,如颶風裹挾著冷芒,發出雷霆萬鈞的一擊。

老者從她精神力中抽出一絲理智的時候,雙刃已經逼到咽喉。他想也不想,本能的以手杖相抗。

兵器相擊,巨大的撞擊力使之擦出耀眼的火花。

不遠處傳來潘樓中的喧鬧聲和絲竹聲,樓中燈火明亮祥和,而暗巷中殺氣激蕩,仿佛連風經過這里都被激蕩的狂烈了幾分,穿過窄巷發出嗚嗚聲。

安久沒有內力,這樣的較勁會比較吃虧,她抬腿一踢,老叟微一閃身。

她一踢落空,身子順勢一旋,雙刃再攻。

這種攻擊夾帶著如滔天大浪的殺意,竟是把一個九階高手逼的喘不過氣來!

老叟心下駭然,這個女娃簡直和傳說中的武癡“瘋子”有的一拼,然而不同的是,瘋子會想法設法的逼對手使出絕殺招,而眼前的女娃眼里就只有“殺”,不留絲毫余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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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暗巷搏殺(2)

老叟也是身經百戰的高手,距離化境只有一步之遙,雖然在精神力上受到壓制,行動受到一定的限制,但是每一招回擊都用了十成內力。

幾個照面,兩人都掛了彩。

安久傷的是臟腑,沒有外傷,那老者渾身被利刃割出道道血痕,衣衫襤褸,狼狽至極。

她精神力覆蓋整個暗巷,隱蔽了兩人的氣息,防止有人尋過來。

略調整一下呼吸,雙刃再次攻上。

一般高手過招大都要先找到對方的罩門,不會輕易動手,而安久不會如此,她從來都是在打斗中去尋找機會。

安久逼近老叟咽喉的一劍被他擋住,另一劍刺向他腹部。

老叟感覺到腹部微冷,眼神一厲,雙指猛的夾住劍身。

安久面色不動,她不與老叟較勁,而是手腕一轉,劍鋒由豎轉橫,啪的一聲,劍身被折斷的同時老叟的手指被削的可見白骨。

丟掉斷劍,安久反手從背上抽出另外一把,狠狠插進他的肋下。這一連串的動作,連一息都不到。

老叟運氣猛的振開她。

安久身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但並沒有如老者預料中那般被重重摔在墻上。只見丟掉長劍,雙手反撐墻壁,雙腳一蹬,猛的彈回來。

相距四丈,她雙腳一落地便穩住了身子,幾乎沒有停頓的順勢沖了出去,右手抽出背后長劍,左手彈開腰上軟劍,趁著那老叟拔劍捂傷的短短時間,再次發起了凌厲的攻擊。

老叟急退兩步,揚起手杖擋住劍勢,枯枝似的手指上面長長的指甲倏然變成黑紫色,呈爪直抓向她咽喉。

不知是不是錯覺。安久覺得他的手臂似乎比方才長了很多。

她立即收了劍勢,上身向后仰避開,一腳揚起踢他下腹。

老叟閃電般的收了手,一把抓住她的腳腕,猛然向后拖。

安久另外一只腳此刻無法吃力,索性用右手長劍支地,揚腿去踢他手臂。

老叟發出桀桀怪笑,扯著她突然急速奔跑起來。

長劍劃著石板發出刺耳的銳響,火星四濺。

老叟長長的指甲刺進安久腳腕,她皺了一下眉。緊緊抿唇,心中飛快計算著此刻情況。

那指甲分明有毒,若是不快點擺脫現在的狀況,恐怕一會兒毒性發作,就再無回天之力了!然而,機會只在轉瞬,安久下定決心,將作為唯一支撐的長劍拋棄,在向下墜落的過程中。抬壁扣動手臂上的袖箭。

如此近的距離,箭矢在眨眼間便沒入老叟的小臂,那笑聲戛然而止。

同時安久盡量的抬起頭,肩部重重著地。發出一聲悶悶的巨響。她只覺得渾身臟腑震動,一張嘴就能將心吐出來一般,口中頓時溢滿腥甜。

她顧不得其它,伸手摸出放在腿側兜里的百毒解。立即吞了一顆。

老叟似乎對自己的左手尤為看重,一見手臂被傷,怒吼一聲。狂亂的內力震得兩側高墻轟然倒塌。

百毒解化作一股清香的液體順著喉管滑落,安久心中稍安,抬頭瞧見那老叟沖過來。

安久的腳一時沒有知覺,眼見殺氣逼近,扯下伏龍弓,精神力凝聚于指尖。

伏龍弓還能張開幾寸,射出的箭矢可能沒有什麼威力,但是對于這麼短距離的精神力驚弦來說足夠了。

近了!

安久手指一松,弓弦發出一聲低吟。

剎那間,巷子里風驟急,吹得那老者衣發飛揚。安久咬牙拔出匕首,一足蹬起,在驚弦之后,整個人猶如鋒利的箭簇飛刺過去。

驚弦先至,老叟腦海中嗡的一聲,有一瞬空白。

待回過神來時,垂眼便看見一雙素白的手握著匕首結結實實的沒入他的心臟處。

“啊——”老叟長嘯一聲,死死抓住安久肩頭,心知自己無望生還,渾身內力爆卸,寧死要拉著安久一起。

安久手中匕首一轉,生生挖出一個血窟窿,利刃化作一抹電芒,劃過他脖頸。

外泄的內力頓止,安久噴出一口鮮血,把老叟嵌入她肩頭的手指拔出,推開他,沉著臉在他氣海處補了幾刀,才踉蹌轉身背起伏龍弓離開。

墻倒塌的巨響聲驚動了潘樓中的酒客和巡街官兵。

那些人趕到,便瞧見一片狼藉的暗巷,一具屍體還溫熱的橫在地上,胸口一個血窟窿,鮮血如注。

衙役檢驗了一遍,那屍體枯瘦,瞪著雙眼,仿佛受到什麼驚嚇又像是迷茫,造成胸口的血窟的利器不知是劍還是匕首,手指指甲尖利沾滿血肉且呈現黑紫色,不知是中毒還是利爪,眾人更偏向后者。

這老者一臉兇相,渾身戾氣不散,明顯不是良善之輩,因而看熱鬧的人多,說兇手殘暴的卻只有寥寥幾個。

暗巷中鬧哄哄,安久隱藏渾身氣息,忍著渾身劇痛快步趕回控鶴院。

至御道時,她忽然察覺一個八階正在快步靠近背后,當下旋身一支袖箭射了出去。

那人影閃開同時,看清了安久背上的伏龍弓,“是我!”

是樓明月。

待她站穩,安久看清樓明月一身狼狽,也才經歷過一場惡戰。

“快走!”樓明月道,“方才回去尋你時被一個九階攔住,我拼盡全力才脫身。”

“嗯。”安久頜首,腳腕上的劇痛證明知覺已經完全恢復。經歷過重鑄身體的痛,這點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用布條裹上,隨著樓明月急行。

樓明月也受了很重的內傷,提不起內力,行速並不算快。

從御道到控鶴院,兩人花了將近了兩盞茶的時間。

莫思歸從藥房里順了一簍子上等藥材,剛剛出門便嗅到濃重的血腥味,在控鶴院這種地方聞到血腥太尋常了,起初他並沒有在意,但是往住所的路上發現這血腥味道一路都有,不禁加快了腳步。

一進院子,漆黑中一片濃重的血腥。

莫思歸把藥簍一丟,循著味道沖進自己屋里。

“你回來了。”安久聲音干啞。

莫思歸摸到火石點起燈,瞧見兩個血人背靠著背坐在地上。

樓明月是被劍氣所傷,不僅有皮肉傷,連臟腑也受到波及,而安久大多是內傷,身上的血一半以上都是那老叟的。

“她暈過去了,你先救吧。”安久道。

莫思歸抓住兩人的手腕,“太小瞧本大爺了!”

試了一會兒脈,他起身在墻角一堆瓶瓶罐罐中扒出一個,倒出兩丸藥,給兩人一人塞了一顆,然后把樓明月抱到床上,“你到榻上躺著。”

安久默默起身躺了上去。

這就是愛不愛的區別,在男人的眼里,自己的情人就算比十個漢子捆起來都強悍,她依舊是個需要自己照顧的女人,而對朋友,他眼里女漢子與漢子的區別不大。

安久自是悟不透其中“玄機”,好在,她心中並無任何芥蒂,只覺得那兩人感情深厚,莫思歸照顧樓明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莫思歸忙活活的準備好東西。

“我自己來。”安久睜開眼睛。

“好。”莫思歸把東西放下,向她解釋一句,“你體內的毒暫時被百毒解抑制,我兩盞茶之后過來給你放毒,至于臟腑受傷,只需修養幾日即可,你是外修,只要是身體上的傷,我必讓你恢復的完美無缺,寧玉的傷處理不好可能會跌修為。”

安久解開衣襟,不冷不熱的道,“有廢話的時間,能辦許多事了。”

莫思歸回到床邊,先用內力助樓明月修復丹田穩定氣海之后,才剪開她的衣服,清理干凈,幾道大的傷口用針線縫合。

做完一切回來給安久放毒。

末了準備了兩桶藥浴把兩個人塞了進去。

“累死老子了!”莫思歸靠在桌子上,呼哧呼哧的揮著扇子,“你們倆真是夠孬熊,出去還不到一晚就弄成這副德行,做什麼殺手,趕緊回家織布做飯帶孩子。”

樓明月還昏迷著,這話自然是說給安久聽。

安久沉默了一會兒,很深入的想了想他背后的深意,最后誠摯的道,“關于你的意思,等她醒了我會幫你如實轉達。”

“滾熊!”莫思歸折扇啪的一聲合上,緊張道,“不許說!”

安久很配合的點了頭。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莫思歸嘆了口氣,“小時候我也曾經想過,寧玉調皮搗蛋,我得學好醫術,娘的,你說老天爺是不是誤會我的意思了?老子想的是小打小鬧!才不是這樣!”

安久覺得他想法很奇葩,“你怎麼不想著練好武功保護她,讓她不要再受傷?”

“就算是借口吧……”莫思歸垂著眼,折扇緩緩展開又緩緩合上,反反復復,“那也是了解她,才找的這個借口。她從小打架都要自己上,哪怕受傷。我若插手她就跟我急。”

“她從小就是要強的性子。”莫思歸看向樓明月,桃花眼里若一汪輕起漣漪的清潭,“要強的人,要擔的事兒也重。阿久你若是遇上一個傾心的男子,聽我的話,該軟弱的時候就軟弱吧。”

安久悶聲嗯了一聲,抿嘴沒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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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1: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另一個任務

一場罕見的高手廝殺,立刻成為汴京城百姓茶余飯后最熱門的談資。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這場戰斗,令武林嘩然!被殺的九階武師在武林中被稱之為“鬼爪老祖”,武功路數陰毒,性情殘暴。當他還是八階時,便以一人之力殺了兩個同階武師,因此名震江湖。

如今即將邁入化境的鬼爪老祖竟然被人殺了!而且在現場根本沒有發現第二個人內力破壞痕跡,也就是說,殺死鬼爪老祖的人多半是外修。

不過也有人認為,現場棄劍不少,很有可能是有幾個人同時圍殺。

一時間,僻靜的暗巷武林人士絡繹不絕,都是前去查看戰斗痕跡,用來分辨戰況。

其中有個擅長戰況復原的人在查看痕跡之后,將當時的情形用圖畫的方式進行再現,他一口咬定暗殺者只有一人。

此人復原的戰況從未有誤,這一次也是不離十,得到了眾多高手的一致認可,這樣的戰況令人匪夷所思,因為暗殺者對身體的控制已經到了一種變態的地步。

控鶴院。

所有人都得知了這個消息,而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此事是樓明月所為。

縱然還有許多解釋不通的地方,可也極少有人會往安久身上去想,畢竟,她連行軍都需要別人等!

天還未亮,提刑司的人便悄悄抵達控鶴院。。

待他們離開,天組之人被四位教頭召集到了演武館。

天教頭語氣嚴厲,“你們出師不利也就罷了,竟然把殘劍丟在現場!唯恐天下不知控鶴軍要對樊氏下手嗎?!本教頭不管此事是你們之中何人所為,只傳達院士議會之后的結果——天組集體扣兩分!任務繼續進行!”

僅憑幾柄殘劍就能辨別是何人所為?安久對控鶴院的這些高層很有意見,既然如此,又為什麼制造出獨特的劍?誰急忙之下還有功夫去收拾殘刃。沒聽說過狙擊手射中目標之后還要去屍體中回收子彈的。

“教頭,這不公平!”李擎之只有兩分,雖然被扣了還能再參加別的任務掙回來,但這兩分代表了他前些日的浴血奮戰,怎麼能被這樣輕飄飄的就扣了?

“你們現在共同執行一個任務,任務發生如此重大變故,每個人都有責任!”天教頭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看向樓明月和安久,“你們兩個留下,其他人解散。”

李擎之再不情願也只能隨其他人一起退出去。控鶴院中必須要服從命令。方才他的反駁已經屬于犯規,若是一再追問,被倒扣分就不值了。。

空曠的演武館內,一片沉寂。

須臾,天教頭才打破沉默,“是誰?”

這事瞞也瞞不住,只要他們查一下兵器庫的記錄便知道那些劍屬于誰。

安久站出來,“是我。”

四位教頭有一瞬的驚訝,此事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很難相信安久有這樣的實力。

幾個人心中想法各異,最終,卻不約而同的都將功勞歸諸于重鑄身體之故。

“你已經暴露,必須退出這次任務。”玄教頭有心護著安久,便直接道,“在試煉期結束之前我們不會為難你,你去盛掌庫那里選擇新的任務吧。”

“梅十四抓了魏予之!”樓明月道。“不足以將功抵過?縹緲山莊的二莊主難道抵還不過這樁活兒?”

“上面還沒有決定如何處置,我等沒有權責,你若是不服。自可尋去,就這樣,走吧!”玄教頭道。

安久果斷轉身離開,一樁任務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做成了其他再驚天動地的任務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混殺手界那麼久,很適應這樣的規則。

樓明月追上她,“我去找院士。”

“慢著。”安久喊住她,“是我自己的選擇,你無需為我負責。”

樓明月回頭盯著她,見她面上沒有絲毫勉強,心里生出一絲敬佩,“好。”

安久點頭,轉道去了書房的卷集室。

綠蓋成蔭,窗前的牡丹花開成一簇,富貴艷麗,在這人情冰冷的地方獨成一種溫柔。

一襲碧色官服的男子側對著她,正捧著水壺往花葉上沾水。

很難得看見盛掌庫這樣悠閑的時刻,他分明生的不算俊俏,可這般姿態,居然令人覺得絕世而獨立。

“盛掌庫。”安久道。

他轉過頭,兩個深深的黑眼圈頓時破壞了美好畫面。他使勁睜了睜眼睛,沖安久疲憊一笑,“玄壬英勇戰績,本官俱悉知,你是來選新任務的吧?”

“是。”安久道。

盛掌庫從花叢中取出兩個手臂粗的竹筒,打開蓋子,里面裝了十來個尾指粗細的小竹筒,端口用火漆封死,“這是近期比較適合你的任務了,隨便抽一根吧。”

安久伸手夾出一根。

盛掌庫接過打開看了一眼,丟給她,“自己看吧。”

安久展開字條,看完上面的內容,微詫道,“刺殺官員?這種事情……”

一個官員如果犯了罪,不是應該秉公處理嗎?何至于暗中行刺!現在不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時代嗎?

“他是靖王的人。”盛掌庫灑完水,擱下水壺便回身進屋,“我這里不容退回任務,還是快去快回吧,時限只有五天。”

“是。”安久跟進了卷集室,取到關于目標的信息便喬裝出了控鶴院。

汴京城還熱火朝天的討論暗巷搏殺,肇事者卻事不關的潛伏到了甜水巷。

此次目標是戶部侍郎李廷,年齡四十四歲,二十五歲中舉,二十八歲中恩科榜眼,從翰林院開始,宦海沉浮十余載,坐上了戶部侍郎的位置。他的官途算是相當順利了,這與他投靠靖王有很大關系。

至于私生活上面,李廷有一妻一妾,與發妻育有一子一女,長子已經成家,此女才十歲,可見夫妻感情不錯。至于那個美妾,乃是靖王所贈。

安久潛在李府周圍半日,便將府內的一切打探的七七八八。他府里也有十個護衛,大都在四階以下,只有兩個堪堪到四階。

不是安久輕敵,這種防衛,她十拿九穩的完成任務。

盡管心里這樣想,但鑒于最近屢屢遭挫,還是老老實實的再仔細查探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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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六章 華

安久靠房梁上,看著李府一天開始。

李廷每日寅時末上早朝,他所住甜水巷距離皇宮有一段距離,所以他必須天不亮就起床準備,李夫人每日早起伺候他洗漱衣,親自送到二門外。

汴京早午有些溫差,夏季早晨微涼。

內室,李廷坐妝鏡前,李夫人為他梳頭。

屋內安靜,暖融融燈光中,兩人之間祥和溫馨氛圍,是安久從不曾見過。

李廷頭發已有些花白,不過精神看上去還不錯。而目測李夫人只有三十樣子,看上去應該比實際年齡要小,她五官端正,卻算不得美人,只是通身嫻雅端莊氣度一瞧便知道是標準大家閨秀。

穿戴好之后,幾名侍婢挑著燈籠開路,兩人一同出門。

李夫人總是落后半步,李廷時不時轉眼看看她。

沒有人人說話,但任誰都能一眼看出鶼鰈情深。

安久悄悄跟隨潛到二門。

“夫君路上小心。”李夫人接過侍婢手里披風,親手為李廷系上。

“嗯。”李廷不茍言笑,口中卻分明是關懷,“露重,回去。”

李夫人笑著道是,然而直到看不見李廷身影她才返回。

安久翻身出了院子,到大門處等李廷轎子出來,一路跟著他。

李廷身邊帶了一個四階護衛,這種防御力十分方便下手,但他走都是大道,汴京城中每隔二百步就有一個防城庫﹐貯御城兵器,每個防城庫都有駐兵。人數雖然不多,武力值也不高,但若是驚動了他們也很麻煩。

暗殺李廷很容易,只不過五天限期就很有難度了。

安久一直跟著他至御道才離開。而后她便李廷上朝路上來回走了幾趟,找到了幾個適合伏擊地點。

另外,距離李府近城防庫只有五十步,李府面積不大,想要府內動手而不驚動駐兵好時機是晚上李廷獨自房時。

選定了地點,安久次日便埋伏其中一個伏擊點,張弓靜候獵物。

然而,看著李廷轎子經過,她卻沒有放箭,而是趕到第二個伏擊地點等候。

同樣,只是瞄準了他,依舊沒有動手。下午,她易容去顧了一頂轎子,從甜水巷坐到潘樓街。

轎子上都有簾,安久必須知道李廷那種身量坐里面狀況,頭部什麼位置,胸口什麼位置……

坐轎子中近兩盞茶,安久神色有些凝重,靠轎子中椅背上和直坐胸口相差一尺左右,別說頭部。據她觀察,李廷是一個一絲不茍人,這種人可能會一直坐筆挺,可萬一不是呢?

想要萬無一失,看來其上朝路上伏擊行不通。

“小郎君,到了。”轎夫道。

下了轎子,繁華街市映入眼簾,安久掏出一粒碎銀子丟給他。

“小郎君,找您……”轎夫低頭翻找零錢。

另一個轎夫用胳膊肘捅捅他,“走了。”

只不過眨眼間,安久身影便沒入了人群。

轎夫們以為是哪個大戶人家派小廝出來辦急事,並沒有放心上,喜滋滋揣了銀子。

潘樓街上熙熙攘攘,安久就是一個普通少年模樣,一身灰色衣褂,絲毫不起眼,哪怕她現四處張望,外人看來也就是個沒怎麼見過世面小子罷了。

安久尋了一家茶樓,到二樓臨街窗子旁坐下,等候李廷傍晚回府,看看會不會有什麼刺殺好機會。

如果他下朝還是同樣路線同樣坐轎,那麼就只能選擇府內找機會了。回想起李廷夫婦一舉一動,安久下意識不想李廷府中下手。

安久端起茶盞,看著窗外,街道上一切眼中。

作為殺手,安久擅長是狙擊,而靈魂里暴力傾向注定她近距離搏殺也不弱。她有著極其出色視力和觀察力,這樣噪雜紛亂環境中,她不會漏掉每一個人、每一種景物,並且能夠速分辨出一些不同尋常人和事物。

所以當那個牽著馬漢子走入安久視線范圍之內時,她第一時間便發現了他。

這個人身形很熟悉。熟悉到她一眼就認出了他身份。

安久撿了一粒花生米,屈指彈到他斗笠上。

那人頓下腳步,微揚起頭。他臉有一半都陰影之下,可是安久還是看見了!

華容簡!

竟然,不是楚定江!

安久愣住。

華容簡目光飛掃了一遍所有臨窗而坐人,終與安久四目相對。

安久毫不避諱盯著他。這個人身材魁梧,面部線條剛硬,眼神沉冷,與印象中華容簡差距極大,細細看起來,其實于華容簡並不太像。

只見他皺了皺眉,朝茶館走過來。

與他對視了短短瞬間,安久可以確定,此人長了一張很像華容簡臉,卻不是那個風流紈绔之人。

“華容簡”走上二樓,直奔安久這邊。

他不曾取下斗笠,坐下之后要了一壺鐵觀音,斗笠下目光卻落她手上。

“你出來了?”近看,安久覺得他像楚定江。

小二上了茶,他平靜倒了一杯,一口氣飲下,抹了抹嘴,沉沉嗯了一聲。

她感覺沒有錯,確是楚定江。

面對面坐著,她總算發現了破綻,他下巴處青須隱隱,卻沒有毛孔,是臉上覆蓋了一層薄薄東西。

安久疑惑,楚定江也夠奇怪,他這身形就算是戴了人皮面具與華容簡樣子也不像,干嘛還要扮成這張引人注目臉?汴京城認識華容簡人可不少!

“你沒事吧?”安久問。

楚定江搖頭。

坐了半晌,楚定江看了她一眼,起身離開。

安久也結賬隨著他出了茶館。

兩人一前一后大街上走了約莫一盞茶時間,楚定江才轉道進了一條小巷。

待安久跟進去時,卻發現竟已不見楚定江身影。她用精神力查探,周圍並沒有化境高手,只有一個九階,就距離她不到十丈之處。

安久走到一扇緊閉門前站住,門打開,她看見站昏暗中楚定江,他已揭掉人皮面具,換回原來裝扮。

“怎麼回事?你修為……”安久進屋,反手帶上門。

屋內只有一案,上面放了一卷竹簡,雀子青銅油燈,擺設簡單粗獷,與大宋那些纖細精致家具很是不同。安久雖覺得有些奇怪,但也並未太過意。

楚定江攤手,安久看清他手掌上被定了幾根黑色東西,他笑笑,“我身上也有一些,他們限制了我功力,把我徹底發配到控鶴院來了,不少人想除掉我,我現需要你。”

原來他出現她面前並不是偶然。

“需要我做什麼?”安久問。楚定江有恩于她,他開口請求,她不會拒絕。

“三年前我還只有六階,精神力九階。是因為得到了一位前輩畢生功力,我才能這麼達到化境,中間雖有些損耗,也足以助我一舉突破。”楚定江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說起了過往,“本就不屬于自己東西,很不穩定,我花了很大精力才勉強掌握住這股力量。”

“為何?你寧願冒這麼大風險?”安久記得古剎中他曾經說過,得了別人功力,經絡不足以容納強大內力話會爆體而亡。他明明是化境,只要他想走沒有人能留得住,為什麼被這樣對待卻還還是執意要留控鶴軍?

楚定江黑沉眼眸讓人心悸,說出話亦讓人無法平靜,“野心。”

安久皺起眉頭,“你接近我就是為了今天?”

楚定江說出“野心”這兩個字時候,安久心口堵悶,這是以往梅久難過時才會有感覺,所以她知道自己也難過了。

他對她那麼好,就是為了利用她吧。

“是,也不是。”楚定江道,“如果真是存了純粹利用心思,我不會告訴你這些。我對許多人使過手段,但我如今這般處境時候,我卻不想騙你。若你不答應,我也絕不會為難。”

“我答應。”安久撇去心頭一絲不,“不管你以前存了什麼心思,我欠你一條命,這是不爭事實,還債天經地義。”

“十四。”楚定江想抓住她手,卻被閃過去。

門扉一開一關,屋內亮了又暗,就如安久此刻心。

楚定江望著緊閉門,垂下手。他坐下,從案上摸了棋子,摩挲上面趙篆,心中酸楚難當。

他早已生不出純粹感情,豁達表象之下,謊言和騙局信手拈來,他早預料到一場以利用為開頭情分,遭遇真實時一定會夭折,然而他依舊選擇對她說真話。

有生以來,他從沒有這麼想得到一個人心。

他用棋子案上擺出一個趙篆“華”字,抿嘴苦笑。

如果能有你陪伴,我這條道上一定不會這樣孤單吧,梅十四,我若對你掏心挖肺,你會不會趁我不備時候反捅一刀……

他平生喜歡兵走險招,路數奇詭,人都道他絕情公子,誰料想會有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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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就是華容簡

安久出了門,尋了個隱蔽之處藏起來。

楚定江為護她而被抓,還像是昨天的事情,怎麼再見面會是這樣的狀況?

是了,從一開始,他就說過出手相救是因為不知道她沒了內力,沒了利用價值,他還要把她丟池塘里溺死……

是她自己忘記了這些話。

獨自想了許久,她又返回去。

楚定江還在。

他跪坐在案前,聞聲抬頭,瞧見安久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時,便笑了。

“你為何扮成華容簡?”她的人皮面具是華容簡給的,楚定江在茶館樓下並未一眼認出,而是看了一圈,憑著感覺辨別出她的身份,所以他不可能是華容簡。

“我是華容簡。”他定定的望著她,不容置疑的道。

被軟禁的這段時間,他想明白了一點事情,既然對一個女子生出了情意,沒有理由遮掩如賊。他做不出那種默默中意一個人、隱忍不言的蠢事,他的看上的女人,要與他榮辱與共。

安久盤膝在他對面坐下,盯著他看了半晌,“我回來,是念在你與我說真話。”

安久想過很多可能,惟獨想不通他給的答案。楚定江若是真的華容簡,華府那個風流紈绔的人是誰?

“句句屬實。”楚定江道。

“你比華容簡粗一圈。”安久突然想起了以前躲避追殺時曾經鉆在電影院的角落里看過一個片段,里面一只體型龐大的猛犸象一直以為自己是只負鼠。楚定江就像那只猛犸象,明明體型這麼龐大卻催眠自己是華容簡。

安久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楚定江想上八輩子也不能明白他比那個華容簡粗一圈有什麼可笑。只等她笑夠了,才無奈道,“為何發笑?”

“只是忽然覺得你很有趣。”安久如實道。

她不太會處理與人之間的關系,更不知道怎樣去維持一份感情。但她清楚自己對楚定江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感情,她暫時不想與他橋歸橋路歸路。

“你看這里。”楚定江眼睛里溢出笑意,安久的態度給了他坦白的勇氣。

楚定江將那雀子燈拿過來,十分珍愛的摩挲著。“這里是我的家。”

他褪去了豪氣爽朗,也褪去了冷酷,一個高大的身影罩在微弱的燈光里,顯得格外孤獨寂寥,“我生于戰國的趙國。猶記那時公子范叛變,我百般勸阻父親不可追隨,說趙主睿智可堪造就,但無人將我的話放在心上。于是我只好暗中謀劃退路,最后公子范兵敗。我踏著盟友武氏全族的屍體一力保下了華氏。從此擔上叛國、叛主、叛族的名聲。如今楊谷水畔草萋萋。不知哪一捧土曾是我當年……”

他再睜眼時還是華容簡,只不過世間已經滄海桑田。

他帶著記憶再次降生在華氏,大宋第一世家。

忍耐兩年。他終于有機會翻看族譜,在里面找到了曾經那個自己——華季。

華季並不是他的名字。在戰國時期,它代表了“華氏幼子”的意思,這樣的記載只能讓后人清楚華氏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但面目模糊。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叫華容簡,沒有人知道他為保華氏殫精竭慮、犧牲一切,也沒有人會知道戰國絕情公子的能力絕對不止堪堪護住一個家族而已。

“我七歲時,發現這一世的父親偷偷在外養了個女人,生了一個五歲的兒子,與我相貌竟有分相似。我出現在那個女人面前,問她想不想讓自己的兒子變成名正言順的華氏嫡出。那女人願意為此付出一切代價,所以我便偷偷殺了她。”楚定江頓了頓,見安久面色無異狀,才繼續道,“我把那孩子帶回府中養著。”

后來此事被華宰輔發現,他不曾遮掩,與華宰輔十分冷靜的分析了華氏一族的處境,說要保住華氏,就讓這孩子替了華容簡這個身份。他還清楚記得,當時華宰輔驚駭的表情。

對政治敏銳的他,早就發現了控鶴軍是把不可多得的利刃,如果用的好了,可傾覆這個王朝,所以毅然決然的損毀容貌,進入控鶴軍。

要那些不甘、隱忍全部宣泄出來,只在族譜上留名怎麼夠!他要在史書上留下一道濃墨重彩的痕跡。

小時候他與那個華容簡長得有分像,越是長大兩人越不像了,那個人已經成為了真正的華容簡,他若是不干點什麼證明自己存在,這個世上還是不會有什麼證明他曾經存在過。

安久沉默。

也就是說,戰國的華容簡在大宋重生了,並且拋棄了貴公子的身份入控鶴軍……這也能解釋,為什麼那位華容簡與兄長華容添的身形不甚相似,反而楚定江和華容添更像,人家才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啊。

“你不信?”楚定江道。

這麼匪夷所思的事情,連他自己至今都覺得不真切,然而許久之后卻聽安久十分平靜的道,“現在是該叫你楚定江?”

他點頭。定江山,若非面對這樣一個軟弱卻又大有可為的國家,他恐怕不會生出這麼強烈的。

安久隱隱明白這個名字的意思了,但她對此興致闌珊,“我想看看你。”

楚定江抬手輕覆上面具,“日后再看吧。”

他從來覺得皮相沒那麼重要,所以下手損毀的時候沒有絲毫猶豫,但這一刻忽然有些在意,“日后再看吧,待我醫好它。”

安久沒有圍觀旁人傷疤的癖好,便點頭,說起了別的事,“要我如何幫你?”

“在我身邊,我需要你,也需要你的精神力。”

安久得到答案便起身。淡淡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去殺個人,什麼話以后再說。”

“十四。”楚定江見她態度不明朗。有些不安心。

“作為交換秘密。”她開門閃身出去,拋下一句話,“我叫安久。”

楚定江愣了片刻,旋即莞爾。

只一句話。楚定江便明白了她為什麼對這樣離奇的事情毫不吃驚。

時已過午,但距離李廷回府的時間還早,安久只是要獨自理一理思緒。

盛掌庫說的對,楚定江不是什麼善茬。

回想起來,他仿佛永遠都知道她最渴望什麼,每每都能抓到她的癢處,若他存心算計,安久可以料想自己將來會是個屍骨無存的結局。

安久不想被利用,所以還是先觀望觀望吧。

她在一個路邊有說書的茶水攤一直坐到了華燈初上。

夏季炎熱散去。街上比下午時更加熱鬧。

安久在熙攘的人群里一眼看見了李廷。他沒有像早晨那樣坐轎。而是在人群中行走。身后跟著的四階武師牽著兩匹馬。

李廷走到賣糖人的攤子,那攤主很是熟稔的與他打招呼。他掏錢買了兩支糖人,等穿過人群。才小心翼翼把糖人包好,而后上馬離去。

在城中不可策馬疾馳。李廷的速度不快,安久徒步奔跑完全跟的上,但是卻要比坐轎省不少時間。他急著趕回府,中途還抄近路走了一條小巷。

安久一路跟蹤他到府內,悄悄縮在院中一株高大的銀杏樹上。

李夫人早已在二門等候,見李廷進來,便向前迎了幾步,兩人一同往飯廳走。與早上一樣沒有多少話,但是顯得分外溫馨自然。

快到飯廳時,兩個小小的人兒如歡快的小鳥一般,撲棱棱的跑出來,前面少大的孩子脆生生的喊這“爹爹”,一把抱住李廷的大腿。另外一個腿腳還不算利索的小孩子,晃晃蕩蕩的跑過來,奶聲奶氣的叫喚“爺爺”。

“你是怎麼做姑姑的!不知道照顧侄子,半點沒有女兒家的正行都沒有!”李廷板著臉訓斥,眉梢眼角卻已經溢滿笑意。

那個小奶娃也晃悠悠的跑過來抱住了他另一條腿。

兩個孩子一點也不怕他假意訓斥,烏溜溜的大眼撲閃撲閃的望著他,他便從袖子里掏出糖人,給他們一人一個人。

孩子歡呼著接了糖人奔回屋內。

李夫人輕斥,“你又買這些小玩意,晚上總吃這個容易把呀吃壞!”

李廷笑了笑,搪塞道,“下次不買了。”

“你回回都這樣說。”李夫人惱了,“舒兒還有幾年就說親了,被你慣得性子不貞靜就罷了,若是一口爛牙,哪家敢要……”

李廷悄悄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打哈哈道,“回頭就改,咱們先吃飯吧。”

李夫人臉色一紅,抽回手,低聲輕啐,“老沒羞臊。”

一群丫鬟婆子掩嘴忍笑。

長子與長媳迎了出來,一家人前后進了飯廳。

安久愣愣的看著這一幕,直到院中只剩下陸續上菜的丫鬟穿梭在走廊上。

屋內歡聲笑語傳來。

安久潛入書房,李廷飯后不久果然來到這里看那些從官衙里帶回來的公文,快到子時才回房洗漱就寢。

瞧著燈火熄滅,安久察覺到了周圍出現熟悉的氣息,便悄無聲息的出了李府。

翻出院墻,她朝那邊陰影里看過去,只見楚定江抱臂倚著墻,正側頭看她。

“看著旁人一家幾口吃飯,饞不饞?”楚定江笑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丟給她。

安久接住,里面是什麼熱乎乎軟綿綿的東西,她打開,卻瞧見是四個白胖胖的包子。

她走到陰影里在他身邊蹲下,埋頭大口大口吃起來。

吃完之后抹抹嘴,站起來神色冷傲的告訴他,“別以為四個包子就能收買我。”

“八個夠不夠?”楚定江調侃道。

“不要拿你自己的價值來衡量我!”安久把油紙揉成一團塞到他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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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3: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八章 堪破

楚定江開懷。

只有與安久在一起時,他才能卸去所有防備與偽裝。她不順氣就出手全是殺招,她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她城府淺的一眼可以望到底,她說話直白毫不掩飾……

楚定江認為,戀上一個人需要很多理由,想睡一個人只需要沖動。

他對安久,既有理由也有沖動。

楚定江“絕情公子”名聲在外的時候不到二十歲,他踏著屍骨累累保護家族的時候是二十六歲,死的時候是三十五歲。他背著惡名,各國不容,他逃亡了九年,以為早晚能夠尋到東山再起的機會。可惜機會還沒有到來,他便終于難以忍受倉皇如鼠的日子,最后堂堂正正的在趙國故土走了一遭,之后的一切在預料之中,最先動手刺殺他的,正是他不惜一切保護的族人。

他的死,亦成全了華氏大義滅親的好名聲。

而那九年,他從一個翩翩佳公子被磨礪成一個糙漢子,他風華正茂、意氣風發時心里全是謀算,全是大義,從無兒女情長,然而當他為天下所不容,獨自流浪山野,連回憶都只有冷酷的刀光劍影時,那種無法排遣的孤獨鉆心刺骨,永生難忘。

在控鶴軍中,他仿佛又找回了當年最血氣方剛的時刻,可是他總覺得自己行事不再像從前那樣果斷,直到安久突然出現。

不知什麼時候起,好像只要她在,就能填補他缺失的勇氣,讓他無所畏懼。

安久之于楚定江的意義,不僅僅是個女人,而是他的一部分,最堅強也最柔軟的一部分。

夜風習習。

倆人在暗巷的墻頭上蹲了一夜。

李府有動靜的時候,楚定江便回了控鶴院。

安久這一回帶了普通弓箭,埋伏在李廷抄近路的小巷中等候。

今日天氣陰沉,有點風,濕度偏高。安久垂眸看著墻頭荒草被風壓彎的程度,判斷風的大小。

傍晚的時候,開始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一片薄云淡霧的暮色里透出點點燈籠光線,安久猜測李廷今日大約不會騎馬回府了,但她還是呆在原處等了一會兒。

與昨日差不多的時間,安久隱約聽見了馬蹄踩在石板上的清脆聲響。

她張開弓靜靜等待。

很快,兩騎奔馳而來。

李廷穿著蓑衣,速度比昨日也快了很多。

雨水順著安久的鼻尖緩緩滴落,在她眼中,李廷的一舉一動緩慢而清晰,看見他花白的頭發和眼角的魚尾紋,安久忽然想起他眼中含笑訓斥女兒的樣子……

有一剎的猶豫,但她還是松開了雙指。

那一箭緊緊貼著李廷的后頸刺過,鮮血呼啦啦的噴涌出來,瞬間將石板上印出一片片血紅。

“大人!”護衛飛身接住從馬上墜落的李廷,高聲呼救,“救命啊!有人行刺!”

安久擰眉。

她竟然失手了!

雖然射中,但她看的清清楚楚,這一箭不足以致命。

不遠處有凌亂的腳步聲傳來,來人大都是一二階甚至沒有內力的守備兵,但是人數不少,為了不將此事鬧大,不能再上去補刀了。

安久果斷轉身離開。

一路匆匆返回控鶴院。

她隱蔽氣息,躲在自己的住所中,眼前不斷重現刺殺李廷的那一瞬。

安久坐在椅子攤開雙手,黑暗中,只能看見模糊的影子,這次不能找借口了,一切不是梅久的錯,而是自己的心遇到了障礙,而這種障礙對于殺手來說是最致命的。

今日只是失手,來日就有可能因此喪命。

“失手了?”楚定江輕輕落在她面前。

安久未說話。

“不忍心?”楚定江握住她攤開在面前的手,將她帶入懷中。

被人這般擁入懷中,安久身子僵了一下,然而溫熱的感覺仿佛安撫了她緊繃的神經,讓她漸漸放松下來。

“你知道控鶴院為何要你去刺殺李廷嗎?”楚定江輕撫她的背,“李廷是靖王的人。這不是單純的朝中結黨,靖王與遼國有勾結,證據確鑿,但他朝中頗有勢力,輕易動不得。近些年來遼國安插了不少暗點,包括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縹緲山莊,萬一逼得靖王叛亂,與遼國里應外合,恐怕要烽煙四起了,到時候有多少家支離破碎?多少男兒戰死沙場?控鶴軍同一時間刺殺的官員不止他一個。”

楚定江生在一個人命如草的年代,戰亂是家常便飯,那種慘狀根本不是在控鶴軍中暗殺幾個人可比。

“是顧大義還是全小情,你自己掂量著辦。”楚定江拍拍她,“但是李廷一定要殺,你若暫時想不通,我替你去。”

“你倒是大義凜然。”經他這麼一提醒,安久忽然意識到自己不是做非法勾當,控鶴軍是保衛大宋的暗影軍隊。

“非是大義,而是顧私情。”楚定江嘲笑她,“我看你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成為控鶴院中首個被倒扣二十分之人!”

安久推開他,“我自己去。”

已經打草驚蛇,再加上時限只剩下兩天,可能第二次暗殺會更加困難,但是造成這種局面的是她自己,能怨誰呢!

安久背起伏龍弓,她發現這弓雖然沉重,但是放出去的精神力驚弦比普通弓箭要強悍,緊急關頭可以一用。她剛剛刺殺過一次,對方可能想不到當晚會立刻再來一次,說不定反而是個好時機。

楚定江幫她穿上蓑衣。

他沒有反對,而是目送她離開。

安久冒雨到了李府,用精神力探查四周,平時李府的護衛會輪值,但是今天全都守在寢房周圍。

安久再次反省自己,如果當時在暗巷中就伏擊得手的話,就只需要死一個人,而現說不得要多死幾個。

撇開念頭,安久開始觀察護衛的分布狀況。

兩個時辰之后,屋頂上是快空缺,可是她輕功不好,無法做到悄無聲息,精神力可以掩藏她的氣息,卻不能掩住動靜。

她摸了摸口袋,還好,有莫思歸給的。

心中默默想好計劃,便翻墻入了府內。她藏在暗中,把莫思歸給的藥粉倒在手中,張開五指扯動弓弦。

在這種空曠的地方難以發揮,她想試著是否能用驚弦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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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1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刺殺

三股驚弦吸上了白色粉末,竟然變成了半透明箭矢!

那些粉末仿佛被什麼氣流推動,箭中激素流動,仿佛隨時可能爆破。

安久指頭一松,三支箭矢齊齊飛出,雨夜里穿梭不受任何阻力。

她緊接著換了位置,又放出幾箭。

莫思歸配藥,藥力十分霸道,沾身兩息即暈。

安久眼見那些人搖搖欲墜,身形一閃,從廊上沖過去,有個護衛看見了她,對方呵斥聲音還沒有發出時,匕首從他頸部抹過,然后托住那癱軟身子輕輕放倒地。

周圍護衛陸陸續續倒下。

里面正侍奉李廷洗漱李夫人聽見聲音,揚聲問道,“發生何事?”

門窗乍然打開,夜風攜雨襲了進來,吹滅燭火。

火滅一瞬,安久閃身進來,確認床上昏睡人確實是李廷。

屋內陷入黑暗,她猶若夜鬼,行動敏捷如風,且精準找到了李廷位置,匕首凌厲劃斷他喉管,而后迅速抽身從前窗翻出去。

所有動作一氣合成,就只轉瞬之間,李夫人不會想到,就燈滅時活生生夫君已經變成一具死屍。她聞見濃重血腥味,感覺噴到手上溫熱,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連忙扔掉手里帕子,凄厲叫喊,“來人哪!來人哪!”

“夫君……”

安久正翻墻出去時聽見李夫人絕望哭喊。

她咬牙,大步離開。

李府里面開始亂起來。

一路奔過御道,雨夜凄清。

安久忽而脊背一寒,感覺好像正被誰窺探,可是以她精神力竟然感受模糊!

“哈哈,梅十四,總算給我逮到你了。”一個人影出現她前方十丈之外,不由分說張弓對著她,“來與我比試弓道。”

又是那個瘋子。

生死一線之間,安久坦然看著他,“恐怕不能,我內力被廢,射不出驚弦了。”

“你騙人!”瘋子放下弓箭,沖到她面前,手指捏住她脈搏,絲絲冰氣游走破損經絡中,痛得她腦門上倏然冒出一片冷汗。

“哈哈!”瘋子松開手,狂笑,“那我豈不是天下第一了!”

安久被他蘊含內力小聲震頭腦發懵,待回過神來,發現身后有一股殺氣逼來,她想要躲避,手腕卻被瘋子死死攥住,那力道幾乎要把腕骨捏碎。

“既然此女已無緣驚弦,那就沒用了。”崔易塵聲音幽冷,“殺了她吧。”

瘋子聽話揚起掌,安久無所畏懼,“你殺了我,永遠都是第二。”

即將落到天靈蓋手掌一頓。

崔易塵著急,“人若是死了就歸于塵土,你若不殺她,世上曾經比你強人一直都存!”

瘋子很糾結,到底殺還是不殺呢?他就是為了武道而生,看重無非就是這個了。

安久悄悄握住匕首柄,他兀自思考時候,一刀劃他手腕上。

瘋子有護體罡氣,已經很久沒有被人傷過了,突然吃痛,猛縮回手。

安久反身沖到崔易塵那邊。

她動手時候就已經決定破釜沉舟,瘋子是化境,崔易塵也有七八階,這兩人聯手下她根本沒有逃掉可能,還不若豁出去撿著一個稍微能控制住拿捏。

她強悍精神力傾軋下,崔易塵果然僵住。

安久一把抓住他衣領,將他拖至身前,“不想死話,叫他立刻離開百丈之外。”

崔易塵眼神閃爍,他不能讓瘋子離開,這個女人身上殺氣凜冽,像縹緲山莊養死士,一旦她脫離危險,九成不會放過他。

“說!”安久匕首已經嵌入他皮肉中。

“殺了我,你也逃不掉,就以命換命如何?”緊張到了極處,他反而放松下來。

安久冷笑一聲,“你以為我不敢麼!”

說罷,手上驟然發力,鮮血噴濺,安久這一刀力道恰到好處,夠深,他卻暫時死不了。

“小塵子。”瘋子一見崔易塵流了這麼多血,瞬間暴怒,勁力如狂風凝于掌,四周雨水化作冰粒,砸人臉頰發疼。

“手下留情!”一聲大喝自遠處而來。

雨中,一人一傘一燈,只是那人一身破爛衣袍,滿面須髯,光著腳丫穿一雙屐鞋,踩青石板上啪嗒啪嗒,一路狂奔過來,“放開我大侄子!”

安久見過這樣個性人不多,所以很容易便想起了他身份——華容簡朋友,做人皮面具家伙。

“咦?”陸丹之看見安久挾持人,愣了一下,“他是崔易塵?”

陸丹之從華容簡那里得知崔護陵之死有些蹊蹺,便開始托人查崔家近幾年來所有事,前些天收崔易塵出現汴京消息,他就每夜大街小巷轉悠。他知道崔易塵幫什麼人行暗殺之事,肯定會夜晚出沒,今日果然被他遇上,可是,眼前這小子分明不是大哥兒子!

陸丹之挑著燈籠照崔易塵臉,“我大哥年輕時英俊瀟灑,乃是江湖第一美男子,大嫂也是響當當美人,怎會生出這麼個玩意?”

安久扯著崔易塵退了幾步。

陸丹之心中疑惑,他兩三年前還偶然見過崔易塵,就算再如何變也不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眼前這個被挾持年輕人只是有一個同樣名字而已,長相、身量都不像。

“怎麼回事……”他覺得這不像巧合。

陸丹之出現打破了方才緊張局面,安久吧崔易塵往瘋子身上一推,轉身便跑。

沒跑出幾步,就有個黑影從一旁屋舍頂落下。安久認出是楚定江,便任由他攜著離開。

安久殘損經絡再次被傷,有一種渾身血液往頭頂沖,要沖破天靈蓋感覺,但是接觸到楚定江體溫,不適感居然緩和下來。

楚定江發現安久細微變化,回到控鶴院便立即用真氣為她療傷。

暖流順著經絡緩緩流淌,破損枯竭經絡似乎久旱逢甘霖,源源不斷吸收。

兩盞茶時間,楚定江體內真氣幾乎被掏空,幸好他身上還定著那些壓制修為釘子,為他留住了一部分真氣,這也算是因禍得福。

“楚定江?我經絡也是數火嗎?”安久覺得勁力充盈,精神能與身體契合緊密,相信現一躍兩三丈都不成問題。

“嗯。”楚定江盤坐調息。

安久不再打擾,兀自想,今晚發生事情太突然了,還有為什麼瘋子恰好堵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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