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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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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3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跟蹤

安久仔細思量一下,她精神力瞬間爆發的時候連楚定江那種化境高手都能鎮住,區區二三階的武師應該更沒有問題。

她很清楚自己一旦開了殺,情緒就容易失控,雖然在梅氏遭襲時還是比較平靜,但她畢竟有過精神方面的疾病,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發作?

縱使永遠成不了梅久那種人,安久卻也不想繼續做殺人機器。

“別不知好歹!”安久說話之間,洶涌的精神力驟然席卷在場的每一個人,“我不想開殺戒,你們卻一再逼迫,不想死的現在就給我滾!”

滔天的殺意仿佛一只巨手死死掐住全身,隨時都能將他們捏碎。眾人面無血色,禁不住渾身癱軟,從馬上掉落下來,腦海中竟是連逃跑的念頭都不敢有。

安久撤去精神力。

咬牙強撐的匪頭雙腳一軟,噗通一聲從馬上墜落,跪伏在地,“多謝前輩饒命!”

結結實實的磕了幾個響頭之后,連滾帶爬的逃離,有些落馬的人幾次沒有爬上馬背,便拔腿狂奔,連坐騎都丟在原處。

安久也沒想到精神力威嚇竟然這麼管用,早知如此,何必還要玩捉迷藏的游戲!這精神力似乎無法對人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但唬一唬人足夠用了。

她想著,忽然察覺一道視線,垂眼卻看見書生正抬頭望著她。

這書生的面色有些發白,但並不像那幫匪徒那樣恐懼慌張。

“這位……”書生斟酌了一下用詞,“娘子不知是何方高人?”

安久暗生警惕。悄悄握住了匕首,“你不是書生。”

“書生?”他神情癡癡,卻未忘了禮數,拱手道。“在下魏予之。”

“魏予之……魏予之……”安久覺得有些耳熟,不禁在記憶中搜索這個人。

是了!莫思歸曾經同她講過縹緲山莊的事情,莊主叫魏儲之,他還有個弟弟。就叫魏予之!

“縹緲山莊?”安久印象中,這種地方就像她以前呆的組織一樣,都是干殺人的不法勾當,心中便很是抵觸,聲音亦冷了幾分,“井水不犯河水河水,就此別過。”

安久借助殘破的鏤花窗躍下,從那批匪徒留下的馬中擇了一匹壯馬。

“娘子貴姓?”魏予之追問道。

安久翻身上馬,戴上斗笠。驅馬離開。從始至終未曾瞧過他一眼。

魏予之忙返回廟內取了自己的行李。策馬跟隨。

茫茫雨夜,寒氣逼人,呼出的氣體都是一團團白霧。

“娘子。在下這件蓑衣贈予你吧。”魏予之解下身上的蓑衣遞到安久面前。

安久神色冷然,心中對此人更加提高警惕。因為她為了在這種黑暗的密林里辨識路,精神力遍布四周,可是對他似乎沒有什麼影響。而她也絲毫感受不到這個人的實力。

難道魏予之也是化境高手,並且在精神力上高過她?

安久瞥了他一眼,是個清瘦的男子,目測只有二十三四歲,冰冷的雨里他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嘴唇發紫,手里握著一件蓑衣。這樣一個人,也能是化境?

“在下雖是縹緲山莊的人,但是並不會武功。”魏予之道,“在下根骨不好,一身的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義父給我用藥養了這麼些年,性命無憂,只是再不能習武。”

縹緲山莊的名頭,就算是平頭百姓亦有耳聞,人人都知道二莊主不會武功,可是就算魏予之獨身大搖大擺的出來晃蕩也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汗毛,因為若是惹上一個殺手窩,就算有一百條命都不夠他們報復。

曾經就有縹緲山莊的仇人想殺魏予之泄憤,然而報復不成,卻被一夜之間滅了族,就連祖墳都被掘了暴屍,從此以后再無人敢招惹魏予之。

而縹緲山莊的狠毒也可見一斑。

“你跟著我到底想干什麼!”安久勒住馬韁,扭頭盯著他。

魏予之蒼白的面頰泛起兩團怪異的紅暈,“在下對娘子一見傾心……”

安久嗤之以鼻。

一見傾心這麼玄妙的事情,就連正常人都難以參悟,何況像安久這種情商。

“別跟著我!”安久不願惹上這種麻煩,而且就算魏予之不是縹緲山莊的人,她也不會考慮,因為在她心里根本對婚姻沒有任何向往。

魏予之倒還真的沒有糾纏,說了一句“后會有期”便默默落到安久后面。

安久行上官道,使勁揉了揉腦袋,心覺得還不如面對三十多個劫匪,至少能夠一次痛快解決,驚險是驚險,可是沒有后顧之憂。像縹緲山莊這種地方,必然有強大的消息網,否則若是接了活卻連目標都找不到,如何動手?

魏予之只看過她的樣子,說不定就能從茫茫人海中把她撈出來。

要不……趁著夜黑無人,索性殺人滅口?

念頭閃過,安久便否定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她以前也曾覺得自己的暗殺很完美,毫無破綻,可是最終還是被查出了身份。

罷了,那麼多年的追捕、仇殺都讓她躲過來了,如今一個殺手組織,還不能算是有惡意,她也不懼。

子夜過后,雨漸漸停了。

路面泥濘,安久放慢速度,待到破曉時,天邊露出了曙光,預示著今日天氣晴好。

汴京附近有許多村落、城鎮,官道四通八達。

安久因淋雨一直在發高燒,她一路快馬到了最近的鎮子上,找了一家客棧泡了一回熱水澡,灌下去兩大碗姜湯,蒙著被子捂出一身汗,病情略有些減輕。

她怕病情反復會更影響行速,于是在鎮上多住了三日,待身體無恙才再次上路。

這一次尚未出鎮,她便發現身后多了一條“尾巴”。

安久憑著精神力感知,轉身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了那個跟隨之人,隨之精神力鎖定他。但她僅僅是威嚇警告,並未動手。

這辦法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至少那人不敢再如此近距離的跟蹤,只是遠遠跟著,一路走來也沒有異狀,安久便不再管他。

第十日時,安久順利到達汴京郊外。

正是開春,汴京已經有了些暖意,路上往來的行人比冬季多了起來。

快入城門時,安久總感覺又有另外一個人盯著自己看,心以為是縹緲山莊覺得一個人不夠,又多派的人手。

蒼蠅多的煩不勝煩,她當下抬頭惡狠狠的瞪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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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36: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桃花泛濫

一華服錦袍的公子從車窗里探出,一手支在窗欄上,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隔了十來丈的距離,他便高聲道,“欸,十四,想好了嫁給我沒有呀?”

態度之親昵,直教人以為他倆有點什麼私情。

若不是他突然出現,安久都快忘記有這麼一號人了!而她最奇怪的是,自己一身男裝,低低的斗笠幾乎遮住整個面龐,她就想不通這紈绔是怎樣認出她來?莫非一直跟蹤她的不是魏予之的手下,而是華容簡派來的人?

往來的行人見是華二郎,紛紛駐足朝安久這邊張望,瞬間形成了圍觀之勢。

華容簡下了馬車在眾目睽睽之下朝她走來。他比幾個月前黑了點,著了件深藍色暗紋錦袍,外罩著件黑狐裘,沉穩的顏色使得他看起來成熟不少,可是那副人見人厭的風騷模樣不減反增。

安久看著便胖揍一頓。

“嘖嘖,你怎麼弄的一身狼狽呀?”華容簡笑容滿面,一副幸災樂禍樣子,頓了一下,好像又想到什麼,惋惜道,“聽說你們家遭難了。”

“是,遭難了!”安久面無表情的朝他頭上扣了一個屎盆子,“莫非是你求婚不成,惱羞成怒,所以暗地里報復!”

華容簡干過的混賬事數不勝數,聽到這話的人無不心生懷疑。

“就為了這點事我至于嗎?我凡是問梅氏要你,梅氏敢不給?”他說著竟是走過來親自給安久牽馬,信誓旦旦的保證。“惹美人生氣的事,我是絕不會做的。”

“是嗎?是哪個混蛋一言不合就與我動手?”安久冷笑道。

不過,安久顯然低估了華容簡不要臉的程度,只見他抬頭。一臉驚訝的望著她,義憤填膺的道,“哎呀呀,真是夠混蛋!快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華二親自給一名女子做馬夫的消息飛一般的傳遍了整條大街,一會兒工夫,已經有不少好事者圍觀。

安久何曾被這麼多人注目過,她精神緊繃,忽然感覺不到那個跟蹤者。

“滾!”安久扯回馬韁,加快速度,把華容簡拋在身后。

“喂!”華容簡轉身同身邊的小廝道,“解馬解馬!”

“郎君,不去瑞云樓了啊?”小廝道。

華容簡沒好氣的道。“野女人重要還是媳婦重要!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小廝見他發火。忙跑過去解開馬車上的馬匹。華容簡不等裝上鞍便翻身上去,馭馬跟了上去。

安久尋了一家客棧,付了錢。讓小廝把馬牽走,自己進了房后把門反鎖。從后窗翻了出去。

華容簡跟到客棧,敲了半晌的門,見無人應門,便一腳將門踹開。

屋內行李還在,華容簡解開包袱胡亂翻了翻,“就這種破爛還值當背著!”

安久離開時只帶了楚定江給的令牌和銀子,還有隨時貼身放的匕首,她身上也只有這三樣值錢的東西,其余一些衣服、大氅、斗笠都擱在客棧。

華容簡在屋里轉了一圈,發現所有窗子沒有打開,但唯有一扇未上拴,“竟然從我眼皮底下跑了!”

說著,推開窗戶翻出去。

外面白晃晃的日光照耀,華容簡在屋頂上嘭嘭嘭的踩著瓦片招搖過市。

若是世家子弟瞧上哪個門當戶對的娘子,定然是低調行事,悄悄派人過去議親,待有了結果再正式公諸于眾,但是華容簡不僅不低調,還有本事鬧的滿城風雨。

兩個時辰過去,小半個汴京城都知道華家二郎君終于起了成家的心思,並傳言他看上的女子是個母老虎。

華老夫人聽說此事之后喜極而泣。

時下狎妓之風在文人墨客中十分盛行,大都看做是風流韻事,並不以為恥,華容簡喜歡流連花叢倒是小事,可是他還在小倌樓養了個男人,以至于外邊傳言十分不堪。汴京也有過世家子弟與男子相戀,因家中阻止,竟然雙雙殉情,華老夫人一直為此事戰戰兢兢,如今兒子想開了,她哪能不興奮,莫說是母老虎,就是母夜叉她也歡歡喜喜的迎進門。

安久卻對這一切渾然不知。

她尋到府衙,拿著楚定江的令牌準備進去,忽然聽見嘭嘭的聲音。

“哈,這滿汴京就沒有我華二找不到的人。”華容簡遠遠的大喊,“梅十四,你別跑,我們好生談談!”

街上的人聞聲駐足。

從前安久精神力感覺不出華容簡的內力,現在能辨別他只有四階。

實際上,這在世家子弟中已經算是高手了,而安久看慣了階、化境,心以為他果然是不學無術。

華容簡從屋頂上躍下來,“我有事同你說。”

安久習慣隱藏在黑暗之中,習慣做一個透明人,華容簡卻不知是有意無意,總是把她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讓她無法招架。

“跟我走。”華容簡難得認真的說了一句話。

“走。”安久把令牌揣進懷里,干脆的答應。

安久本打算跟他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直接將其打暈,可是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發現自己錯了,跟著這種高調的人,根本沒有什麼僻靜可言,于是只好壓低斗笠遮住自己的樣貌。

跟著華容簡上了馬車,安久強大的精神力依舊能感覺到四周無數道目光。

華容簡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壓壓驚。”

安久垂眼,他修長干凈的手捏著一只鈞瓷茶杯,從車窗透過的一線光,落在他手背上,隨著馬車的行駛微微換晃動,落在茶水中折射出晶瑩的光。

安久移開目光,不理會他。

“還生氣呢!我這段時間仔細的想過了。”華容簡誠懇的道,“跟你動手我很后悔,也很難受。”

特別自來熟,明明沒見過幾面,卻像是認識幾年的朋友一樣,讓安久渾身不自在。

他嘆了口氣,仰頭飲盡茶水,無限憂傷的懺悔道,“想我華容簡風雅無雙,風流無雙,竟然和一個女人打了架,最重要的是,我竟然沒有贏!”

安久唇角微抖,“你如果不想說正事,最好閉嘴,別逼我動手。”

華容簡頓時一掃憂傷,彎起眼睛,“君子動口不動手,莫粗俗,動嘴可好……”

兩聲悶響,卻是安久一拳塞到華容簡臉上,他的腦袋又磕到車壁。

“梅十四!打人不打臉!”華容簡怒了,從此以后不英俊瀟灑了可怎麼辦,“若我破了相,多少姑娘傷心你知不知道,你就不怕遭天譴!”

“你是賣笑還是賣身,需要一張臉皮籠絡人心。”安久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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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36: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 車震

一聲巨響,引來周遭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馬車突然劇烈晃動起來,嘭嘭的撞擊聲偶爾混雜男人急促的喘息聲傳出。從外面看,真是太精彩了!

有人認出是華府的車架,頓時興奮的竊竊私語起來。

馬車內,兩個人掐成一團,安久真是恨不能出殺招,可是如果當街殺了華首輔的兒子,勢必遭到追捕,一則不能入控鶴軍,二則以她現在的實力在天羅地網中恐怕逃不了多久,所以她無法不管不顧的動手。

而華容簡混跡花叢這麼多年,在遇見安久以前從未同女人動過手,當然也沒有一個女人敢對他動手,只是不知是中了什麼邪,每次遇見安久都會莫名其妙的掐起來。可是掐起來之后,拼盡全力打吧又顯得太沒有風度,收手吧難道抱頭挨打不成?

究其原因,華容簡認為都是因為她太暴力,動不動就掄拳頭。

“梅十四,適可而止吧。”華容簡商量道。

街道上的人聽見這句話更加興奮了!敢情不是華二郎生猛,而是那女的厲害!

這在民風相對保守的大宋,得是多麼大的談資啊!

馬車夫分外尷尬,不由加快了行速,一盞茶后終于出了城門。

“郎君,出城了。”車夫提醒道。

華容簡撫平衣襟,瞪了安久一眼,“悍婦。”

“有話快說,我很忙。”安久一口氣補充了很長一段,“梅氏現在相當于滅門,沒有利用價值,你不必死纏爛打。再說梅氏還剩好幾個適齡女子,你隨便娶一個。我本來對結婚就沒興趣,跟你結婚就更沒有興趣了。”

“誰說梅氏滅了?”華容簡忽略她最后一句話,“不僅梅氏未滅,就連樓氏亦未滅,至少目前還在。”

安久略想了一下,便知道他說的是梅氏和樓氏還有人在控鶴軍中,華氏本身想要利用的也是這部分力量,至于梅氏明面上還剩幾個人,他們並不在乎。

更甚至還有安久沒有想到的重要一點,自古。人就怕飄零無根,尤其他們這樣幽魂一樣的存在,這些人在控鶴軍的梅氏族人不會任由梅氏消失。倘若梅氏只剩下安久一個,他們會奉她為家主,那麼娶她更加有用。

樓氏也是一樣。

“我們得到消息,聖上欲下旨賜婚,是梅氏女兒。叫梅如珊,聽說過吧?”華容簡笑著,說的卻是一樁令人膽顫的謀算,“也是梅氏大房的人,現在是控鶴軍羽林一支的人,在殿前供職。”

“她們偶爾會侍寢。頂得是梅十娘,挺惡心人的是吧?”華容簡對皇上的處理手段表示了極度不滿。

梅氏十娘,就是曾經與梅如焰交好的梅如晗。在梅氏遭襲的時候沒了。

大戶人家的女兒都是養在深閨,外人只知道她們的排行,卻不知閨名,說梅如珊是梅十娘也沒人知道,更何況是聖旨賜婚。是也是,不是也得是。就算有人發現真相也不敢拆穿。

當權者耍流氓,誰反抗誰遭殃。

“你會覺得惡心?”安久對他的邏輯很有疑問,“你嫖妓時,睡的女人不知都被多少人睡過了,怎麼不覺得惡心?還有,你被這麼多女人睡過,誰要嫁給你也惡心的夠嗆,像你這種人,嫌棄別人惡心的心態和出發點是?”

“呿!我脫衣服就一定是睡覺?我洗澡行不行!逛妓院就是一定是干那事兒?你哪只眼看見我去嫖了!”華容簡對安久言辭犀利很不滿,“風流和流氓一樣嗎!”

“憋尿的時候恰好看見一個茅房,你不會進去轉一圈不尿尿吧?”安久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生理問題需要解決,沒人鄙視你。我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說重點。”

華容簡一口氣憋在心頭上不去下不來,他狠狠呼出一口氣,道,“我大哥娶的第一個就是聖上派來的眼線,后來大嫂對大哥動了情,背叛聖上,所以被暗中處死了……”

華容添就是個二十四孝夫君,明知道自己的妻子是暗線,娶回家之后還是疼愛有加。起初只是做做樣子,然而日久互相生出了情分,這份好里面難免摻雜了真情。他是個內斂的男人,但是關懷如細雨無聲,認定了一個女人,便盡己所能為她遮風擋雨,可惜面對皇權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他至今仍舊為當年沒能護住妻子而傷懷。

安久聽完,盯著他中肯的評價道,“原來是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粥,倒教我誤會華氏了。”

分明指他就是那顆老鼠屎。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華容簡現在已經有點麻木了,繼續道,“最近聖上因梅、樓兩家遭到滅門暗襲的事情,暫時沒有下旨賜婚,所以我想趕在這之前與梅氏女子成親。我兄弟二人全娶梅氏女,聖上定有疑慮。”

他賭了當今聖上沒有這種魄力。

華容簡往后一倚,一副大爺樣,“至于其他活著的梅氏女,我都想方設法一睹真容了,就屬你長得最好。”

“然后呢?”安久道。

“嫁給我當然是有好處。”華容簡道,“我可以幫你母親脫離控鶴軍。”

這是個捷徑,若說安久沒有絲毫意動也不可能,畢竟她對控鶴軍所知寥寥,心里並無把握救出梅嫣然。只是她從未想過拿自己交易這件事情,一時還不能判斷自己是怎樣想,“我考慮一下。”

“慢慢考慮,不急。”華容簡笑吟吟的倒了杯水,好像篤定她會答應一樣。

安久起身跳下馬車。

華容簡動作一頓,忙把茶杯擱在幾上,探頭出去沖著安久的背影喊道,“也不能太慢啊!”

春寒料峭的荒野,枯草隨風簌簌招搖,華容簡瞧見道上那一抹纖細的身影未曾回頭,只是揚手豎起一根中指。

“一天還是一個月?”華容簡以為她是表示要考慮的時間。

安久加快腳步,不理會他。

華容簡催促車夫駕車趕上她,“問你話呢!吭一聲會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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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36: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切切

“哈,我本想問問你要不要乘車一道回去,現在看起來沒這個必要了。”華容簡樂不可支。

安久動作一頓,轉身便翻上了馬車,扯著華容簡的衣領丟出車外。

形勢變化之快,令人措手不及。

華容簡好歹也是四階武師,哪是能這樣輕易撇下的,他幾個大步,飛身鉆進了車內,“我要與你說的不止一樁事,你那表哥,在城內散了消息,誰若是能說出你的下落,並且消息屬實,他就一輩子為那人醫病。”

莫思歸對情分看的十分淡薄,他在梅氏生活那麼多年,說是與梅亭君關系最好,可是知道梅亭君死時,他絲毫沒有表現出應有的悲痛。他能做出這種事情,倒是出乎安久的意料。不過想想,應該是對她被毀的筋脈感興趣吧。

然而華容簡的話否定了安久的想法,“你不知道,他如此做是擔了多大的事兒,滿大宋消息最靈通的莫過于控鶴軍和縹緲山莊,他們早就關注莫小神醫已久,如今恰逢大好時機,誰不逮住機會?”

這兩個地方,都不是好相與之處。

刀口上添血的人須得豁得出命,但是培養一個優秀的殺手不僅耗費財力、人力,時間至少也得七八年,死一個就是極大的損失,若是有神醫傍身,能減少的損失相當可觀,所以控鶴軍和縹緲山莊對莫思歸都是勢在必得。

“消息才散布出去半個時辰,我已經派人去通知他了。”華容簡道。

安久沒有道謝,目光探究。

她從旁人口中聽到的華容簡全是不好,流連花叢、斗雞走狗、圈養歌姬,他平時表現出吊兒郎當的做派確實像是這種人,可有時候,他辦事又顯得很精明。“你也抱著同樣的心思。”

“那當然!”華容簡自嘲道,“像我這種經常嫖ji的人,身邊備著一個神醫調理身體,你有什麼意見?”

安久不予反駁,表示理解,然她卻不會將這話當真。

安久直直盯著華容簡臉,心生疑惑,與越多的人相處她便越覺得奇怪,明明剛開始她很厭惡莫思歸,討厭他喋喋不休,憎恨他的職業,可是后來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厭惡的感覺變淡了。再回憶起初見華容簡時,他是昏迷著的,當時安久還覺得他tǐng能入眼,可是后來幾次見著他醒著,都想動手暴揍一頓。

而對華容簡雖然不喜,卻一直都沒有除掉他。她很清楚,自己找了那麼多不能殺華容簡的理由,其實是根本不想動手,如果她真的起了殺心,天王老子都擋不住。

華容簡被她這麼盯著,非但沒有覺得尷尬,反而自我感覺很良好,挑了個自以為最風流的姿勢,一雙星眸熠熠的回望。

他斜斜靠在案旁,一手支著頭,發髻因方才掐架而散開,從指尖流瀉,然后與黑狐裘混作一起。仔細觀察,他唇形很有意思,中線兩邊有一點點下耷,但是到嘴角處又微翹,仿佛總是噙著嘲諷人的淺笑,這位他整體平添了幾分冷漠高貴之感,全不似平時開口時那般惹人厭。

他這樣,的確是很吸引人的。

安久也懂得欣賞,于是不吝惜言辭,“你果然很有賣笑經驗,隨便這麼一躺就值不少錢。”

華容簡表情一僵,心中默默安撫自己:華二,這女的嘴就這麼欠,作為一個有修養的人,必須——要!淡!然!

他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慢慢吐出來,咬著后槽牙道,“看在你長得湊合的份上,我忍了。”

安久對他的表現也給予了積極的肯定,“你很有職業操守,但是我不會給你錢,也不會給你睡,忍了也白忍。”

職業操守是什麼玩意,華容簡沒聽說過,但是后半句他聽得很明白,心里頭不知怎的突然燒起一把火,一掌拍碎了面前的小幾,“梅十四,你到底是不是個娘們?這種話是你能說的嗎!”

“哪種話?”安久道。

“你說哪種話?”華容簡氣的血流從腳底板直往腦袋上竄,但是反問完這句話之后就愣住了,他氣的不是她挖苦自己,而是生氣她說話這麼露骨。

到底為什麼生這種閑氣?華容簡嘀咕一句,“真是吃飽了撐得。”

華容簡以前生氣就像鬧著玩似的,但安久能感覺到他這次真是動肝火了,也就沒有再說什麼。

一路安靜。

快到城中時,華容簡首先打破沉默,“我以前覺得你是冰山美人,沒想到是個話嘮,話嘮就算了,說出每句話還都那麼毒!”

經他這麼一提,安久才察覺,自己現在似乎不像從前那樣封閉自己,至少能夠做到與人交流。

這都是因為梅久的緣故吧。

安久神色黯然。

說起來,這廝與梅久的屬性完全不一樣,怎麼想到與他聊天呢?安久思來想去,覺得是因為習慣了有人說話的日子,梅久死了,自己就寂寞了。

“欸!欸!”華容簡見她沒有生氣,反而目露悲傷,心覺得是自己話說的太重了,忙坐到她身側,“我錯了,是我嘴欠,我是話嘮。”

他拍拍自己胸脯,一副英勇就義的表情,“隨你打,絕不反抗。”

安久向來吃軟不吃硬,況且還從未有人如此安慰過她,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禁彎了彎嘴角。

她副相貌本就柔美,加上從靈混里透出的堅韌,使得這淺淡的一笑就宛如巖石縫里開出了花,哪怕並不絢爛,卻有別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華容簡呆住,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然忘了要說什麼。

只見她不傷心了,又開始胡扯,“你這人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話難聽,還聽不得旁人說。”

道上馬蹄聲急促。

一個熟悉的聲音急急喊道,“華二郎!”

華容簡未料人來的如此之快,微微打開窗扇,“莫小神醫。”

“梅十四呢?”莫思歸切切的問。

“她啊……”華容簡正在考慮要不要捉弄一下他,卻被安久扯開。

她從車窗里探出頭,看清馬上的莫思歸的樣子不禁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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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神醫的花容月貌

他臉色蠟黃,兩鬢染霜,瘦的兩腮凹陷,寬袍大袖掛在身上仿佛一陣微風便能吹得他搖搖欲墜。

才別后半個多月,他就從一個翩翩美男子變成形同枯槁,驚的安久半晌沒說出話來。

“傳聞莫小神醫青年俊才,今日有幸一見……”華容簡探出頭,瞧見莫思歸,下半截話硬生生被堵在喉嚨里,頓了片刻才干巴巴的道,“幸會幸會。”

莫思歸敷衍的朝他拱了拱手,瞪著安久道,“看什麼看!我覺得自己胖了,所以最近特地清減一下,別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莫思歸下了馬,鉆進車里。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動作,都累的他氣喘吁吁,但看上去精神還算不錯。

他激動的拽過安久左看右看,“你還活著就好!”

活著,他心中的負罪感就沒有那麼重了。

安久想告訴他,其實梅久已經死了,但目光落在他枯黃的臉上,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出口。

“你怎麼弄成這副樣子?”安久問。

“提起這件事情,我預感將是我莫思歸一輩子最大的恥辱。”莫思歸頓時進入狀況,憤憤然道,“一個遼國的瘋婆娘給我下毒,我竟然用了八天才配出解藥!”

被一個女人捉到試毒和用八天才配出解藥,這兩件事情放在尋常男人身上,定然會覺得前者比較恥辱,只要解了毒,絕不會糾結是幾天解的。但莫思歸顯然還是覺得后者更加嚴重。

“遼國的瘋婆娘?”華容簡注意力放在這個上面,“莫非就是‘南莫北寧’的寧雁離?”

莫思歸不樂意,“什麼南莫北寧!別把老子和一個瘋婆娘相提並論。”

他剛說過看不起寧雁離,轉而又一臉陰險的道。“哼,最近我配出點小玩意,她若是能八天配出解藥,老子給她磕頭。”

“她死了。”安久看見他對醫道的狂熱。突然起了憎恨之心,惡意的想要打破他在這一條道上的執著和瘋狂,“她在為你擋箭的時候就死了。”

安久沒有說出名字,她知道莫思歸聽得懂。

莫思歸愣住,盯著安久的漆黑眼睛看了半晌,突得噴出一口血來。

“莫思歸!”安久錯愕,沒有料到這件事情對他的打擊如此巨大。

“你還活著。”莫思歸說出這四個字便昏了過去。

夢混亂不堪,全是關于梅十四,一會兒是哭的楚楚可憐。一會兒冷若冰霜。到最后混在了一起。他亦分不清是為哪一個動心緒。

梅十四究竟算不算死了呢?他掰扯不清楚。

莫思歸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是躺在軟軟的被褥中,睜開眼,正見安久站在床邊。垂頭若有所思的盯著他。

安久見他醒了,輕聲道。“對不起。”

“該是我說。”莫思歸聲音干澀。

靜默許久。

扣扣扣!

有人敲門。

莫思歸道,“進來。”

透過帳幔,隱約看見一個身量高大的青年推門進來,一名小廝和幾名婢女跟隨他身后。

走到帳幔前,小廝上前挑開簾子。

那人一襲暗藍色袍服,頭發窩成一髻,冠以墨玉,一張棱角分明的面上,劍眉星目,不怒自威。

“在下華容添。”那人目光淡淡從安久身上帶過,微微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很快轉到莫思歸身上,“神醫在此住的可還習慣?”

安久卻多打量了他幾眼。這就是傳說中最年輕的知樞密院事,果然官威甚重。在華容簡口中,自家兄長是個情意深長的人,可是從這威嚴的模樣,真是看不出一點溫柔深情來。

莫思歸掙扎著要爬起來,華容添大步走到榻前,親自扶起莫思歸。

“這次還要多謝知樞密院事和華二郎。”莫思歸道。

他要下床卻被華容添阻止,“素聞神醫懸壺濟世之名,若是有所閃失實乃大宋不幸,神醫不嫌我們多管閑事便好。”

縱使明知道他也是沖著莫思歸的醫術才插手,但這話聽起來就讓人受用多了。安久想起華容簡的說辭,頓時覺得,同樣是姓華,怎麼做人的差距這麼大呢!

“院事請坐。”莫思歸道。

“今日似乎有些不方便,就不坐了,瞧見神醫無恙,在下已心安。”華容添目光微微動,似乎在看安久那邊。

華容添沒有進來之前就知道里面有女眷,大宋民風雖然有些保守,但男女之間並非不能有任何接觸,至少偶然碰面並不算什麼。像這種情況,一般女眷會很快避開,但華容添沒想到安久就這麼不三不四的杵著,絲毫沒有回避的意思,所以他就不好久留了。

莫思歸斜了安久一眼,接著同華容添道,“那就改日再去拜謝院事。”

華容簡道了一聲“神醫客氣”便轉身出去,那些侍婢卻留下了。

其中一個婢女走到帳幔處蹲身道,“神醫,梅娘子,大郎派奴婢們過來伺候二位。”

“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若是平時莫思歸定會調戲調戲她們,但他現在虛弱的很,也沒有這份心情。

春意來的很快,幾天的功夫,汴京已經進入了桃紅柳綠的時節,河中的船只、畫舫穿梭,熙熙攘攘的逐春人群,打破一個沉寂的冬季。

人們漸漸從兩起滅門慘案的陰影中走出來,然而樓氏和梅氏遭到滅門襲擊的事情,卻令朝廷好久沒能回過神來。

尤其是當今聖上,終于感受到了來自未知敵人的巨大威脅。

暗中操控這盤棋的人明顯是密謀已久,而且實力可怕,手段狠辣,竟然短短時間就滅了控鶴軍中四大家族之二!並且成功挑撥了君臣關系,整個控鶴軍差點分崩離析。

聖上一邊派人保護其余家族,一邊安撫控鶴軍中的梅氏和樓氏之人,再加上平素的政事,忙的焦頭爛額,天氣乍暖便大病了一場,但是事情尚未解決,他只好拖著病軀靠丹藥強撐。

明面上,提刑司大張旗鼓的查了梅、樓兩起駭人聽聞的慘案,而真正負責調查此案的是控鶴軍,兩個多月過去,提刑司給總算編出了一個合理的調查結果,而控鶴軍那邊亦有了眉目。

調查的過程很簡單,他們的切入點便是那些數量多到令人詫異的“半成品”,順藤摸瓜查到了寧雁離,而寧雁離正是遼國耶律凰吾府中的醫者。

他們順道把寧雁離此人的身世都扒拉了一遍。她無父無母,在海灘上被年少游歷的耶律凰吾撿到帶回府中,因她自稱“寧子”,耶律凰吾便賜名寧雁離,意為離群孤雁。寧雁離的醫道天賦從入府半年就開始顯露了,耶律凰吾喜歡她博聞強記,便帶在身邊做伴讀,並著重給她看醫書。

住在華府的大半個月,莫思歸已經把自己調理的白白胖胖,比原來還要好看幾分。

春光明媚,院子中一片狼藉,安久穿了一身勁裝,拉開架勢在鋸木頭,準備為自己改造一把小弩。

石桌上被莫思歸堆了滿滿當當的藥材,他埋頭在搗鼓兩種藥湯,從杯子中看見自己的倒影,便嘀咕道,“寧雁離那婆娘肯定是自己長得丑,所以故意想要毀了老子的花容月貌,用心險惡,老子偏不讓她得逞!”

回答他的,是安久吱嘎吱嘎的鋸木聲。

“不過這娘們有點門道,竟然耽誤了老子八天的時間!”莫思歸還是糾結那八天,簡直成了他一塊心病。

安久一聽到這個就不舒服,“八天能有多長,再念叨,我一定把你舌頭割下來下酒!”

“易動肝火,小心短命。”華容簡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安久拿著短刀削平木頭,懶得看他,“我猜不到自己什麼時候死,但能肯定你會比我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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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37: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花

她死之前,不介意百忙之中抽空給華容簡補一刀。

“嗯嗯,華二郎君說的有道理,不要諱疾忌醫。”莫思歸贊同。

“同仇敵愾”讓兩個一直都處于被壓迫地位的人瞬間團結起來。華容簡道,“我的話可以不聽,莫神醫的話可不能不信。”

安久瞇起一只眼睛檢查弩的主干是否比直,嘴里慢悠悠的道,“兩位半個月沒說過幾句話,現在是不是王八看綠豆越看越順眼?”

“那我肯定是綠豆的。”華容簡連忙道。

莫思歸停下手里的動作,盯著一表人才的華容簡感嘆,“敢問兄臺節操何在?!”

華容簡一襲石青色袍服,陽光下笑容干凈而爽朗,端是一副濁世公子的派頭,渾身上下都是閃亮亮的節操二字。

“哼!”莫思歸見他無動于衷,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伸手比劃了一下,“綠豆有什麼好,王八還這麼大個兒呢!”

華容簡聽莫思歸這麼說,倒是真看他順眼了幾分,便轉移了話題,“我大哥聽說神醫喜歡扇子,便命我尋了一把來,神醫看看?”

莫思歸這才注意到他手里捧了一只盒子。

華容簡打開盒子,里面靜靜躺著一只折扇,烏黑扇骨在陽光下散發冷幽的光,將盒子里鋪著的雪緞映出一片暗紫。

“這是……”莫思歸瞬間被吸引,伸手去撫摸扇骨。

冰寒之氣沁入手指,隨著他的真氣游走于筋絡,不消片刻,腦海中一片清明。

“冰龍腦。”莫思歸拈起折扇展開,扇面一片素白,似泛著點點水光,“天蠶絲。”

“不錯,還是鴛鴦繭。”華容簡笑著補充道。

天蠶絲韌性更好水火不侵、刀劍不入之外,織成的綢緞更加漂亮,哪怕不染色亦十分奪目。

普通的蠶繭里面也有鴛鴦繭。所謂“鴛鴦繭”指的是一個蠶繭里面有兩只蠶蛹,一般姑娘出嫁壓箱所用的鴛鴦被面便是由鴛鴦繭織成,大戶人家則連被子里面的填充物亦用鴛鴦繭扯成的絲。鴛鴦繭本身就比普通的繭子難尋,天蠶之中的鴛鴦繭更是寥寥無幾。

“華氏送如此貴重禮物,不知為何?”莫思歸把扇子放了回去。

華氏不斷示好,必有所求,扇子再好,也得掂量掂量才行。

“其實于神醫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華容簡道,“我大哥被人下了毒,只求你幫他解毒。”

莫思歸饒有興趣的道,“哦?什麼樣的毒?”

華容簡道,“兩年前大哥剛剛升任知樞密院事,不知何人在何處對他下毒,開始沒有什麼太大異狀,就是每天心口疼,大約都是將要入睡之時抽痛一兩下,他未曾在意,可是過了兩個月,疼的時間越來越長,就在半個月前,心口竟然透出一點朱砂……”

“為何不及早就醫?”莫思歸了然,只是奇怪,以華氏的勢力,求聖上派啟長老診治應當也不算難事吧。

“如何不曾?我們遍尋名醫,均解不得,便想到了控鶴軍中有一位能夠生死肉骨的神醫,于是父親便親自去宮中跪求,但聖上很信任那些道士,拿了一些‘仙丹’賜給父親,只字不提神醫之事。”華容簡臉上斂盡笑容,額上和頸上的青筋暴起,明顯是在忍耐情緒。

華首輔一直沒有猜透聖上的心思,若說他無意救華容添的命,又怎麼會拿出“仙丹”?畢竟他極度信道,跟著一位道長修仙,也一直在服用丹藥。除非,這“仙丹”是假的。

“嘖嘖。”莫思歸聽完便已經知道,這毒是啟長老配制的“鬼花”,從中毒至死時,心臟處會形成一大片紅印,狀似彼岸花。

彼岸花在某些地方俗稱鬼花,而在道教中,它有引混的作用,亦代表著玄妙的前世今生,啟長老這是了解華容添與亡妻之情,心中有感,才獨為他配的一種毒吧。

除去這些亂七八糟的噱頭,鬼花其實就是一種慢性毒,並且需要長期服用才會致死,一旦心口的朱砂色成花朵狀,便石藥罔及。算起來,華容添中毒到了這種程度,就算不是每天服用,一年最起碼也有半年的時間吃下過這種毒。

華容簡見莫思歸皺眉,不禁道,“很棘手?”

啟長老這十年來很少到汴京,更不可能與華容添結什麼深仇大恨,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受命制出這種毒藥,再由旁人下毒,

對于莫思歸來說,解這個毒不難,棘手的是這件事情本身就牽扯到權利斗爭,他在考慮如果幫忙,會不會從此萬劫不復?為了一把扇子,不太值當吧。

但是考慮到華氏第一個告訴他安久的下落,又送這麼豐厚報酬,他也不好公然違背自己不久前此許下的承諾,“好,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請說。”華容簡表情微松。

“令兄解毒這件事情,不能透露出去。”莫思歸道。

華容簡保證道,“此事大可放心,我們不會聲張。”

莫思歸取了紙筆,飛快寫下一個藥方,“你去準備這些藥材來。”

華容簡詫異的接過藥方,頓了須臾,臉色漸漸陰沉下來,“控鶴軍那位神醫,是在梅氏吧?”

若不是提前知道這種毒,莫思歸不可能沒有面診就讓他開始準備藥材。

啟長老的名聲在尋常百姓之間還不如莫思歸響亮,但是控鶴軍家族和江湖中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早年在外游歷闖蕩,人人都稱他“聖醫神手”,連閻王都懼三分,但知道他就是梅氏的長老的人卻不多,不然梅花里的門檻不是要被踏斷了。

莫思歸想到這個,心想閻王千萬可別因此怪罪,不然老頭到了人家的地盤有的受了。

“神醫?”華容簡拉回他的思緒。

莫思歸趕緊撇清干系,“我只負責治病,其他一切你們自己琢磨,別扯上我。”

“應是如此,是我多問了,神醫莫怪。華容簡其實早已猜測到背后的一切,只是想要確認一下而已,莫思歸既然不願意說,他也沒有絲毫勉強,“大哥的病就有勞神醫了。”

“應該的,履行諾言嘛!”莫思歸道。

這兩人談完正事,才發現一旁安久還在埋頭苦干,根本沒有閑空搭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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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3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戲相思

“喂。”華容簡伸手戳戳她。

只見白芒乍閃,匕首已經挨了華容簡脖子上,他不驚不慌嫌棄她,“一點都不合群。”

群居,對于安久來說已經不知道是哪輩子事情了,能合群才怪。

她不以為意收回匕首,繼續刮木頭。

安久穿很薄,貼著身子勾勒出一纖瘦身子,她低著頭,露出一節雪白修長頸,斂眉垂目,好像只活自己世界里,匕首反射陽光,一層層木花卷曲著掉落鵝卵石地面上。

華容簡不知被什麼觸動,聲音柔和,“梅十四,咱們出去轉轉吧。”

高門大戶人家待字閨中娘子一般不能獨自出門,除非那些家中沒有男人,需要女子外出謀生計,但也不是絕對不可以出去,但需要有長輩陪伴。

安久動作頓了須臾,放下手中東西,“走吧。”

“我也一一一一莫思話說了半便被華容截斷“神醫不出去也一我父親下午想來拜見你。”

華首輔早就想來見一見莫思歸,畢竟關系到嫡長子性命,但是前段時間莫思歸中毒尚未恢復,謝絕會客,所以才一直耽擱到現。

俗話說吃人短、拿人手軟,莫思歸就是沒皮沒臉也不好意思為了出去玩拒絕與華首輔碰面。

看著兩個人頭也不回,莫思歸沖身邊侍婢道,“上筆墨!

華首輔家中侍婢訓練有素,很便抬了一張案出來,鋪好宣紙,羊毫筆蘸好墨汁遞到他手里。

莫思歸揮毫作畫。

畫得是一只描花白瓷缸中養著兩只小烏龜,上面枝蔓低垂,掛滿了相思豆,水缸中、地面上,亦灑落點點嫣紅,竟是極美一副畫。

他一襲赭色長袍,黑發半披散于身后,微垂桃花眼仿佛斂著一池春水,竟是讓旁邊侍婢看癡了。————艮睛微彎起轉頭何————————

那侍婢微怔,羞紅了臉,低下頭道輕聲道,“神醫畫功了得,內容也是別有意趣。”

“這只是公,這只是母。”莫思歸這是給華容簡和安久畫像,他看了又看,很滿意,于是提筆留白處寫了幾個風流飄逸字:戲相思。

旁又落了一行字:青山不相阻,只存一甕中,時光憊懶時,何不戲相思。

這是極有意思幾句話,表面上看很逗趣:沒有重重青山阻隔,你我存于一只水甕里,懶洋洋沒事干,咱們不如就來玩相思豆吧。

莫思歸本意則是諷刺華容簡和安久,雖然性子不合,但是無奈沒有別王八可以選擇,只好湊合湊合一塊玩了。

然而再往深了里想,戲相思,系相思,竟是頗有一種相依為命之感。

莫思歸落款處寫上了作畫時間,甚至還寫了作畫因由,譬如看見兩只王八有感云云。———————它裱起來放匣你二郎莫一石墩上坐下,斜斜倚著案,唰展開輕搖,“告訴他他敢不掛顯眼地方,就別想我醫治他哥。”

敢跟我使心眼!哼!

陽光大好,分外愜意。

馬車里華容簡抬手抵著右眼,“總覺得今日不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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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0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交握

安久垂頭校準好弩上的懸刀,抬手就是一箭。

嘭的一聲,箭矢貼著華容簡的右手擦過,深深沒入楠木馬車壁中。

“你這個女人!”華容簡憤恨的瞪了她一眼,轉頭一臉心疼的看向破損的車壁,“暴殄天物。”

安久看著這個擔憂車壁卻不憂心自己的人,“華氏不缺這點錢吧。”

“華氏不缺,但是我缺。”華容簡倒是不怕暴露自己的短處,他在外胡混,臭名遠揚,華首輔早就控制了他的花銷。

華容簡微微一頓,隨即又笑道,“不過你也不必擔憂,我暗中經營了幾家賭場,管夠花銷。”

這話倒是出乎安久的意料,這應該是他的秘密吧,就這麼隨便的告訴她了?

“我要下車。”安久忽然道。

“等等,馬上就到了。”華容簡安撫她道,“你這樣可不能隨便在大街上晃悠,我們去的是個酒家,我與掌櫃是好友,可以臨窗觀景,還有許多有趣的東西,絕不會悶。”

有趣的東西,這幾個字成功的吸引了安久的注意力。她撩開簾子看了幾眼,街道上果然很少有女子,偶爾路過的也都是一些大戶人家的婢女,抑或一些婦人。

馬車行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在一間偏僻簡陋的小酒館門口停下。

華容簡給安久遞了斗笠,然后先行下車沖她伸出手。

春光爛漫,一襲藍緞華服的俊美男子笑容干凈,安久瞥了那修長白皙的手。虎口處有厚厚的繭,看樣子應是慣于使劍。

華容簡瞧著她冷若冰霜的樣子,心以為定然會無視,但是她卻只是猶豫了一下。便握住了他的手。

柔軟滑膩的手冷的像冰塊,華容簡不禁緊緊握住,想融化它。

手心相交,安久感覺一股暖流從手心涌入。猶如初夏和煦的風,還有一種無端的熟悉感。

四下房屋破敗,有不少衣衫粗陋的人探頭探腦,華容簡牽著安久快步走進店內。

屋內桌椅板凳亂作一堆,上面積了厚厚的灰塵,四處扯的蜘蛛網都快能做成一床被了。安久心中戒備,輕輕抽回手,抬頭看了看二樓。上面黑漆漆的一片,欄桿破落。上面同樣落有灰塵。但奇怪的是。其中有段地方十分光亮,似乎有人擦拭過。

安久瞇起眼睛,隱約看見黑暗中有人影。她握緊了弩箭。

華容簡有些失落的攥了攥手。

“喲,領著弟妹來啦?”未見人。先聞聲。

緊接著,一個滿臉胡茬的人從二樓欄桿出探出頭來,四周的昏沉撲簌簌的掉落,他醉醺醺的趴在欄桿上,一雙眼睛豆大的眼睛在安久身上瞄來瞄去。

華容簡上前半步擋住她,仰頭笑道,“莫胡說,這是梅氏十四娘,不是我媳婦。”

他緊接著又補充一句,“我想娶,但人不願意嫁。”

那人頗以為然,“那是,一般好生生的娘子怎麼會願意嫁給你。”

華容簡笑斥道,“胡扯!快點滾下來待客!”

“不待,后園有酒有肉,你自己玩去!”那人說著正要縮回頭,突又想起來一件事,笑道分外猥瑣,“關于大街上的事情,我已有耳聞,嘿嘿。”

大街上的事?

華容簡滿頭霧水,聽他這口氣,分明不是什麼好事,不過虱子多了不怕癢,就是明天傳出他華容簡使得一男子懷孕,也毫不稀奇,所以他也懶得追根問底,直接帶安久進了后園。

這宅子從外面看破落不堪,但是進入園子才發現真是別有洞天,里面草木扶疏、繁花掩映,亭臺樓閣錯落有致。

華容簡輕車熟路的繞過錯雜的小道,走進一個屋內。

安久走到門口,一眼便瞧見墻壁上竟然掛滿了人臉!男女老少,眼睛空洞洞的,陰森可怖。

她在門口頓了腳步。

“這是什麼?”安久用小弩撥了撥就近的一張人臉,那臉掉下來,卻是一張皮。

華容簡解釋道,“我這兩年為我大哥遍尋名醫,機緣巧合認識了一個人,他自稱‘醫仙’,其實醫術爛的還不如街頭混飯吃的赤腳醫生,但他是一名巧匠,最擅做這些人皮面具。”

“就是方才那個老叟?”安久對這薄薄的東西很感興趣,不由往里面走了兩步。

華容簡哈哈大笑,“他雖然滿面虯髯,實際才不到三十五。”

安久默了默,道,“那他長得真像帶了人皮面具。”

“背后說人壞話,小心遭報應。”那人的聲音倏地從房梁上傳來。

安久一驚,是她太大意了,還是那人武功出神入化?

華容簡仿佛猜到她的想法,“是他自己弄的傳音缽。”

他從墻上挑了一個瞧起來有幾分清秀的面具,往安久臉上比劃,“你們梅氏女子素來不同,但是白日里不方便在街上行走,便帶你來尋兩張合適的面具。”

“喂!你們倆當老子是死人啊!”房梁上又傳來一聲吼。

安久見華容簡毫不搭理,便也不理會。

“嗯,這個合適。”華容簡對自己挑中的東西很滿意,指著靠窗的凳子,“坐,我幫你試試。”

安久悄悄放出精神力,感覺周圍確實沒有人,便依言坐下。

見她如此乖順,華容簡心里有些詫異,亦有一絲淡淡的歡喜。

華容簡專注的看著她,“嘖嘖。”他摸了摸臉,“從你眼里能看見我自己。”

安久盯著近在咫尺的臉,當真是古月生輝,她正欲開口,卻被華容簡一根指頭抵住了唇。

他忙道,“別說話,我都懂,真的!”

從這張嘴里說出來的話,他真是不敢聽啊!如此美好的時刻,他怕自己暴怒。

“我想問,你為何對我好。”安久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的眼睛。

柔嫩的嘴唇說話時輕輕擦過手指,華容簡微微一顫,收回手,“求娶啊,我說的很清楚了。”

他臉頰發燙,于是立刻轉過身去尋找貼面具的膠。

安久盯著他的背影,琢磨起剛才握手時那種熟悉之感,她極少與人接觸,以前梅久握別人的時候她大都很排斥,這次竟然很享受?

為什麼?

安久敢確定,不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感情原因,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心里很不喜華容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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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04: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入府衙

但除此之外,到底是何原因?

華容簡垂頭細心的貼面具,余光瞧見她的神色,“在想什麼?”

安久未曾回答。

華容簡亦未再問,專注的在她臉上折騰了許久,才直起腰吁了口氣,“好了!”

“看看。”安久道。

“稍等。”華容簡出去片刻,端了一盆水來,“此處主人容貌慘不忍睹,從來不照鏡子,用盆水瞧瞧吧。”

那人的聲音忽又響起,“你他娘的!我咒梅十四變成你嫂子。”

“陸丹之,你怎麼不喝酒噎死!”華容簡素來就不是個好脾氣的,隨手抓了一只木盒灌注內力朝房梁上那只傳音缽砸過去。

咣啷幾聲巨響,銅的傳音缽掉落下來。

盆中水面被震出一圈圈漣漪,安久瞧著里盆里一個陌生少年的倒影出神。

戴上人皮面具之后表情會稍微有一點點僵硬,但是安久本身就沒有太多表情,加上眼中透著冷漠,看上去竟是十分貼合,端是一名冷漠寡言的少年郎。

“如何?”華容簡道。

“挺好。”安久回過身,再次握住他的手,感受從手心里傳來的溫熱,“你是否曾經以別的面目見過我?”

華容簡愣了一下,“未曾。”

他身上的暖意就如同陽光一般,無端讓人舒坦又熟悉,可是安久從他的表情中絲毫看不出破綻,她便說起了別的事情,“這東西如何取下來?”

“用油在粘膠的地方擦拭一會兒即可。”華容簡又挑了兩張面具。和膠一起放在錦袋中遞給她,“收好,以后可以用。”

安久接過袋子,有一絲遲疑。“茅房在哪兒?”

“出門左拐,第二條小路向西。”華容簡微微笑道,“我準備好酒菜,咱們在山頂上邊吃邊賞景。”

“嗯。”安久隨口應了一聲。

華容簡聽著腳步聲遠離。低頭將桌上的東西歸位,而后去廚房切了幾個現成的熟菜,親自端到山頂的亭中。

此山高不過十五丈,卻足以眺望,近處房屋破敗擁擠,,遠處卻是繁華熱鬧淹沒在粉白的杏花海洋中,景色的鮮明的對比盡收眼底。

華容簡把酒倒進酒壺里,放在爐上溫著。

“她溜了。”滿面虯髯的陸丹之走進來。

“我知道。”華容簡靠窗坐下。拿著一只雕花銀酒杯把玩。“她能耐著性子待半個月。已經在我意料之外了。”

“你是真心實意要娶她。”陸丹之在他對面坐下,好奇道,“你看上她哪點?”

“長得好。”華容簡認真道。

“嗤。少跟我打馬虎眼。”陸丹之拈起快五香牛肉送進嘴里,吧唧吧唧的嚼著。“不過是一張皮而已,你要天仙我都能給你整出來,瞧著你這般費勁,還不如去妓館里找個身段好又騷的,我給你做一張和梅十四一模一樣的臉。”

華容簡不可置否的挑挑眉,伸手取了酒壺,自斟自飲。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同意了。”他道。

“丹之,我來找你有事。”華容簡岔開話題。

陸丹之奪過他手里的酒壺,翻了個白眼,“你哪回無事?”

“你大哥崔護陵真的過世了?”華容簡問。

陸丹之的手一抖,酒水撒了滿桌,從桌沿低落在衣服上,他亦渾然不覺,語氣平靜中壓抑著激動,“你……是何意?”

他原名崔護崖,出身控鶴家族崔氏,逃離崔氏之后,更名陸丹之,隱姓埋名十三年。

“只是有可疑,所以我才過來問問詳情。”華容簡接過酒壺,親自把他酒杯斟滿。

陸丹之顫抖著端起酒杯一口飲盡,烈酒入腸,他慢慢冷靜下來,“盡管我很想他還活著,但……不可能。”

三年前崔護陵重傷不治的消息傳出,他還以為大哥是詐死想騙他回去做崔氏護法,所以在本家附近觀望了月余,直到出殯。崔氏是外族,人死后不會入土為安,而是浴火登仙,他當時心中又是驚疑又是悲痛,于是冒險易容混進送葬隊伍,親眼看見兄長屍身。

“浴火的屍身是他,我不會認錯。”陸丹之斬釘截鐵的道。

華容簡認真的時候與平素樣子判若兩人,“我們打聽出梅氏智長老被秘密關押,原因是控鶴軍新手試煉時出現了的襲擊者中有一名水系化境高手,擅弓道,很像令兄。”

“大哥仙逝前修習弓道不過二載,興趣而已,斷然算不上擅長。”陸丹之道,“為何不懷疑魏云山?”

提到魏云山,華容簡臉色微變,緩緩道,“魏云山被奪內力,囚禁在縹緲山莊內。”

“當真!?”陸丹之大驚失色,畢竟第一次聽說有人能奪了化境高手的內力,實在是太駭人聽聞了。

但是想明白之后,他卻不是驚,而是遍體生寒。

江湖上流傳有一種可以奪取別人的修為秘法,在奪取內力的同時亦能奪取精神力,這對練武之人來說是一種極大的誘惑。

可是這種方法使用起來卻有些困難,因為哪怕同樣是化境高手,也不太可能強行奪取對方內力,而且就算奪取成功,一個不慎便容易被反噬。

如果先能用藥物控制住魏云山一盞茶的時間不能反抗,有兩三個人同時奪取,則會輕松許多。而能夠接近魏云山,並且讓他卸去防備的恐怕就只有兩個人——魏儲之,魏予之。

“魏云山一生重情重義,到頭來竟是養出兩條毒蛇!”陸丹之狠狠灌了一氣酒,才稍微有些暖意,不忿道。“那魏儲之初入江湖就建立殺手窩,我便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所以我想……”華容簡道,“令兄是否也……”

“不會!”陸丹之嘴上說的肯定,面上卻顯露出一點遲疑。

“嗯?”華容簡輕聲詢問。見陸丹之狀有所思,便沒有出聲打擾。

陸丹之腦海中浮現崔護陵屍體的模樣,熊熊烈火中,他形貌枯瘦。神態安詳。陸丹之一直以為兄長是因為纏綿病榻所以才形銷骨立,而今被華容簡這麼一說,疑心頓起,“大哥形貌消瘦,但是神態安詳,不像是被強行抽去內力那般痛楚。”

華容簡立刻問道,“他會不會主動把內力傳給誰?”

“這……”陸丹之嘆道,“他的確能做出這種事。”

崔氏各房子嗣雖多,也因為遺傳。大都是水系內力。但是真正資質好的沒有幾個。所以陸丹之很快便鎖定了人選,“崔易塵。我大哥的長孫。”

崔護陵和崔護崖兄弟同父異母,兩人相差二十多歲。是以,崔護陵的孫子與崔護崖的兒子差不多大。

“就算大哥把內力傳給易塵。他又怎麼會襲擊控鶴軍!”陸丹之絲毫不知道最近控鶴軍遭遇的事情,但是聽華容簡這樣問,他已覺不對勁,“容簡,崔氏出變故了?”

“你現在不姓崔了。”華容簡提醒道。

陸丹之嘬了一口酒,嘆道,“還是說說吧,不然我怕忍不住今晚就動身去崔氏本家。”

華容簡沉默片刻,道,“好吧!”

陽光大好,清風徐徐。

安久帶著人皮面具從園子里出來,容貌既不算出色,亦不丑陋,行動方便了很多。

她順著原道返回,走出四五里,回頭看了那個山頭一眼。她能夠如此輕而易舉的走出來,並不是巧合吧!

時間尚早,安久在城內轉悠一圈。

這一轉,安久便發現自己上當了,大街小巷中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三五成群,根本不像華容簡說的女子不能隨便出去轉悠!回想一下,之前華容簡帶她走的道路兩側看起來都是很高檔的地方,想必是因為普通人家消費不起,只有一些大戶人家的仆婢出入,所以女子才不多吧。

大宋沒人規定女子不能出門,只有那些大戶人家對女兒教養甚為嚴格,極少露面,主要是為了顯現出區別于普通女子的矜貴。

“王八蛋。”安久低低咒罵一聲,趕往府衙。

時隔半月,她再次站在了這扇大門前。

她有一種清晰的感覺,過了這個門,前方可能就是萬丈深淵,可是想到梅久臨終前的那些話,她還是走了過去。

門口衙役攔住她,“府衙重地,不得擅入。”

安久從懷中掏出令牌。

那兩人一見令牌,臉色微白,連忙拱手致歉,其中一人道,“暗使請進。”

進門之后,換一名小吏為她引領,衙役匆匆跑去通報。

安久快走到正堂的時候,有個紅袍官服的中年男子從側廳迎出來,“有失遠迎,暗使勿怪。”

安久眼神微落,那人便立即明白,令其他人退下,親自引安久進了書房。

“這是控鶴軍中一位都虞候給我令牌,說是拿著它,大人便可送我進控鶴遠軍。”安久把令牌放在他面前。

府尹神色微松,態度依舊客氣,但比方才自然多了,“嗯,你先在府衙中休息片刻,本官這就傳消息去控鶴軍,那邊會派人過來領你。那位暗使可有告知你將入哪一支軍隊?”

安久拿著神武軍的令牌,但為了萬無一失,他還是確認了一遍。

楚定江除了勸她不要選擇羽林,並未說別的,安久卻早已想好,“神武。”

“嗯。”府尹揚聲道,“來人。”

“大人。”一名衙役領命進來。

“帶她去休息片刻。”府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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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4 08:0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玄壬

安久隨著衙役到了一間茶室靜候。

茶香裊裊,她手中握著神武軍的令牌,想起自己進控鶴軍的原因,心頭竟是泛起一絲難以名狀的情緒。

這一次,是她心甘情願的再入殺手組織,她還是那個下手果斷又生無可戀的人,可是仿佛又有什麼東西悄然改變了。

究竟是什麼?安久凝眉沉思許久,未有答案。

控鶴軍辦事極有效率,未讓她久等,約莫只有一盞茶的時間,便有人過來。

那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矮小,相貌平平,一身簇新的赭色錦緞長袍,瞧著就像是汴京城里哪一家綢緞莊的老板。

他查看了令牌,確認無誤之后便帶她從后門上了一輛馬車。

安久在非法組織里呆久了,下意識以為控鶴院這種培養殺手的地方是建在荒郊野外的隱秘之處,而現實與她想象的恰好相反。

控鶴院是在皇城之中。

筆直寬闊的朱雀大街盡頭是皇城入口,皇城外圍便是大宋權利集中之處,三省六部、樞密院等中樞機構由外而內排列,越是靠近皇城心臟,便越是機要。

而控鶴院就建在西南角的兵馬司一側,高聳的城墻之外,將它與別處區別開來。匾額之上“控鶴”二字磅礡霸氣,要有多囂張就有多囂張,將並排的兵馬司襯得分外渺小。

安久無語,這叫“暗衛”?就算是特種兵也沒必要如此明目張膽的掛牌吧!

“這里是控鶴院。”一直引領安久的人在順利進入大門之后,終于同她說了話。“皇城之中卻是沒有控鶴監和控鶴軍。”

控鶴院是培養暗衛、殺手的地方,進入這里的地方都是一些孤兒,或者門庭不顯的孩子。控鶴家族的人則是通過考驗之后便可以直接進入控鶴軍,就算進來也大都是走走過場。一則是靠著門庭之便,家族中有人在控鶴軍中任職,被選中的幾率便大大增加,二則是他們出生便開始了這方面的培養。家學淵源,勝過普通人許多。

“這里考驗不合格卻還沒有死的人,都會充入殿前司和侍衛司。”那人繼續道。

殿前司和侍衛司是保衛皇城的軍隊,所以控鶴院在明面上也是為選拔皇城侍衛而成立,知道它與控鶴軍之間從屬關系的人也都心照不宣。

安久察覺到,旁邊這個人似乎有讀人心的能力,她想知道些什麼,他便會說些什麼。

雖然很方便,但也很恐怖。她索性什麼都不想。繼續打量周圍的環境。

“在下徐質。”他突然無法了解安久的心思。不由好奇心起,“姑娘貴姓?”

“安。”

“姑娘不愧是神武軍推薦的人。”徐質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她回答“安”的時候。他卻沒有感覺到對方在撒謊!這還是他會讀心術以來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

安久目光淡淡從他身上帶過,“有疑問?”

短暫的目光相對。徐質沒有感覺出任何情緒。

人不可能沒有情緒!哪怕是最平靜的時候!

他決定再次試探,“姑娘不是梅十四嗎?”

“是,也不是。”安久誠實的回答。

這一次徐質依舊沒有感覺到她的心緒波動,對于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他甚至無法感受她內心的想法。

徐質手心里冒出了一層汗。

控鶴院之所以派他去接新人,就是因為他會讀心術,能夠在短短的一個照面就窺探出對方的秉性以及是各種隱秘的想法,以便于日后更有針對性的訓練。如果他不能判斷,或者判斷失誤,就會性命堪憂,教他如何不緊張!

更何況,他對自己這項能力一直很自信,至今還未遭遇過這種挑戰。

“姑娘擅長哪種武器?”徐質問道。

安久不耐煩回答,但剛剛進入這個組織,尚未解狀況,不能隨心而行,所以敷衍的答了一句,“箭。”

眼看就要到地方,徐質心中更急,但他也知道讀心術最忌諱心浮氣躁,所以極力撫平自己的情緒,不再急著追問。

到達卷集室門口,兩名守衛沖他拱手道,“徐先生。”

“新人。”徐質出示了接引令函。

守衛便立即放行。

屋內環墻全部都一個個類似藥房里盛藥的小屜,橫向標著“天地玄黃”,縱向則是干支符號,空曠的屋中央放置一案一椅,只有一個綠袍官員在埋頭整理卷冊。

那官員聽見腳步聲,抬起頭來,一張白生生的臉,吊稍的狐貍眼,瞇著眼睛,有那麼一剎,安久還以為自己是看見了梅氏族學中的趙山長!仔細瞧了幾眼,才發覺這人比趙山長五官精致的多了,只是眼睛相似又都喜歡瞇著罷了。

“盛掌庫。”徐質拱手道。

盛掌庫看了徐質一眼,又上下打量安久幾眼,冷淡道,“入冊時要示以真面目,可去側室中處理。”

安久聞言,便略一頷首,朝右手邊的偏門去了。

徐質一見安久進了那門,便急切的道,“擼子,我辨不清這孩子的心思。”

“你都辨不清,我更辨不清了。”盛掌庫轉動幾下僵硬的脖子之后,在位置上坐下來,神色鄭重的警告他,“還有,不許叫我乳名。”

“成成成,我叫你親爺爺。”徐質干脆賴上他了。

他滿意的點點頭。

安久面上並沒有用太多膠,用油脂稍微擦拭幾下面具便脫落了,她洗了一把臉便返回卷集室。

徐質正在問盛掌庫處理辦法,兩人聽見動靜,轉頭看過來。

這一看,均愣了片刻。

那官員回過神后,直接鋪開紙給安久畫像,這是每個入冊的第一個步驟。

畫完之后,他問道,“可願入羽林?”

“不願。”安久道。

“要入羽林就會省力的多。”盛掌庫提醒了一句。

“我如果想省力氣就不會來這里。”安久並不領情,“我要入神武軍。”

盛掌庫沒有再勸,只問道,“姓名。”

安久下意識的不想頂著梅久的名字生存,想起她一直很排斥老夫人給起的那個名字,便道,“梅如雪。”

“年齡?”

“十五、六歲。”

“到底是十五還是十六?”

“十六。”

“可有什麼特殊能力,或者擅長何種武器,修習修種武功?”

“沒有特殊能力,不擅長任何武器,沒練過什麼武功。”

盛掌庫筆鋒一頓,扭頭看向徐質。

徐質感覺安久說的話是真,可是有了之前的事情,他又不太確定。

盛掌庫干脆寫下:特殊能力待查、擅長武器待查、武功路數待查。

寫完之后便將畫像和資料一起卷起來,放進一只標記著“玄壬”的小屜中,“在你離開控鶴院時這些東西會由你取走,在控鶴院其間,你暫時沒有名字,只稱為玄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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