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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袖唐]偽宋殺手日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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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7:46: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章 玩鳥

  恐怕連華容簡都說不清自己有沒有什麼企圖,如果說為了獲得實力殺楚定江報仇,那他前些年在華氏所享受到的一切又怎麼算?父親是絕對把他當做嫡子對待,不管嫡母是知情者還是被蒙在鼓裡,回憶起相處的點點滴滴,華容簡不能否認她對自己的愛護是真心實意。

  為了一個姨娘而改變自己現在美好的一切,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然而那畢竟是生母,若直接當做沒有這件事情,他心裡難過這一關。

  楚定江因為了解華容簡感受,所以才無法准確回答安久的問題,只道,“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算是敵人亦可變成盟友。”

  安久道,“他若是想報復你呢?”

  原來是擔心這個問題!楚定江笑吟吟的問道,“他若是報復我,你打算如何應對?”

  安久無甚表情的臉慢慢皺成一團。

  “不會讓你面對這一天。”楚定江拍拍她的腦袋,“去找武令元吧。”

  他知道安久的朋友不多,她平時嘴上喜歡挖苦別人,好像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眼,實際心中十分重視珍惜。如果華容簡真的要報復楚定江,盡管她肯定自己會選擇站在楚定江這邊,但也無法對華容簡下得去手。

  “什麼意思?”安久不放心的問,“他報不報仇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我像是那種很容易被殺死的人嗎?”楚定江擺弄著最近養的水仙,“快去快回。”

  “好吧,我晚點回來。”安久揚了揚手裡的人面墜子,告訴他晚上得去解決賞金榜的事情。

  “嗯。”楚定江一副很放心的樣子,給她加了一件裘衣,然後抄手站在門廊下目送她離開。

  直到看不見人影,楚定江才返回屋裡盤膝坐在矮榻上給順老虎毛。

  大久很狗腿的湊上去,把大腦袋輕輕擱在楚定江的膝上,瞇著眼睛做出陶醉的表情。在它心裡頭,這位可是大飯票,必須抱緊大腿!

  “嗯……”楚定江沉吟片刻,忽而起身到屏風處拿自己的玄色斗篷。

  因起的太急了,膝蓋猛然撞上大久的下巴,震的老虎一陣陣發懵。

  “走。”楚定江已然罩得密不透風,彎身拍了一下大久的腦袋。

  安久已經走遠,楚定江追蹤不到,但是無論她在何處大久都能准確找到所在位置。

  楚大叔很糾結,他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不思上進的男人了,總不能變成狗皮膏藥糊在安久身上,一刻不離,不過經過反復的思索,他到底還是不放心安久一個人出去辦事,偷偷跟著總沒有問題吧!

  拽著懵忽忽的大久,一人一虎跟出島外。

  安久不知道武令元的住處,於是先去了一趟華府找華容簡。

  他們留書而別讓華容簡失落了好一陣子,見她又回來找他,忍住心中雀躍,在暖閣裡嘬著酒涼涼的道,“你總算還有點良心。”

  安久自動忽略這句毫無意義的話,大喇喇的坐下,張口便道,“我這次來主要是想問問你武令元的住處。”

  “武令元?”華容簡哼聲道,“找他做什麼?”

  安久想了一下,決定把自己的計劃說與他聽,畢竟武令元背後的人就是華容簡,他早晚都會知道,“聽說最近他麻煩纏身,我有個互利的法子想與他商議一下。”

  華容簡饒有興趣的挑挑眉,安久不是一個工於心計之人,所謂互利之法,多半是她身邊那個老奸巨猾的楚定江出主意,必須得注意防范,“不妨說來聽聽。”

  安久點頭,“你和武令元是一丘之貉,說給你聽也行。”

  華容簡黑著臉道,“詞不能這麼用!我和他是好友!”

  “差不多的意思,作為一個男人不要太摳小細節,這樣不好。”安久很真誠的建議,說完不再給他反駁的機會,繼續道,“讓他請求外放吧河間府吧。我帶著人前去保護他,條件是,他做了官之後給一些護城兵丁的名額。”

  華容簡表情認真起來,“你想創建軍隊?這件事情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楚定江的主意?”

  “他已經打算在家養老了,當然是我的主意。”安久道。

  “養老?”華容簡不信,“他二十多歲養哪門子的老?也就能騙騙你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完全忽略了自己方才心裡給楚定江的形象定位是“老奸巨猾”。

  安久皺眉,“你心思光明一點不好嗎?他在家裡玩鳥遛虎,哪有心情管這些!”

  “噗!”華容簡忍不住大笑,“玩鳥?”

  “說正經事。”安久虎著臉道。

  “好好!說正事!”聽說楚定江在家裡玩鳥,華容簡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此事我想了一下,的確是個好辦法,走,我帶你一起去找他!”

  玩笑歸玩笑,華容簡辦起正事來也不含糊,當下令人備車。

  馬車直接停到二門,華容簡先上了馬車,回身把手遞出來准備拉安久一把。

  安久仰頭看著他俊逸的側臉,笑容一如陽光般耀眼,然而亦如初春這般透著寒涼,她不再向往這樣的華容簡,“我能上去。”

  “好吧。”他收回手,先鑽進了車裡,面上並不見絲毫尷尬。

  兩人好幾次共乘一車,“與你一同乘車我總有點不安。”

  安久看向他,用目光詢問。

  “你不記得了,咱們打的多慘不忍睹啊!”回想起當時的心態,華容簡十分懷念。

  “哼哼。”安久無奈之下給他普及了一下正確的世界觀,“你一個四階武師與一個沒有內力的女流之輩掐架,究竟哪裡不安?你最近心理有些扭曲,不要不相信我,這方面我很有經驗。”

  華容簡被堵的半晌沒說出話來。

  “還有,其實楚定江沒有你想的那麼壞,當年的事情不知道你了解過多少?”安久問。

  華容簡表情淡下去,“他殺了人,還有什麼需要了解?”

  “據我所知,當年他只是去與你生母聊了一下關於你未來的事情,你的生母選擇了為你鋪一片光明的前途。”安久道。

  畢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且留下的線索極少,華容簡花費了許多力氣才查出一星半點,這件事情自然是頭一次聽說,“那她……是自己選擇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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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7:4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一章 就你是條漢子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你生母表達出這方面的意願。”安久就算是存心為楚定江刷好感也說不出欺騙的話。

  華容簡了解她,卻還是冷哼道,“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說句實話,他沒有任何理由說謊來騙取你的好感,就算血海深仇他也擔得起。”安久道。

  她說話一向只注重客觀性,從不措辭方式,華容簡本就抑郁至極,聽見這話陡然上火,“你什麼時候不說實話了!是,我乃微不足道的螻蟻,他沒有必要在意我,但是你敢保證他說這樣的話不是為了保全自己在你心目中的好人形象?”

  “你覺得他是好人?”安久十分詫異。

  “他哪裡好!”華容簡怒氣沖沖的道。

  “連你都看出他不是好人,我眼睛又不瞎。”安久覺得他果然是要瘋,思維邏輯都開始出現混亂了,“那你覺得他白費力氣維護什麼形象!”

  華容簡道,“我覺得他不是好人是因為我與他有仇,但他在你眼中未必不好,倘若他不好你又為何與他在一起?”

  “他是對我很好,這能證明他是個好人?”安久反問。

  華容簡語塞,只能翻個白眼不理會她。

  安久好奇道,“就這樣的人如何經營賞金榜?”

  “我是哪樣的人?”華容簡沒好氣的道。

  “幼稚。”

  馬車一頓,外面傳來小廝的恭謹的聲音,“郎君,到了。”

  安久立時瞪了他一眼,這麼近的距離居然還坐馬車?有上車下車的時間早就到了!

  華容簡見她不高興,咧嘴笑了起來。

  武令元剛中了探花不久,尚未領官職,暫時住在華府旁邊的小院。

  安久見這邊整條街上都是大戶人家,這裡卻突然多出一個小戶院子,不由好奇。

  華容簡察言觀色,見狀便解釋道,“我們府裡是江南式的庭院結構,每個院落之間沒有中規中矩的門牆隔開。這個小院從前也屬於我們家,後來為防府中教書先生不慎沖撞女眷才特別單獨辟出來。”

  可是華容添這一輩之後人丁忽然單薄起來,僅有個嫡長女,平時請個女師,華宰輔和華容添偶爾空閒的時候亦會親自教導,根本不需請先生,於是這院子便就空下來了,正好給了武令元。

  安久道,“外面已經傳武令元能中探花是因為華府操縱,你們還這麼不避嫌的讓他住進來?”

  “若是有人想查,我就算瞞的再結實也會被扒出真相,還不如大大方方承認。”華容簡笑道,“我央大哥收了令元做門生。”

  華容添乃年紀輕輕便官居三品,乃是本朝唯一的奇才,既是他的門生,一鳴驚人也就沒有多麼奇怪了。

  在兩人說話的空隙,小廝已經敲開門,華容簡不容人通報便與安久徑直進門。

  剛邁過門檻便見武令元快步走過來,瞧見華容簡,忙駐足,遠遠的作揖。

  “令元這是做什麼!”華容簡大步上前扶起他。

  華容簡給予武令元的一切,哪怕是跪謝也不為過。

  哪怕他已經將很多事情看得淡了,但是能夠有一次施展才華抱負的機會,他很珍惜,也很感謝給了這個機會的人。

  華容簡道,“這就是你整日裡念叨的女恩公,怎麼人在眼前卻辨不出來了?”

  “啊!”武令元這才敢看向安久。

  方才他見華容簡帶了一個美貌的女子進來,心想是他身邊的人,總不好盯著人家小娘子的臉猛看,遂只是遠遠一瞥。距離這樣近,他一轉眼便見到一雙玉華流光的眼眸,再仔細瞧卻只能看見黑瞳若點漆,沉沉中只有煞氣纏繞的冷,再無尋不到那一剎的驚艷。

  “恩公!”武令元回過神來,再深深作揖。

  安久垂眸看了他一眼,“你不必如此,我今日便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這話說的竟是不給武令元一點拒絕的余地。

  華容簡舌尖微苦,不由得更是嫉妒楚定江起來。他還算了解安久,她雖然說話不中聽,但不是那種嘴上不帶把門的人,她把武令元的雲吞攤子當做為數不多的寧靜之處,偶爾過去吃雲吞,獲得片刻的輕松,很少會說什麼尖銳的話,今天她把話說的這樣死,無非是因為武令元已經選擇了立場,站在了他這邊,而他與楚定江是敵人。

  武令元臉上帶著淺淺的笑,令人如沐春風,從前一雙空洞的盲眼有了神采,更是為他增色不少,“若是有能用得上的地方,令元定當全力以赴。”

  安久睨著他依舊雲淡風輕的笑臉,不禁問道,“叫你去死呢?”

  “恩公不會。”武令元篤定的道,仿佛在說一件已經確認過的事實。

  安久不知道他哪裡來的自信,也不願意再浪費時間去探究,若是日後有機會一起去河間,自然有大把的時間去了解他。

  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小院裡書房、客房、庖廚都有。

  三人直接進了書房談事情。

  華容簡知安久不太愛說話,便先將事情大致的說了一遍,而後偏頭問她,“我所說沒有什麼遺漏之處吧?”

  “就是這麼回事。”安久頜首。

  “我同意。”武令元幾乎是想也不想便給出了答案。

  華容簡提醒他道,“令元不會僅僅是為了報答恩情吧?”

  “並不是。”武令元似是舒了一口氣,“依著眼下的情形我若呆在汴京,一輩子頂多就混個清貴官職罷了,我心中也想外放河間附近,只是又愁我手無縛雞之力去了那個地方恐怕有去無回,正好恩公就來了!恩公是我命中貴人。”

  “那就這麼說定了,剩下事情交給你了。”安久看了華容簡一眼。

  若不是武令元在,他真想吼一句憑什麼她這麼理所當然的樣子!

  但想回來,武令元是他第一次的拉攏的人,的確應當兜著此事,反正是自己也不是吃虧。

  “談妥了就一起去吃個飯吧。”華容簡偷偷給武令元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跟著去。

  武令元便道,“本應該請恩公吃頓飯,但今日實有要事在身……”

  “你一個被冷藏的探花能有多忙?”安久冷颼颼的道,而後又瞥了華容簡一眼,“吃個飯也這麼多事!娘們唧唧的。”

  說罷轉身便走。

  這話前半句說的是武令元,後半句顯然是因為發現了華容簡的小動作。兩把珵亮的小飛刀穩穩的插在兩人心口。

  一時間,倆人都被噎的啞口無言。

  “就你是條漢子!”華容簡恨恨的追上去。

  武令元猶豫了一下,只好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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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7:47:0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安久的禮物

  三人乘馬車去了汴京最有名的一家酒樓,有美酒美食,還有美嬌娘。然而這裡是清貴之人消遣的地方,雖有美嬌娘卻不是賣笑,僅僅把盞而已,她們是酒樓專門訓練出來的行家,擅長釀酒、煮酒、溫酒,了解每一種酒最好也最文雅的喝法。

  華容簡是常客,一進門小廝便笑著迎上來,“華二郎君,還是要莘娘把盞?”

  聞言,華容簡余光飄到安久臉上,見她沒有任何反應,放心的同時又覺得很失望。有那麼一瞬間,他腦海裡浮現了以前和那幫狐朋狗友喝花酒時的情形,朋友的夫人令小廝到酒樓裡當著一幫酒客的面直接說:立刻回家,晚一刻就去跪祠堂跟祖宗懺悔。

  當時他領著一幫人狠狠嘲笑了那人,可現在卻想安久也這麼對他。

  從片刻的晃神中清醒過來,華容簡心道自己肯定是瘋了,怎麼會有這麼荒謬的想法!

  安久站在樓梯上,扭頭看他,“你到底走不走!”

  “你急什麼?”華容簡大步跟上去。

  大堂裡開始有人竊竊私語,“看華二這顛顛兒的樣子,莫非那個拋棄他的小娘子就是這位?”

  “生的可真美,怪不得華二郎君癡迷不悔,從此不喜歡男人……”

  自從那次“車震”事件和“華容簡揚言要成親”事件之後便沒有下文了,一干伸著脖子等結果的人始終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是誰有一回看見華容簡失魂落魄的獨自喝酒,很多謠言便傳出了。

  有的說是華容簡被女人拋棄了,還有的說根本就沒有這麼個女人,只不過是華容簡為了光明正大玩斷袖的一個借口而已……

  說什麼的都有,但解釋都很牽強。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隨著華容簡漸漸淡出眾人的視線也逐漸不再有人談論。

  八卦者最“健忘”,很多事情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這一兩年幾乎忘記了華容簡這號人。

  “我是前不久才尋到這麼一個清淨處。”華容簡坐下之後便解釋道。

  安久點點頭。很快被桌上的小菜吸引,遂也不管他們。拿起筷子夾起來嗅了嗅,塞進嘴裡。

  正當她塞的滿嘴都是菜時,有人輕叩雅間的門。

  等華容簡應聲,一個淺碧色羅裙的女子垂首走進來,身形纖細婀娜,一支檀木簪將烏發半挽。

  安久對她的第一印象是很白、頭髮很好。烏黑的發絲垂在肩上沒有一絲絲毛糙,真如絲緞一般泛著柔和的光芒,令人想上手去試一試觸感。

  女子沒有抬頭。只是規規矩矩的欠身之後,一言不發的繞道了長案之後,站在那裡煮酒。

  光照在她臉連上,從側面能看出細細的絨毛,竟是不見瑕疵,素手纖長,指甲短而干淨,不像許多貴女會刻意留長、精心修剪。

  她在煮酒的時候,那一雙手如白蝶飛舞,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安久一邊嚼著菜一邊盯著那雙手。不自覺冒出放一箭便能擊落白蝶的想法。

  華容簡見她看呆了,笑呵呵的道,“看出你和女人的區別了吧?”

  安久聽了他的話。連忙用從前心理醫生教的法子驅除腦海中的想法——呼,深呼吸,世界很美好,不能太暴力,不能太暴力……

  她以為自己忍不住,哪料到情緒竟然奇跡般的平靜下來了!這種感覺讓她突然想到一雙眼睛,深灰色的眸子,永遠溫和寧靜,手上卻從未停止過算計和殺戮。

  那是魏予之。

  時不時的想起他。安久覺得有些困擾。

  華容簡發覺她的臉色微變,立刻收起了玩鬧的心思。小心的問道,“生氣了?”

  “沒有。”安久埋頭繼續吃菜。

  武令元感受著這種奇怪的氣氛。眼觀鼻鼻觀心,斯文的夾著一根青菜慢慢咬著。

  飯罷,三人一同返回華府。

  安久見時間還早,便去看梅久。

  她被請進內室之時,看見梅久正迎出來,一名少女逗伏在床畔用布老虎逗得她干兒子眼睛亂轉。

  “你來啦。”梅久嗔怪的看著她,“走了也不知會一聲,就留了一張字條,害得擔驚受怕。”

  安久沒有回答,打量她之後中肯的評價道,“這次你是真的胖了。”

  梅久橫了她一眼,回頭招呼那邊的少女,“毓兒來見過小姨。”

  那女孩兒應聲把布老虎交給旁邊的侍女,斂裙走過來,大大方方的朝安久施禮,“小姨。”

  女孩眉眼長得有三四分像華容添,安久知道這就是他那個前妻留下的女兒,“不需多禮。”

  梅久戳戳她,故作不悅道,“這是我女兒,你身為小姨不應該給見面禮嗎!”

  “哦。”安久想了想,從大腿外側的兜裡抽出一把匕首,“這個給你。”

  匕首未曾遞到華毓的手裡便被梅久擋住,“我家姑娘不打打殺殺,快找件像樣的禮物。”

  那匕首作為送給女孩子的見面禮是有些不合適,但匕首工藝華美,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從價值上來說不算怠慢。梅久之所以阻攔,是因為知道這只匕首的特殊性,它能穿透內修的護體罡氣,對於安久來說十分重要。

  安久掏來掏去,總算掏出一個小巧的水晶老虎。大宋市面上幾乎沒有水晶,一般即使有也都比較多紋理或雜質,像這樣晶瑩剔透的水晶十分罕見,雕刻的又是憨態可掬的萌版老虎,令華毓愛不釋手。

  待打發華毓和侍婢們出去,安久總算松了口氣。

  “你哪裡來的這個奇怪的小玩意?”梅久知道她喜歡收集一些看起來很幼稚的玩具,但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隨身攜帶。

  安久道,“我昨晚在梅花裡的書房挖的一塊,用匕首削了個大久。”

  梅久也在梅花裡呆過,但是很多地方都不了解,自是沒有見過剎雲居的奇特書房。

  安久往床邊湊了湊,看著躺在床上的小東西一眼,對上他紫葡萄似的眼睛,咧嘴笑了笑。

  那小東西竟然敢不給面子,撇著嘴就要哭起來。

  梅久伸手抱起他,也不管這麼小的孩子聽不聽得懂話,柔聲道,“這是你干娘,快給干娘見禮,干娘有禮物呢!”

  安久爽快的從背後抽出一把長劍橫在母子倆面前,“給。”

  她心想,給男孩子送兵器總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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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7:47:1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三章 掌事

  襁褓裡的小家伙才剛剛睜眼不久,能不能看清東西都還是未知數,可這小家伙好像對安久很好奇,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瞅著安久手。

  “他喜歡。”安久咧嘴笑了。

  梅久本就沒有對她這方面報多大的希望,見她笑的開心,便歡歡喜喜的代兒子收下了。

  午時已過,還不到吃晚飯的時候,兩人便坐下喝茶閒聊,梅久一邊輕輕拍著著孩子一邊問道,“安久,你覺得二弟為人如何?”

  安久盯著小家伙,隨口道,“還成。”

  “他以前混了點,但是我瞧著心地不壞,如今也不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方玩了。先前他娶梅如焰也是形勢所迫,華氏也沒有容許梅如焰上族譜。”梅久怕她不信似的,傾身小聲道,“咱們明面上都是沒有家族依仗的姑娘,先前華氏就算不給上族譜也沒有替咱們出頭。我也是因為換了天之後才有機會生孩子上族譜……”

  安久越聽越覺得有點不對味,“你是什麼意思?”

  梅久不好意思的輕咳一聲,“你若是覺得二郎不錯,咱們做妯娌可好?”

  “這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華容簡的意思?”安久問。

  “是我自己的意思,不過我問過二郎,他很喜歡你呢。”梅久太了解她了,眼見她似乎有些不悅,忙解釋道,“我就是問問,你若不願意就算了,我……只是覺得那位楚先生實非良人,你想過正常人生活,可你跟著他怕是不能了,除非他願意出仕。”

  梅久知道了楚定江是幫助當今聖上篡位的功臣,在如今國家急需人才的時候他若出仕自願被聖上掌控,那便一切安好。若是不願意便只有死路一條!然而,就算能保暫時安穩,等將來社稷穩定。聖上能騰出手來收拾他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手軟。

  “你能想象我在家裡化妝描眉、操持家務、生孩子帶孩子嗎?”安久沒想到梅久會替她想的這樣深遠,心中不禁微有動容。於是便多說了一些,“我不能,如果跟華容簡在一起,他也只能給我這些。我想要的自由,是這裡的自由。”

  她指了指梅久的心口。

  心若自在,便是自由,與過什麼樣的日子沒有絕對的關系。

  “我在慢慢找回自我,你不必替我憂心。”安久彎起嘴角。

  梅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安久。笑容中透著淡然,不再像以前那樣暴躁。她仔細想來,也不相信安久這樣的人能在家裡相夫教子。

  華氏畢竟是大族,就算形勢所迫不能與門閥世家聯姻,也必得為華容簡聘娶一位書香門第的賢淑女子,而不是安久這種類型。

  這話,梅久以後不會再提。

  晚飯過後,安久便離開華府,到朱翩躚經營店裡遛了一圈,換上一身玄衣。近子時,立即前往賞金榜。

  還是那堵牆,牆面上最顯眼的位置貼上了一張黑榜。沒有寫名字,但分明描述的就是安久。

  黑榜上的目標都是極度危險人物,沒有九階實力根本不能考慮去揭榜,所以盡管她的榜文貼上去大半年,也沒有人敢揭榜。

  打更人一過,隱藏在暗中的黑衣人便蜂擁而至前去搶榜文。

  安久一直尊在牆頭看著,待搶榜完畢,賞金榜的人過來確認,她才躍下牆頭。

  那人見她姍姍而至。說道,“其余榜文已確認完畢。榜上還有一張。”

  他很好奇,難道這個身材嬌小瘦弱的人竟然是來揭黑榜!?

  正准備離開的殺手們也都紛紛停住。

  安久從腰間解下人面墜丟給他。

  那人一見墜子。態度立即恭敬起來,“不知閣下想讓賞金榜做什麼事?”

  人面墜本就不多,經過百年間數次轉手,很多墜子已經不知所蹤,如今只有掌事手裡還有這個東西。

  安久沒有說話,撕了黑榜揣進懷裡之後轉身便走。

  用人面墜子交換一張黑榜,實在虧了些,在賞金榜的歷史中,就有人用人面墜令賞金榜協助篡位,如今的控鶴軍中有不少家族原本是賞金榜的殺手。

  賞金榜的墜子一現世,許多人便開始蠢蠢欲動,若是把墜子搶過來今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根本不需要繼續搶榜!

  那人感受到四周氣氛的變化,不禁握緊墜子。

  氣氛猶若懸劍,頃刻便要斬落。

  這時傳來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之聲,暗夜裡尤為清晰。

  從聲音上辨別,足有百人之眾。

  數十個戴著面具的玄衣人先至,落在賞金榜前面,呈半圓形散開,護住持有人面墜之人。

  很快,大批戴著面具的人趕到。

  周圍的殺手見狀,便知道今日沒有可能搶到人面墜了,只好匆匆離去,免得聽到太多辛秘被賞金榜滅口。

  持有人面墜的人見到一名戴著斗笠著玄色長袍之人從側牆的陰影中走出來,連忙單膝跪下,將人面墜雙手奉上,“掌事。”

  隨同前來的許多人心裡奇怪,賞金榜的新任掌事武功不過五階,全憑著一只人面墜和巨財才能號令整個賞金榜,平時輕易不會出面,今日怎麼會提早得到人面墜現世的消息,這樣急匆匆的趕過來?

  華容簡伸手取了墜子放入懷中。

  “掌事如此興師動眾,不知所為何事?”不遠處有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華容簡隱在斗笠陰影裡的目光微沉,經過變聲的尖細聲音顯得十分陰鷙,“當然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他接手賞金榜,許多長老心中不平,若是沒有人面墜的制約,他們早就反了,不會容忍一個五階武師做掌事,這對以武力殺人的賞金榜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恥辱。

  “你在我們眼皮底下玩這種幼稚的游戲,哼哼。”那老者鄙夷道,“當真以為賞金榜沒落了便能成為你一個小娃兒的玩具?”

  華容簡冷冷道,“我隨時可以卸任。不過,倘若沒有我的財力和人脈,如今的賞金榜也只是個老鼠窩而已。所以,長老說話之前最好先想想清楚。”

  他知道這些老東西若真想將他擠下去根本不用費吹灰之力,他們遲遲沒有動手,除了受到人面墜的制約之外,便是因為他給賞金榜帶來的這一切能夠讓它恢復昔日地位,在沒有搾干他的利用價值之前,他們不會將他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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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 你就是苞米

  當然,他也不會讓他們有機會過河拆橋。

  那老者被堵得半晌沒有接話,華容簡沒有耐心等待,下令道,“撤!”

  一眾黑衣人眨眼之間便消失在街巷間,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從旁邊的死巷走出來,盯著方才安久離去的方向看了許久,面露沉思。

  剛剛開始他們同意華容簡全盤接手賞金榜是因為他的財力、人脈還有武功很低,看起來像是一頭肥碩的豬,他們可以隨時決定剔除他。可是事到如今,好像一切都在脫離掌控,這個年紀輕輕、武功低微的掌事並不是想象中那麼容易對付。

  “華氏。”蒼老的聲音低低呢喃。

  他花了一些功夫才查出新任掌事的身份,心中更是忌憚,華容簡接手賞金榜到底是出自個人意願還是家族授意?

  賞金榜絕對不能聽命於某個家族!這是朝廷有了控鶴軍之後還保留賞金榜的條件之一,不過如今朝廷已經自顧不暇,暫時也管不著這裡。

  夜深沉沉。

  安久回到島上的時候,大久正趴在渡口等待,貓似坐姿在打瞌睡,大腦袋一點一點,發出呼嚕嚕呼嚕嚕的聲音。

  “大久,大久!”安久喊了幾聲也沒把它驚醒,不禁用腳踹了踹了,“你身為一只老虎居然這麼不警覺!”

  大久甩了甩頭,迷糊糊的跟在她身後晃了回去。

  安久快走到門口發覺大久沒跟過來,一扭頭瞧見那只老虎居然攤著肚皮在石路上睡的正香!

  大久平時雖然好吃懶做,但絕對不會如此反常,安久回去拽著虎腿一直拖到莫思歸的房門前,抬手叩門。

  裡面沒有人應聲。

  再敲。

  依舊沒有回應。

  安久心中一沉,抬腿便要踹門。

  正在這時。門吱呀一聲打開,魏予之一身青衫松散,白發披散。深灰色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了一層薄霧,迷離的樣子頗有幾分魅人。

  安久猛然對上這雙眼。不由怔了怔。

  她大概猜到發生什麼事情了!連魏予之精神力如此強悍都不能幸免,想必整個島都已經陷入沉睡,屋裡還殘留的藥味飄出來已經令她頭腦發昏,“你回去睡吧”

  “十四……”魏予之扶著門框穩住身子,瞧見她拖著大久,便道,“莫神醫今晚失眠,往常的藥煙不管用了。所以新配了一種,結果……”

  話說了一半,身子已經搖搖欲墜。

  安久一把拉住他。

  因用力過猛,魏予之一個踉蹌撞到她身上。

  安久能清晰的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呼吸的氣息噴在她頸窩,她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渾身都僵了起來。

  她已經不是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了,就算是頭一次和楚定江在一起的時候也並沒有因為這樣小小的貼近反應如此強烈。

  站了一會兒,安久才扶著他進屋。

  出來的時候,她看見楚定江站在院子裡。不知為什麼突然有點心虛。

  “時間不早了,休息吧。”楚定江說罷,轉身進屋。

  語調很平靜。但是安久感覺到他的怒氣了。

  拖著大久回到一片漆黑的屋內,摸上了床。

  摸索了一會兒,沒有觸碰到楚定江的身體。一般情況下安久能夠感覺到他的存在,除非他刻意隱藏氣息。

  安久無奈點亮了床邊的燈。

  橘黃色的光緩緩將整個屋子照亮,楚定江一襲黑袍坐在桌邊喝茶。

  “你生氣啦?”安久解釋道,“剛才只是意外……”

  楚定江放下杯子,黑眸定定的望著安久,心中無奈又悲涼,就像是前世被家族背叛時的那種感覺。

  一個人有沒有動心。旁觀者能夠通過蛛絲馬跡辨別,更何況他如此了解安久。這一刻。楚定江不知道應該做出怎樣的應對,感情這種事情。來的莫名其妙,去的又無影蹤,那個人不喜歡的你的時候,哪怕使盡手段,哪怕苦苦哀求,它都不會因此停留。

  安久現在只是對那個人有了朦朧的好感,以後呢?

  楚定江喝了一杯冷水,整個人都平靜下來,“阿久,今日我只與你說一句話。”

  “什麼?”安久連忙問。

  他看出了她的緊張,走過去伸手將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無論你將來走到哪裡,站在誰的身邊,我一直會等你。”

  不是楚定江不自信,而是因為他看的太清楚。安久要從頭走一遍缺失的人生,從她選擇的事情來看,她冷漠之下其實藏著一顆熱烈的心,想必他們之間如此平淡如水的感情不能夠長久,或者中間一定會有插曲。

  他很介意安久為別人動心,可是強迫她壓抑自己感情或許只會適得其反,他有足夠的耐心和包容心來證明,所有熱烈纏綿都不是過眼雲煙。

  搶,或許能搶來其他女人感情,但絕對不適用於安久。

  對她要走懷柔感化路線。

  “楚定江,我們成親。”安久聲音甕甕。

  “好。”楚定江答應。

  “楚定江,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安久仰頭看著他,“我的確對魏予之有不一樣的感覺,但我不會去嘗試,你應該相信我。”

  “我相信。”楚定江相信這是她的實話,可是就連魏予之那樣自控力超群的人不都無法克制嗎?

  “你在敷衍我。”安久推開他,盤膝抱胸坐在床沿上,不滿的瞅著他,“我很小的時候聽過一個故事,有個大狗熊很餓,便偷偷到了一片苞米地,偷偷掰了好多苞米,抱著苞米往回走的時候看見一片西瓜地,就丟了苞米摘了兩個西瓜,走著走著又看見一片芝麻地,於是丟了西瓜開始摘芝麻,後來看芝麻地的伯伯追過來,它連忙逃走,回到家裡的時候發現帶回來的只有一點點芝麻。”

  “小時候我想的是,為什麼伯伯居然敢追狗熊,狗熊居然怕老人家。後來才明白這個故事是告訴我們,人要學會知足,學會珍惜已經擁有的東西,否則就會得不償失。”

  楚定江一直覺得她做的很多,想的卻很少,聽完這番話不由刷新了對她的認知,“你何時想的這些?”

  “很久以前。我想通了這些,於是在執行多個目標的任務時就只抓緊一個目標,不殺了這個目標絕不去追殺同伙。”

  楚定江彎起嘴角,“你真是學以致用。”

  “我只會抓緊第一個目標,就算世界上有比你更好更讓我心動的人,我也不會轉移視線跑去嘗試。”安久認真的道,“你就是苞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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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7:47: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五章 難題

  安久一番話說的真誠,但是作為一個“老年人”,楚定江潛意識裡還是相信自己的經驗。

  物極必反,若是在一件事上投入過多的感情和注意力,得到的快樂會遠遠不如預期,所以應當持一顆平常心對待。

  楚定江知曉自己太過在意,於是把自己的時間盡量安排充實,在島上養了各種各樣的小動物,種了一大片葡萄。

  島上的閒暇時光悠悠晃過,外頭卻依舊風起雲湧。

  短短一個月,楚定江被聖上發了三次詔令,若是繼續抗旨後果可想而知。

  而武令元的事情已經辦妥,起初華容添是推薦武令元去江浙一帶做個縣令,而後武令元很有骨氣的自請外放河間,在皇帝面前露了好大的臉,甚至百忙之中抽空寫了一幅字賜給武令元。

  ——疾風知勁草。

  有這樣的贊譽,只要武令元能夠活著回來,必定會受到重用。

  眾人心中恨他狡猾,卻不敢付諸言辭,畢竟去那個地方是要直面遼國鐵騎,可是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玩!誰有膽量一樣可以自請外放到那裡!

  河間河西縣的縣令之位已經懸空三個月余,武令元的請求一經批准便要在一個月內走馬上任。

  這一走,安久必要隨行。

  楚定江被聖旨所困,又肩負著梅氏的責任,一時無法走開,便只能留在汴京。

  安久正覺百無聊賴,陡然來臨的分離卻令她生出了濃濃的不捨,走之前囑咐了好幾遍,讓他這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一定要到河間會和。

  莫思歸這回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袱帶上魏予之和兩頭老虎隨安久一起北上。

  楚定江支持莫思歸跟過去,但是對他讓魏予之隨行這件事情很不滿,這筆賬又記在了莫思歸的頭上。

  不過。他並不擔心魏予之會纏著安久,魏予之並不是個兒女情長之人,一旦身體調理好。必然要離開。

  被坑最慘的當屬武令元了。

  直到上路的那一天他才發覺根本沒有傳說中“大隊人馬”保護,只有安久、隋雲珠、李擎之、莫思歸。還有一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如果是刺殺行動,殺手當然是少而精最好,問題是他們是擺在明面上的一面旗幟,就這種配置,如果不逃跑的話,真的能在遼軍鐵騎之下存活嗎?他表示強烈懷疑。

  懷疑歸懷疑,但無奈安久於他有恩,俗話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就算豁出命去陪她賭一把又何妨?再說這場贏了這場豪賭,他也能得到絕對的好處。

  河西縣並不是位於大宋的最北端,但是相比平北縣而言,少了黃河這道天然屏障,它與遼國接壤,一眼望過去四下都是坦蕩的平原,所以這裡也是被遼國游騎侵犯的重災區。

  一行人日夜疾馳,低調趕到河西縣。

  一路走來所見所聞沒有一個好消息,武令元不禁長吁短歎。待進縣衙入職,他心中更是不安!縣衙裡蕭條至極。衙役基本都是四十五歲以上,不僅僅缺少縣令,連縣尉、縣丞什麼都沒有。僅有個主簿代職,縣衙的倉庫裡一年前被遼國游騎洗劫而空,一個銅板都不剩。

  武令元簡直不敢相信,這好歹也是大宋堂堂一縣,居然破落成這副模樣!

  莫思歸就更不滿意了,發了好一頓脾氣,直到魏予之表示過兩日令人送一批藥材過來,這才喜笑顏開。

  次日,魏予之的藥材還未送到。便有十余人押送幾車藥材和起居用品抵達,一問之下方知是楚定江的命令。

  莫思歸覺得自己果然很機智。跟著兩個闊綽的病患真是省事兒。

  幾個人吃完早飯,坐在正堂裡等到日曬三竿才等來本縣主簿。

  河西縣的主簿與魏予之同姓。看著他干瘦又微微佝僂的身材以及滿臉折子,很難相信他只有三十八歲。

  武令元只提了一句,他便惆悵的接茬,“想當年下官也是一表人才、意氣風發,在這種地方磋磨下來才成了這個模樣……”

  眼見他話匣子剛剛打開,武令元忙阻止道,“先說說縣裡的事情吧。”

  魏主簿把一本快要散開的縣志呈放在案上,“回大人,縣衙裡放置公文、卷宗的屋子被遼賊一把火燒了,縣尉便是在去年死於非命的,那叫一個慘喲……下官當時就躲在案幾下面,親眼看著縣尉肚破腸流……”

  說著,抬袖按了按眼角。

  武令元見他又跑偏,只好道,“魏主簿節哀。你且說說,這一年來的公事……”

  “哦。”魏主簿道,“城裡的百姓也都被遼賊擄去,幸虧那年凌將軍又一氣打到遼國,解救出不少人。這一年的時間,下官都在安置救濟百姓。”

  他微微抬眼,小心翼翼的道,“縣衙糧倉也……粒米不剩。”

  “天哪,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莫思歸終於聽不下去了,“這意味著老子以後不想挨餓就只能吃草藥了?”

  武令元沉默了許久,“本官先四處走走吧,魏主簿整理一下這一年來的事務,明日述職。”

  武令元也看出來了,魏主簿不願意讓他順利接手河西縣,沒有縣令縣丞縣尉,這一畝三分地就還是他的天下。

  魏主簿滿口答應。

  不過武令元對他的承諾沒有報任何希望,既然這是個連制度都已經被破壞的地方,那麼他只需要重新建立起一個體系,不需要詳細了解以前是怎麼辦事。但是想要站得住腳,就不能夠太輕視地頭蛇。

  過了午時,武令元便在隋雲珠、李擎之和安久的陪同下出去轉了一圈。

  滿目瘡痍,用這四個字來形容河西縣再貼切不過,路上行人寥寥,只有零星幾家店鋪開門做生意,門板牆壁上許多被大火燒過的痕跡。從寬敞的石板街道和兩側的房屋還能窺見這個地方曾經也繁榮過。

  隋雲珠歎息道,“連城裡都是如此,周邊的村落恐怕更不堪。”

  安久有點犯愁,重組龍武衛首先是要有人,連常規人口都沒有,談何培養精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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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6 17:4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乾字卷

  河西縣的那些士卒就更不用提,不是在戰爭中變成殘疾就是歲數大了。幾個人轉了一圈之後,個個都是愁眉不展,倘若遼軍突破河北軍的防線,這個地方根本沒有自保之力。

  隋雲珠見武令元看著墜落的夕陽發呆,問道,“大人在想什麼?”

  武令元回過神來,開玩笑道,“我在想投降書應當怎樣寫才能起到最佳效果。”

  李擎之沒有聽出這是個玩笑,不禁豎眉,“還未戰,大人怎能想著向遼狗投降!”

  武令元笑笑,卻並不辯解。

  書生目盲便是絕了前途,武令元曾經歷過人生中最絕望最黑暗的時候,那時尚且能夠平靜對待,現在更不會因遇上一點困難就立刻產生退縮的念頭,他腦海中對此處已經有了許多規劃,只是最要緊的首先還是要解決守城和人口的問題。

  安久也想到了這些,“守城未必一定要用身強力壯的人,當初樓小舞設計了許多武器,就算是老弱也能夠使用。”

  扔炸彈這種活兒,只要是長著手的人都能行吧!

  武令元立刻就想到了華容簡曾經提過的樓氏有個擅機關軍械的人,眼睛微亮,“這樣最好不過,我們可不能把自己養成一頭豬等著遼賊來殺!”

  其他三人連連點頭。

  其實河西縣的地位置和氣候都算是得天獨厚,若是有安定的環境休養生息,很快便能恢復活力,但是遼騎年年來犯,不能全指望著河北軍營的抵抗。如果駐軍有用,河西縣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遼騎兵神出鬼沒,河西守軍中沒有優秀的機動軍隊可以對抗,等大軍反應過來,騎兵早就做完了掠人搶財的勾當。這種事情就算是凌子岳領軍的時候依舊不能夠完全避免,更逞論現在?

  武令元道,“人口問題,明天查查戶籍再說吧。”

  隋雲珠建議道,“天災之後,流離失所的人很多,我們可以收容這些人。”

  李擎之嘲笑道,“得了吧,我估摸他們情願餓死也不會跑到這個地方來喂狼。”

  “不試試怎麼知道?”隋雲珠覺得靠生養來增加人口根本不是辦法。

  “我去。”安久道。

  “你不能去!”

  “你不能去!”

  隋雲珠和李擎之異口同聲的道。

  “大人令我倆保護你,你若是走了,我們得跟著走,這河西縣裡只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武大人……”李擎之急急解釋道,“莫神醫武功高,可是他身邊還有個精神力強大的遼國走狗。”

  他話音方落,只覺眼前一晃,安久的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脖子,而他連做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你說保護我?”安久譏誚道。

  李擎之臉色瞬間漲紅。安久這是用行動把他臉扇的啪啪響——就這種實力還好意思說保護她?

  隋雲珠推開她的匕首,“十四誤會了,大人的意思是人多好辦事。”

  “我沒有理解錯他的意思,是李擎之理解錯了。”安久收起匕首,做出不容他人反駁的決定,“你們跟著也是累贅,我自己去。”

  事情就這麼愉快的定了!

  不過,愉快的只有安久一個人,隋雲珠和李擎之臉都長了,這要是給楚定江知道,他們得以死謝罪吧!

  武令元見狀勸道,“還是讓隋先生陪你一起去吧,我不懷疑十四姑娘的實力,但是如何讓人心甘情願的跟過來需要費許多口舌。”

  好在安久還能看清自己的缺點,語言是門技術,她一向很擅長打擊別人,卻不會用言辭煽動人的情緒……

  想了半晌,安久總算點頭同意。

  隋雲珠松了口氣。就算他武力值確實不如安久,至少在發生危險的時候多少能夠起點作用,最不濟還能及時通知楚定江前來營救,總比讓她一個人消失在眼皮底下要讓人安心。

  武令元看著落在院中覓食的鳥雀,目光平靜悠遠,內心卻不禁冒出一句:這些騙子。

  說好的高手護衛呢!

  被恩人給坑了,還能怎麼辦?認栽唄!

  ……

  萬物復蘇,春光正好。

  遼國析津府一處寬敞的庭院裡古樹剛開始冒出嫩綠的葉芽,這一株古樹盤根錯節,無數的枝椏層層疊疊,直探蒼穹,即便現在還沒有長出茂盛的葉子,大半個院子亦已經被陰影覆蓋。

  屬下,一名身著寬袍的男子靠在躺椅上,身下鋪了雪白的狼皮,腿上蓋著厚厚的羊毛毯,墨發披散,長長的發絲在雪白的皮毛上蜿蜒,泛著絲緞般柔和的光澤。他面上蓋著一本書,只露出精致而又稜角分明的下巴。

  陽光從茂密的枯枝之間漏進來,將樹皮上的字映的斑駁。

  “主上。”一身著胡裝的漢子走進來,躬身行禮。

  “嗯。”男子應聲。

  胡裝漢子學過宋國字兒,足以認出那本書封皮上的四個字——控鶴密譜。

  書頁下面標注著一個小小的“乾”字。

  這是《控鶴密譜》的乾字卷,也就是第一卷,上面記載著有關宋國控鶴軍的秘密。

  “屬下接到消息,河西縣新來了縣令。”

  這種小事情不值當特地過來稟報,定是有旁的事情,那男子取下書冊,露出臉來,狹長的鳳眼盡是威嚴。然而,盡管胡裝漢子已經見過這張臉無數次,此刻卻依舊有被晃了眼的感覺。

  他愣了一瞬,連忙繼續回稟,“探子傳回消息,說是魏予之與新任縣令同行,那個神醫莫思歸也來了。”

  “哦。”他微微一笑,坐起身來,“本王在這裡頤養天年,不過問這麼多。”

  說著招招手,令站在廊上的侍女過來替他梳頭。

  胡裝漢子道,“主上若是不管,遼國無以為繼了。”

  鳳眼慵懶的瞇了起來,修長的手指輕輕彈著《控鶴密譜》,讓人辨不清情緒。

  此人正是遼國北院大王耶律競烈,一個月前宣布退讓王位,到析津府“頤養天年”。

  對於耶律一族來說,能活到三十多歲已經算是高齡了。

  “主上,可要密殺魏予之?”胡裝漢子問道。

  那身後的侍女手微微一抖,輕扯了一下耶律競烈的頭發。

  他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依舊瞇眼看著樹枝,口中淡淡道,“拖出去處理了。”

  那侍女甚至連“饒命”兩個字都沒有說出口便被人捂著口鼻攜了出去。

  “兩個短命鬼,我倒要看看能翻出什麼浪花來。”耶律競烈掌中罡風暴起,如千萬把鋒利的刀片,把那本書絞成粉塵。

  看著隨風而去的粉末,耶律競烈面上泛起一絲淺笑,“有趣的事兒,總要試試才行。使人送口信給阿寧,叫她過來一趟。”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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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8-7 11:47:19
第三百八十七章 沉冤得雪

  春暖之際,一切都在復蘇,就連大宋因為換代而積壓的弊病仿佛都在潤物細無聲的春雨裡瘋長,然而於這絕地之中也讓人看見了勃勃的生機。

  禁宮內閣,寂靜了許久,忽然爆發出陣陣爽快的笑聲。

  迅速褪去稚嫩青澀的新帝的笑聲仿佛直穿透壓城的黑雲,頃刻間便能撥雲見日。

  幾位內閣宰輔心思各異,但歸根結底是高興的。

  “凌將軍當真還活著!天佑大宋!”皇帝歎道。

  華宰輔本在猶豫是否要說出楚定江救了凌子岳的事,聽聞皇帝如此感歎,便不再做聲。大宋的天只有一個,就聖上。華宰輔對自己這個叛逆的兒子感情復雜,甚至隱隱懼怕,但不可否認他為保華氏盡心盡力,也不可否認他潛伏控鶴軍的決斷對華氏存亡來說至關重要,畢竟那還是血脈相連的兒子,華宰輔也想幫他擺脫現在的困境。

  能進入內閣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君臣這麼長時日,自是對當今的性子有些了解,此時均在心裡衡量是否應該主動請纓幫凌子岳洗冤。

  華宰輔卻幾乎沒有多想便輕聲問道,“聖上,幫凌將軍翻案勢必會涉及先帝……”

  無論用什麼方法,先帝親自判決凌子岳是不可回避的事實,多多少少會影響的先帝的名聲。

  皇帝不以為然,心想先帝的名聲實在不差這一樁事!雖然這樣想有些不敬不孝,但他從小到大對先帝只有恭順,內心從未敬服。這大都是因為母親從小給他灌輸一個觀念——長大之後要做一個真正的男兒,千萬不能學你父皇!

  少頃,皇帝惆悵道,“父皇一生為國為民。大宋如今需要凌將軍,父皇英靈在上應不會怪罪。此事交給華宰輔,放開手腳去做吧。”

  “老臣遵旨!”華宰輔忙起身領命。

  皇帝話說的開。但實際也不能真的撂開手腳去干,就算不為了先帝。也要顧忌皇家體面。

  五月初,凌子岳出現在汴京求見皇帝伸冤。

  他一現身便引起軒然大波,當初可是有不少人親眼看著凌將軍在上刑場之前被亂箭射中當場身亡。

  不過仔細回想起來,誰也沒有看見當時那個所謂的“凌將軍”真容。

  朝廷的動作前所未有的迅速,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便給翻了案。說是當初有小人捏造凌將軍通敵賣國的“罪證”,由於罪證過於逼真,先帝一度被蒙蔽,下旨降罪。但是先帝英明,最終在凌子岳行刑之前發現了真相,於是暗中救下了凌子岳,為了捉住內奸。

  至於怎樣捉內奸、內奸又是誰,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只說是機密,總之先帝是英明果斷,凌將軍是忍辱負重,一切都因為情勢所逼。

  當今又封了冤死的凌夫人一品誥命,親自為凌家題詞。贊揚滿門忠烈。

  凌子岳住進了嶄新的大將軍府,獨自站在空曠寂靜的院子裡,滿身寂寥。

  再是如何告訴自己如今回來是為了保衛國家。但他心中仍有不平,覺得自己愧為人夫,愧為人父,一家子冤死在先帝手裡,如今他卻還要替趙家的江山賣命。

  一將功成萬骨枯。

  不管痛或不痛,他只能踩著這一堆白骨成為萬人敬仰的戰神,為大宋築起固若金湯的長城,如此,才不負眾多犧牲。

  凌子岳閉眼。門匾上的“忠烈”再耀眼,他永遠覺得自己欠了債。永遠抹不去內心深處藏著的卑劣感。

  “凌大哥,你不高興嗎?”樓小舞過來有一會兒了。一直站在門廊下看了他。

  她不懂,明明是沉冤得雪的日子,為什麼他看起來這樣悲傷。

  凌子岳收起情緒,回身看她,“怎麼來了?”

  樓小舞扁著嘴,大眼淚盈盈的無聲控訴。以前凌子岳沉默嚴厲,和他也不算十分親近,但由於兩人都在島上沒事,平時接觸比較多,他從未像這兩天刻意冷落過她。

  樓小舞見他不再說話,忍不住道,“我想跟你住一起。”

  一句令人想入非非的話,不過凌子岳並沒有誤會,樓小舞對於男女之情還很懵懂,她所謂的“住一起”只不過是住在一個院子裡,“回去好生擺弄你的東西,倘若有一日遼宋開戰,你那些東西會有大用處。”

  “我們以前明明很要好,為什麼你忽然變成這樣?”樓小舞說完,緊緊抿唇,倔強的看著他。

  樓小舞心思單純,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在她眼裡凌子岳的心緒是個迷。

  凌子岳黑眸平靜,未曾洩露一絲情緒,“小舞,去跟盛長纓夫婦住吧,我過些日子要奔赴邊關,這裡也會空了。”

  “我要跟你一起去。”

  “不行。”

  凌子岳一口回絕。

  樓小舞愣了愣,忽然像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熟悉樓小舞的人都知道,盡管她很單純,但是心性堅韌,並不是個脆弱的人。樓氏滅族的時候,她也不曾像現在這樣大聲哭泣。

  一個人在逆境中可以咬牙堅持,流血不流淚,可是一旦眼前出現至親至愛,就會忽然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樓小舞現在大概就是這樣心態吧!

  凌子岳狠狠心,再不看她,轉身大步離開。

  身後樓小舞的哭聲戛然而止,只有不停抽噎的聲音,凌子岳心頭刺痛:小舞,因為你是我想保護的人,所以太害怕你在我身邊會成為下一個犧牲品。

  將軍就是這樣奇怪的職業,可以保護千千萬萬的百姓,代價卻是要犧牲自己身邊的人。

  樓小舞淚眼婆娑的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人花木扶疏之間,腦袋蒙蒙的,裡面一片漿糊。她想不通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

  所有人好像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將她拋在一邊,母親如是、姐姐如是、朋友如是、連凌子岳亦如是。

  “不理我就算了,哼唧。”樓小舞抹抹眼淚,一面憤憤然離開,一面嘟噥,“好像咱沒有地方去一樣,還有好多人喜歡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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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1:4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八章 見面就掐

  回到島上,樓小舞就打包好行李,一個嬌弱弱的小姑娘背著比人還龐大的行李往河間府去了。

  離開汴京越遠,她心裡的氣憤就越淡,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心中蔓延開來,就好像頭頂上灰蒙蒙的天空,又高又遠,一派空落寂寥。

  樓小舞回望身後,早已經看不見城牆。

  “哼哼哼,找阿久玩去。”樓小舞撇嘴,不去想那些煩悶,准備往最近的一個縣去買輛馬車,“都怪將軍,氣的咱忘記坐馬車了!”

  ……

  如今正是游牧的大好季節,遼宋之間出現短暫的相安。

  河西縣縣令新官上任三把火,燒的正熱鬧。安久和隋雲珠負責南下招攬人才,武令元便鼓勵農耕,並將所有的守城將士都放回地裡勞作,反正就算是現在立刻打起來,這些人也不夠一個回合,何必閒置勞動力?

  安久一身男裝,斗笠遮了大半張臉,趕到了距離河間府比較近的邢州。

  邢州在河北駐軍後方,極少遭到遼騎兵滋擾,百姓安居樂業。隋雲珠建議安久先到邢州是因為附近前兩年爆發蝗災,亂了一陣子,很多災民都湧入邢州城,想要在城裡安家絕對不是件簡單的事,必然有很多人無家可歸。

  兩人才到城門口便瞧見人群熙攘,與河西縣簡直是天壤之別。

  因此處是河北軍的後方,入城排查也十分嚴格,所有入城者都要排隊登記,從外地來的人還要配合搜身。

  安久看著前面長長的隊伍,不禁皺眉,“等到我們都要下午了!”

  太耽誤時間了!

  隋雲珠猜到她是想先在周邊轉轉。等趁夜之時再翻牆進城,“我們是官府公干,自然要按規矩來辦事。”

  “嗯。”安久點頭同意。說好要做好人來著!

  想到普通人都是這樣排隊入城,她頓時來了興致。

  一個時辰之後。總算到了城門口,一名士兵走上前來正准備對兩人進行搜身,隋雲珠掏出一塊令牌,“河間府駐軍。”

  安久也忙將令牌掏出來。

  那人仔細看了看,拱手道,“二位登記之後便可入城。”

  隋雲珠到旁邊的長案上提筆寫下兩人的身份之後守軍便放行了。

  安久摩挲藏在袖中的令牌,心中不禁雀躍,她前世也偽裝成政府人員用通行證蒙混進入特殊機構。但冒充與真實的心情截然不同。

  “你知道我現在什麼感覺嗎?”安久道。

  隋雲珠微頓,不知道她想說什麼。

  安久雙眸熠熠,“我現在就像是一個滿口謊言的人,終於說了一句實話,心裡很踏實,很自豪。”

  隋雲珠不了解她的過去,自然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平心而論,“你若是滿嘴謊話,這世上都沒有說真話的人了。”

  安久的特長之一是——道破丑陋的真相。

  天色還早。兩人在街道上轉悠一圈,順便尋找合適的客棧。

  隋雲珠看見身強力壯衣衫襤褸的便雙眼發亮,安久則是用精神力感受這裡有沒有武師。

  “咦?”安久忽然在人群裡捕捉道一絲熟悉的氣息。立即朝四周看去。

  隋雲珠見她凝神在找什麼,便沒有出言打擾。

  人群裡聲音嘈雜,但是一個尖銳的聲音十分突兀從中“脫穎而出”。那人道,“你眼瞎啊!”

  安久身形一動,大步走過去。

  只見一個素衣面白的俊俏書生沖一名戴著面紗的女子橫眉豎眼,“快滾!”

  周圍的人見他衣著不凡,不敢得罪,紛紛避開半丈。

  隋雲珠笑了,“高大人。”

  那面白書生斜眼睨過來。“喲,我道是誰。原來是小隋和小矮子啊!“

  “高大壯。”安久道。

  周圍的人聽見這個名字,紛紛捂嘴偷笑。分明是個娘娘腔,哪裡高大壯了?

  那個被高大壯吼的女子趁人不注意領著丫鬟匆匆離開。方才她遠遠看著高大壯俊俏不凡,便琢磨應該是哪家公子,於是打算來個不經意的邂逅,誰知這人一開口竟然是個娘娘腔,脾氣還如此暴躁,簡直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女子一腔憤恨的想。

  高大壯臉色一黑,朝周圍冷冷的看了一圈。

  圍觀群眾只覺得脊背發寒,連忙走開。

  大街上也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隋雲珠道,“不知大人有沒用過晚飯,不如一道?”

  “不吃,氣都氣飽了,找個地方喝茶去。”高大壯使勁拍拍被那女子撞到的地方,心裡總覺得不干淨。

  三人就近進了一家茶館。

  落座之後隋雲珠便問道,“大人怎麼到這裡來了?”

  高大壯明面上只忠於先帝,其實背後的主子是二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像他這種死忠應該得到重用,出現在這裡必是有要事。

  “我請命外放了,在這地兒做個守將。”高大壯嘬著茶,挑眉得意道,“讓你們跟我混卻偏生要跑,嘖嘖,混得比我好嗎?”

  如果當初不走,如今他們說不定也能混個一官半職,但是誰又能料到以後?更何況,男人倒還罷了,就算二皇子登基,安久一介女流依舊不可能做官,也不可能被放出來。

  安久握著茶盞很實誠的道,“你勉強算半個男的,我卻是女的,就算跟著你混也不會比現在好。”

  高大壯把杯子啪的一聲放在桌上,伸手就要抽劍。

  隋雲珠忙攔住,“大人快息怒,十四一向快人快語,這您是知道的啊!您莫要同她一般見識。”

  高大壯氣哼哼的住了手。

  “大人,您掌了邢州的兵權?”隋雲珠重新倒上一杯茶,殷勤的遞到他面前。

  “哼。”高大壯滿意的接過茶,卻並不喝,“你們來這裡作甚?”

  隋雲珠看了安久一眼,不動聲色的拍馬屁,“我們現在隸屬河間守軍,負責河西縣,但是河西的情況您比任何人都明白……”

  “你們跑到邢州招攬人?”高大壯道。

  “邢州人很多吧。”安久最關心這個問題。

  “你閉嘴,不稀得搭理你!”高大壯翻了個白眼,繼續與隋雲珠道,“我原本向請命去河間府,聖上卻不同意,將我安排到了這裡,嚇,這裡一片太平,都閒的長毛了!邢州的確有一些戶籍不明的人,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

  “如此多謝大人了!”隋雲珠在高大壯手下混了一陣子,比較了解他的性子,於是道,“河西縣現在都是老齡兵,人數也不過寥寥一百多人,幾乎等於沒有,我們大人已經奏明聖上准備重建守軍,如無意外,屬下與十四將會負責重建軍隊,遙想當年龍武衛的風光,心向往之。”

  高大壯微怔,旋即嗤之以鼻,“就憑你們倆?”

  安久道,“事在人為。”

  高大壯聽見她說話就生氣,“你不准說話,否則別說在邢州招兵,老子命人把你叉出城去!”

  “你試試?”安久道。

  隋雲珠一見氣氛劍拔弩張,連忙和稀泥,“大人息怒,方才還是十四發現大人,十四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十分想念,否則也不會主動上前打招呼,大人也知道她這個人一向不會說話。”

  說完,看安久又要說話,立刻踩了她一腳。

  “惡心人。”高大壯雖這麼說,氣倒是順了不少,“這幾日我會讓官府清點戶籍,驅趕無戶籍之人,你們便趁機招人吧。”

  “太好了!多謝大人!”隋雲珠悄悄又踩了安久一腳。

  “哼。”安久扭頭,拒絕奉承。

  “我走了。”高大壯起身。

  “大人一道吃完晚飯再走吧?”隋雲珠起身挽留。

  高大壯嗤笑道,“這是老子的地盤!不過不會請你們吃飯,尤其是這個小矮子!趕緊招完人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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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8-7 11:48: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八十九章 江湖在哪兒

  隋雲珠瞧著高大壯扭著身子出去,不禁歎了口氣,“高大人是個好人,只是吃軟不吃硬,你下回再見著他讓著點罷,畢竟名義上算是半個師父呢!”

  “控鶴軍中哪有好人?我只承認他有一腔熱血。”安久頓了一下,“一腔熱血澆灌出一顆火爆的女兒心。”

  “咳!”隋雲珠險些噴茶。

  安久皺眉,“你怎麼了?”

  隋雲珠見她一張嚴肅臉,分明沒有半點說笑的意思,忙擺擺手,“沒事沒事。”

  既然故人不賞臉,兩人便在茶館裡隨便點了一些小食對付了一頓,然後尋了一家客棧住下。

  安久和衣躺在床上思來想去,想快速的組織擁有強悍的戰斗力的軍隊肯定不能從頭開始培養新人,那麼應該去哪裡招武師呢?

  武師……武師……控鶴軍……控鶴軍……殺手……

  安久霍的坐起來,起身到隔壁去找隋雲珠。

  她悄無聲息的潛入隔壁屋,蹲在房梁上,瞧見隋雲珠正在脫衣服准備洗澡。

  她思索片刻,冷不丁的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你幫我想想可不可行。”

  隋雲珠被唬了一跳,指間的暗器險些甩出去。

  “呼!”隋雲珠穿上外袍,呼出一口氣,“你我房間只隔著三兩步,為什麼不敲門?”

  泥菩薩也要被嚇出三分土性了。

  安久聞言不禁自我檢討了一下,“有道理,我現在是為朝廷效力!

  “咱們一直都是為朝廷效力。”隋雲珠道。

  安久輕盈躍下,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隋雲珠問道,“你方才說想到什麼辦法?”

  “我想招攬賞金榜的殺手!”

  賞金榜只是一個組織,隸屬於它名下的殺手並不多。去接賞金榜的殺手幾乎都是“散戶”,也有混江湖的武師偶爾會出來賺點賞金。

  隋雲珠沉吟道,“這倒是是個辦法。”

  安久心中微喜。“我想知道怎樣才能收服他們。”

  “武力、利益,或者還可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吧!”隋雲珠不用多想便給出了答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打敗他們,強行定下從屬關系,再誘之以利,這是江湖中慣用的辦法。不過還有個捷徑,就是去爭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安久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從字面上大致理解了意思。

  隋雲珠見她似懂非懂,心中微詫,解釋道。“就是號令江湖的人。”

  “這個好。”安久興致勃勃的問,“江湖在哪兒?”

  “欸?”隋雲珠被問倒了,“江湖……無處不在……”

  這算什麼答案!既然他也不知道,安久只好換了個問題,“怎麼去爭當武林盟主?”

  “武林每三年便有一屆武林大會,屆時會設擂台,只要打敗所有人便可以挑戰盟主,倘若敗了盟主既可取而代之。”隋雲珠想了想,“這一屆盟主去年才上任,武林大會還有兩年。”

  安久嗤了一聲。“等我爭到武林盟主恐怕武令元墳頭上都長草了!”

  隋雲珠想到前兩任河西縣縣令的下場,覺得這說法真是一點玩笑誇張的成分都沒有。河西縣若沒有自保能力,縣令絕落不了好下場。

  “還是一個個收服更靠譜點。這兩日我們分頭行動。你負責去招攬普通強壯年,我去挑戰武師。”安久不是對自己的武力值太自信,她是對自己的口才太不自信了。

  隋雲珠盡管並不懷疑她的武力值,卻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去辦事,“我們也急這一兩日,等到事情辦妥了,我與你一道行事,好歹我更懂江湖規矩。”

  安久想了想,勉強點頭同意。

  兩人說定之後便各自休息。

  隋雲珠心有余悸的檢查了所有門窗。以防再被嚇一跳。

  次日。

  官府開始清點戶籍的消息不脛而走,開始有許多人惶惶不安。整個邢州城在高大壯一番雷厲風行的攪動之下熱鬧起來。

  隋雲珠干脆與邢州府衙打了招呼。在府衙旁邊的茶館豎起了牌子,言明河間府可安置無家可歸之人。並且條件優厚:第一,按人頭分配給每個成年人四畝地;第二,十年之內不僅不受租賦,朝廷還會補貼五兩銀子;第三,不論良賤,一旦到了河間府的戶籍全部入良籍。

  這三個條件優厚的令人不敢想象,尤其是最後一條,對那些世代賤藉的人來說無異於仙音,良籍就意味著不再像牛馬一樣被人驅使,可以娶良婦,以後孩子也可以參加科舉!

  隋雲珠雇了茶館裡伶俐的小二在門口把告示上的內容解釋給前來圍觀的人聽。

  不過一個上午過去,圍觀的人不見少,可是卻沒有人過來報名。

  畢竟不管條件多優厚,首先得有命消受才行!

  安久一身男裝,戴著斗笠坐在屏風後面喝茶,干巴巴的坐了一上午,有些不解,“你這樣做豈不是明擺著告訴他們邢州與河間府勾結才會發起這次清戶籍?他們能心甘情願跟過來?”

  再說河間府是什麼地方?說是遼國的圈的狩獵區一點都不為過。

  隋雲珠垂眸撇著盞中茶水,緩聲道,“我們那裡的情況本就不好,若是哄騙強拉去一群烏合之眾,出了事反而拖後腿,我們要的是明白人,只有他們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才會傾盡全部去守護這些來之不易的東西。他們要守護希望,河西縣便有希望。”

  最後一句有些繞人,安久仔細想想卻覺得很有些道理,心覺得武令元指派了隋雲珠跟著一起來,果然是有先見之明。

  “希望麼……”安久眼中浮現淡淡的笑意。

  隋雲珠發布的這張告示在邢州掀起一場熱議,但是兩天過去,始終沒有人主動來報名。

  這麼干坐著也不是安久的風格,她一向都是行動派。

  第三天繼續坐茶館,安久用完早膳,坐在桌邊翹著腳看外面稀稀拉拉的圍觀之人。

  她目光落在其中一個看上去矮小瘦弱的中年男子身上,眉毛微挑。

  隋雲珠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那人衣衫襤褸,頭發如枯草,臉上滿是髒污,看樣子是城中的乞丐,但是他很快注意到此人目光沉凝。有這等目光的人,絕非一般。

  等隋雲珠准備問安久此人武功有幾階時,一轉頭卻發現坐上早已沒有人了!

  再回頭看,安久已經走近那人。

  四階武師,並不算太高,安久的精神力遠遠凌駕其上,兩人距離只有半丈的時候,那人看了她一眼,卻沒有發現異樣。

  “喂。”安久站定,喊了他一聲。

  那人左右看了一眼,“你叫我?”

  安久微抬下巴,示意他看那張告示,“有興趣嗎?”

  那人這才戒備起來,他沒有感受到安久的精神力,甚至看不出她有絲毫內力,然而眼前的神秘的女子竟然直接從一眾圍觀之人挑中他,他直覺這並不是巧合。

  他慎重的想了想,還是點頭。

  “那就跟我走吧。”安久道。

  她語氣很平淡甚至冷漠,但是說的太過理所當然,便就顯得頗有氣勢,令人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那人心頭一凜,“你究竟是什麼人?”

  安久一撇嘴。

  她斗笠遮住半張臉,這撇嘴模樣落在對方眼裡便是似笑非笑的高深。

  正當他心緒不寧時,卻聽那清冷的聲音道,“東躲西藏有什麼意思,敢不敢與我一起去虎口奪食?”

  一個身材嬌小女子用如此平淡的語氣說出如此囂張的話語,令周圍的都不禁一怔。

  沒有人敢質疑,因為他們連這樣的話都不敢說出口。

  “哈哈!好!”旁邊一個高大漢子道,“小娘子說的好!虎口奪食,某去了!”

  說著大步走進茶館。

  那漢子生的魁梧,卻並不是武師,安久依舊盯著乞丐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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