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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我猶豫了一下,滿是汗的手心幾乎握不穩手機。
那頭的接線員發覺不對,「你好,這裡是911,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不,沒事,我只是打錯了。」我含糊地說,掛斷。
我不能讓萊斯冒險,但我也害怕警察會把事情搞砸,可我現在不得不依賴他們的幫助。幾秒後我重撥,「你好,我這裡遇到了點麻煩…什麼麻煩?恩……」我想到萊斯低聲對我說沒關係的時候,如果萊斯被抓到,也許會被當成共犯,「……其實沒事,很抱歉。」
我應該相信萊斯,但我控制不住地擔心他。可如果我想溜進那個酒吧,肯定會被認出來。我不給他惹麻煩,我就是去確定一下他是不是安全。我反覆地說服自己,一邊小心地把手機塞進牛仔褲的口袋,捏著萊斯給我的一百塊錢進了某個便利店,買了一份廉價化妝品。等我走出廁所時,想必連萊斯也要花上好久才能認出我。
那個酒館看上去真的很火,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我的T恤上滿滿都是汗,幸虧頭髮夠長,擋住了一大半深色的汗漬。我緊張地排隊等待進入,心臟像被人用細繩子吊在半空似的,砰砰痛苦地扭曲,和我一道進去的還有其他幾個女孩子,打扮得都很明艷。
酒吧裡很暗,踏進的一瞬間就想到了另一個世界。厚重的鼓點在耳邊轟隆隆的炸開,藍色的紅色的還是黃色的光點不斷地在密密麻麻的人頭上旋轉,擁擠,汗臭和廉價的香水像黏膩的蛇一樣鑽進鼻孔裡,不斷有溫熱的軀體撞到我,不是把手搭在我的屁股上就是企圖撫摸我的胸脯,我忍耐著,努力克制自己不會去扇這些混蛋幾巴掌。
吧檯是唯一有明亮光線的地方,這和昏暗的舞池不同,我掙扎著走過去。酒保是個漂亮的小夥子,他老練地遞給我一張酒單,我掃了一眼,除了可樂和香檳,我沒有喝得起的,而我當然不能在這種地方喊給我一杯可樂。
「香檳。」我粗聲粗氣地說。
當他轉身調酒的時候,我趕緊利用吧檯的優勢掃視整個酒吧。廁所在舞池的左側,舞池前面是沙發軟座,廁所的對面是一個安全樓道,只是不知道萊斯他們在樓上還是地下。
等酒保回來後,我接過酒杯似真似假地抱怨,「紐約很多酒吧都有地下室,怎麼洛杉磯的酒館就沒呢?」
「小姐,我們有啊。」酒保說,「只不過那兒客人不能進,如果您想休息,可以上二樓。」
就是地下室了!
我付了錢,轉身去了廁所,這裡的廁所有四五間,男女共用,是唯一沒有監視器的地方。
我把廁所的門鎖住,爬上門對面的窗戶,窗戶外正對著大街,有樹叢的遮擋,別人很難發現我。我把老式的木窗框取下,如果這是鐵柵欄,我就沒辦法了。窗戶很窄,但勉強能讓我蜷縮著通過。我知道自己動作要快,可骨頭被碾壓的疼痛實在叫人無法忽視,我深吸一口氣,暗念不能放棄,終於像擠香腸一樣把自己推了出來。
腿被窗戶上的鐵鉤刮了個道,火辣辣的疼,我把T恤脫了下來綁在流血的地方,穿著一件背心往下看。汗黏在背心上,風一吹那兒就涼涼得像放了塊冰。
和萊斯的地下室一樣,酒館的地下室窗戶也是半露在外頭的,從我這個方向,正好能窺見裡頭透出的一點黃色燈光,我摸了摸腰間的手槍,右手小心翼翼地撥開窗戶邊的綠色草叢。
裡頭傳來隱隱的說話聲,聽不清楚。
「咖擦。」皮鞋踩斷樹枝的聲音。
我的心猛的一提,就像在瞬間被人用刀子扎了一下,幾秒後,它開始激烈地狂跳起來。
頭頂上有人!
我趕忙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耳邊除了自己刻意憋住的呼吸,還有那一聲比一聲更劇烈的「砰砰」心跳。我穿得不多,但此刻卻覺得汗水像一萬隻黏嗒嗒的小蟲,往我的皮膚上鑽。我的喉嚨也因此像卡了塊土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我一驚,怎麼這個時候會有警察!
那個人顯然也聽到的,暗罵一聲飛快離開,我等待了兩分鐘,確定他確實走了後,才彎下腰再去去窺視那扇地下室的窗戶,靜悄悄的,燈滅了,他們走了。
如果他們聽到了警笛,會不會殺掉萊斯!
我以自己都會驚訝的速度飛快地擠過那個小窗戶,然後奔到廁所門邊,一把拉開。
萊斯正巧推開消防通道的大門,他抬起頭,看到我的樣子時愣了愣。
這一刻我多想大哭啊。我趕緊握住他的手,「快過來!」
「茱莉,你怎麼了?」他瞄到我的腿,大怒,「你這傢伙怎麼這麼亂來。」
我把他拖過來,一把甩上廁所的門,鎖上,轉過身從他的臂彎裡去夠他的臉,等觸摸到他,我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拼命地親吻他的嘴脣,下巴,眼睛,還有所有能觸摸到的地方。
「萊斯,請你以後不要再叫我擔心了好嗎?」
萊斯頓了頓,開始緩慢地拍打著我的後背,「噓,輕一點,輕一點。」
我捧住他臉頰的手有點抖,如果說進酒吧是我一時的勇氣,那麼現在我才感到後怕,這種恐懼就像細密的網,慢慢纏繞上來。
我努力平息下心中的激動和喜悅,放開他。
「我們……」我平穩著嗓音中的乾澀,「我們快走!」
外面一片混亂,不少人以為警車是來抓他們的,都紛紛開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往二樓跑,我們正好利用這個空隙鑽了出去。
回到地下室後我連續三天都心神不寧,到第四天的時候我終於意識到不對。
「萊斯,他們沒有為難你嗎?」我問。
萊斯聳聳肩,「沒有。」
我慢慢走到他身後,感覺自己的聲音像繃緊的一根弦,「萊斯,他們找你去做……什麼?」千萬不要是我想的那個原因。
「毒品。」他說。
我早就料到,可他這麼大方地承認,讓我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我張開的嘴又慢慢閉上。
「不過我拒絕了。」他看了我一眼,「看。」他從懷裡掏出幾版藥,有的是粉色的,大多數是白色,和感冒藥沒什麼區別,「就是這些。」
我的手在發抖,「萊斯……」
「別擔心甜心。」他把藥丟進垃圾桶,舉起雙手,「這不是沒了嗎?」
雖然我心中仍是不安,但好歹疑慮消了大半,我看看垃圾桶,再看看他,一種說不清是甜蜜還是難過的情愫掌控了我的臉部。
「過來寶貝。」他衝我招招手。
我夢遊似的走過去,他攬住我,用下巴磨蹭我的頭髮,一邊低聲安慰我。我慢慢閉上眼睛,緊繃的肌肉在他低沉沙啞的嗓音中逐漸放鬆。
「要給你放點熱水嗎?」他問,昨天他買了個浴缸,白色的,簡單漂亮。我不知道他從哪兒弄來的錢。
我低聲問,「那個浴缸……你哪兒來的錢?」
「我賺的。」他頭也不回地說,去扭水龍頭。
我走過去,從身後拉住他的襯衫,從長褲裡拉出來。蒸騰的熱氣從浴缸裡冒出來,萊斯的身體一僵。我看不到他寬闊的胸膛,但我的手能感受他腹部那些蜷曲柔軟的絨毛。
他像雕塑一樣立在原地,手上抓著淋雨噴頭。
「這個浴缸我去商場看過了。」我低聲說,「要三千塊,我們沒有那麼多錢。」
他手臂上的肌肉漸漸放鬆,他用噴頭清理了一下浴缸的內側,若無其事地說,「哦是嗎,上周我不是賺了一萬塊嗎?」
「……萊斯,你忘了嗎,那一萬塊你是放在我這兒的。」
他沉默,水無力地從花灑中散落,涼涼地噴濺到我們腳邊。
「你真的去做了那種事吧。」我說,「所以你才能輕易從酒吧裡脫身,你現在和你前老闆是合作關係,你和布克聯繫上了對嗎?」
良久,萊斯輕輕笑了,「你在說什麼,上個月我剩下了兩千塊,後來去銀行貸款了。」
「萊斯,你根本沒有銀行賬戶。」
他轉過頭,我這才發現他的眼圈有點紅。
「你……你會瞧不起我嗎?」他沙啞地問。
「我知道你不需要浴缸,你以前洗澡都是用酒館裡的水。」我說,「那個浴缸是給我買的。」
「我只是想讓你跟著我不要那麼辛苦。」他柔聲說。
「我永遠也不會瞧不起你。」我說,眼淚在我的眼眶裡聚集,我鬆開手,站在他的正面,萊斯定定地望著我。我低下頭,從懷裡掏出那個小盒子。
打開。
「它永遠都是你的。」我說。
萊斯丟開花灑,噴頭砸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他大跨步走上來把我半舉起來,我鬆開手,小盒子掉在了水窪裡。
他的吻和記憶中一樣炙熱,我的手指摩挲著他的胸膛,繞過那些淺黃色的胸毛,摸到了下頭粉色的乳頭。我垂下頭,用舌頭舔舐它,沒一會它們就可愛地挺立起來。
萊斯在我頭頂喘著粗氣,他的手順著我肩胛骨一路往下,滑過我的手臂,直到我的手掌,他愛撫我的每根手指。然後緩慢地向上,摸上我的肩膀,我的喉嚨,我的臉頰。
我打了個寒顫。
我感覺自己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為他的眼神顫抖,我每一絲肌肉都在為他歡呼。
萊斯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緊接著他伸出胳膊擁住我,他個頭很高,當他俯身時,我感覺我的整個人都被包圍住了。他溫熱的嘴脣覆蓋在我的耳廓邊,他的身體前傾,左手緊緊按住我的背,讓我完全禁錮在他的懷抱裡,右手順著衣料下擺探了上來。
我衝動地去撫摸他的嘴脣,他停住了,眼睛裡閃爍著笑意。
他的嘴脣柔軟,我靠近他挺直的鼻梁,溫暖的氣息在我們之間縈繞,他正在呼喚我。我突然大起膽子,用濕潤的舌頭輕輕舔舐他的嘴角。
「你確定嗎?」他呻吟著問,「我這麼窮,這麼沒本事,也許永遠比不上亞力和傑弗瑞。而且負債累累,還有一屁股官司,甚至連工作都只是酒館的服務生。」
我吻他的喉結,呻吟在他喉嚨裡翻滾,萊斯把這一舉動默認為是。
「你的小盒子呢,幫我戴上。」他說。
我勉強睜開眼睛,在地上摸索了一陣,終於找到了。
他伸出手,我握住他的手掌,把那枚男戒套在他的指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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