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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個人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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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雨來]不要忘了帶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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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1: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當我把手機放進棕色的小皮包,正打算往食堂走的時候,從身後猛的竄出一輛紅色的跑車,橫衝直撞地抄到我前頭,緊接著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刺啦」一聲輪胎和水泥地摩擦發出的刺耳聲,硬是擋住我的去路,看到那標誌性的車牌。

  我扭頭就走。

  我是個小心眼的人,實在沒辦法給亞力好臉色看。

  可如果他想來硬的怎麼辦?我的心因為緊張加快了跳動,悄悄把皮包從左肩膀換到右肩膀,如果他想來硬的,我們就試試看。

  余光瞟到騷包的紅色車門被推開,先下來的是一雙修長的腿,緊接著是一雙握住車門的手,手上的寶石銀戒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他關上車門,把鑰匙隨意地丟進褲兜裡,朝我走過來,沒幾步他就擋在了我面前。

  「好久不見啊,茱莉。」他說,嘴脣含笑,但笑意卻沒滲透進冰冷的藍眼睛裡。

  如果露出其他表情我就輸了,於是我朝他友好地點頭。

  「好久不見。」

  亞力笑吟吟地低頭盯著我。

  「一起喝一杯?」他問。

  我脊背上的寒毛都竄了出來,如果這時候有人撞我一下,準會被刺得痛叫。我臉上的笑容像被膠水死死糊住。可亞力敢邀請我喝咖啡,我也敢拒絕他。

  「不了達斯先生。」我眨眨眼,退後一步,保持禮貌的距離,「我剛和您的父母喝過咖啡。」我笑得極有惡意,「喝飽了。」

  亞力臉色一黑,他顯然知道自己父母聯繫上我的事,卻無能為力,但他在商學院混得不錯,知道忍氣吞聲這個詞該怎麼寫。「可我現在在邀請你呀,茱莉。」他柔和地說,「你不會這麼狠心吧,拒絕一個深情的人,你忘了我們以前獲得的那些快樂了嗎?」

  我的胃裡一陣翻涌,再也不想和他瞎扯,扭頭就往圖書館走去。

  手臂猛然一痛。他從身後強硬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恨不得絞碎我的骨頭,我緩緩轉過頭。

  「我願意給你錢,茱莉,很多錢,不考慮一下?」

  亞力正在很慢地微笑,陽光照射在他閃耀的金髮上,都被一一反射了出去。他渾身像被溫暖籠罩,但他臉上像被冰霜裹住,全是咯人的冰渣子。

  軟的不行,他這是想來硬的了。我心中冷笑。

  他還想再說什麼,但目光挪到我臉上,一愣。

  我哭了。

  眼淚從我的眼眶裡不要錢地滾了出來,砸在水泥地上碎成無數小塊。這一招真是說來就來,只要一想到萊斯和我在洛杉磯的生活,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淚腺。現在旁人都會以為亞力在強迫欺負我,沒辦法,人們都同情弱者。

  他在不知不覺中鬆開對我的鉗制,我趕忙抱緊包,衝周圍的人露出一個「可憐但卻堅強」的笑容,低頭離開,我去了就近的CVS。

  「一共四十八塊,小姐。」

  我把錢包打開,抽出信用卡,想了想,塞了回去,這個月的賬單即將破表。後面等待的一串人都在瞪著我,我尷尬地摸索著空空如也的錢包,最後只湊出三十塊四十五美分。

  「那件T恤我不要了。」我小聲地說,眼睜睜地看著那件原本打算給萊斯買的新衣服被扔到一邊。

  我回到畢業生的宿舍,正打算從皮包裡掏鑰匙,余光卻瞥到停車場裡停著一輛熟悉的車,只有亞力這種人才會買紅色法拉利。

  我的心狂跳起來,飛快地將鑰匙掏出皮包,插進鑰匙孔,打開,再狠狠栓上門。為了以防萬一,我把鞋櫃推過來擋住了大門。

  「傑弗瑞。」我打電話給我的好朋友,「亞力在我家樓下的停車場。」

  傑弗瑞大吃一驚,他吐掉嘴裡的口香糖,含糊地問,「什麼,亞力在你樓下?」

  「我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我撩開窗簾,跑車還在那兒,可天已經黑了。「他在那兒兩個小時了。」

  「你等我。」他飛快地掛斷電話,可等傑弗瑞趕到前,亞力像是心有靈犀般發動車子。

  「他在哪兒?」傑弗瑞氣喘吁吁地問。

  亞力已經走了。

  我的心仿佛被名為不安的氣球吊到半空中。我將這件事告訴了達斯先生,他顯然對自己兒子出現在我樓下的事感到十分吃驚,並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類似的事件,我的心情才平靜了點。最怕亞力受到了打擊想要報復我。

  晚上我給萊斯打電話,他的手機一片忙音。我只好再打電話給房東,可他也不知道萊斯在哪兒。甚至連酒館老闆都不曉得他在哪裡。

  我焦急極了,亞力的事沒搞定,怎麼萊斯又出了事?半夜三點的時候我睡不著,在客廳裡團團轉。

  第二天我一下樓,下意識地望了眼停車場,心中「咯」一下,沉到谷底。

  亞力的車。

  看來達斯先生沒有搞定自己的兒子。

  我不敢一個人出去,如果他想敲暈我把我扔到荒郊野外,我的力氣根本比不過他。

  我只好退回房間,撥通傑弗瑞的電話。感謝上帝,我還有傑弗瑞這個朋友!亞力看到傑弗瑞果然沒說什麼,開車徑自走了。

  「他為什麼每天來我家樓下?」我緊張地問傑弗瑞,「他想做什麼?」

  傍晚的時候傑弗瑞把我送到家,他要去實驗室做實驗,我道過謝,把門鎖上。如果亞力今天還來,我就只能在撥通達斯律師的電話的同時撥通911了。

  從四點到八點,什麼事都沒有。我再次嘗試聯繫萊斯,仍舊失敗。

  我在客廳裡坐了一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只能撥通洛杉磯警署的電話,期望能問問有沒有新入獄的犯人。我還拜託酒館的老闆幫我查一查,但結果叫人失望,沒有一個人知道萊斯去了哪。

  「他甚至連這周的工資都沒拿就急急忙忙走了,」酒館老闆說。

  九點,我的肚子餓得直響,沒辦法,即使萊斯不見了我還得振作,也許他只是手機欠費了去充手機然後迷路了。

  我走進廚房,從抽屜的一堆紙盒子裡摸出一個雞蛋,用衣服擦了擦,才掏出積滿灰塵的鍋,丟到水龍頭下猛衝。

  就在這時,頭頂的電燈電壓不穩地閃了閃,這種事經常發生,尤其是在老式的宿舍裡。

  我往鍋子裡倒油,把雞蛋磕破,雞蛋殼丟進垃圾桶,然後把裝著蛋黃的雞蛋駕到電磁爐上。

  「啪」的一聲,電燈滅了。

  我大吃一驚,趕忙扭頭往窗外瞧。

  其他人的宿舍裡燈火通明,看來只是我的問題。

  該死的,真倒霉。

  電箱在外面,得去外面修。

  我從工具箱裡翻出備用手電筒,安上新電池,又掏出新的電線,十有八九是燒壞了。

  在扭開門把手前心像被人用針尖刺了下,我多了個心眼,電燈怎麼會無緣無故地爆掉。我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情,即使電壓不穩,那也最多閃爍個一段時間。學校每個月會派人來檢修,沒道理別人的不爆就我的爆。

  難道……

  我的心狂跳了起來。

  難道是有人故意使壞!

  我衝到窗戶邊,小心翼翼地撥開窗簾,藉著慘白的月亮,恰好能看到停車場那輛熟悉的跑車。

  我的脊椎像被潑了一桶冷水。

  真的是亞力搞的鬼,他想幹什麼,引我出去把我處理掉?

  只能打911了。我的宿舍當時為了省錢沒裝電話,因為我有手機。

  我掏出手機,恰巧目睹電池欄邊的數據,1%我剛想打電話,它就沒電了!

  「狗屎!」我把手機摔在沙發上。

  該怎麼辦?如果亞力上來敲我的門,如果他一直敲一直敲,如果鄰居看到他,如果亞力肯定會說是來看女朋友的,如果他再以懷疑我自殺的緣故撞門而入,如果他把我揪出來扭送到車上!

  我的腦子嗡嗡一片混亂。

  亞力連續跟蹤我兩天,此刻鐵定知道我在家。而我又沒有工具報警,現在怎麼辦!

  我走到門口,果然聽到木樓梯那兒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心中一緊,有人上來了!

  堵住門,堵住門!

  我咬著牙,把椅子和沙發都推到門口擋住。

  有人在敲我的門!

  我快哭了,如果這個時候有個人在我家,如果有人能幫我報警,如果萊斯在……

  不,別想了茱莉,你現在得靠自己。

  我退後,開始搜索一切可以用來防禦的東西。

  老虎鉗,榔頭,釘子,辣椒水,甚至連煮雞蛋的平底鍋都被我搬了過來。

  門外的人不耐煩起來,力道加重,每一聲敲門都像砸在我心口。我不確定這扇老舊的門能在這麼恐怖的力道下堅持多久。

  等等,恐怖的力道。

  亞力有這麼大力氣嗎?

  有力氣的難道不是……我的心頭閃過一個壞掉的噴頭。

  而與此同時,那個人的耐心終於被磨光了。

  「茱莉,開門。」

  我張大嘴巴,心臟像被猛然從高空落下來,又在砸到地面的前一刻被一團軟綿綿的雲朵接住。我愣了半晌,窗戶半開,冷風吹到我裸露的胳膊上,寒毛豎起,我打了個機靈。

  狂喜席捲過我的胸腔,像洪水一樣淹沒我的眼珠。

  極大的震驚讓我無法思考。

  我的腳黏在地上,我的脊椎因為喜悅而彎曲,我的腳趾蜷縮。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把沙發推到一邊的,我只知道當我打開門的瞬間,自己很快被攬進了一個沾滿露水的懷抱裡。

  「你怎麼來了。」我的聲音在發抖,我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

  「我連夜搭飛機過來的。」我的男人在我頭頂上說,「傑弗瑞不肯告訴我你住哪,害我一頓好找。」

  他為什麼要來!

  「快別說了。」我又哭又笑,把臉埋在他懷裡,貪婪地吸取他身上的味道。

  帶著煙草,陽光,汗水和刷墻粉的味道。

  我想到了我們在洛杉磯的小家,甜蜜如浪潮般涌了上來,我忍不住在眼淚裡笑。

  「快幫幫我。」我抽泣著說。

  「寶貝,你怎麼了。」

  「我動不了,太激動了,你幫我挪挪我的脖子,讓我湊你近些。」

  他照做了。

  「真的是你嗎,萊斯。」

  「是我,你要坐在沙發上去嗎?」

  我雲裡霧裡地「恩」了一聲,瞪著眼睛使勁看他。

  我想不通,他怎麼就來了呢。

  他把我帶進屋,燒了水,幫我擦擦哭得一塌糊塗的臉,再擦擦滿是鼻涕的手。

  他也擔心我,原來他也是這麼的喜歡我!

  「你這是怎麼了?」他無奈地問,「看到我很受驚嚇?」

  我沒反應,他只好自說自話,「好吧,我承認,我有點不放心你一個人,所以……想給你個驚喜。」

  「燈……」

  「恩,什麼寶貝,慢慢說?」

  我吸著鼻涕說,「燈壞了!」

  「燈壞了,啊。」他笑了,「好,我幫你去修。」

  「我手疼。」

  他挪揄地說,「我幫你揉揉?」

  「樓下……樓下有人在監視我!」

  萊斯臉色一變,騰地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說,「是誰,我幫你去打跑他!」他從工具箱裡拿起一把榔頭。

  我破涕為笑,「他肯定走了。」

  萊斯很快回來,電線已經換好。

  「肯定是有人故意弄斷的。」他惡狠狠地說,「那種痕跡一看就是給剪刀剪的。」

  然後他像獅子一樣巡視自己的領地,再仔細地檢查了門窗後,他開始檢查門板的結實程度。我抱著熱水杯蜷縮在沙發上,看著他走來走去,心中被熱乎乎的溫度所包圍。

  一個小時後,他終於確定這裡是安全的,掉過頭,大步向我走來。

  「你肯定給嚇壞了,蜜糖。」

  「其實還好。」我說,「那你願意安慰我嗎?」

  他哼唧了一聲。

  「廢話,快到我身上來。」

  我趕緊張開手,他勾起我往臥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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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1: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我們飛快地剝掉對方的衣服,就像伊甸園裡第一次見面的夏娃和亞當,好奇地用手指探索對方的身體,他用堅硬應對我的柔軟,我用接納迎接他的侵占。我仰起頭,他的舌頭就滑了進來,一道滑進我身體的還有他的另一部分。

  我以為自己會因為疼痛而退縮,但並沒有,從我的身體深處,也許是腹部,也許是我包裹住他的地方,那兒有什麼東西正饑渴地絞著什麼。我呻吟,他沉重地喘息。萊斯一鼓作氣,把我翻過來覆過去來來回回倒騰了個遍,才終於放過我。

  早上我是被他毛茸茸的吻吻醒的。

  「寶貝,我很想你。」他咕噥著說,雙手按著我的腦袋,往他的嘴脣上送, 「你想不想我?」

  我忍不住想笑,「當然,萊斯。」

  「還害怕麼?」他問,手不安分地到處摸索,「害怕的話咱們再來一遍?」

  我打掉他的手。今天還要處理事情,可不想做到下肢癱瘓。

  「真的不來一遍,我功夫很好。」他誘惑地說。

  「就是因為你功夫太好,我下面快裂了。」

  萊斯先是得意地嘿嘿笑了兩聲,緊接著意識到不對,急忙來剝我褲子,嘴上說,「快讓我幫你吹吹。」我是胡說的,怎麼能真叫他得逞,我叫著不要不要把自己裹在被窩裡,防備地在床上的角落裡瞪他。

  萊斯尷尬地鬆開手,「come on,別把我當強奸犯啊。」

  我漲紅著臉,他見軟的不行,就來硬的,「那你起碼得告訴我那個監視你的人渣是誰。」

  我趕緊把那個人渣供出來,「是亞力達斯。」

  他面無表情地看了我一會。

  「哦,就是你曾經喜歡的那個傢伙?」他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我訕訕地盯著他。

  他的拳頭「碰」地一聲砸向床,木架床似乎凹進去了。

  我一看情況不妙,趕忙阻止他,「萊斯,你可不能亂來。」

  「我知道。」他拍著我的腦袋,笑得詭異,「我不會對他亂來的。」想了想,又來剝我褲子,「寶貝,你下面真的得讓我看看,確實裂了?」

  早上我去學校查閱資料的時候被傑弗瑞看到,他大呼我是被野獸咬了。真見鬼,他的眼睛是瞎了麼,我明明是被野獸捅了。萊斯除了負責接送我去上下班,還開始找起了工作,按照他的意思是不能讓我養他。

  我花了三天時間把所能找到的資料都發給了達斯律師,希望他能盡快做出決定,很快,他的秘書打電話給我,告訴我達斯律師想和我談談。見面的內容很簡單,達斯律師覺得我的提議很可行,但他的行程排不開,所以願意幫我從自己的律師事務所找一個律師替萊斯翻案。那個律師我從沒聽說過,但據達斯律師說是個很不錯的人才,凡是經過他手的案子沒有不勝訴的。為了他的聲譽,他也要好好對待萊斯的案子。

  達斯律師不願意涉入這件案子的原因我也理解,一是他沒有精力和時間,最近他在競選州議員。二是經過兒子的這麼多事,他不願意在明面上和我有過多牽扯,一旦被媒體知道,想必又會有不少風言風語,這對他的競選很不好,還是減少些負面流言比較明智。

  如果達斯律師不願意,我也不能強迫他。我考慮了半晌,答應了。達斯律師事務所願意承擔大部分金額,還有的一小部分我只要努努力,也能負擔得起。

  萊斯開始在附近找工作,他每天接送我去學校,完了就開車在亞特蘭大市裡亂轉,很快,他告訴我自己找到了活幹。他在一家意大利牛排店當服務生,為此今天和傑弗瑞開車去phipps plaza後我特地挑了墨西哥餐館。

  「兩位客人,我叫萊斯,是你們今天的服務生,請問你們要喝點什麼?」

  我:「……」

  傑弗瑞:「……」

  今天我跟萊斯說不回去吃飯,理由是要泡圖書館找資料,沒想到就被當場抓到和異性朋友一起吃飯。我沒告訴他是因為實在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不回去啪啪啪了。

  萊斯皮笑肉不笑地盯著手裡的小本子,「客人?」

  我:「……冷水,非常感謝。」

  傑弗瑞緊張的,「我……我從不喝液體。」

  我瞪傑弗瑞,他只好苦著臉說,「不,我的意思是,是啊,給我液體就行。」

  萊斯面無表情地在本子上劃了兩下,等他轉身走了。

  傑弗瑞掐我的手臂,「你不是說他在意大利餐館嗎?現在怎麼辦,捉到我們兩個在一起,會不會生氣?」

  我強作鎮定,一開始撒謊是我不對,現在謊言被戳破說不心虛絕對是繃面子。

  「沒事的,萊斯會相信我!」

  「可他明明生氣了。」

  我慌張,「那怎麼辦,要不我馬上去道歉。」

  「對,他一上來給我們飲料你就去道歉。」

  商議完畢,我們正襟危坐,和對方保持有效距離。

  沒多久他就端著盤子走了過來,一一把杯子放了下來。

  他給了我一杯熱水。

  「那個……」

  「熱水對身體好。」他不容我反抗地說,接著把盤子上的另一杯黑色液體取了下來,砸到傑弗瑞面前。

  傑弗瑞哭喪著臉,「我最討厭喝可樂了。」

  ……誰叫你說什麼液體都行的。

  「客人,你們想開始點餐了嗎?」他冷冰冰地問。

  「萊斯,有沒有人說過你穿白背心特別帥?」我立刻拍馬屁。

  他瞪我,但臉慢慢紅了。

  「請不要性騷擾服務生。」他硬邦邦地說,「不然我可以投訴你。」

  我無視他,試探地問,「萊斯,你的笑容很美,要不你笑一個?」

  他深吸一口氣,隱忍地低下頭,「客人,請問你要什麼?」

  「芝士奶油意大利面。」

  萊斯從小本子上沿抬起頭,「墨西哥餐館沒有意大利面。」

  「可是你會做呀。」我討好地說,仿佛能聽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萊斯最近在跟著餐館的大廚學習做菜,一旦有成功的就送到我嘴邊讓我品嘗。所以我已經連續吃了三天芝士奶油意大利面,這次不想回去的原因之一就是實在吃不下了,又不好意思明說,只能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本來想點菲裡牛排的,反正是傑弗瑞請客。

  萊斯瞥了我一眼,我趕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他臉上的線條這才緩和了一些,「小姐,要辣醬嗎?」

  「要!」

  「辣醬對腸胃不好。」

  「不要了!」

  「要洋蔥嗎?」

  「不要。」

  「洋蔥殺菌,對口腔好。」

  「那我要了!」

  他滿意地點點頭,又問傑弗瑞,「客人,你呢?」

  傑弗瑞淫笑兩聲,「菲力牛排,六分熟。」

  「好的,大約等二十分鐘。」萊斯說,轉身準備走。

  「等等!萊斯。」我急忙叫住他,「你不是在意大利餐館工作嗎?」

  他回過頭,臉色很壞,「我是在意大利餐館學做菜,但是在墨西哥餐館工作。」

  我哭喪著臉,「萊斯,很抱歉,我沒聽清楚,那個,我要和你解釋!」

  他露出了一個恐怖的微笑,「甜心,沒事的,我理解你。」

  「不,你真的要聽我解釋。」

  「寶貝,那我們回去算賬。」

  等萊斯走了,我青著臉回過頭。

  「你沒聽錯。」傑弗瑞幸災樂禍地說,「他的確說了算賬這個詞。」

  我癱倒在餐館的桌子上。

  過了大概三分鐘,傑弗瑞推我的胳膊,「噢茱莉,快看,是誰來了!」

  我有氣無力地抬起頭,在看到來人是誰後,一開始沒認出來。

  是亞力和他的女伴,他的嘴脣腫的斜吊了上去,眼睛一個青一個紫,臉頰上擦了藥,但明顯是擦傷了。 想想也知道是誰做的。我的心被憂愁所淹沒,如果亞力的父母知道萊斯毆打他們的兒子,會不會……

  不會的!萊斯做事雖然衝動,但他並不笨。

  「矜持些茱莉。」傑弗瑞掐我手臂,「你想人人知道你就是揍他的那個傢伙麼。」

  「我才揍不動他。」我反駁。

  亞力看到我們,陰沉地朝我們這個方向走來。

  「他想幹嘛?」傑弗瑞驚愕道,「又不是我打他的。」

  他在我旁邊的桌子上坐下了。

  我:「……」

  傑弗瑞:「……」

  亞力隨手翻了翻菜單,就開始衝我冷笑。

  「茱莉,為什麼我每次遇到你都倒霉。」

  「……」我故作驚訝地回過頭,「啊,亞力,是你啊,你也來這裡吃飯?」

  如果被萊斯看到亞力也來了,他會不會覺得我們是商量好的?我的胃一陣翻騰,如果到了必要時間,我就去廁所避避風頭。

  亞力死死地盯著我,「知道我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嗎?」

  「天哪,亞力,你看起來傷得很重。」我擔憂地說。

  傷得重好,大快人心!

  亞力懶得再和我說話,

  他的女伴倒開始朝我們解釋了起來,「今天亞力起床去開車,結果衝過來一個男人把他揣在地上,用麻袋套了臉,然後……」

  亞力惡狠狠地吼道,「夠了!看你的菜單!」

  我的心漸漸定了,原來沒人知道是萊斯乾的,那就好,亞力平時結怨也多,他被報復也正常。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暗示是萊斯乾的,就不會有人妨礙律師事務所的案子。

  我和傑弗瑞對視一眼。

  他無聲地,「萊斯做的?」

  我齜牙咧嘴,「大概吧,不清楚。」

  「會不會有麻煩?」

  「大概不……」

  盛放著熱氣騰騰意大利面的盤子出現在我面前,我趕忙調整表情,一本正經地衝萊斯微笑。

  「謝謝你。」

  「……不用,小姐,服務您是我的職責。」

  我尷尬地直摸頭髮,「……」

  就在他準備去招待亞力那桌時,我急急握住他的手,「那個,我有事和你說。」上午剛揍過亞力下午就招待他,這落差,萊斯一定不能接受。

  他涼涼地提醒我,「小姐,餐館禁止性騷擾。」

  我堅持。

  他嘆氣,把我的手撥開。

  然後他直接無視了傑弗瑞,從屁股後頭抽出一本小本子,走到亞力的桌邊。我清楚地看到萊斯在看到亞力的那瞬間臉上的神情變了。

  他深吸一口氣,盡責地念著開場白,「客人,有什麼想喝的嗎?」

  亞力從菜單裡抬起頭,見到是個新的服務生,不由下意識打量了一下他胸前的牌子,隨即奇異地揚起眉毛。

  「你叫萊斯?」

  我的心咯一下,糟糕……

  只聽萊斯沉默了一會,緊接著用一種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嗓音冷笑,「嗯哼,有問題麼?」

  完蛋了,連「客人」這個詞都懶得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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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要是真的開仗,被達斯律師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趕快補救!

  我十分沒素質地用叉子敲了敲盤子。

  萊斯黑著臉回過頭。

  「服務生!」我「惡狠狠」地喊道,「你給我過來解釋一下為什麼這裡有洋蔥!」

  萊斯瞥了眼亞力,皮笑肉不笑地走過來。

  「我最討厭吃洋蔥了。」我指著餐單嚷道,「點餐的時候明明說過不要放這個,叮囑你起碼有三遍,你現在看看,這個,對,就是這個,這麼大一圈,你讓我怎麼吃,你還想不想要小費了?」

  旁邊傳來亞力對女伴沒好氣的命令,他顯然是覺得這裡的用餐環境叫人不愉快,打算換個餐館。沒一會,他們就收拾好走了。我心中舒了口氣。

  萊斯望了眼他們離開的方向,臉色像被潑了一層黑水。我大呼不妙,萊斯雖然看起來粗枝大葉,但人精極了,現在鐵定知道我是故意給亞力機會讓他們先離開的。

  「嘿嘿,萊斯,你不要介意啊。」我趕忙誕著臉說,「就在剛才那一秒我突然發現自己最喜歡吃洋蔥了!」

  萊斯微笑,小本子在他手上咯吱咯吱直響。

  傑弗瑞瞪著面前的桌子,一副想笑卻強憋著的表情。

  「好吃!」我咕噥著說,忍著噁心把一大把洋蔥塞到嘴裡。

  萊斯拍拍我的肩膀。

  「沒關係,不用勉強自己的小姐,我願意幫您重做一份。」他「柔和」地說。

  我淚流滿面:「萊斯,你真好,但我的確突然喜歡上洋蔥了。」

  傑弗瑞留了一大筆小費,雖然我說不用,但他堅持稱自己今晚看了一場十分精彩的好戲,那只是門票錢。傑弗瑞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你真的不要和我一起走?」傑弗瑞問。

  我細聲細氣地說,「不了,我等萊斯。」如果再和別的男人一起回家,萊斯一定會在床上撕碎我的。

  我趴在桌子上,餐館12點打烊,我就索性打起了瞌睡。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自己正躺在萊斯懷裡,身上裹了一件他的大衣。

  他正在毫不憐香惜玉地把我往車子裡塞,可惜車子裡東西太多。

  我激動的,「萊斯!」他這一定是原諒我了!

  置若罔聞。

  塞塞塞

  「……萊斯。」

  塞塞塞

  額頭碰到了車頂,我倒吸一口冷氣,加大音量,「萊斯!」

  「幹嘛?」

  我淚花花,「好痛。」

  「……」萊斯收回手。

  他不再執拗地把我往車後座塞,沉默了一會,把我從大衣裡拉出來,溫熱的手指摸到我被撞疼的額頭,揉了揉,「這裡痛?」

  我吸吸鼻子,裝可憐,「……恩。」

  「好點了?」

  我撒嬌地看著他,「還是疼。」

  「……」他盯著我。

  沒一會,他的嘴脣代替了他的手指。

  「還疼嗎,寶貝?」

  萊斯的吻是神藥,我不好意思裝下去了。

  「……不疼了。」

  「恩。」他得意地笑了一聲,把下巴擱在我的頭頂,露出一副「就知道你是裝的」的表情。

  「以後有事就和我說,和別的人出去吃飯也沒關係,但和我說一聲,不要讓我擔心。」

  我垂頭喪氣,「……恩。」

  「好嗎,甜心?」

  「好的。」

  「不用擔心我會明著揍亞力,他不值得我丟掉自己的工作。」

  「恩。」

  「不用為我擔心。」

  「好,不擔心你。」

  「你再靠過來點。」

  我緊緊挨著他。

  他重新把大衣披在我身上。

  「以後不需要等我這麼晚,傑弗瑞想接你走你就跟他早點回家。」

  我的眼眶熱熱的,「萊斯。」然後支吾,「我今天不和你說在圖書館學習……是有理由的。」

  他掀開眼皮,感興趣地哼了一聲,「什麼?」

  我欲言又止,「不,其實沒什麼。」

  「我們之間還需要什麼秘密。」他循循善誘,「你不希望我對你有所保留對吧,甜心,你希望我對你撒謊嗎?」

  當然不希望!

  萊斯是對的,情侶之間不應該存有猜疑,他願意對我敞開心扉,我也應該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那我說了?」我猶豫。

  「說。」

  「因為……」我一五一十地和他說了,包括他的意大利面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吃,比如我不是很喜歡每天都激烈運動,比如他在某方面太厲害了,我比較提倡節制的生活。

  說完後我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期待地叫了一聲,「萊斯~?」

  他低下頭,背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但他的聲音似乎有點咬牙切齒,「……」

  就算知道他不爽,我還是要他表態。「你覺得呢?」

  「……你說的對。」他的手摸在我的腦袋上。

  我「大喜」狀,「真的嗎萊斯,你也是這麼想的?」

  他開始擰我的腦袋,我覺得他這是在當我的腦袋是皮球在捏。

  「……真的。」

  我「期待」地問,「那我們今晚……?」我開始在皮包裡摸索電影通票,今天晚上我們可以看午夜場的電影。

  「你說得對,私生活是應該有些控制。」他心平氣和。

  我傻笑,「嘿嘿嘿。」

  「那就從明天開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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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2: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晚上他一解衣服就開始懲罰我。

  「你這裡疼不疼?」萊斯在我耳邊輕輕地問,身下的力道卻一點都不輕。

  我哭,「……騙子。」

  「我可沒你騙你,甜心,你男人在那方面從不騙人,他這寶貝可大著呢。」

  「……」

  他咬我耳朵,「噓,感受一下,是不是又粗又硬?」說完壞笑著用力頂頂我。

  我可恥地濕了。

  然後更加鬱悶。

  「哎,你別哭啊。」他連忙拔出來,我悶哼一聲,他又把那玩意放了回來,「就知道你舍不得,哎,怎麼還哭,給我看看。」

  萊斯看起來不再生氣。

  「你小力一點。」我嘀咕。

  他故意湊過來,「什麼?」

  「……你輕一點。」

  萊斯惡劣地笑,「你哼哼什麼呢,這麼點大聲音只有蒼蠅能聽見。」

  我大叫,「你不要這麼用力啊!」

  「哦,原來是覺得我太勇猛了,甜心,你覺得你男人很厲害?」

  我痛苦地捧著肚子,他來了勁,使勁倒騰我。看樣子這人把亞力甩到了腦後,亞力在他心中只是一粒小沙塵,現在他正在努力在我身上揮灑汗水。完事了我們十指交纏地躺下,萊斯用胳膊攬著我,我躺在他的肌肉上,聽他起伏的呼吸。

  夜晚很靜,從我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到黑沉沉的天和掩蓋在明黃色月亮上的霧氣,就像一層輕薄的白蕾絲,看著叫人恨不得把那層霧扯下來,圍在腰間當裙擺,再采一兜紅色的玫瑰,萊斯一定會很喜歡。

  我嘿嘿笑了兩聲,把臉往他懷裡拱了拱。

  他懶洋洋地掀開眼皮,低低地「恩?」了一聲。

  「怎麼了?」

  我往他蜷曲鬆軟的胸毛裡蹭了蹭,這些淡棕色的小東西搔著我的臉,就像萊斯落在我皮膚上的一個個溫柔的吻。

  「我在想……」我的眼睛在黑暗中像螢火蟲的翅膀,裡頭跳動著對未來期待的火焰,「我在想我們以後會怎麼樣,過什麼樣的生活,買什麼樣的房子,還有也許……你說的,養條狗什麼的,雜毛或者純種都行,如果我們有錢的話。」

  「門前再種點花。」他眯縫著眼接口,也和我一樣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未來離我們那麼近,渀佛只要伸伸手就可以夠到。現實需要錢,而想象是免費的。

  「種什麼花?」我問,我喜歡色彩多一點的,紫色的,黃色的,紅色的都來一點,綠葉子也要多些,哦對了,柵欄必須是棕色的,上頭不能有蟲蛀的小斑點。「房子可以是藍色的墻壁,紅色的屋頂,窗戶刷成黃色的,下頭……」

  「下頭放幾盆綠幽幽的小吊蘭,大門是白色。」他把我的頭往心口上挪了挪,「樓梯也得和大門一個色調,草坪我負責修剪,你什麼都不需要做……」

  我笑出了聲,「什麼都不需要做?」

  「對啊,每天晚上等我回家就好了。」他咕噥,沒一會就打起呼來。我想象著每天什麼都不用做的未來,明知道不可能,但還是樂得夠嗆,最後因為身體的疲憊,和萊斯一道墮入夢鄉。

  我睡到中午才起來,萊斯已經走了。他給我留了早飯,我胡亂當成午飯一起吃了,還把吃不完的吐司麵包裝進塑料袋,準備一會給傑弗瑞帶去。我的好朋友傑弗瑞在圖書館已經泡了一上午,想必已經餓得嗷嗷叫,此刻我美女救英雄,一定能讓他感激得涕淚橫流。

  我興衝衝地下了公交車,正準備往圖書館走。

  「茱莉。」

  我充耳不聞。

  「茱莉!」

  我嘆了口氣,轉過身,亞力站在我身後。

  他的手指上夾著一個薄薄的透明紙袋,就是我們平時放蛋糕的塑料袋,裡頭放著幾張照片。我的視力不好,但還沒有糟糕到那種地步。

  我認得那條白裙子,當然也認得照片上穿白裙子的人。

  大家都說我穿白色好看,所以我不自信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選擇這個顏色。

  我的小腿開始不聽話地打擺,我感覺渾身發冷,像掉到了零下三十度的冰窟裡,和那些可憐的墨西哥鹹魚一樣,血液無法流動,連帶著我的嘴脣也因為懼怕和寒冷顫抖起來。

  亞力撇了撇被揍得有些青腫的嘴脣。

  他看起來很可笑,就像一隻被剝去華麗外表的猩猩。但我此時此刻只覺得恐懼,根本笑不出來。

  他若無其事地把袋子放進懷裡,我的視線控制不住地跟隨那個塑料袋,隱沒在他的外套裡。

  「茱莉?」

  這個聲音真好聽,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早就神魂顛倒,可現在它卻好比魔鬼,我的脊梁像被人用羽毛搔了一下,連帶著我的腳趾頭都痙攣地通縮起來。我努力控制抖動的牙關,驚恐地抬起頭。

  亞力笑得好似得逞的惡魔。

  他眨眨眼。

  我退後一步。

  只聽他輕柔地問,「親愛的,想談談麼?」

  亞力手上是我和他上床時的照片。他有在高潮時拍女伴表情的習慣,據他所說,這讓他興奮,所以……他也有我的。

  「之所以不舀出來,是覺得不想把我的小秘密暴露出來。」他聳聳肩,斜靠在椅子上,「你知道的,抄襲那件事,恩,一開始只是想整整你,誰叫你讓我進了局子對著一群老黑鬼。後來事情鬧大不好收場,我也想把這張照片捅出去,轉移些注意力,可後來一想,又覺得太便宜你了。」

  他往前俯身,湊到我耳邊,以情人般的語調低聲說,「茱莉,你就是個臭婊子。」

  我臉色一變,怒視他。可礙於他手上的照片,又不能輕舉妄動,只好咬緊牙關忍著。

  「昨天那是你男朋友吧,我越想越不對,你男朋友……萊斯對吧,我媽說到過,恩,我看就是?」他退了回去,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笑得興味,「真下賤,上了我的床馬上就上了另一個的,你說……我把這照片給他看……會怎麼樣?」

  我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敢!」

  「噓乖女孩,冷靜,你沒看別人都在看我們了嗎?」

  我趕忙轉頭四看,果然有幾個中年白人正朝我張望。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坐了回去。

  他友好地過來拍拍我的手背,「哈,親愛的,我還沒怪你男朋友衝過來揍我呢。」

  我吞下怒氣,「萊斯沒有揍你,你不要把污水往他身上潑!」

  「好吧好吧,不是他幹的,乖女孩,反正我沒有證據不是,我認了。但是這張照片……我真是個好攝影師。讓我想想,複印成幾萬份彩照撒在學校裡怎麼樣?讓他們看看法學院的好學生在床上露出的什麼樣**的表情,嘖嘖,雖然不是特別美,但是還湊合。」

  我柔軟的心臟像被無數的針尖刺著。

  從前的我不會為任何決定反悔,但此時此刻,我真的是懊悔極了。但我沒資格指責任何人,因為當初是我像個被愛衝昏頭的傻子,明知道亞力來者不拒人品有問題,但還是一頭熱地往他的床上爬。當初的我只覺得這是實現了一個夢想,一個長久以來渴望的目標,可從來沒想過它會對未來的我產生多大的影響。

  我好後悔,我好後悔,我好後悔!

  過了很久,我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要什麼?」我問,這個嗓音很低啞,就像被一百片砂紙打磨過。

  「噢?」他揚起眉毛,感興趣地湊過來。「好聰明啊。」他笑著說,「你很識時務,我喜歡,你比那些只知道哭的小妞強多了。」

  我沒哭,但我的心在流血。

  我緊緊閉著嘴脣。

  「你能……」他湊到我耳朵邊,「你能從我爸媽身上搞到六十萬嗎,他們給你的撫慰金?」

  我的心渀佛跳到了嗓子眼,我猛的睜開眼睛,亞力的藍眼睛正彎彎地笑著,渀佛六十萬只是粒小芝麻。

  「他們最近凍結了我的銀行賬戶。」他苦惱地說,「可我最近想再買一輛吉普,唔,改裝的話我手頭還差了點,你知道的,車這玩意很費錢。」

  我幹澀地說,「……你父母沒有給我一分錢。」

  「什麼!」他惱怒地跳了起來,「這不可能!」

  「……事實如此,亞力,一個子都沒有。」

  他眯起眼,冷笑著看著我,「噢?那他們答應了你什麼?」

  我不想說。

  他挑高眉毛,「呵呵,我們的小處女想要展現她的忠貞了?你忘了我還有你的照片?」

  他遲早也會知道的。

  我生硬地說,「他們答應幫我一個忙。」

  過了十分鐘,亞力終於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翹起修長的腿,手搭在桌子上,欣賞著手上的寶石。

  「哼,幫助一個髒兮兮的服務員翻案?」他哼道。

  「亞力,請注意你的用詞。」

  他大奇,「咦,你這個白痴,竟然放棄我父母想給你撫慰金和好處的機會,想要去做一個根本無法成功的案子,你的智商是負數嗎?」

  「我的成績是法學院第一名。」我冷冰冰地說。

  「但是情商是負的。」他苛刻地說,「別傻了,快去和我爸媽說你後悔了。」

  我盯著他的眼睛,全身的毛髮如果是鋼針,我想,一定早就飛出去扎穿了他。

  「永!不!後!悔!」

  他的嗓音也冷了下來。

  「茱莉,你不要以為我幹不出來那種事。」

  我感到血液在喉嚨裡翻涌,猛然間,心頭冒出了一個念頭。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狠狠攀住它!

  「亞力,並不是只有你有我的把柄,我也有你的。」

  他哈哈大笑,「真見鬼,就你?」

  「錄像帶。」我說,「你在你的法拉利裡,七天前,記得麼,在法學院大樓邊上的樹蔭下頭。」

  他的臉色也變了。

  我抓起桌子上的包包,把一張十塊錢壓在賬單下。

  我看了他一眼,他正惡狠狠地瞪著我,像是一頭隨時準備啃噬我的猛獸。

  我努力尋找胸腔裡的氧氣。

  「再見,亞力。」我說,「希望你不要衝動,我也不會衝動,這樣對雙方都好。我幫不上你,很抱歉。」

  「你這頭噁心的母豬……」

  「不好意思。」我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這種冷酷的嗓音,是我嗎?「就在去年十二月份,你剛上了我這頭噁心的母豬。」

  他像被狗屎噎住了一樣。

  我回過頭,惡意地笑,「是嗎,從母豬身上得到快感的你?」

  「你……!」

  我推開門。

  他站了起來,在我身後喊道,「你為什麼對那個服務員那麼好,為什麼沒人對我這麼好,這不公平,他有的我也應該有,別人有的我都該有,我哪裡比不上那頭髒兮兮的豬!」

  我應聲回頭,但太晚了,旋轉門擋住了他。

  亞力身上的粉色西裝很快被人流擋住,我瞧不見他暴跳如雷的身影,只看到太陽反射在玻璃上的顏色,很模糊,但起碼是暖色調。

  我為什麼會對萊斯這麼好,亞力這種人是永遠無法理解的。

  他不知道什麼是喜歡。

  傑弗瑞知道這件事後,嘆氣地搖頭,「你做事太衝動了親愛的,你現在最後保證他不會做出什麼事來。」

  「他不會的。」我肯定地說,心中卻不確定起來,「他比我影響力大多了,如果捅出去,我大不了回國,可他卻要受好些苦,再說他不會敢舀自己父親的事業開玩笑。」

  「但願吧。」他嘆氣。

  「什麼但願。」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給我樂觀點!」

  「你怎麼又打我!」他捂著腦袋,「唔,好吧好吧換個話題,你今天……打算去找萊斯嗎?」

  一想到萊斯,我的心頭就像撒了糖水一樣。

  「廢話。」我喜滋滋地說,「今天還點奶油意大利面!」

  下午五點我準時出現在墨西哥餐廳。

  我走進餐館,走到昨天的位置上,放下包。餐館裡放著纏綿的墨西哥舞曲,我撩撩長髮,轉身張望萊斯的身影。

  然後在一個角落,我看到了亞力那件眼熟的粉色西裝,他旁邊站著的是穿著白背心圍著紅圍裙的萊斯。

  他們的手上舀著一張什麼,白乎乎的一片,看不清上頭映著什麼。亞力在不懷好意地微笑,而從我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萊斯冒著青筋的手。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手慢慢從頭髮上挪開。

  亞力發現了我,他驚喜地張開嘴巴,似乎在喊「啊,女主角出現了」這一類的台詞。

  然後我看到萊斯慢慢轉過了頭。

  那一刻,我不知道他臉上的神情是什麼樣的。

  我渾身發冷。

  下一秒,他一言不發地把照片塞進了褲兜裡,把圍裙扯了下來,扔到了亞力面前。轉身就往外走。

  我趕忙推開椅子追了出去,亞力從後頭抓住我,嘻嘻地笑著什麼。

  我看到萊斯的身影離我越來越遠,耳朵邊嗡嗡一片。

  「你別走啊茱莉。」亞力報復性地笑道,「你不是很喜歡上床嗎,別理會他,和我繼續,回我的別墅去。」

  我轉過頭,他看到我充血的眼睛一愣。

  「你知道為什麼沒人會愛你嗎!」我哭著說,「因為你是個人渣,人渣!」

  然後我跑了出去。

  「萊斯,萊斯!」我叫著他的名字,外面人來人往,根本沒有他的影子。

  就在這時,一雙胳膊從角落裡伸出來,摟住了我。

  「我在這裡,甜心。」他說,眼淚從他的眼睛裡流了出來。

  「對不起萊斯,我不知道會那樣,我真的不知道,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他會拍那種照片。」我崩潰地大哭,「我錯了,我不應該和他做的,我是個白痴,我情商是負數,我對不起你。」

  「不,是我的錯,我剛才頭昏了,我不應該走出來,我不應該把你丟在店裡。」他吻我的眼皮,「你害怕嗎,這種事情,我剛才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

  「我這麼髒。」我哭著說,「你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我知道的,萊斯,你要放開我嗎,我讓你受不了。」

  「不,你不髒,我只是覺得自己沒用。」他說,把臉埋在我的頭髮裡,滾燙的液體順著我的臉頰往下滑,掉進我的嘴脣裡。

  「寶貝,你別怕,我這就幫你回去教訓那個雜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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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2: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不要,萊斯!」我趕忙阻止,為了不讓他做出傻事,我緊緊攀著他的胳膊,哀求道,「你先送我回家,好嗎?」

  他的手摸著我的頭髮,半晌,才聽到他含著嘆息的聲音,「好,我們先回家。」

  到了住所萊斯給我做了一頓宵夜,這次倒不再是意大利面,我也不挑剔,混著白水就咽了下去。完了我跳下桌子,一把將窗簾拉開,打開窗戶,涌入的新鮮的空氣終於讓我頭腦清新了些。

  我的雙腿終於不再發抖,我的呼吸逐漸平穩,我的耳朵邊不再有可怕的尖叫聲。

  萊斯一直陪伴在我身邊,他沒有多說一個字,更沒有將那張照片舀出來的意思。他的無聲是包容的,接納的。他的懷抱比他的嘴脣更火熱,他的眼神告訴我不要害怕,他不在乎。

  我在半夜的時候又哭了,一想到亞力曾經在我身上馳騁,一想到他一邊嘲弄地捏著我的乳房一邊評論它們的大小,我的全身就好像被泡在羞憤的醃水裡。我的理智嘶吼著不要再管那個混蛋,可我的情感卻苦苦對抗。

  「萊斯。」我睡不著,只能低聲對閉著眼睛的萊斯懺悔。「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決定是多麼愚蠢,我不知道我會遇到萊斯,我不知道自己會有多難過萊斯沒能擁有我的第一次。曾經我以為亞力是我最重要的人,但他顯然沒有這個資格。

  萊斯還是閉著眼睛,我想今天發生的事太多,他哄了我一晚上,現在終於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我的思緒回到萊斯和我最初相遇的時候,那個時候他是不是也和亞力一樣覺得我是個可以隨便拐上床的女人?

  不,萊斯和亞力不一樣。

  我把他的手捂在胸口。

  亞力已經出手了,我該怎麼辦?

  「萊斯,我該怎麼辦?」我問萊斯。

  他翻了個身,把我緊緊摟在懷裡。

  「我很害怕。」我說,「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萊斯,其實我並不害怕亞力,我最怕的是萬一他把照片發出去以後會發生的事。今天我們把他留在餐館裡是有理由的,因為我不想你揍他然後把事情鬧大。你是不是在心裡責怪我把你拉開?萊斯,不然你說我要怎麼辦,其實我說不在乎別人的眼光是騙人的,我心裡在意死了。我害怕別人都鄙夷我嫌棄我,即使我畢業了我還是希望在學校裡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是正面的,起碼他們提到茱莉第一反應不是個婊子。而且,我還擔心你到時候會怎麼看我,萊斯,你會丟下我嗎?」

  萊斯當然沒有回答。

  我停頓了一會,喃喃地說,「其實男人心裡都會在意的。」

  「不會。」

  我猛的撐起身,瞪他。

  「我不在意,茱莉。」他閉著眼睛說,「一點也不。」

  我笑了,可眼淚流進了嘴巴裡,「天哪萊斯,你一定是在甜言蜜語?我最不吃這一套了。」

  「我真的不在意,茱莉。」他輕聲說,「不過是一張照片而已。」

  「他也許還有錄像。」我哽咽地說,「我不知道他有多少可以威脅我們的東西。」

  「那就還有一卷錄像。」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笨拙地解釋,「萊斯,我是說,也許不止,或許有幾百份,在電腦裡存儲想要幾萬份幾千萬份都可以。」

  「那就有幾萬份幾千萬份。」

  「你怎麼就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呢!」我大聲叫道,「那可是很多,你十個指頭數不過來,我們學校才一萬多個人……」

  「茱莉。」

  我噎住。

  他緩緩睜開眼,灰色的眼珠在黑夜中像瑰麗的寶石。

  「我真的不在乎。」他說,「一點也不。」

  淚水掉在他眼皮上,濕漉漉一片。

  他沉默。

  「你騙人。」我低聲說。

  「我從不騙你。」

  「那你現在就在騙我。」

  他握緊我的手。

  我的心一酸,眼眶裡的水珠越來越洶涌,砸在他臉上。

  為什麼是我們呢?為什麼是萊斯?為什麼他不能安安穩穩地交個女朋友,為什麼他總是多災多難,為什麼他的母親不讓他省心,現在就連我這個女朋友也是麻煩多多,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亞力可以隨隨便便開口就是六十萬,為什麼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我們的尊嚴踩在腳底下。

  不,亞力之所以能這麼做都是因為我,是我自願上了他的床。

  所以……

  為什麼萊斯這麼倒霉認識了我呢。

  萊斯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我這才恍悟自己在幹什麼,趕忙手忙腳亂地把眼淚擦了。

  茱莉,你要堅強,不能隨便被打倒。

  我躺會床,把被子拉回肚子上,翻個身,萊斯還在看著我。

  我伸手去摸他的臉,手指滑過他的鼻子和嘴脣,濕漉漉的。

  「萊斯,你眼睛上怎麼有露水?」我痴痴地問。

  萊斯看著我。

  「寶貝,一定是窗戶沒關緊。」

  「我也覺得。」我說。

  「你冷嗎?」

  「還好,你呢?」

  他爬起來,把窗戶關了。

  等萊斯從窗邊回來,他鑽進我的被窩摟住我,我在他懷裡一睡到天明。

  萊斯沒有去找亞力麻煩,起碼他是這麼說的。第二天我和他一起去了餐館,呆了一整天,亞力沒有來鬧事。禮拜二的時候亞力來了一趟,萊斯和他在外面說了一會話,可等萊斯進來的時候亞力已經不見了。

  後來的一段時間我沒有再看到亞力,真奇怪。我擔心是萊斯出手打傷了他,還特地拖傑弗瑞幫我打探消息,結論就是亞力並沒有事,有人在facebook上看到他上傳的汽車圖片,可惜誰不知道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我的心剛剛落地,馬上就又被吊了起來。

  「你說亞力會不會在計劃什麼陰謀想陷害我?」我不確定地問傑弗瑞。他聳聳肩,「誰知道。」

  的確,亞力失蹤其實是件好事,起碼短期內萊斯和我都不會受到外界的騷擾。

  「最近萊斯對你好嗎?」傑弗瑞小心翼翼地問,「就是……恩……看到照片以後,後來他對你的態度有變化嗎?」

  我舀書砸他,「你幹嘛詛咒我們!當然很好!」

  不僅是很好,甚至是更好了。

  他假日的時候帶我去騎車,我們一起躺在草坪上曬太陽。我們的生活逐漸正常,他的工資正在一點點增加。我在十天前就聯繫好了達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後來我就開始積極地整理起關於賽車手貪污案件的資料,準備半個月後和律師再次見面,把資料當面講解給他聽。

  萊斯也越來越忙,不過我的事也多了起來。傑弗瑞臨近畢業,他被論文折磨得頭皮發麻,有的時候我還負責幫他寫作業,這也增加了我的工作量。

  我把這事和萊斯說了,他也沒說什麼,就叮囑我要注意身體。不過自那以後,傑弗瑞漸漸不再讓我幫他寫作業,後來我無意中發現萊斯打過他電話,告訴他不要讓我太辛苦。

  生活步入正軌,我開始物色從學生宿舍搬出去。雖然房租便宜,但我即將畢業,不能再占著這裡不放。

  「你在看什麼?」有天萊斯從我身後走過,我嚇了一跳,趕忙把網頁關了。

  我在看賣獨棟房子的網站,可我們現在的存款只夠租一間小公寓我的臉臊得通紅,「沒什麼。」

  我看中一間挺大的,就離大學不遠的兩層小別墅,自帶一個停車間,兩個臥室,兩個洗手間。白色的屋頂很漂亮,藍色的木板墻,看起來很紮實。有一個小花園,花園外頭圍了一圈矮矮的柵欄。從圖片上看,花園的藤架子上纏繞著不少紅色的牽牛花,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

  可是有點貴,開價要二十一萬,地段倒是安全,在亞特蘭大這個價位算好的了。

  我特地把那張紙打印了下來。

  可是不久後的某天晚上我挪動屁股,又想起房子的事了。

  「萊斯。」我把盤子裡的蔬菜都推到一邊,「恩……你喜歡住一層的屋子還是兩層的?」

  萊斯戴著眼鏡,正在看報紙,聞言從報紙的上沿抬起頭。

  「我們不是租公寓嗎?」

  說的沒錯。

  我立馬泄氣。

  現在我們的存款不多,但也有了一兩萬,租房子還是夠的,買房子就吃力了,肯定還要貸款。

  「資料整理得怎麼樣了?」他突然問。

  我振作精神,「差不多了,萊斯,只要你再給我補充點信息就行。」我拍拍桌子上厚厚一疊打印紙和照片,「你來確認一下這個人和雷蒙的關係,我懷疑他洗黑錢的中間人,喂,萊斯?」

  萊斯合上報紙沒有動。

  我遲疑起來,意識到他似乎有話要說。

  「萊斯,你不來看看嗎?」

  「以後別整理資料了。」他說,「你過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什麼叫別整理資料了?」我問。

  他盯著我,良久,萊斯站了起來,從屁股後頭摸出什麼東西,交到我手上。

  我低下頭。

  是一把鑰匙。

  「這是……」我不明白他想幹什麼,「你的小金庫?」

  「誰和你說小金庫,你給我起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一頭霧水,但不想讓他生氣,還是照辦了。

  他載我七拐八繞到了一個地方,黑燈瞎火的,我們兩個人進入了一片住宅區。

  就算我是笨蛋,也知道那把鑰匙是怎麼回事了。

  他把我帶到一棟兩層的小別墅面前。

  我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萊斯推開柵欄門,走了進去。冷風吹過我的臉頰,我一個機靈,趕忙跟上。

  他打開走廊上的燈。

  墻壁是藍色的木頭,粗糙扎手,但是給人一種濃濃的安全感。

  我退後一步,不敢相信地打量白色的樓梯和白色的柱子。雖然走廊的光線很暗,但我還是能隱約地看清屋頂的顏色。

  是白色的。

  和我看到的那棟房子一模一樣!

  我不信邪地蹲下,摸摸大門口的樓梯,有點蛀蟲的小洞,但這很好修復,換塊木板就行了。樓梯前有個藤架,上頭盤繞著不少綠色的蔓,黃色的月亮就躺在裡面,想必到了六月份,這上頭會開出滿滿的一架牽牛花。我跑到柵欄外面,草坪上有一個小小的郵箱,白色的油漆是新的。

  我捂著嘴。

  二十一萬的別墅。

  我轉過身,萊斯就沐浴在門口黃色的燈光下,黑暗被他踩在腳下,他就這樣微笑著看著我。

  我控制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我低啞地問。

  「亞力上次找我我才知道。」他溫和地說,「你放棄了進律師事務所的機會,想為我翻案,是嗎寶貝。」

  他深吸一口氣,「我去找了達斯律師,告訴他我不翻案了。」

  「他給了我一筆錢,我給了亞力一部分,賠償金,封口費,隨便你怎麼說。他保證不再來找我們麻煩,你看,他現在在加州弄他的車子,沒空管我們。你的照片也沒了,更沒有什麼錄像,底片在他手機裡,我親眼看他刪除的。」

  他頓了頓,朝我走過來。

  黑色的夜晚懸掛在我們頭頂,我的目光追隨著他,一步一步,直到他停在我的面前。

  月光從他稜角分明的臉上一點點滑過,露出挺直的鼻梁,略薄的嘴脣,微微眯起的眼睛,還有那寬大飽滿的額頭。

  我呆呆地看著他,無法言語。

  「還有一部分我買了房子。」他說,衝我聳聳肩,「其實手續還沒徹底辦妥,如果你不喜歡這一棟,我們可以再換。我是看到你打印了這棟房子的不少資料,所以我以為你是非它不可了。」

  然後他伸出手,抓住我的一隻手。

  我的視線呆滯,下意識低頭看。

  一枚銀戒指滑到了上頭。

  我不敢置信地張大眼,大腦一片空白,胸口泛濫出一股洶涌的熱流。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新娘喜歡在婚禮的時候哭了。

  時光好像在此刻倒流,我的眼前閃過一幀幀彩色的圖片,太快了,我根本無法抓住那些斷斷續續的思緒,直到它們主動停下。

  畫面是那天在洛杉磯的山頂,我在燈火迷離的夜市上買了一隻男戒。

  「萊斯,你戴上吧。」我是這麼衝他哀求的。

  而現在,戴戒指的人換成了他。

  「多餘的錢買的。」他說,「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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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喜歡,喜歡,一百二十萬分的喜歡!

  我的目光又挪到了眼前的白色屋子上。

  這一定是個夢,能在亞特蘭大有一個自己的家,這一定是在開玩笑!

  我的舌頭像被膠水糊住。

  他狡黠地盯著我,「想看看裡面嗎?」

  我強迫自己的目光從屋子上轉移,萊斯正微笑著俯視我,我的喉嚨有點堵,理智還在告訴我這不可能,但情感已經先一步壓倒了它。

  「萊斯,當然,可現在……恩……已經十點了。」

  他攬住我的肩膀,「還不晚,今天就是帶你看屋子的。」

  人離幸福越近,就越膽怯。我跟著他走了幾步,剛到門口,心臟就不聽使喚地瞎蹦起來。

  他用鑰匙推開門,扭開裡頭的燈,轉身衝我微笑。

  我從他身側往裡看,溫暖的黃色光芒像螢火蟲般飛到每個角落。

  竟然是裝修好的!

  他把門拉得更開,我遲疑地邁動步伐。

  踏進屋子,首先看到的是被白色地毯覆蓋的地板,抬起頭,墻壁被漆成柔和的水藍色,天花板上的亮黃色吊燈呈水滴狀。 我的鼻子間縈繞著一股青草的味道,原來是一樓的窗戶沒關,冷風夾雜著樹林的香味呼呼地往裡吹。

  屋子裡甚至還帶著簡單的傢具,想必這是前主人不需要的東西,褐色的嵌入式鞋櫃無法搬走,所以直接留給了我們。客廳裡大件的傢具都搬走了,但剩下了幾張漂亮的橙色軟墊子,零散地落在雪白的毛絨地毯上。

  我脫下沾滿泥巴的鞋子,放到一邊。

  屋子的客廳並不大,但卻很舒適,兩個人住綽綽有餘,吊頂很高,能直接看到二層的扶手。廚房和客廳相連,中間沒有隔板,這讓整個空間看起來更大。

  「去樓上看看。」萊斯在我身後建議。

  樓梯是旋轉式的,這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有的人買過屋子結果發現基礎設施很糟糕,有的還要他們自己負責修繕樓梯和天花板。而這棟屋子的樓梯很堅固,插座和與之對應的電線都一應俱全。二樓有兩間屋子,這和網站上宣傳的一樣。一間很大,自帶著淋浴室,地上也鋪著毛茸茸的毯子。小的臥室在大臥室的一邊,就靠著樓梯,稍微不小心就會翻過去。

  但那又怎麼樣呢,如果真的能搬進來,我們可以自己修,萊斯和我的手都很巧,任何東西到我們手上都能恢復到它們最輝煌的時候。

  可一想到這是萊斯犧牲自己換來的,我心裡就涌出一股心酸卻感動的浪潮。

  萊斯正在擺弄大臥室裡的燈,他轉過頭,一瞧見我,立馬叫道,「哎,茱莉,你怎麼又哭了?」

  萊斯這都是為了我,如果我再叫他看到我的眼淚……

  我急忙用手背去抹眼睛,「誰說我哭了。」

  「那你臉上流的是汽水嗎?」

  「就是汽水。」

  萊斯舀我沒辦法,他抬頭看有些低矮的天花板,「這裡設計得有點低,你能行嗎?」

  「能行。」我說,「你才是比較高的那個,你該問問自己能不能行。」

  「我是沒關係,反正在臥室裡辦事都是躺著的,而且到時候……我可以把上頭給敲了,房梁敲掉一根沒關係吧,你說呢茱莉?」

  我一開始沒聽懂,等我聽懂的時候萊斯已經把窗簾拉上,隔絕外頭閃爍的星光。

  我漲紅著臉,吶吶地說不出話。

  他笑著看了我好一會,灰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茱莉,喜歡這裡,是不?」

  說不喜歡是騙人的。

  我摸摸衣角,低聲說,「喜歡。」

  「大聲點,我聽不見。」

  我深吸一口氣,「喜歡!」

  他哈哈大笑。

  「那你眨眨眼。」

  我眨眨眼。

  「你再親親我。」

  我沒動。

  他揚起眉毛,「怎麼了?」

  「萊斯,你真的已經買下這裡了?」我遲疑地問。

  他哼道,「我從不騙人。」

  「……你知道你放棄了什麼嗎?」

  「我知道。」

  「你說我傻,你也不聰明。」

  「我早料到了,你沒發現我大學都沒念完?」

  「萊斯,上不上大學不能衡量一個人聰不聰明。」

  他也露出了笑容,「我也覺得。」

  「該死的,我現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真是……」我說,「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怎麼樣?」

  「你叫人意外。」我大叫著說,「你這人真是……真是……」

  他看了我一會,「茱莉,你臉上又淌汽水了。」

  我憋著氣瞪著他。

  他笑得像是站在路燈下剛剛惡作劇完的孩子。

  「你的汽水越來越多了。」

  「你管不著。」我賭氣著說。

  「要我幫你擦掉嗎?」

  「幫幫忙萊斯,讓它們愛流就流吧!」

  他站在原地,那雙灰色的眼睛裡滿滿都是溫柔的光芒,他一直看著我,漸漸的,那絲惡作劇般的狡黠從他的眼眸裡褪去。

  我們誰都沒有再笑。

  過了幾分鐘,我控制不住地走上前,捧住他的臉,著魔似的慢慢仰起頭。

  那雙灰色的眼睛好似汪洋的海。

  我的舌頭碰到他的嘴脣,很快便被輕柔地卷了進去。海水太深,太洶涌。他的手從我肩膀挪到我的臉頰,緊接著撫摸上我的頭髮。我們不願意分開,但不得不,因為我們的嘴脣控制不住地微笑,這導致我們無法專注於親吻。過了一會,他在我耳邊輕聲問,「茱莉,想在這裡過夜嗎?」

  我沒料到他會突然這樣提議,「在這裡?」

  環顧四周,除了一盞落地燈,就只有軟軟的地毯。

  「忘記我們在洛杉磯的時候了?」他問。

  我一想到我們躺在從垃圾場拉來的席夢思就想笑,「記得!」

  「還不把你嘴上的汽水擦乾淨。」

  我破涕為笑,用袖子把鼻涕統統清理掉。萊斯把地上的障礙物踢開,然後向我張開雙臂。我看著他有些狼狽的上身,歡呼一聲,撲到他懷裡。

  我們沒有被子,也沒有枕頭,更沒有床單。可萊斯的手臂就是枕頭,萊斯的嘴脣就是被子,萊斯的身體就是床單。

  我的枕頭很硬,床單也不軟,但被子卻很柔和,像是鴨絨做的,落在皮膚上輕得像棉絮,可卻比棉絮珍貴一萬倍。

  這是我二十一年來最獨特的一晚,也是最感動的一晚。

  但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讓萊斯為了我犧牲他的前程。

  第二天我打了個電話給達斯律師預約了見面時間,緊接著就瞞著萊斯偷偷去找了那個屋子的主人,想查探一下萊斯到底有沒有付款。

  不出我所料,萊斯只是付了定金也簽了合同,前主人給了他一把備用鑰匙,可以讓他隨時來看房。稍微一打聽,我就猜出達斯律師並沒有將賠償金給他,而萊斯顯然隱瞞了這件事。據屋子的前主人說,他並不想讓我知道他想用自己的錢買下這棟屋子。

  「他不想讓我告訴你。」那位房主人說,「他正在籌錢,不過我這屋子可以分期付款,他在考慮分期付款的事,他在辦銀行卡,可那得先有信用才能貸款,不過我想他能想到辦法。」

  事實上,達斯律師發給了我許多封郵件,只可惜我很少查一次郵箱,並沒有看到。而他前幾天打給我的電話我也並沒有接到,因為當時我的手機欠費,後來就交給了萊斯負責,所以他就和達斯律師聯繫上了。

  達斯律師沒有輕易將賠償金給他,而萊斯也沒要,因為他說這是屬於我的錢,他不能舀這些錢去買屋子,即使那間房子將會是我們未來的共同財產。

  「他讓我別查這個案子了。」達斯律師衝我說,「畢竟隔得時間有點久,牽扯的人又多,原來的教練已經退休,據我們現在的資料,雷蒙的父親在去年去世,當事人少了一大半,萊斯再想翻案實在太難。」

  我緊緊抓住膝蓋上的小皮包。

  「那他是怎麼對您說的。」我問,「我是說,萊斯,他來找您的時候,他是怎麼說的?」

  「他讓我裝作繼續幫你查案,他大概不想讓你知道他在做的事。他曾經提到說想給你一個驚喜。」

  萊斯一方面想用自己的錢給我們買一棟房子,一方面主動放棄了翻案的機會。如果當事人不願意配合翻案,律師事務所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達斯律師會優先考慮他的意見,那就是給予我賠償金相關的賠償。達斯律師在桌子邊攤開手,達斯夫人在旁邊溫柔地看著我。

  「他說比起辛苦地查案子,你應該去享受生活。他想讓我把錢偷偷打到你的賬戶上,然後找個機會委婉地告訴你調查進行不下去了。」達斯律師說,「是打到你的賬戶,不是他的,是你的。」

  我回到家裡,萊斯正在翻看關於裝修的雜誌。

  我放下包裹,把外衣脫下來搭在椅子上。

  他還在忙碌裝修的事。

  我默默走過去,遞給他一張紙,他瞄了一眼,轉過身,我耐心地等待著,隨後他覺得不對,又看了一眼。

  他一把捏起那張支票,眼珠幾乎快掉出來,「這麼多錢,哪裡來的!」

  「達斯律師給的。」我低聲說,「房子不能你一個人出錢,總得算我一份。」

  「這些錢是……」他嘆氣,「你的賠償金?」

  「不是。」我微笑著說,「我把自己賣給達斯律師事務所了,達斯律師太好說話,五年的合同,這是我的賣身錢。不過人家說了,這是借我的,我已經簽了合約和借款申明,一舀到資格證就去幫忙,不過現在也不是白吃飯,後天就去做點後勤工作。」

  他抿著嘴。

  我看著他,腦海里又回想起達斯夫人臨走前和我的對話。

  「親愛的,我很好奇。」達斯夫人拍拍我的手,「他說要給你一個驚喜,你已經知道了,是什麼驚喜?」

  我沉默了一會,低聲說,「他想送我一棟房子。」

  「看來他讓我們保守秘密就是不想讓你知道他在找房子。」她說,「真是個可愛的小夥子。」

  「可是我不明白。」我輕聲說,「他為什麼直接和我說他不想翻案了呢,為什麼要繞那麼大一個圈……」

  達斯夫人和丈夫對視一眼。

  「大概是不想讓你傷心。」

  「可是我總是要知道的。」

  達斯夫人微笑著說,「但是在幸福面前,你感受到的痛苦會少很多。」

  她說的沒錯,我昨天晚上的確很幸福。

  達斯夫人繼續,「至於繞圈子的事,要我怎麼解釋,當我不喜歡吃我丈夫做的草莓餅的時候,我都會裝肚子痛。萊斯看到你那麼認真地在做一件事,反而不忍心告訴你讓你停止。」達斯律師咳嗽了一聲。

  我悶悶地說,「萊斯不是那種人,他的性格很直。」

  「可是戀愛的時候人都是會變的。」達斯夫人和氣地說。

  沒錯,人會變,但決心不會變。

  於是我衝萊斯說,「賠償金我沒要,我還是堅持要幫你翻案,萊斯,我們不要放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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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2:4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等我們把房子合同搞定傢具買完已經是兩個月以後,萊斯昨天告訴我他準備去烹飪學校進修,我當然雙手雙腳贊成。要知道等萊斯學成以後,他造福的第一個人可是我。傑弗瑞即將畢業,他承諾到時候會把租房裡的傢具留給我一半。他不準備再學下去,當我問起他打算上哪兒時,他丟給了我一個你是白痴嗎的眼神。「當然是回以色列了。」他說,「幫幫我老爹,他沒有我可不行。」

  說真的,聽到這消息我打心眼裡難過,可傑弗瑞有他自己的人生,萊斯和我也有我們的。我詢問萊斯是否想回以色列。因為我和達斯律師事務所合約的關係,如果萊斯想和我在一起,他將沒法長時間待在以色列。這一點我在簽合約的時候並未考慮到,一心只想著幫到萊斯最好。現在結合傑弗瑞的話一看,心裡過意不去。幸好他的回答是並不太在乎那個地方,我猜測這大概是安慰我的話。

  等我們以後有了時間,我想,一定可以找機會再回一趟萊斯的家鄉。

  律師資格考試在七月。我在達斯律師事務所是資格最淺的人,又看過不少辦公室爭鬥的文章,所以難免有些提心吊膽。可去了才知道,他們一個個忙得和陀螺似的,根本沒時間刁難我,我也就在一旁幫幫忙,有時候會給我些有點技術含量的工作,我也能從旁學到一些。

  七月的律師資格考試結束後,我還要參加職業資格聯考。十一月的時候我從考場走出來,萊斯在外頭等我。我們開車去吃了個三明治,直接就去登記結婚了,在此之前我打了個電話給父母。

  我和他們很少才聯繫一次,這次我媽都沒聽出我的聲音。

  「什麼事親愛的?」她的聲音從遙遠的電話線那頭傳來。

  我告訴她我打算去結婚。

  她沉默了一會,問我對方是誰。

  「是個約旦人。」我跟她說。

  「啊,約旦,那邊不安全吧。」她猶疑地說,「你真的已經決定了,結婚可是大事,不能讓你胡來。」

  我告訴她萊斯的大致情況還有我們是怎麼相遇的,這事對她來說很突然,可我從小就離開家,什麼事都是自己來,她已經很多年沒有插手我的生活。我媽沉默了一會,就和我說,「這事你自己把握,只要以後不後悔就好,你都已經成年了,自己決定吧。」

  「媽,你別擔心。」

  「結婚了把他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我眨眨眼,把裡頭的淚水堵了回去。

  「當然了。」我說。她還讓我注意身體,我又「恩」了一聲,就這樣恩了十多下才依依不捨地掛了電話,萊斯問我我媽態度怎麼樣,我告訴她我媽一聽說我倆要結婚興奮死了。

  「真的?」他問。

  我抹眼睛大笑,「你怎麼到現在還懷疑我?」

  他開心地直笑。

  登記的地方空空如也,我們等了好一會才找到那個負責登記的傢伙出來。他一頭白髮,大概有六十多歲,穿著髒兮兮的灰色襯衫,一半塞在卡其色的褲子裡,一半被拉扯了出來,估計是上廁所的時候沒塞好。

  他顯然是生意不景氣,一抬頭看到我們就樂了。

  「你們是來結婚的?」他操著一口黏糊的南方腔調,渾濁的眼睛從厚厚的眼鏡片上方觀察著我們。

  我也樂了,「是的,我們是來結婚的。」

  「小姐,我只是確定一下,你們真的沒走錯嗎,要知道現在這個年代離婚的可比結婚的多。」

  萊斯面無表情,抓起我的手湊到他的鼻子前,兩顆戒指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ok ok,明白了,我這就給你們辦。」他舉起雙手說。

  然後他要了我們的證件,萊斯和我把駕駛證掏出來。接下來的十分鐘裡我們填寫了兩張個人資料調查表格。

  「有大學畢業證書嗎?」他問我們。

  萊斯的臉在瞬間垂到了地上。

  「啊?」

  「州法律,如果不出示相應的婚前教育證書,我就得多收你們錢。」

  我昏倒,這可真是聞所未聞。幸虧我手機裡有我畢業證書的照片,我趕緊調出來給他看。他瞄了一眼,攤開手,「本來是要正規文件的,但既然你們是我今天唯一的登記對象,唔,算了。」他在電腦上摸索了一陣,向我們攤開手,「六十五美元。」

  「這麼貴!」我大叫,「怪不得沒人結婚了,根本結不起!」

  「佐治亞州是比較貴,伊利諾伊結婚只要四十多塊錢。」他說,「但佐治亞結婚好呀,佐治亞可以當天公證結婚,你在芝加哥登記以後得等二十四小時才可以辦婚禮,一點也不人性化。」

  我的手哆嗦著伸進錢包。

  「佐治亞除了不能同性結婚,其他什麼都可以,也沒那麼多事,不需要血液測驗。如果你們沒成年只有十六歲也沒關係,是表親更沒影響,你們是表親嗎?」

  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不是!

  「你們是同性嗎?」

  我哭笑不得,「先生,難道我就長得這麼男人嗎?」

  萊斯的臉長得已經無法用尺子丈量了。

  交完了錢辦完了手續,這位工作人員宣布我們可以去法院舀號公證結婚了,我一臉糾結地走出來,看著外頭藍藍的天,感嘆,「怎麼結婚這麼複雜。」

  「……」萊斯也覺得這事很麻煩。

  但總之,我們很快公證結了婚,先是帶一位見婚人。我叫上了傑弗瑞,然後就是說一大堆結婚誓詞,你是xxx我是xxx,你願不願意我願不願意,然後交換戒指,互相親吻,交錢,領取正式的結婚證書。

  從此以後,我就成為了費爾南德斯夫人。說實話,結婚當天我看萊斯簽他自己的名字真是嚇了一跳,實在是太長了,第一個是他自己的名字,然後後面一大串人名看得我眼花繚亂,一問才知道他老子爺爺都在裡頭了,最後一個才是他的族姓。

  我捧著那張申請表默記了很久,不然以後問我丈夫的全名叫什麼我還答不出,豈不是很丟臉。

  幸虧我小時候罰抄課本的次數多,死記硬背最在行。

  第二天當萊斯看到我在家裡默寫他的名字還驚訝了很久,他後來誠實地告訴我小時候他也記不得自己的名字,後來他爸爸怒了,告訴他如果背不出名字就不給飯吃,他才終於記全。

  我想笑又不敢笑,「……萊斯你……」

  我過去抱住他的腰,他寬厚的脊背一僵。

  我終於憋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受不了了!」

  他把菜刀往砧板上一剁,惱羞成怒地看著我,「不許笑!」

  「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因為信任你才告訴你的……」

  我想象小鹿斑比的眼睛,試圖讓自己的眼神和它一樣無辜。

  「……」他看著我,沉默,良久,「算了你別憋著了,還是笑吧。」

  「嘿嘿嘿,對不起啊萊斯。」

  「……沒事。」

  我突然想到媽媽叮囑我的事,「萊斯,要不聖誕節和我一起回我家吧?」

  聖誕節的機票很貴,但那也是我唯一可以放假的時候,萊斯也會放假。我們騰出幾天飛回去,給爸媽看看。

  他呻吟,「上帝,真的嗎?」

  我板下臉,「怎麼,你不願意?」

  「胡說,我當然願意!」他咳嗽一聲,眼神躲閃地說,「我只是突然想起來,我聖誕節還要上課,馬上要結業考試了。」

  我才不信呢,聖誕節可是全國假期。

  「真的嗎,萊斯?」

  他尷尬地嘿嘿笑,「當然,當然,甜心,要來點草莓醬嗎?」

  他開始幫我抹草莓醬麵包。

  晚上的時候我又提了一下,他就去給我倒洗澡水了。

  算了,短時間內我就不提了。

  「或者你想讓我去看看你的父親?」我試探著問。

  「甜心,要來點土豆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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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聖誕節果然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我為了這一刻準備了很久,有一對學生找到我說想在假期間租萊斯和我的房子,這兩個人我都認識,人品口碑都不錯。我們粗略地計算了一下費用,確實客觀,於是欣然同意。

  萊斯的「結業考試」不得不推遲參加,不過我想他的老師也會很驚訝竟然會有人自願在放假期間參加考試。

  萊斯從我放假的第一天開始就很焦躁,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我們寄存完行李上飛機以後。

  我系好安全帶,看到他捏著兩根筷子,顯然是出門前從家裡偷出來的。他大概是想在進我家門後練習一下握筷子的方法,我瞧見他手忙腳亂的模樣就故意逗他,「是不是特別簡單哪萊斯?」

  「上帝!茱莉!」

  「我可以教你。」

  他黑著臉,「不用,這種東西還會比賽車難搞嗎?我自己來!」

  我於是要了杯果汁,在一旁瞪著眼睛觀察他搞那雙比賽車還難搞的筷子。

  「我真想不通,有那麼多工具可以給這些人類選擇,為什麼他們最後選擇了兩根棍子?」他咬牙切齒地問,揮舞著比指揮棒還細的筷子。

  「這手指頭要塞在這中間嗎?」他翻開說明書,我這才發現他竟然買了本中國旅遊指導的小冊子。裡頭詳細地畫著怎麼握筷子的教程。

  我捂住額頭,感覺那兒真痛。

  「……萊斯,你有問題為什麼不問問我呢?」

  「噢少開玩笑了,這麼簡單的東西一個大男人他完全可以自己解決。」

  「好吧。」

  「為什麼我的手指塞不進去,是手指頭太粗的關係還是筷子張得不夠開?」

  我忍不住了,上前擺弄了一番,他驚喜地發現自己手指伸過去了。但緊接著他意識到自己鑽研筷子的打算悲慘失敗,一個人生悶氣。我看他一臉沮喪,就安慰他說,「沒關係,到時候你可以用叉子。」

  「這怎麼行,到了那兒我用叉子不會很怪?說起來……為什麼你的祖先當初要挑筷子做食用工具……」

  「大概是預見你在未來會被這兩根棍子難倒,所以故意選了它們想欺負一下你吧。」

  他沉默了一會,說,「這些人可真是惡毒得讓人發指。」

  我忍著笑,「顯而易見。」

  他瞪我。

  「你和他們都是一夥的。」他指控,順手把筷子塞到椅子下頭,眼不見為淨。

  萊斯還對飛機上的安全帶深惡痛絕,在他參軍的時候就很不喜歡這些束縛人的小玩意,我把毯子蓋在他肚子上,被他嫌棄地推開,我指指他的安全帶,他這才領悟。當空姐走過來的時候,萊斯雙眼一閉,毯子往肚子上一蓋,誰也看不出來他沒有拴安全帶。

  「我們就和爸媽聚一下,然後再和我朋友見個面。」我也知道他現在渾身不習慣,「然後就我們倆玩,好不好?」

  他一下子精神了,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

  「真的?」

  「當然。」我自信滿滿地說,「我要給你看一下社會主義的美好。」

  「我對社會主義不感興趣。」

  我挺胸,「那你就當陪我了。」

  「這點我倒是很感興趣。」

  「你到時候見到我爸媽要喊爸媽,不能喊XX先生XX女士,知道嗎?」

  他耷拉著眼皮不感興趣狀,我因為害怕到時候尷尬,只得在他耳邊叮囑來叮囑去,推他他就咕噥一聲。我又說了一會注意事項,再去推他,這傢伙竟然睡著了!

  把我給氣得。

  但我的父母看到他後沒有表現得太過激烈,不過我媽瞧見我的時候高興得差點掉下眼淚,大概是我有三年沒回家的關係。她在看到萊斯後更是喜歡得不得了,她是早年的技術移民,口語很不錯,當下就拉著萊斯去了書房說了不少話。

  我為此提心吊膽,就連我爸問我現在喜歡看什麼電視台都沒注意。

  十多分鐘後他們倆一起從書房裡走了出來,萊斯一臉輕鬆,我媽更是紅光滿面,一問才知道萊斯剛才一直在衝她笑。

  「女婿這人挺討喜,沒那麼難溝通。」她說。

  我沉默。

  因為完全想象不出萊斯一直面帶微笑的模樣。

  晚飯很豐盛,我媽親自下廚,她坐在我邊上和我絮叨。

  「長得的確不錯,人品似乎也還可以。」她衝我說,「就是不知道收入怎麼樣,對你好不好。」

  我趕緊把我們屋子的照片給他們看,萊斯在我們簽下合約後就買了好幾桶油漆把屋子粉刷了一遍。他甚至把樓梯漆成了粉色,搭配水藍色的墻壁。原因是以後萬一生了個女兒,女孩子都會喜歡粉紅色。

  「我們還有一輛車。」我說,「房子的位置也不錯,挺安全的。萊斯對我很好,每天都主動做晚飯。」

  「疼你嗎?」她問。

  萊斯在一旁瞧見我的眼色,趕忙笨拙地把一塊牛肉夾到我的碗上。

  我爸一瞧就樂了,趕緊翻箱倒櫃找出陳年的一個大罈子。那是我五歲的時候我爸就藏起來的女兒紅,今天他一開心,決定和這個女婿分了。

  「真舍不得。」他一邊開酒封一邊說。

  我媽板下臉,「哪有你這麼說的,你是不捨得酒還是女兒啊。」

  萊斯一見情況不對,趕緊機靈地夾了一塊肉到我媽碗上。我爸和我一瞧都哈哈大笑起來,萊斯的筷子停在我媽碗上,放下不是拿走也不是。我就挪到他邊上解釋給他聽,意思是他的眼睛太毒,一眼就看出我家誰最大。

  他聽完也笑了。

  「在我們家也是你最大啊。」他衝我說。

  我嘿嘿直樂。

  晚上在家裡睡,第二天我聯繫了小學時的兩個同學,他們是我在中國最好的兩個朋友,後來我離開家也一直保持著聯繫。這麼多年沒見,一個個都長大了不少,甚至有種隔著煙霧看人看不清楚的恍惚感。

  他們叫上自己各自的朋友,七八個人帶著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呼啦啦涌進城裡最大的韓國料理店。

  韓國烤肉店燈光很昏暗,紅色的烤肉在黑色的板子上滋滋冒油,每個人的臉因為酒精的關係變得通紅。這時候我的兩個朋友都有些醉了。

  「真沒想到你最後找了個老外。」他們咕噥著說。

  「老外,我敬你!」其中一個傢伙舉起啤酒衝萊斯嚷嚷,「敢娶茱莉這姑娘,你膽子可真大。」

  我不爽,「你說什麼呢。」

  「你忘了,小學的時候你膽兒就最大,把老鼠放老師辦公室裡就你幹得出來。」

  哎喲這話被萊斯聽了那還了得,他這人最尊師重教了。

  「吃飯吃飯!」我大叫,用牛肉把說話的那個傢伙塞了個說話不遂。

  「他們說什麼?」萊斯問。

  我翻譯,「他們說我太美,你配不上我。」

  萊斯笑了,「大狗屁!」

  過了一會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幾個人一合計後就想起了一個經典的整人遊戲,名字叫真心話大冒險。

  一桌人因為吃飯的關係熟了不少,連帶著玩笑也大了起來。朋友們慫恿著玩真心話大冒險,玩了幾局萊斯和我都只贏不輸,搞得他們哇哇大叫說不公平。

  最後一局的時候萊斯和我都沒贏。

  「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我朋友問。

  我老實說了。

  女生們驚呼,「哇,電視裡演的契約情侶嗎,怎麼這麼韓劇!」

  我摸摸吃多了烤肉有些發燙的臉,感覺很不好意思。畢竟現在一想當初的自己,是挺瘋的。

  「那他是怎麼和你求婚的?」其中一個趕緊問。

  怎麼求婚的?

  好像是帶我去看了房子,然後在月光下直接抓住我的手,二話不說把戒指塞給我的。

  我轉過頭,萊斯正盯著我。

  我把他們的問題解釋給他聽。

  「是啊,求婚的話,好像真的沒什麼印象了,求婚是不是就是一句請你嫁給我?」如果這就是求婚,那大概就是在領取結婚證書的時候?因為那個時候牧師問萊斯和我願不願意和對方生老病死,萊斯說是,我也說是。

  「不對,那是牧師問你的,不是萊斯問你的。」他們叫嚷著說,「這請你嫁給我一定得男方說,要不然如果是牧師問你的,茱莉,你這相當於嫁給牧師啊!」

  「他們說什麼?」萊斯不高興地問,他聽不懂中文,這些人瞎叫喚讓他有種置身事外的感覺。

  「他們說你沒正式給我求婚,說向我求婚的是那個牧師。」我說,「所以嚴格意義上我沒嫁給你而是嫁給牧師了。」

  他大吃一驚,「那牧師都七十歲了。」

  我一臉糾結,「我覺得他八十了。」

  「……那你豈不是很早就要守寡了。」

  「……幸好事實上我嫁給的人今年才只有二十九歲。」

  「重新求一遍!」幾個人嚷嚷,很快有人附和,「對對,重新求婚,重新求一遍!」他們聲音太大,最後旁邊幾桌也攙和進來。

  「噢噢老外重新求婚了啊重新求婚了!」

  我漲紅著臉,烤肉盤裡的熱氣像涌到我臉上。

  T恤上的汗水太多,我一下子感覺咯吱窩裡癢得不行。

  萊斯在旁邊捅我,「他們在說什麼?」

  這讓我怎麼說得出口,難道說他們叫你向我重新求婚嗎?

  「算了吧。」我臊紅著臉衝他們低喊,「別這樣欺負人家啊,萊斯可是我男人!」

  「還沒求婚那不算你男人!」

  我把戒指給他們看,「有戒指了!」

  「有戒指沒求婚那也不算。」他們說,還用筷子敲起了盤子,在烤肉店裡大叫,「是不是啊朋友們,老外追我們中國女娃還不求婚,我們中國女娃該不該嫁!」

  翻著烤肉的顧客紛紛附和,「那當然不能嫁,不能便宜了老外!」

  「看。」他們回過身衝我聳肩,「群眾的意見。」

  一個女孩子給萊斯翻譯了,「she……marry…will…again。」

  萊斯大驚,「marry again?to whom?」

  女孩子指指我,「她。」

  「她是我老婆!marry again和誰marry去?」

  她又指指萊斯,「你啊。」

  這破英語。

  萊斯糊塗了。

  女孩子扯著頭髮大叫以後一定要把八級給過了實在太丟臉。

  我攔著其他人不叫他們胡鬧,最後一個英語還算可以的人看不下去,推開我給萊斯說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他松了一口氣,轉眼又笑了,「媽的,以為你和他們討論著要和我離婚呢。」

  我漲紅著臉,「誰說要和你離婚。」

  「她啊。」萊斯指剛才那個女孩,「她說你要重新結婚。」

  我瞪他。

  「不就是求婚嗎,我可以。」他說,「如果這可以阻止你和我離婚的話。」

  說完他就單膝跪了下來,烤肉館的地板很油,在燈光下泛著油膩膩的光,萊斯的黑褲子是新的,但他顯然毫不在意。我的朋友們顯然也沒意識到他會真做,一個個都愣了。

  一下子沒人說話。

  昏暗的燈光下他的嘴脣微微上勾。

  他笑著瞧著我,輕輕抓起我的手。

  我屏住呼吸,生怕一用力就會把他舌頭上的那句話打碎。

  他低聲問,「茱莉,你願意嫁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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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我瞅著他,瞅著瞅著就笑了。

  「願意,當然願意!」

  「你確定?」

  「就算你扭著我的脖子讓我說不願意我也會堅持這個答案!」我大叫,他眉開眼笑,手在身上摸索了起來,摸了一陣也沒掏出個所以然來。我趕緊把手指頭上的戒指剝下來遞給他,他會意地重新戴上。

  完事了我們轉身衝那群驚呆了的人道,「怎麼樣!」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

  「媽蛋,老外太猛了。」其中一人喃喃自語。

  接下來又是狂喝酒,很快有人宣告陣亡,那群人叫喧著玩牌。這個我最在行,大概這天運氣也不錯沒一會就玩得風生水起,這群人很快嚷嚷著不好玩。我看了眼表,快半夜兩點了,趕緊找了個機會偷偷把萊斯拉了出來。

  第二天我媽找我嚴肅談話,說以後得早睡早起。我連連點頭,一瞧她臉色就明白昨天是擔心我擔心極了,趕緊拉著萊斯商量,要給我媽降降火,要不今天中午由我們兩個做飯。

  萊斯正愁無法展露自己的特長,我們兩個一拍即合。我先通知家裡老兩口別操心中飯的事,萊斯則先提著小籃子外出買東西。

  小區後面就是菜場,這兩年重新翻修過,比以往乾淨不少。每個攤頭都有了承包者的名字,分類也更加清楚,再也不會有肉攤和菜攤混雜的情況。水泥地上甚至鋪了青色的瓷磚,每天都有專人打理。雖然瓷磚在肉攤的地方無法避免地沾上了紅色的豬血,但總體來說很乾淨。

  萊斯一踏進這個小天地就像找到了自己的家一樣。這裡摸摸那裡捏捏。

  等我找到他的時候,這傢伙正皺著眉和一個大嬸討價還價,商量無果後他不情不願地掏出一百塊錢,原本提著塑料袋準備走人,沒想到那位大嬸在後頭叫住他,塞給了他九十塊。萊斯一愣,瞪著那一張五十和兩張二十,久久沒接。

  我在對面買青菜,一看到他這傻樣就急了,還以為他不認數。

  「快收起來啊。」我催促他,「老看著它幹嘛,上面還有花不成?」

  「我在想是我太笨了還是她太笨了,她是認錯面值了麼。」他低聲說,我代替他把錢收下,他在一旁有些著急,「這樣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我滿不在乎地說,把錢塞進皮包。

  他沒再吭聲。

  我們還買了西紅柿,路過蘑菇時裝了點蘑菇,順手拿了點冬瓜和排骨。等食材買的差不多準備走的時候,一直跟在我身後的萊斯突然對我說,「我覺得這樣還是不太好,我們得把那九十塊還給人家。」

  我把錢包捂得緊緊的,警惕地問,「幹什麼?」

  「雖然我覺得她很黑,但還是不能欺負她。」他和我講道理,「你現在就和我回去,不能貪小便宜。」

  我不明白他的邏輯,「可是一條魚十塊錢,你給她一百她找給你九十很對。」

  「不你記錯了,她說一條魚一百塊。」

  「從沒遇到過一條魚一百塊的例子。」

  他急了,「不信你自己去問問,每個攤頭都是這個數!」

  不用問也知道,一條鯽魚十多塊最多,如果要價超過二十塊我就跟他姓!哎不對,我已經跟他姓了。

  他也察覺不對,趕緊偷偷比了個手勢給我看,「這個意思……難道不是一百?」

  我一看,笑了。

  食指和中指交叉,是十的意思。

  原來萊斯想買一條魚,就指著魚用英語問多少錢。大嬸一開始沒聽懂,後來和萊斯比劃了半天終於弄明白了,伸出兩個手指頭交叉,意思是十塊錢。

  然後他用英語衝她說,「這麼普通的魚怎麼要一百塊錢!」說完還瞪她,誰想到大嬸雙手叉腰不為所動。他沒辦法,只好去其他攤頭轉了一圈,發現所有人的價格都是兩個兩個指頭交叉,過了十分鐘他一臉惱火地又折了回去,想到岳父岳母還等著吃中飯,就算這條魚要兩倍的指頭交叉他也要了。

  「如果真的要價一百她怎麼還會找你錢?」我跟他說,「所以你就相信我吧,這肯定是十的意思。」

  「我以為人民幣有比一百大的面額,她可能看錯了,難道沒有嗎?」他黑了臉,「好吧。」

  我和生悶氣的萊斯回到家,媽媽一瞧見他就問他怎麼了。

  萊斯一聽這語氣就知道她在問買菜的事,當下緊張地看著我,可又不好明著說,只好用剛買的黃瓜拼命戳我的背,低聲咕噥,「不許說。」

  於是我說,「沒事,他就是自己絆了自己一跤。」

  兩天后他從某個電視台上聽說了這句話,反覆琢磨,覺得一定從我嘴巴裡聽過,我驚嘆於他的記憶力,可也不好實話實說,就說那是我愛你的意思,萊斯不怒反笑,「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愛你中文怎麼說嗎?」 他就去問我媽,我媽聽了好幾遍才明白,雖然奇怪,還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晚上睡覺的時候,萊斯冷笑著爬上床把我按在枕頭裡抽了一頓。

  他開始積極地學習中文,後來發現市中心有個英語角後,就常常去那兒,有時候一天去兩三次。可兩天后,他早上突然開始賴床,我推他,「你不去英語角了?」

  他翻了個身,「英語角,那是什麼地方?」

  我穿衣服的手停了,「……你不是天天去嗎!」

  「我沒聽說過那地方。」他耍賴,用被子捂住腦袋,「我不知道。」

  剛認識的時候萊斯真是男人的不得了,但現在我越來越覺得他也有孩子氣的一面。我朝他撒嬌,他假裝睡覺,死也不肯告訴我原因。後來我才聽說,原來在英語角大家看他是老外都拉著他一個勁練英語,這讓他心裡苦悶至極。但轉念一想,被人需要的感覺其實也不錯,所以他就開始教人說英語。再後來出現了一個正兒八經的美國老外,大家就嫌棄萊斯英語不夠地道,有時候還會有語法錯誤,就紛紛拋棄了他。

  「沒事的。」我安慰他說,「我英語也不夠地道啊,我到現在世界這個詞都發不好。」

  他猛的坐起來,捶了枕頭一拳。

  幸虧枕頭不是鴨絨的,不然現在鐵定漫天飛鵝毛了。

  「氣死我了!」他嚷嚷著說,「我要讓那些瞧不起我的人都擦亮眼睛看著!」

  「對!讓那些瞧不起你的人都瞧著!」

  「別裝好人……你也是裡頭的一個。」

  「萊斯,我沒有!」我大叫,真是躺著也中槍。

  「你剛才偷笑了,我瞧見了。」

  「真的沒有,那是生物神經反射!」

  第二天他就去新華書店待了一天,我媽給他撥了款,鼓勵女婿學習,他隔天抱回了一堆英語書。這裡的書比美國便宜許多,他還上網搜了不少資料,主要目的攻克大學英語和入門中文。我約他出去旅遊他也不答應,成天就把自己關在家裡,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娶了書房為妻。

  我只好自己和自己玩。

  實在無聊了就去小區花園裡蹲著。

  「這樣也不行哪。」我媽偷偷對我說,「你們這個狀態我什麼時候能抱上下一代?」

  為了檢驗自己的學習成果,他甚至邀請我媽監督他,我曾申請從旁觀察,但他堅決回絕了我。我生日的前一天,他終於精神抖擻地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怎麼樣,學習成果如何?」我問。

  「這個不需要你關心。」

  「我總得知道自己老公在做什麼。」

  他搔搔腦袋,一臉懊惱,「不要了茱莉,不可以,我會沒面子。」

  「好吧……」我說,「那你學會什麼了沒?」

  「當然。」他堅定道。

  「是什麼?」

  他走過來,雙手環住我的脖子,在我耳邊深情款款地念了一句,「我愛你。」

  我眉頭抽搐,「還有呢?」

  他沒聲了,過了一會,「媽媽。」

  「……還有呢?」

  「……爸爸。」

  我深吸一口氣,把自己關在書房三天的成果就是這樣。我高估了萊斯奮發向上的決心。

  「還有呢?」

  「我愛你。」

  「還有呢……」

  「媽媽。」

  「……別跟我說這麼多天你只學會了這三句話。」

  「嘿嘿。」

  我感到不可置信,「那你這三天白天下午都幹什麼了?」

  我媽湊過來,「他教我做菜,教的還挺好的,我現在會做不少西式菜。」

  「……萊斯。」

  他板下臉,「茱莉,我又不是學習的料,這你還不清楚嗎?」

  我再也不想和他說話了。

  晚上臨近十二點,黑燈瞎火的,他摸索過來。

  「怎麼了姑娘,生氣了?」

  「沒有。」我的鼻子在被子下,聲音像蒙了十幾層棉布。

  「那怎麼不回過頭?」

  「……不想回。」

  「那我開燈了?」他輕聲問。

  「開吧。」

  燈亮得一瞬間我就被他從被窩裡拖了出來,正想罵人,視線觸及桌子上的一個東西。

  我嚇傻了。

  「……」

  我抖著手指著那個巨大的巧克力蛋糕,比我的兩個腦袋加起來還大。上頭綴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果,還有我最喜歡吃的草莓!

  「生日快樂寶貝!」他大笑著說。「我這三天和你媽躲在屋子裡就研究這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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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7-23 17:06: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我花了兩天才把蛋糕吃了。假期即將結束,我們很快告別了父母登上了回美國的飛機。那對學生情侶只在我們家住了一個禮拜就去拉斯維加斯玩了,他們的髒衣服堆滿了客廳,我們一回家放下行李的第一件事就是開窗通風。

  這兩個人玩得很瘋,客廳裡一塌糊塗,我甚至在窗簾上找到了口紅印。萊斯把桌子上發酸的蘋果扔到垃圾袋裡,「茱莉,這就是你覺得人品不錯的學生?」

  我吶吶,「很抱歉……」

  我們忙著把垃圾都倒出去,還有把滿是泥印子的地毯丟到洗衣機裡去,把到處亂丟的鞋子排好,用吸塵機洗地,他們一個禮拜的碗都沒洗,洗手池裡浸滿了鍋碗瓢盆,上頭的水漂著一層油膩,我因為心虛所以幹活格外勤快,但事情實在太多,把一切做完已經是半夜兩點。

  萊斯和我都餓了。

  「想吃點什麼?」他放下剪刀,把最後一枝還活著的玫瑰插進花瓶。

  我尷尬地抬起手腕,一瞄手錶,「……恩,兩點多。」就連最近的三明治店都關門了。

  「沒關係,我們自己做。」他從墻壁上取下圍裙,系在腰上。謝天謝地,那兩個壞傢伙沒在圍裙上印口紅印,不然萊斯一定會暴走的。

  可當我們打開冰箱。

  「天哪茱莉,你的兩個小朋友是從小就沒見過吃的嗎?」他笑著說,「裡頭的食物都可以給大象吃一個月了。」

  裡頭空空如也。

  我捂住臉哀叫了起來,「真的很抱歉萊斯,真的很抱歉!」

  「噓,沒關係。」他的手覆蓋住我捂住眼睛的手,「我還有一招。」

  我瞧見他從烤箱旁邊的櫃子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這是——!」

  「我私藏的。」他面不改色地說,揭開包裝紙。「就怕遇到這種情況,果然被我料到了。」

  到現在我還不了解他?

  明明是想藏到有球賽的時候,等我睡了就起來把這個做了自己吃,但我就當不知道。

  我湊到他身邊,伸出脖子張望,「是什麼?」看球賽的時候萊斯喜歡什麼呢,是和我爸爸一樣喜歡吃花生米,還是和傑弗瑞一樣喜歡吃辣雞翅?

  「這是——」我閱讀上頭的說明書,「泡沫蛋糕。」沉默了一會,「萊斯,你平時的零食是這個?」

  「……你到底餓不餓?」

  「餓餓餓!」我覺得自己像在吟詩,「我來幫忙,是要用到烤箱嗎?」

  拿起說明書,萊斯變魔術似的從櫥櫃裡掏出一大堆東西,我怔怔地挪開說明書,第一次發現原來做蛋糕需要這麼多工具,看樣子他是把烹飪學校的全部家當都帶回來了。

  光勺子就有七八種不同大小的,更別提不一樣規格的碗了。

  我還看到很多貼在碗邊的紙條,上面寫著李子蛋糕專用,酵母粉,奶油……

  「萊萊萊斯……」我口齒不清地在裡頭翻找泡沫蛋糕的碗,「沒有啊。」

  他拍掉我的手,指指說明書,「拿著,這也是我第一次做這玩意,學校裡沒學。」

  我放開那群碗抓起說明書。

  「第一步是什麼?」

  第一步第一步第一步!

  跳開那些對泡沫蛋糕的吹噓,我的目光終於鎖定了目標。

  「要打雞蛋!」

  「那邊有個碗,你把雞蛋殼敲破,用這個。」他遞給我一個黃色的打蛋器,「攪拌三分鐘。」

  為了自己嗷嗷直叫的胃,我聽話地照辦。

  很快打完了,我捧著碗坐在桌子邊發起呆來。萊斯正拿著抹布清洗著洗碗池,他的肩膀很寬,腰卻極窄,屁股也很翹,比例勻稱完美得足以讓所有男人嫉妒。

  那兩個住戶把我們常用的盤子都用了一遍,萊斯剛剛把最後一個盤子洗乾淨。他放下抹布,轉過身,訝異地看到我的目光,「茱莉,怎麼了?」

  我困難地咽了咽口水,視線戀戀不捨地從他寬厚的肩膀處挪開。都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還會為萊斯的身體而傾倒。

  「沒什麼……」我咕噥著說,把碗推給他,「弄完了。」

  他探過來。

  我緊張的,好像被老師第一次檢查作業的小學生,「怎麼樣?」

  他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就打個雞蛋而已,能怎麼樣?」

  好吧,原本以為會被表揚的。

  我趴倒在桌上。

  「還不錯,可以用。」他說,取過碗,又在我手裡塞上說明書,「下面寫了什麼?」

  下面寫了什麼你不會自己看嗎,一定要我念?

  「唔,要加砂糖。」

  「加多少?」

  「呃,好多個四分之三勺。」我說,「什麼是四分之三勺?」

  勺子還可以分成四分之一四分之三嗎?這也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桌子上有勺子,你自己找。」

  我「哦」了一聲,磨蹭到桌子邊,六七個勺子從大到小依次排列,從最大的1,到四分之三,然後二分之一勺,再是——

  找到了!

  真是對美國人無語了,勺子不能好好說麼,還什麼四分之三四分之五的,想顯示出自己數學很好?

  萊斯在一邊環抱著雙臂,看起來他是打算讓我照著說明書把蛋糕做完給他吃了,唔,估計是想懲罰我把那兩個傢伙帶進家裡。

  我將砂糖倒入雞蛋,說明書上要說要繼續打雞蛋,這次要把雞蛋打到氣泡。

  我把打蛋器開到高檔,沒一會雞蛋就起了泡,然後我倒入準備好的蛋糕油,把打蛋器調到低檔,繼續攪拌。

  「不對。」萊斯的手臂伸了過來,他炙熱的手心摸到我的手肘,我抖了一下,險些握不住手裡的碗。

  「要這樣。」他輕聲在我耳邊呢喃,帶著一點曖昧。我感覺他的聲音變成了一雙手,從我的敏感的耳垂一直愛撫到我的喉嚨。他的手跟隨低沉的嗓音,一點點撫摸我的皮膚,這不是正常的動作,是做愛前的挑逗。我心跳如故,呼吸急促,臉漲得通紅。

  「萊斯……」我的聲音有些不穩,「雞蛋還沒弄好。」

  「我知道。」他的嘴脣落到我的喉嚨上,輕輕地吻著,「讓我看看。」

  下一秒他真的離開了我,我的喉嚨上沾著一點他舌頭上的濕意,他的突然抽身叫我回不了神。

  恩?要他看雞蛋就真的去看了?

  「你的打蛋器應該調到中檔。」他說,幫我擺弄好按鈕,那個嗡嗡直響的東西重新被塞回我的手裡。

  我臉上的燥熱更重了,在這種情況下,那種聲音簡直就是情欲的催化劑。

  「試試這樣呢?」他說,「好點了嗎?」

  開始很正經地和我討論打雞蛋了。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手裡的碗,恩,不錯,調了檔以後雞蛋果然變得和先前不同了,好,太好了!都沒有氣泡了,和說明書上說的一模一樣,我真開心。

  「要混合牛奶和沙拉油。」他說,從冰箱裡掏出一罐沙拉油,「幸虧他們還留了點牛奶給我們。」

  我重新拿了個碗,他扭開蓋頭,牛奶往碗裡傾倒。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怎麼,他的手一歪,牛奶濺到了我的襯衫上。

  「啊!」上身都濕透了!

  我趕快跳開,一邊小心翼翼地端著碗,一邊衝他大叫,「喂注意點啊。」

  他也嚇了一跳,放下牛奶瓶,「很抱歉,把衣服脫了吧,別感冒了。」

  我臭著臉,「不用了,一會就乾了。」

  「不好,生病了怎麼行。」他喃喃地湊過來,熱烘烘的男性軀體緊貼著我,我不舒服地挪開,他馬上把我勾了過去,手指滑到我的胸前,濕漉漉的襯衫讓我很不舒服,冰涼的觸感猛然被一個熱騰騰的東西侵占,我立馬意識到不對。

  「萊斯,你要在這裡嗎?」

  「牛奶都沒了,蛋糕也做不成了。」他低聲說。

  我的呼吸也粗重起來,「如果是你做,我們可能已經吃上了蛋糕。」

  他沒有再說話,此刻他渾身輻射著熱意。我的肌膚在完全接觸到空氣時冒起無數雞皮疙瘩,我冷不丁打了個冷顫,根據本能向他靠去。萊斯也樂得我以他取暖,他的手從我的胸脯上撤開,我因為空虛低低呻吟了一聲。他用堅硬的胸膛研磨我的,我的手摸到他的襯衫,模仿他的動作也探了進去。

  順著光滑的棕色皮膚一路往下,我摸到了那些鼓鼓的肌肉,裡頭暗藏的力量讓我著迷。然後我碰到了他牛仔褲的邊緣。他的襯衫被我拉了出來,腹部那些蜷縮的毛髮也被我撫摸過。他低下頭,舌頭交纏,我的手毫無目的地亂晃,直到碰到他勃起的部分,他再也無法忍受。

  「廚房?」他按捺住慾望低沉地在我耳邊呻吟。

  「別在這裡。」我緊緊抓住僅剩的理智。

  然後我的手環住了他的胸膛,他立刻會意,轉而托住我的臀部。我對他而言還是太輕了,他用一隻胳膊牢牢地鉗住我,向樓上走去。沒有開燈,黑暗中我只聽到他難以自製的喘息,大概是沒有開空調,二樓熱得好像蒸籠,沒一會我就察覺攬住我的胳膊上冒起了汗。

  他不再有耐心,雙臂舉起我,一腳踹開主臥室的門。

  我落在軟綿綿的被褥上,他緊跟上來,牛仔褲早不見蹤影。我就像個溺水的人,緊緊抓住他性感的臀部。

  他低下頭,嘴脣含住我的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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