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現在登入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樁樁]皇后出牆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5-8-7 17:35:2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燕王相約鳳陽行

  沒過兩日,遠遠的看到淮河上飄著繡著黑色「燕」字的大旗。

  「咱們快要靠上燕王的船隊了。」香風吹來,錦曦回頭,李景隆身著暗綠長袍,襯得人精神抖擻。

  不多時,船靠近,李景隆提氣報導:「曹國公府李景隆求見燕王殿下。」

  錦曦是頭回見著這種高三層的樓船,隨著距離的接近,她好奇地仰著頭欣賞樓船的壯麗。一張臉突然從樓船船舷邊探出來。朱棣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錦曦,嘴一扯,眉眼間綻放出奪人的光彩。

  錦曦看得一怔,見朱棣輕拍船舷,笑了:「謝非蘭,你居然還活著。」

  什麼話?錦曦翻了個白眼,心想,你居然也還活著。想著珍貝還在他手上,趕緊裂開嘴一笑。然後就看到朱棣眼中笑意更濃。

  這是錦曦第一次看到朱棣真心誠意的笑臉,狹長的鳳眼笑瞇成了縫,斜飛入鬢的劍眉往上揚起,他開懷大笑著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錦曦想起他擄走珍貝還能笑得這麼張揚,突然就覺得脖子有點冷。藉著船身滑過,她順勢低下了頭。

  朱棣身著白底繡五爪行龍袍外披同質罩衣,金冠扣頂,袖袍被風吹得鼓了,威嚴之氣畢露。他坐在華蓋下的椅子上喝茶,兩列燕衛紅黑樸服箭衣,威風凜凜立在他身後。

  李景隆與錦曦上了船,上前正欲行禮,被朱棣一把拉住:「不必多禮啦!能與故人相逢,本王很高興,」鳳目從非蘭身上意味深長的掠過,笑道:「景隆,你怎麼也往鳳陽去啊?真是巧!」

  李景隆笑嘻嘻地說:「王爺,景隆打算去鳳陽名山尋找珍品蘭花,沒想到竟意外在河中救起了非蘭。聽說王爺前往鳳陽巡視災情,就趕了上來。」

  「非蘭的傷可好了?」朱棣含笑朝錦曦走了一步,伸手就去拍錦曦的肩。

  李景隆此時也似無意的跨前一步,拱手擋在了錦曦面前:「王爺,非蘭聽說殿下救回了他的表妹,心急的一個勁兒催促景隆趕上王爺的船隊。」

  錦曦趕緊接過話頭:「多謝王爺,非蘭一顆心總終落到了實處。對了,燕七大哥呢?」她始終掛唸著護她跳崖逃生的燕七。

  朱棣笑容不改:「非蘭,見到你本王真的很高興,徐小姐現在中都皇城,不日就可相聚,燕七另有林事在身,不在船上。這一路行來,風景是好,卻少了朋友。走,景隆,今晚咱們三人好好聚聚。」

  說著,他一手拉著李景隆,一手拉住錦曦。大笑著朝艙中走去。

  李景隆面色不變,邊走邊說笑話,眼神有意無意地瞟過朱棣拉著錦曦的手上。錦曦瞧著分明臉一紅,卻沒法掙脫。只能安慰自己,現在是男子,這也不算失禮。

  朱棣一邊說笑心思轉過千百回。燕七死了,謝非蘭被突然要去鳳陽名山尋珍品蘭花的李景隆救了,救她的時候卻沒看到燕七,這中間又發生了多少事情呢?

  他一手一個,只覺謝非蘭的手溫綿嫩滑,手骨奇小,與李景隆儼然有別。不經意的側頭望過,謝非蘭又無耳孔,再看腳下,絕無纏足跡像,難道他真是男生女像?但那隻手握在掌心綿若無骨,感覺極為舒服,朱棣心中一動,手握得更緊。直行到艙房門口放開了李景隆卻是牽著錦曦的手入席。

  錦曦擺脫不得,心想,要是被朱棣看出來是女兒身倒真是麻煩了,怎麼得了。

  席間三人坐定,仍是朱棣居中,李景隆與錦曦左右添陪末座。

  朱棣笑道:「景隆,本王救了你的心上人,你拿什麼來謝我?」

  錦曦一愣,想起李景隆上門求親之事,一下子變得極不自然。

  朱棣看在眼裡,便作恍然大悟狀:「原來非蘭年紀雖小,對你家表妹已心存愛慕,呵呵,景隆,不是我說你,你雖自命風流,人才卻不及非蘭了。我若是徐家千金,自然也是傾心非蘭的。哈哈!」

  李景隆於是誇張地嘆了口氣說:「非蘭與表妹情真意切,做哥哥的怎麼也不能奪人所愛,對了非蘭,魏國公同意把女兒嫁你嗎?」

  「叔父早已默許,這才容得非蘭護送表妹回鳳陽。多謝李大哥成人之美!」錦曦順竿而上。裝男人裝到底,把所有的退路先堵死完。

  「非蘭,你那表妹,還是不娶為好,蠻橫不知禮數,上次一見,本王差點被熏暈過去。你現在年紀尚幼,再過兩年,本王另為你尋覓溫柔佳人便是。」

  「王爺的美意非蘭心領了,自幼非蘭就發誓非表妹不娶。」

  錦曦說得鄭重無比,李景隆心裡好笑,端著酒勸道:「殿下莫要小看了非蘭,景隆救起她之後,府中侍女雨墨日衣看護,非蘭已決定收了雨墨為侍妾。哈哈,到了中都,少不得先叨擾非蘭一杯喜酒!」

  朱棣一怔,見錦曦連耳根都紅了,更是玉面生俏。他暗想,莫非真是自己多疑?大笑道:「如此先賀喜非蘭了,本王先乾為敬。」

  錦曦端起酒碗,感激地看了李景隆一眼,也一飲而盡,心中卻尋思起李景隆把雨墨送到她身邊的用意。

  「對了,王爺,此去鳳陽巡視,一路可有收穫?」

  「哈哈,路途風景無限,卻是在應天見不著的,心情愉快之極,又得景隆與非蘭作陪,想必一路更不會寂寞。父皇生辰之時答允讓我出來遊玩。找了個巡視災情的名頭遂了我的願而已。呆在應天府也太悶了。賑災有太子殿下親力親為,還能出什麼亂子。」朱棣不置可否的說道,擺出一副遊山玩水的模樣。

  李景隆也笑著說:「是啊,皇上收伏天下,對鳳陽最是顧念,年前修了皇城定為中都,這淮河決堤,皇上心中自然也是掛念的,不然也不會讓太子殿子親領賑災了。」

  「太子殿下做事歷來穩妥,我不過就是藉機遊玩。四海昇平,國庫充盈,小小水患咱大明朝還沒放在眼底。來,喝酒!」朱棣笑著勸酒,不再談巡視災情的公務。

  李景隆當然也不再提。端酒慢慢飲下道:「王爺這麼開心,想必此行一定愉快。」

  「呵呵,那是當然,」朱棣滿臉喜色。他一語至此,再不多言,又端著酒罈勸酒。

  李景隆想起燕七死了,朱棣卻道他外出辦事,譏諷的笑容從嘴邊似有似無的閃過,朱棣,你也有露破綻的時候麼?他神情變得更為愉快。也跟著起鬨喝酒。

  他二人均是海量,錦曦酒力平平,不多時已覺得頭暈腦漲,便道:「王爺,李大哥,非蘭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好,今日見非蘭平安歸來,又得見景隆,真是開心,本王也喝了個七八分醉,都早些歇著吧。來人,引謝公子去客艙休息。」朱棣不容二人推辭,自然地安排錦曦留在自己船中,卻對李景隆說:「景隆,你即是去名山尋珍蘭,你的坐船便跟著本王船隊一同前往鳳陽,到了鳳陽,再走不遲。」

  李景隆當即起身告退,看了眼錦曦讓她小心不要引起朱棣懷疑,便回自家坐船了。

  錦曦進了艙房,見裡面佈置華麗,她有些口渴,剛倒了杯茶,就聽到朱棣清醒無比的聲音傳來:「非蘭,能告訴本王當日你與燕七的情況麼?」

  錦曦猜到朱棣留下自己當是要問個明白,於是一五一十說了。

  「燕七死了。」

  「啊?當時燕七拉我跳崖之時,非蘭中箭,燕七隻是些許輕傷!」錦曦不由得大驚。

  朱棣沉沉地看著她不語。

  「你懷疑我?!」錦曦有點憤怒。

  朱棣睥睨著她:「我如何不能懷疑你?那群黑衣人如何得知本王要與你同去?去了之後招招都衝著本王來,對你卻不下殺著。」

  錦曦氣得發抖,拚死護他,卻招來懷疑,她冷笑一聲道:「王爺為何指使燕十一擄走我家表妹?那封信又怎見得不是你所寫?」

  朱棣鳳目一張,寒意逼了過來:「你是如何得知魏國公府小姐是我指使燕十一所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人原來真是你擄走的!信是不是你留的就難說了!」錦曦明知那封信不可能是朱棣所留,不然,也不會賠上燕七性命,但見朱棣懷疑她,心裡氣惱,更生氣他竟令人擄走珍貝。

  「你!」朱棣氣結。

  「我什麼?難道人不是擄走的?你明知我與表妹情投意合,你擄走我的心上人是何用意?啊,你也明知李大哥去魏國公府提親,他愛慕我表妹,王爺又是何居心?」

  朱棣原本只想整整謝非蘭,擄走珍貝讓他著急,以報被他摔倒之地的仇,現在卻是百口莫辯,突想起被她一腳踹下山崖,怒氣翻湧,雙手抱臂傲然道:「若問這居心嘛,很簡單,本王也看上你表妹了,決定請父皇賜婚,立她為燕王妃!」

  「你,你無恥!」錦曦又急又怒。

  朱棣看她驚怒,不覺好笑,心裡的火氣瞬間沒了:「別以為你救了本王就敢對本王無禮。實話告訴你,擄走你家表妹,就是為了報你一跤之仇。」

  「現在王爺氣平了?非蘭不與你計較擄走表妹之事,更不會張揚出去,可好?」錦曦想了想,還是不願惹怒朱棣,珍貝人好好的呆在中都皇城,此事就算了。至於設伏的黑衣人,她不查,朱棣也不會放過的。

  朱棣愣了愣,喉間溢出陣陣輕笑:「非蘭,你實在有趣,不急不躁,能迅速判定事情輕重。我擄你表妹,你摔我一跤,咱們扯平,再不提及。」

  朱棣不懷好意地看她放鬆了表情,臉一沉:「不過,你竟敢踹本王的……哼,這帳又如何算呢?」

  「殿下不是打過非蘭一巴掌麼?也扯平!」

  「呵呵,」朱棣忍不住就想笑,謝非蘭可真懂得息事寧人,他就想逗他。「本王是何身份,你又是何身份?嗯?」

  「王爺意欲何為?」錦曦記起李景隆臨行前的眼神,告誡自己要忍,一定要忍。

  朱棣故作沉思狀,想了會兒道:「燕七殉職,本王少了一個護衛,這樣,你就做本王護衛吧。」

  錦曦氣得使勁瞪了他一眼。

  「兩月!」朱棣比比手指頭,笑道:「就本王在鳳陽巡視這兩月!兩月之後,本王不再追究你的大不敬之罪。」

  「我還要護衛表妹,還要,」錦曦拚命地想,突想起李景隆說起的雨墨,一咬牙說道:「還要與雨墨成親!」

  「魏國公府的千金迴風陽老家就住在中都皇城好了,本王巡視,唉,不是本王說你表妹,她想必是喜歡跟著的,至於你納侍妾麼,本王給你辦個熱鬧的,必不會委屈了景隆的侍女!」

  錦曦一愣,反應過來訥訥道:「成親熱鬧就不必了,那個,表妹會不高興!」

  「這麼說,非蘭是答應了?」

  錦曦心想,先應下,等找著珍貝,及早離開便是。當下道:「這兩月非蘭聽從殿下差遣。」

  朱棣長聲大笑著走出非蘭艙房,謝非蘭,你實在有趣,這兩月真的不會寂寞了。

  他走回主艙,燕九早已肅立等候,見他進來便遞過燕五信報。朱棣看了冷笑道:「這鳳陽可真是越來越熱鬧了,朱守謙馬上要大婚,怎麼也跑來了?都給我一一盯緊了。」

  朱棣陷入了沉思。難道這次淮河決堤,朝廷賑災有大文章?他淡淡地吩咐道:「眼睛放亮點,父皇叫我前來巡視必有深意。再渾的水也要把攪亂的魚看清楚了。」

  「是!」

  第二日船隊便到達了鳳陽碼頭,李景隆聽說非蘭要做朱棣兩月侍衛,驚詫從眼中掠過,深深地看了錦曦一眼,再不多言,也不提雨墨之事,上岸後便拱手告辭。

  碼頭已被圍得水洩不通,鳳陽縣令並一干當地官員富紳早早便伸長了脖子候著了。

  錦曦站在朱棣身後,板著臉等儀式完畢。

  朱棣卻端著茶,慢條斯理地與地方官員寒暄。不知不覺,錦曦站了一個時辰,早已不耐煩之極,便東張西望四處打量。

  燕王代天子巡視,鳳陽碼頭人山人海,遠遠的站滿了當地的百姓。錦曦伸長了脖子,目光所及處不是人頭就是旌旗招展,聽朱棣還在緩緩地問受災地方的情況。便嘆了口氣,覺得這護衛如此當下去,實在是悶得慌。

  突然,她眼角瞟到一絲銀光閃過,條件反射地擋在了朱棣面前,手中已抄到一把柳葉飛刀:「王爺小心,有刺客!」

  隨著她這聲大呼,碼頭上亂成一團。

  鳳陽縣令嚇得坐倒在地上,人群開始紛亂。燕衛紛紛湧上來把朱棣圍了個結實。

  然而,除了這把刀,便再無動靜。

  錦曦皺皺眉,往飛來時的方向看去,人群擁擠散開處,有一位頭戴紗帽身形高大的男子看似與人群一同退去,但憑著感覺,他的氣質卻有鶴立雞群之感。

  錦曦不作他想,足尖一點已追了過去。還不忘回頭喊了一聲:「保護王爺!」也就這一回頭,她瞧見朱棣還端著茶在喝,絲毫不見慌亂,嘴邊還帶著一絲笑意。

  她一愣,身形緩慢,就停下了腳步。看了眼消失在視線中的男子又施施然走了回來。

  「怎麼不追了?」朱棣含笑問道。

  「沒看清是誰發的刀。」

  「王爺受驚,還是先去皇城歇息,本官一定嚴查緝捕刺客!」鳳陽縣令蒼白著臉跪伏於地。

  「啪!」朱棣突然變色,將手中茶碗狠擲於地,「本王初到鳳陽就遇刺客,不過是巡視災情,就有人敢前來行刺,有什麼事情是不敢讓本王知曉的麼?李縣令,通令全縣,本王代天子巡視,明日起連續三日坐鎮縣衙,受理各種訴狀,舉報投訴者,只要情況屬實,賞銀十兩。」

  「是,下官遵命!」

  「還有,」朱棣寒著臉道,「若給本王發現有人阻止前來鳴冤舉報者,殺無赦。」

  李縣令渾身一抖,深深地埋下頭:「是!」

  「去皇城!」

  隊伍浩浩蕩蕩往皇城進發。朱棣乘轎,錦曦正要上馬,朱棣對她招了招手:「非蘭與本王同轎吧。」

  錦曦看了眼那頂大轎,眾目睽睽之下與朱棣同轎?她想起朱棣的狡猾,不想擔被他發現的風險:「非蘭做王爺護衛,騎馬護著車轎便好。」

  「這萬一途中有人再行刺……」朱棣似乎為難地看著錦曦。

  她無可奈何只能跟著上了轎。

  轎內甚為寬敞,錦曦規矩地坐著,朱棣突笑道:「非蘭為何在本王面前一直拘謹?本王很可怕?」

  「王爺身份貴重,非蘭只是個護衛。但答允王爺之事,自當盡心盡力。」

  朱棣見她如此小心,覺得無趣:「哦?盡心盡力啊?若是無人行刺,非蘭不是無用武之力?這樣啊,那每日安排人手時不時射點飛刀也好!」

  「方纔在碼頭是王爺故意安排的?」錦曦驀然瞪大了眼。

  「是啊,我見非蘭站在身後甚是無聊,接接刀也好,省得那縣令囉嗦半天也說不到重點。」

  錦曦瞧朱棣說得理直氣壯,不由氣結,嘴一撇:「說的也是,不這樣,怎麼找理由扔茶碗發脾氣?怎麼好當眾立威辦理公務?呀!王爺真是好計謀,以後再有飛刀,非蘭肯定不接了,若是王爺受傷,還可以用這理由把懷疑的人抓起來慢慢審。嗯,這也不錯,王爺就每日多安排點人手行刺吧,以王爺這身錦衣蟒袍,絕對不會誤傷無辜之人。」

  「你就這麼盼本王受傷?」朱棣眼睛瞇了瞇,臉板了起來。

  「這個沒辦法,誰知道那柄刀是真那柄刀是假?誰叫……王爺不會武呢?」明知這是朱棣的痛處,錦曦偏生要戳他痛處,她嘆了口氣,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傳說中以金絲編成軟甲,反正王爺也不缺金子,弄一件穿穿,若是出府忘了帶銀子,抽根金線也不會被人說吃白食。」

  朱棣眉一挑,聲音已經轉冷:「謝非蘭,莫要以為你是靖江王的表弟,魏國公的遠親就可以囂張!既然做本王的護衛,這兩個月你就小心點,別讓本王傷一根頭髮,不然……」

  「王爺每天都會找人來刺殺自己。非蘭可沒這本事護你周全,要知道王府的燕衛個個武藝高強,這護衛,非蘭做不了,王爺另請高明吧!」錦曦想若不是沒見著珍貝,她怎會低聲下氣答應做朱棣的護衛?!

  「你不擔心你的表妹?不擔心魏國公斥責與你,不答應親事了?」

  錦曦心想,魏國公?我爹才不會斥責我為了珍貝做你護衛,怕是知道我為了珍貝這般拋頭露面低聲下氣才會惱。

  「多謝王爺好意!非蘭……這受傷期間,雨墨衣帶不解侍候非蘭,非蘭總算知道何為溫柔鄉便是英雄塚了,想想王爺說的也是,表妹大家出身,驕橫刁蠻不知禮數,不娶表妹也罷。」錦曦笑逐顏開,大喝一聲:「停轎!」

  朱棣一愣,轎子一停,錦曦伸手便去掀轎簾。他伸手一把扯住她,也喝道:「車轎前行!」

  不等錦曦掙扎,他笑道:「難不成你想在轎子裡再摔本王一跤?」

  錦曦愣住,使勁甩開他的手:「我說不做就不做,我已修書回魏國公府,告知叔父表妹被燕王殿下安置在皇城,好著呢。」

  「哼,謝非蘭途中意圖對魏國公千金不軌,被本王當場撞見,著燕十一救出徐小姐……」朱棣說著目光如炬看向錦曦。

  「不要臉,本末倒置,指鹿為馬!你以為表妹會與你同做偽證陷害非蘭?!」

  朱棣悠悠然接口道:「若是魏國公得知本王欲立他的千金為王妃,你說,他會不會同意陷害你?」

  錦曦大驚,她最怕就是這件事。珍貝假冒不外也是為了引起朱棣的反感,如果弄假成真就玩完了。她氣鼓鼓地說:「王爺不是討厭我家表妹?你就不怕娶了她從此燕王府雞犬不寧?」

  「這你就錯了,本王不知道娶了她再另尋佳麗?燕王妃頭銜……只要她是魏國公之女就可以,別的不重要。」

  「非蘭做王爺侍衛,兩月,記住,說好了兩個月!」錦曦悲憤無比的說完,扭頭再不理朱棣。

  「本王侍衛可不是站在本王身邊充樣子就行了,十二個時辰不得離開本王身邊。」

  「什麼?」

  朱棣很有耐心地解釋:「就是說,本王用膳,以前是太監試過,本王不放心,從現在起由你來試菜。本王休息,你得站在殿門口……」

  「難道你升堂我得站在你身後?你出恭,我得守在茅廁旁?」錦曦憤憤然接口,「還有什麼?」

  朱棣嘴角扯得很開,又露出雪白的牙,忍笑忍得渾身發顫:「你很懂本王心意嘛,別的,燕九會一一告訴你。」他相當欣賞錦曦玉面上浮起的生氣的紅暈,像清晨陽光初升暈染出的朝霞。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5-8-7 17:35: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鬥智鬥勇小兒女

  到了皇城,錦曦跳下車板著臉稟報:「做王爺護衛前,非蘭可以先見過我家表妹不?」

  「當然可以,請徐小姐偏殿一起用膳。對了,告訴徐小姐,莫要再濃裝前來。」朱棣扔下呆愣著的錦曦抬步走進西華門。

  錦曦顧不得欣賞皇城的宏偉建築,緊跟上朱棣解釋道:「非蘭很久沒見表妹,想與她單獨相處一會兒,請王爺成全。」

  「本王向來不喜歡下第二道令,你是想從前日起算兩個月,還是想從明日起計算?」

  當然是從前日算起!錦曦馬上閉嘴,不吭聲跟著他從西華門進入皇城。

  錦曦就怕珍貝見了她露出馬腳來。想起朱棣說的,為他試菜,天啦,珍貝見她如此會不會誠惶誠恐坐立不安?錦曦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怎麼就把自己陷於這個地步?她暗思,等見過珍貝,及早讓她回魏國公府,自己了無牽掛,馬上走人!

  進了偏殿宮侍太監趕緊上菜,不多會兒就擺了滿滿一桌。錦曦吞了吞口水,無奈地站在朱棣身後。

  「非蘭!」珍貝剛進殿門驚喜的喊道,兩行珠淚便落了下來。

  錦曦趕緊上前一步:「別哭,我不是好好地來了麼?」

  她背對著朱棣對珍貝猛使眼色,鼻子一癢,又想打噴嚏。退後一步好笑地發現珍貝還是濃裝艷抹,想起朱棣吩咐不要她濃妝,錦曦屏住呼吸一把抱住珍貝大聲道:「想死我了,表妹!你可受到驚嚇?這些日子可好?瞧瞧,你這臉色難看的,怎麼瘦了這麼多。」

  錦曦抱住珍貝的時候用手指在她背上寫了一個「回」字,珍貝瞬間領悟順勢大哭大嚎:「非蘭!嚇死我了。我要爹娘,我要回南京,我不呆在這兒了,你送我回去!」

  「放肆!」珍貝的濃妝看得朱棣胃口全無,耳中全是高聲哭叫聲,心裡陣陣煩燥。目光凌厲地看向陪著珍貝前來的燕九和燕十一,那兩人低著頭,一臉無奈。他實在受不了猛喝一聲,嚇得四周的太監侍女腿一軟跪倒一片。

  錦曦放開珍貝,面帶苦笑的回頭看著朱棣,剛想張嘴,珍貝「哇」的一聲哭得更厲害。她乾脆撲到桌前,抬起一張被眼淚沖成幾道溝痕的臉哭道:「給王爺請安!我想回家!」

  朱棣頭昏的更厲害,他迅速地站起身甩開珍貝:「送徐小姐回房,明日備車轎送她回魏國公府!」

  「真的?多謝王爺,非蘭,走,收拾東西去!」珍貝破涕為笑,拉著錦曦就要走。

  「燕七!」朱棣沉聲喊到。

  珍貝和錦曦猶在往殿外走。

  燕九和燕十一張手一攔:「主上叫你!」

  錦曦一愣:「叫誰?」

  「你!」

  「王爺在喚燕七……我?我什麼時候變成你的燕衛?」錦暗回過頭指著自己的鼻子吃驚的問道。

  朱棣慢慢地說道:「我說過,燕七不在了,少個護衛,你答應本王做本王兩個月護衛,忘了麼?」

  「是答應做你的護衛,可是……」

  「燕七不在,後補的人仍叫燕七,若燕九不在,新補進來的人還叫燕九。」燕九好心地解釋道。

  錦曦目瞪口呆,當他兩個月護衛,還自己的名字都沒有了?想起明日珍貝一走自己沒了牽掛便可自由,錦曦決定忍。「王爺,何事?」

  「試菜!」朱棣一甩袍子四平八穩坐了下來。

  珍貝嘴唇顫抖,似看到什麼怪獸似的,尖叫道:「你居然叫魏國公府……」

  錦曦用力一捏她的手,珍貝後半句話就便成了「你居然叫魏國公府的表少爺為你試菜!」

  朱棣冷冷地看了眼珍貝,她被他眼中的寒光嚇得一抖,本想繼續的撒潑硬生生吞回了肚。不忍心地看向錦曦。

  「小姐,你明日由燕衛保護先行回應天,我答應做王爺兩個月侍衛,已經過了三天了,快得很,兩月一過,非蘭自回應天尋你。」錦曦只求珍貝早點走別拖她後腿。

  珍貝含淚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要走。

  「燕十一,你把這道清燉鴿子送徐小姐房中,免得魏國公說我燕王府不講禮儀,不知禮待他的千金!」

  「是!」燕十一使了個眼色,一個小太監端起了桌上那鍋清燉鴿子。

  錦曦看到珍貝眼中露出一絲恐懼和絕望,心裡已明白,這鴿子沒準是大哥吩咐珍貝放飛的信鴿。她不禁失笑,溫言道:「小姐,你只要平安回到應天,非蘭就落下心頭一塊大石了。」

  珍貝點點頭,含恨地看了眼小太監手裡的鴿子,恨聲道:「本小姐要吃燉的巖鷹,鴿子早吃膩了!」楊柳穿風似的帶著一身脂粉甜香步出了殿門。

  「撲!」錦曦趕緊捂緊了嘴,她太喜歡珍貝了,也不知道她的機靈勁兒是大哥教的,還是自己的悟性。知道是朱棣的巖鷹抓了信鴿,便要吃回來。

  「燕七!本王不喜歡下第二道令!」朱棣坐在桌旁心情極為不好。那個魏國公的女兒實在是……欠教訓!

  錦曦看了看滿桌佳餚,腹中飢火又燒了起來。試菜麼?也不錯!她朗聲答道:「遵令!」

  尚食太監送過一隻小銀碗一雙銀筷。錦曦接過,一筷挾起一塊燻鴨脯放進嘴裡,肥而不膩,她迅速的吞下肚。太監瞧了她一眼,馬上挾給朱棣。

  錦曦出筷一擋:「慢著,這麼快?若是有毒還沒發作,你拿給王爺吃了……」

  尚食太監手一抖,不敢動了。

  「王爺,以非…….以燕七經驗來看,一般若是有毒必會在片刻之內發作,當然,有些是慢性毒,毒素會在積到一定程度才會發作,所以,」錦曦又挾了一片吃了,揮揮手,「等我把這桌菜試完,如若無毒,王爺再安心享用吧!」

  朱棣呆住。

  錦曦端著碗圍著桌子看了看,又挾起一筷子銀雪魚吃了,順便再盛了碗湯喝,接著落筷子如飛,每樣菜挾了一筷子吃了。直到肚子已吃得撐了這才放下碗筷道:「上茶!」

  「還不能吃?」朱棣陰沉著臉看出錦曦想使壞。

  「可以,當然可以,如果一盞茶工夫後燕七無事的話。」

  朱棣明知道錦曦是故意的,偏偏是自己讓她試菜,氣得半響說不出話。

  好不容易等到錦曦品完茶,尚食太監趕緊布菜。朱棣吃了一口,菜已涼了,眉一皺,還沒說話。錦曦已先他一步喝道:「照規矩是重新上菜還是熱過?還是熱熱吧,重新上菜不是又要試一回?這淮河決堤,多少人沒飯吃,傳出去不知情的人還道燕王奢侈。」

  朱棣於是眼睜睜地看著菜從眼前端走,再熱過端回來。他也不動,瞧著錦曦道:「燕七試菜!」

  「不是試過麼?還是方纔的菜啊!」

  朱棣終於找到還擊的機會,笑咪咪地說:「若是有人在熱菜過程中下毒,你不試,本王怎麼敢吃?」

  錦曦一愣,拿起銀碗犯愁,她方纔已吃得過飽實在吃不下。眼睛一轉,每道菜挾了一小筷子吃了,不動聲色等著太監給朱棣布菜,瞧他正要挾進嘴裡的時候,運內功一逼,「哇!」吐了滿地都是。

  「王爺恕罪!不知皇城的菜如此好吃,菜色如此豐富,燕七試菜每道菜才挾兩筷,太飽……」錦曦紅著臉單膝跪地請罪。

  朱棣掩住口鼻,氣得不發一語拂袖而去。

  錦曦這才慢慢起身,嘿嘿笑了起來:「沒內功是嗎?還敢叫我試菜?」她綻出一臉的笑容對身邊呆若木雞的太監說:「吩咐下去,自明日起,燕王每道膳食三菜一湯,不可超過一兩銀子!王爺是來巡視災情的,你們如此鋪張,希望落人口實嗎?怎麼?我說的話不算?我是王爺最信任的燕衛之燕七是也。記住了?!」一記眼風如刀掃過。

  「謹遵大人令!」尚食太監嚇得趕緊應下。

  這才叫護衛嘛!錦曦整整衣衫,昂首闊步地走出殿門找朱棣去了。

  朱棣寢殿在皇城西北角。此時天色漸晚,晚霞映照紅牆黃瓦一片金壁輝煌。

  錦曦心情很好,慢悠悠邊看風景邊走過去。這是她第一次進皇城,只覺建築恢宏,花木扶蘇。皇城人少,偶聽鳥投林輕鳴,心曠神怡。

  想起朱棣還沒用晚膳,錦曦覺得十分解氣。還有一天,她想,過了明天,珍貝一走她也開溜,笑容越發燦爛起來。

  剛走到荷池,就見燕九急急走來:「燕七,王爺大發脾氣,你怎麼如此怠慢?你現在的身份是燕衛,這時候應該在王爺殿前值守!」

  「燕九大哥,我想問問,不會就我一個人值守吧?」錦曦總疑心朱棣整她。

  「王爺這次巡視,燕衛只出來十五人,外哨五人,五人另有任務,一人暗哨,值守只有四人,四人換班,今晚是我和你兩人。王爺在府中也行軍令的,你第一次輪值不知道便罷了,再有遲到,會被打二十軍棍的。」

  錦曦吸了口涼氣想,朱棣真夠黑的,這侍衛怕是不好當。她暗呼倒霉,才到皇城就輪到值夜,還好只這一夜,明天一定開溜。「王爺身邊不止這些侍衛吧?」

  「宮中禁軍功夫不及燕衛!看上去侍衛眾多,燕衛卻不能放鬆警惕。」

  「你家王爺長在軍中,卻不會武功,真是奇怪。」

  燕九不屑地笑了笑:「武功又豈能在軍中勝出?再好的武功能敵得過戰場上的千軍萬馬?王爺熟弓馬騎射,一手亮銀槍使得出神入化,劍技也不差,王爺道上兵伐謀,運籌幃幄決勝千里,他千金之軀用不著和江湖高手對招。不然,拿我們做什麼用?!」

  錦曦撇撇嘴,心道,若是今晚有高手襲擊,你家王爺還是不死定了。

  燕九拍拍錦曦的肩道:「燕衛個個武藝不凡,為的就是彌補這一缺陷,王爺既然放心你做燕七,你武功高強,小心護衛王爺,將來會有好前程的。」

  好前程?錦曦暗暗發笑,明天溜了才是好前程。

  說話間兩人行到殿前,見每隔十步站了一名宮中侍衛。燕九恭敬地報導:「主上,燕七與燕九前來輪值。」

  「進來吧。」裡間傳來朱棣懶洋洋的聲音。

  錦曦走進內殿,見朱棣正倚在軟榻上看書。一盞盤龍銀燭燒得正旺,隱隱有香氣傳來。她不知道輪值是否就是站在朱棣面前,見燕九挺胸收腹站在離朱棣不遠的柱前,她只好跟著站著。

  朱棣看了一個多時辰書才終於放下。錦曦站得不耐,就希望朱棣早點睡了,不用這樣站著。

  這時有宮女端著一盤點心進來。只見燕九上前一步問道:「是什麼?」

  「是素絲小卷,小籠湯包,銀耳八寶。」宮女低聲答道。

  燕九看了錦曦。她還是愣著,燕九隻好輕咳了聲做了個口型:「試吃!」

  錦曦哭笑不得,這晚上的消夜點心也要試啊?只得走上前去,見盤子一旁放著一隻小碟和一雙銀筷子,她一樣挾了一點吃過,宮女這才端給朱棣。

  朱棣瞟了眼錦曦,眼中透出一抹得色。

  於是錦曦想是不是還要再吐一次,她深深呼吸一下,聽到朱棣喝道:「你再敢吐,本王定打你三十軍棍。」

  「王爺,燕七隻是呼吸一口消夜的甜香,一樣只試吃了一口,不會過飽。王爺明鑑。」錦曦忍住笑畢恭畢敬地答道。

  朱棣警惕地看看錦曦怕她搗亂,拿著筷子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樣。

  錦曦目不斜視,精神也跟著好了起來。不經意地看向燕九,見他一張臉紅通通的,錦曦奇怪,再一觀察發現那是忍笑忍得。她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咳,咳!」安靜地殿內突然冒出錦曦的爆笑聲,朱棣險些被茶水嗆著,氣得把杯子一放:「謝非蘭!你……燕九!」

  「無端衝撞王爺,責軍棍十下!」燕九終於出聲,聲音裡還帶著顫聲,想必忍笑已忍成內傷。

  「王爺,你動不動就打軍棍,我不做你護衛成麼?」

  朱棣哼了一聲道:「由得了你麼?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你既答應了本王,怎麼像個婦人?言而無信!」

  錦曦心想,我就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嘴一撇道:「王爺算是說對了,非蘭經常言而無信,叫王爺失望了,不過王爺言出必行,說明日送表妹返回應天當不會失言,非蘭告退!」

  她說著就往殿外走,笑嘻嘻地說:「王爺,多謝你的晚膳和消夜,不錯!非蘭告辭!」

  「放肆!你以為你是誰?說來就來說走就要走?」朱棣氣極,這個謝非蘭太囂張了。

  「王爺,忘記告訴你了,好像你不會武功,好像,燕九的武功也不如我,好像......咱們頭頂上還有一名刺客!」話剛吐出,錦曦大喝一聲躍起,揮劍刺向樑上。

  燕九大驚,聽到樑上傳來陣陣輕笑聲,見一條黑影旋身而下,瞬間和錦曦纏鬥在一起。他躍至朱棣身旁大喝:「有刺客!」

  朱棣氣還沒消,就被眼見這場變故驚得呆了一呆,滿腔怨氣全發在黑衣身上。

  見禁軍侍衛湧進殿來,手一揮:「射殺了!」全然不顧與黑衣人纏鬥在一起的錦曦。

  聽他這樣下令,錦曦還來不及反應,箭就飛了過來。

  「還想擒我?你主子好像不把你的命當命呢!」黑衣人呵呵笑道。

  「擋箭啊!」錦曦停止攻向黑衣人,心想我一心護你,朱棣你居然這麼狠毒?她繼而與黑衣人背靠背擋開箭枝,還不忘狠狠地瞪向朱棣。

  黑衣人突大笑起來:「燕王機智果斷,再打下去,你不想知道賑災內情了?」

  「停!」朱棣冷冷地看向黑衣人,「你不是來刺殺本王的,說吧,你有何目的?」

  「王爺怎知在下不是想來殺你呢?」

  「你伏在樑上很長時間,要下手有的是機會。」朱棣笑了笑又道,「這麼蠢的問題你也問?」

  黑衣人長笑一聲:「燕王,在下前來是一片好心。」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物扔向朱棣。

  燕九大喝一聲:「主上小心!」用身體擋下那卷物事。

  黑衣人笑聲再起:「好個忠心護主的燕衛,告辭了。」說罷突然出手,錦曦只覺得眼前全是掌影,黑衣人武功竟高深至此!他踢飛幾名侍衛,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眼錦曦,迅速閃身出殿,在一片「捉刺客」的呼聲中消失在黑夜裡。

  「不用追了。」朱棣打開那卷物事,驚喜,矛盾,疑惑,一張臉變幻莫測。片刻他輕聲道:「你們都出去吧,本王倦了,想歇息。」

  「是!」

  侍衛們魚貫而出,燕九又回到內殿柱子旁站定。

  「燕九,你也下去吧。」

  燕九一愣,恭敬地答道:「是,燕九告退。」

  錦曦哭笑不得,想連她一起殺,這會突然就沒事了?她搖了搖頭,便想跟著燕九一同退出。

  「非蘭,你留下。」

  「王爺還有何事?」

  朱棣沉思片刻,似下了什麼決定,對錦曦深施一禮。

  錦曦嚇了一跳,側身避開:「非蘭受不起,王爺想說什麼就說吧,這護衛非蘭肯定做不了啦。」

  「非蘭,本王與你接觸不久,但直覺告訴我,你絕非心存歹意這人,這一禮是謝你兩次的相救之情。」朱棣正色道,「非蘭,你可知本王來鳳陽有多險惡了麼?這次賑災必有天大的內情!他們不欲本王知曉,想置本王於死地,非蘭,你說本王是放任不管保住性命呢?還是查個清楚明白,讓災民真正得到朝廷的恩賜?」

  「當然是要讓災民得到朝廷的恩賜了!」錦曦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朱棣嘴邊浮起一絲笑意:「非蘭,本王不與你鬥氣了,你留下來幫本王可好?要知道,本王單個是鬥不過武林高手的。這裡不比戰場,卻又比戰場更凶險十倍。」

  他的聲音溫柔誠摯,錦曦情不自禁地便點點頭,能幫助災民當然是義不容辭。

  朱棣又是一笑:「如此還是委屈非蘭擔當本王的侍衛可好?」

  錦曦又點點頭。

  「明日昇堂接受訴狀,非蘭早些去歇息吧,本王也非弱不禁風之人。非蘭,本王若有得罪還請多多諒解!」朱棣又是一禮。

  「王爺哪裡話!這禮非蘭不敢受,只要是為民解憂,非蘭絕無怨言!」

  錦曦於是告辭出了殿門。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又覺得似乎沒有什麼不對。

  燕九候在外間見她出來,忙道:「燕七,走吧,我帶你去侍衛居所。」

  「不是要輪值守護王爺?」

  燕九不好意思笑了:「侍衛居所就在偏殿,不用站在內殿的。」

  錦曦恍然大悟,氣結道:「那,那今晚……」

  「王爺氣不過,你不讓他吃晚膳……還有,消夜裡,放了,放了洩藥!」燕九吞吞吐吐說道。

  腹中突傳來陣痛,錦曦氣極敗壞捂著肚子,想起才答應的護著朱棣徹查賑災事宜,悔得腸子都青了,咬牙切齒道:「你……茅廁在哪兒?」

  燕九一指方向,錦曦如兔子一般飛奔而去。燕九再也忍住呵呵笑起來,一轉身看到朱棣站在殿門處臉上也露出了笑意。燕九趕緊止住笑,只聽朱棣淡淡說道:「吩咐下去做點養胃的,再送碗藥過去,拉壞身體可不行。」

  給一巴掌再給顆糖吃?燕九心裡想著,嘴裡卻道:「是!」

  「等等,吩咐廚房為本王做點……消夜。」朱棣板著臉說完,一閃身進了殿。

  「是!」燕九低頭答道,忍不住笑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5-8-7 17:35:5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護衛南巡善天下

  錦曦罵完朱棣罵自己,然而大事大非她又分得清楚,護朱棣能讓災民得到朝廷恩賜,做他護衛於民有利。想起朱棣整她,又不甘心。

  她享受完廚房做的好吃的,又喝了藥,躺在床上就想起那個黑衣人來。她進殿之時便發現了黑衣人的存在。她就想看完黑衣人襲擊時朱棣的狼狽樣再了手救他。然而黑衣人沒有動靜,她也不動。

  黑衣人是誰?他交給朱棣什麼東西呢?朱棣為何神情一下子就變了呢?是與賑災有關的物件,這事,會牽涉到太子殿下麼?各種疑問湧上心頭,錦曦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瞪著天花板想,要不明天還是走了,暗中護著朱棣就好。她被自己兩全其美的打算逗樂了,決定第二天送走珍貝就開溜。

  錦曦安慰自己,暗中護朱棣,也是一樣的,還自由。

  第二天一大早,錦曦送走眼淚汪汪的珍貝,心裡放下一塊大石。她回到房中脫下燕衛樸服,換上自己的衣衫,想了想,只帶了金銀,空著雙手就出了房門。

  行到宮門前,兩名侍衛擋住她:「出宮令牌!」

  錦曦一愣,抬頭挺胸道:「我是燕七,不認得了麼?」

  「七爺見諒,王爺有令,出宮必須要有他的手令!」

  「這樣啊,那我去討便是。」錦曦笑咪咪地說完,折身往宮內走,她知道現在皇城內除了燕王所居的太居殿,別的殿都只有值守太監宮女與巡查侍衛。出宮還不容易?錦曦走到一處無人的宮牆前,施展輕功幾個起落便翻出了宮牆。

  她走了會兒回頭看看皇城笑了:「王爺,非蘭告辭了,以後,你也不會再見著我了。」

  錦曦聽說皇上為上中都繁華,遷江南富戶一萬多人來鳳陽,所以鳳陽熱鬧不比南京差。她順著街道隨意地走著。突然感覺有道目光跟隨著自己。

  不慌不忙地拐進一條小巷。錦曦回頭笑道:「何人一直跟隨在下?」

  「錦曦!是我啊,表哥!」朱守謙露了臉,興奮地說,「我就在想,應該是你,絕對不會錯!」

  「鐵柱!你怎麼也跑鳳陽來了?」錦曦放鬆下來,沒好氣地問道。

  朱守謙委屈的說:「八月大婚,我不是悶得不行嗎?聽說你來了鳳陽,就跟著來找你了。」

  錦曦想哭,才甩掉了珍貝,又粘上了朱守謙:「你找我幹嘛?」

  「和你一起行走江湖啊!」朱守謙眉飛色舞地說,「現在離八月還有兩個多月,錦曦,我們一起行走江湖好不好?」

  錦曦哭笑不得:「你是靖江王!你馬上要大婚,成年了,明年就要去廣西封地,你沒有武功走什麼江湖!」

  「有你保護我啊!錦曦,你當我的護衛好不好?咱們就一路走一路玩,好不好?」

  怎麼又是護衛?!錦曦臉一板:「不好!」

  「錦曦,你一個人也不好玩是不是?不當我的護衛就算了,我當你的跟班成不?」朱守謙好不容易撈到這麼個機會,那肯放棄,牽了錦曦的手就走。

  錦曦拿他沒辦法,和朱守謙感情又好,見他趁大婚前出來走走說得甚是可憐,便點點頭跟著他往外走,剛走到街上,見人群紛湧往前方跑去。

  「有什麼熱鬧,去瞧瞧!」朱守謙也是個好玩的性子,拉了錦曦跟著人群往前走。

  沒走多久便到了鳳陽縣衙。衙門內外擠得水洩不通。朱守謙自帶了王府侍衛,趕開路人讓出一個空隙來。錦曦一下子明白是朱棣要開衙受理訴狀,心裡也好奇,便道:「鐵柱,我可不想和燕王打照面,你擋著點。」

  她躲在朱守謙後面看。見堂前跪了一個老頭,正哭著說:「水淹良田七畝,房舍全無,老朽至今只領到朝廷三日的口糧,這些日子都是簽了賣田契約才換到銀子與糧食,如今水患已過,老朽一家人無以為生,求王爺為老朽做主!」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太黑了,朝廷規定受災之人每日可領糧一份,水退後還可領種子,怎麼變成以田地換口糧了呢?」「就是,誰這麼黑心啊!」

  錦曦見朱棣坐著沒動,有侍衛呈上狀紙,不多時讓老頭在供詞上畫了押。

  接下來又有人上前,一個時辰看下來,朱棣竟接了十多份供狀,大多是與這次賑災有關。錦曦見午時快到,拉了拉朱守謙的衣袖:「我們走吧,表哥!」

  只見裡面跑出來一個燕衛,對著朱守謙一禮:「見過靖江王,我家王爺有請。」

  朱守謙沒辦法帶著侍衛往裡走,錦曦正欲躲在散開的人群中混出去,已看到朱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只能硬著頭皮走上堂去。

  朱守謙走進堂內畢恭畢敬地對朱棣行了禮:「見過四皇叔」

  「免禮!呵呵!守謙哪,皇上可知你離開南京?」朱棣含笑同朱守謙說話,竟似沒有瞧見錦曦一樣。

  「這個……」

  「本王離開南京時記得皇上曾說,你八月大婚,這幾月令你在府中好生看書,你覺得如果讓皇上知道,會是什麼樣?」

  朱守謙額上冷汗直冒,看了錦曦,臉色已變得蒼白:「四皇叔,守謙不過是想藉著大婚前出來玩玩……」

  朱棣負手走到錦曦面前笑道:「若論輩份,你也算我的皇侄,若是肯借你表弟當我兩月護衛,我便替你隱瞞了此事,你現在速回南京城,免得皇上突然想起你,找不著人。」

  錦曦一怔,知道他該算帳時絕不會含糊,不由恨得牙癢。低聲辯解道:「非蘭知道表哥來了,見見他也不為過吧?」

  「哦,這樣啊,」朱棣昨晚才禮賢下士想留住她,今天一早就不見她人,知道她是氣惱自己在消夜裡放洩藥不辭而別,他也不說破,轉頭看看朱守謙,見他臉憋得通紅,又笑了:「守謙,非蘭答應做本王兩月護衛,當然,若是靖江王不肯,本王也不會勉強,當然,若是答應,少不得要簽下這一約契約。」他說完含笑看著錦曦。

  錦曦看著朱守謙時紅時白的臉,為難的樣子不覺嘆了口氣:「我簽,兩個月罷了。表哥,你莫要惹事了,速回南京吧,不要讓皇上知道怪罪於你,非蘭兩月期滿,定回南京喝你的喜酒。」剛跑出宮就被擋了個正著,這回好了,還要白紙黑字寫下來,真夠倒霉的。

  她垮著臉不吭聲。朱守謙卻急了:「這怎麼能行,非蘭!這要是傳出去……」

  「傳出去怕丟你的臉是麼?想必王爺不會張揚此事的,是吧?」錦曦止住朱守謙的話,毫不退縮地望向朱棣。

  「這是自然,本王不是不會武功麼,不過就看上非蘭一身本事了,守謙,你大可放心。」朱棣笑道。

  朱守謙心想這下好了,直接送上門了,以後要是朱棣知道錦曦的身份可怎生收場。眼下卻又容不得他不同意。若上皇上知道他私出南京城麻煩更大。朱守謙是又悔又恨。

  侍衛奉上紙筆,錦曦看了看上面寫的:「今有謝非蘭,自願做燕王燕衛兩月,絕不反悔。」她又想,簽的是謝非蘭,不是徐錦曦,怕什麼?痛快的簽了。

  朱守謙悔恨地帶著侍衛離開,卻不忘放狠話:「四皇叔,若是非蘭少根頭髮,守謙少不得要去皇上娘娘面前理論一番!」

  朱棣只笑著送他離開,輕聲吩咐:「回宮。」

  回了皇城,錦曦只道沒事,聽到朱棣在耳邊輕聲說了句:「你答允做燕衛,這兩月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你若反悔,我便告朱守謙一狀,皇上最恨不遵皇命之人。」

  錦曦聞言氣道:「這兩月我做你護衛便是,你別亂出花樣整我,不然,我連表哥都顧不得了。要知道,人不為已,天誅地滅。非蘭可不是講信用之人。還有,我答應做你護衛,那是看到這一帶受災百姓的面子上,不然,你的死活,我還真不放在心上。」

  朱棣笑容僵在臉上,鳳目一張,又是那種冷冷的目光瞟向錦曦。殿內安靜了片刻才聽到朱棣說:「無趣!燕九,告訴她護衛該怎麼做,混完兩月就走吧。」

  「謝王爺。對了,月銀多少?」錦曦開心地問道。

  燕九一下子笑出聲來。

  「豈有此理!趕她走!」朱棣怒了。

  「多謝王爺!契約拿來!」錦曦大喜,原來不做侍衛這般簡單。「對了,是王爺毀約在先,王爺可不能因此參表哥一本,王爺說過,男子漢大丈夫當一言九鼎!」

  朱棣仔細地盯著錦曦看,玉面上一雙燦若晶石的眸子因為興奮而褶褶生輝。他心中一動,斂了怒容淡淡地說:「本王收回所說的話,對不講信用者,本王自然也不會以誠相待。你要走可以,契約不但不會給你,本王還會把你當成燕王府逃奴,懸賞緝拿,順便再參上朱守謙一本。」

  「明明是你趕我走!」

  「是啊,那又如何,趕你走,你也可以求本王收回成命!」

  「求你?!」錦曦怒極,眼珠一轉對燕九道,「燕九大哥,請否容非蘭與王爺私下聊聊?非蘭有不得已的下情稟報。」

  燕九看了眼朱棣,朱棣頗有興趣地想非蘭是否是面淺不肯當眾討饒,便點頭同意。

  等到殿內只剩下錦曦與朱棣。朱棣笑道:「好了,你現在可以求本王了,沒人瞧見…….」

  他只覺得身體一輕,已被錦曦甩上了睡榻。剛想出聲,一床錦被兜頭罩了下來:「謝非蘭你……」

  他的聲音被堵在被子裡悶聲悶響傳不出去,身上已結結實實被錦曦揍了幾拳。然後眼前一亮,錦曦揭開被子退後好幾步抄手望著他:「告訴你,非蘭不會走,還要當你兩月侍衛,會好好保住你的小命為黎民百姓造福。王爺記好了,侍衛不是老媽子,非蘭只保證你的安全。別的就管不著了。」

  朱棣已氣得眼前發黑,狠狠地瞪著錦曦說不出話來。

  「技不如人,沒辦法啊!傳出去王爺多沒面子!叫人來抓我,還是和解?」錦曦打定主意朱棣一旦要喚人抓她,就徹底玩消失,然後串通回了南京的朱守謙來個抵死不認帳。等到朱棣鳳陽巡視完,朱守謙來鳳陽的痕跡早被抹了個乾淨。

  半響錦曦聽到朱棣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以兩月為期,兩月之後,你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兩月後,各憑本事嘍!王爺能屈能伸,大丈夫!」錦曦歪著頭笑道。

  「明日去名山。」朱棣按下心中的憤怒,眼下查賑災是用人之際,謝非蘭武功高強,雖說不把他這個親王放在眼裡,心中卻有百姓。他打定了主意,接著說道,「黑衣人送來線報,前去途中有人埋伏想害本王,而名山不能不去!」

  錦曦正色道:「王爺放心,只要非蘭在,定不會讓賊子傷害王爺一根毫毛。非蘭先行告退。」

  朱棣一時半會有點接受不了她的正經,臉鐵青著不說話,只見非蘭捂嘴一笑,臉若初荷新開:「王爺大度,定不會與非蘭計較,是吧?」

  直到錦曦笑著離開,朱棣冷著臉還在想,敢打本王?本王還不會計較?你可真是太孩子氣。「謝非蘭,兩個月,兩個月後我不叫你哭出來我就不叫朱棣!」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5-8-7 17:36: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青松傲立燕十七

    鳳陽地形自北向南分別是平原,崗丘,山區。出了皇城一行人便向南行。

  去名山的一路上朱棣倒真沒為難錦曦,似乎已覺得不好玩了,留她做護衛不過是看上她的武功罷了。

  錦曦記得朱棣說過黑衣人留下線索稱名山會有埋伏。她想起李景隆正在名山一帶尋找野生蘭花,心中一動,催馬前行至朱棣身旁問道:「王爺,燕七究竟是怎麼死的?」

  朱棣斜飛了個冷眼,漫不經心道:「本王被你一腳踹落山崖,你問我?」

  「什麼意思?」錦曦秀眉尾端揚起,聲音裡帶著怒氣。

  被她摔了一跤,被她一腳踹在屁股上,還被她用被子矇住打了一頓,還被她不放在眼裡,朱棣騎在馬上惡狠狠地想,什麼意思?就是讓你心裡不痛快的意思!

  「你懷疑我?」

  朱棣微側了側頭,不理錦曦。

  「我說燕王殿下,好歹在松坡崗是我救了你!不然,你早成刺蝟了!」錦曦翻了個白眼也不理朱棣了。

  「是一箭穿心。」過了良久,她才聽到朱棣沉聲說道。

  「不對啊,上次記得我告訴過你,燕七大哥拉著我跳崖的時候,他只受過一些輕傷,他怎麼會又中箭呢?」錦曦很疑惑,對朱棣的拿臉拿色也有了幾分瞭然,畢竟也是個親王,她聽朱棣開口說話,決定大人不講小人過。腦子裡全放在燕七中箭身亡的事情上。

  朱棣意有所指地看看她:「所有的疑團總會有解開的一天,燕七不會白死。」

  還懷疑她?錦曦哼了一聲沒有接嘴,轉頭觀察起四周的情況,見眼前的地勢漸有起伏,放眼處已到達丘陵地處。觸目處水已退去,草木上還帶著黃泥,遠遠看去,一道被水淹過的痕跡分外明顯。她不由得嘆了口氣:「照這個高度,怕是這裡的田地都給淹沒了。」

  「不僅田俺了,最奇怪的是洪水過後兩月,居然沒有補種莊稼,今秋收成無望了!」朱棣冷冷地接了一句,接著吩咐道,「燕十一,你去前面村莊瞧瞧,天色已晚,就在此歇息了。」

  燕十一打馬飛奔而去,半個時辰後回轉:「王爺,該村名叫呂家莊,村裡只有些婦孺老者,青壯年都去修河堤了。找著了村中大戶,房屋還未被沖毀,已吩咐下去收拾行轅,迎接王爺。」

  半個時辰後,馬隊進入了呂家莊。村子中等規模住了百來戶人家,低處的民房有些被水沖垮,只立著半堵牆,幾根梁木勉強斜撐著蓋著竹蓆破布便又成了住人的地方。稍好的土坯房還沒倒,房頂上卻連苫房的草也不夠,稀稀拉拉露著洞。山坡上的民房被水淹著的,也破爛不堪,搖搖欲墜。

  村裡人衣衫襤褸,面帶菜色,用一雙驚恐地目光注視著衣著光鮮的馬隊。

  錦曦瞧見一個婦人灰敗了臉摟著個孩子,那孩子髒著臉,一雙眼睛卻黑亮得很,她隨手從荷包裡摸出一塊碎銀經過時不經意扔在婦人面前。瞬間她看到婦人灰敗的臉亮了起來,死死的把銀子握在掌心便趴在地上磕頭。

  一聲悲嗆的聲音從她喉間逼了出來:「啊——」

  那聲音尖銳刺耳,彷彿一頭野獸臨終時的嚎叫。「灰!」錦曦的馬驚得直立起來,她拚命勒馬,驚了馬四蹄揚起任她身懷武功也控制不住。

  「馬驚了,快閃開!」錦曦大喝道。

  村內道路狹窄,聽到錦曦的喝聲,人們卻很木然,似乎餓得再也動彈不了似的。

  眼看馬拚命掙脫韁繩,亂踢亂踏,錦曦眼淚差點急出來。

  朱棣在她身前兩步,本沉著一張臉看村子裡的情況,聽到錦曦大喝,他一驚回頭,錦曦的馬已竄到他的馬身後,朱棣正要地跳下馬來,自己的馬卻因為後面有情況揚起後蹄踢在錦曦所騎的馬頭上。那馬更是驚怒無比,立起了前蹄。

  眼見錦曦馬被驚得狂怒,轉眼要踩在那婦人與孩子身上,山坡上突飛來一道灰影,伸手展開一個布袋籠住了馬頭,手穩穩地抓住了馬的轡頭。

  錦曦驚惶地看著灰衣人沉著地死死拉低馬頭,生生被馬帶得移開了好幾步,卻又似釘在地上似的站定了,他渾身爆發出一種氣勢,馬掙紮了幾下竟不能移動半分,竟漸漸平靜下來。

  「王爺!」燕衛和侍從嚇得跪倒一片。

  錦曦驚魂未定,她有武功卻從未遇著這種情形,只覺得心還在咚咚地跳著,連聲謝謝都說不出口。

  只見灰衣人溫和地解開籠住馬頭的黑布,愛撫的摸著,口中喃喃道:「莫怕,莫怕!」

  朱棣回身看了會兒方淡淡問道:「你是何人?」

  灰衣人燦爛一笑,跪地行禮道:「在下呂飛見過燕王!」

  「你是呂家莊的人?」

  「是。在下是呂家莊的獵戶。」

  「一身好武藝啊!起來吧!」朱棣淺笑道,「我這侍衛也忒無用,若不是你,怕要傷及無辜了。」

  「王爺誇獎。」呂飛不卑不亢地回答。

  「這村子裡都是老弱婦孺,呂飛怎麼沒和別的青壯年去修堤?」

  呂飛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朱棣:「在下聽說燕王會經過呂家莊,想投效王爺!特在此等候。」

  「哦?」朱棣靜靜地看著他,呂飛安靜地由他審視。片刻後朱棣展顏一笑,「以後你便是燕十七了。」

  「多謝王爺!」呂飛綻開一臉笑容。

  朱棣沒再說話,催馬前行。

  錦曦還在愣,只見呂飛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這馬才驚過,我牽著好些。」伸手拉住馬往前走。

  錦曦又是一呆,這才反應過來,訥訥說:「謝謝……王爺說,你是燕十七,你便是他的燕衛了,不用……為我牽馬!」

  呂飛回頭笑笑:「反正現在我也是走路的不是?」

  錦曦這才發現呂飛是個很英俊的年青人,瘦長的身形,黝黑的皮膚,一雙眸子似星辰般閃亮,鼻樑很挺,嘴微微往上揚起,笑起來格外燦爛。她暗暗嘀咕比朱棣的皮笑肉不笑舒服多了。一念至此,錦曦臉一下子紅了起來,心想,我怎麼可以隨便評論男人的長相?她忙攝住心神,打量起出現在眼前的呂太公府邸。

  這是一蓬灰瓦磚牆的氣派院落。院子四角還修有碉樓,上面站著守衛的護院。比起進村時看到的情況,呂太公無疑是這裡的富戶了。

  「呂飛,哦,燕十七,」錦曦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遍,「王爺說你是燕衛,以後就要用燕十七這個名字了。」

  燕十七聳聳肩不在意地說:「跟了王爺,這是自然。看你打扮應該也是燕衛吧?怎麼年紀這般小?你叫什麼?」

  錦曦尷尬地笑笑:「燕七。」

  「哦,咱們名字裡都帶七,真有緣份。七弟,以後叫我十七吧。你想問呂太公怎麼在洪災過後似乎沒啥損失對麼?」

  「十七哥真是聰明,這就猜到燕七所想了。」

  「呂太公早在洪水來襲前就離開了,洪水過後,重新修整了院落。」燕十七淡淡地解釋道。

  「那十七哥的家呢?受災了麼?」

  燕十七側過身答道:「我家是獵戶,一直在山上,房屋還好,田也沒種,倒是洪水趕了不少老鼠上山,倒也不缺口糧。」

  錦曦聞聽忍不住噁心,連忙引開話題:「呂太公很有錢吧?他怎麼不接濟點村子裡的百姓?」

  這時已到了呂太公府門口,錦曦翻身下馬,不好意思地接過燕十七手中的韁繩:「十七,我自己來吧。」

  燕十七離她很近,突然很奇怪的看她一眼,遞過了韁繩道:「七弟怕是大戶人家出身吧?呂太公自己還在領朝廷的賑災米糧呢。他家大業大,怎麼會有餘糧分給村裡的人。」他嘴邊扯出一抹譏諷。

  錦曦一愣,見呂太公帶領全家跪伏於地迎接朱棣。

  朱棣上前扶起呂太公含笑道:「本王叨擾太公了。請起!」他請自攙扶起有著花白山羊鬍的呂太公,態度恭敬有禮。呂太公也不拒絕,樂呵呵地把朱棣讓進院內。

  錦曦與燕衛魚貫而入。燕十七站在她身側,錦曦突然覺得呂太公看過來時眼角分明抽搐了一下。她自然地轉過頭看燕十七,見他氣定神閒地站著,穿著打著補丁的灰色布衣,沒有半點不自然的樣子。

  「燕九,你帶十七去換過衣裳。」朱棣吩咐道。

  早有府中僕從前來引燕衛及侍衛休息。朱棣只留了燕十一在堂前與呂太公寒暄。

  「燕七,這裡房間有限,今晚你就與十七一起住!」燕九吩咐完就安排別的事宜了。

  錦曦愣了愣,心道,只能合衣而眠了。她推門進屋,「啊!」摔上房門跳了出來,臉紅得似煮熟的蝦。

  不多會兒,換好燕衛服的燕十七一臉詫異走了出來:「七弟,怎麼了?」

  「我……我看見隻老鼠,想,想起,你說吃,吃的那個……很噁心!」錦曦低著頭撒謊。

  「呵呵!七弟真是大家出身。洪災過後沒吃的,不吃這個吃什麼?」

  錦曦不好意思地抬起頭,正撞進一雙亮晶晶滿含笑意的眼睛裡,不由得分辯:「朝廷不是發了賑災米糧?」

  燕十七不屑地說:「你進村時都瞧見了,村子裡的人是什麼情況。」

  「豈有此理!朝廷為這次賑災專程從江南運糧,太子殿下親領賑災事宜,要是王爺查出哪些人在貪髒枉法,定會上奏天聽,哦,不,就地正法了!」錦曦想起村口見著的村民就生氣。慶幸跟著朱棣做護衛,她暗想,只要朱棣肯徹查此事,她一定護他周全。

  燕十七「撲哧」笑出聲來,看向錦曦的目光更為柔和:「一百石糧食從江南運來,層層削留到災民手中只得六成,那是正常的削留,要遇上賑災的官員黑心,災民只得三成,三成中又有兩成霉爛,太子殿下親領賑災是不假,畢竟他遠在南京……」

  「燕七,燕十七,開飯了!」

  燕十七笑道:「我們身為護衛,只需護住王爺安全就是了,這些事,王爺自會操心,走吧,七弟。」

  燕十一侍候朱棣和呂太公用飯,別的燕衛與侍衛都在院落內開飯,四張大圓桌上都擺著滿滿的一簸箕饅頭,並三大盆菜,一盆豬肉綠豆粉條,一盆豬下水,一盆素白菜。走了一天的隨從們紛紛甩開膀子開吃。

  錦曦拿了一隻饅頭,啃了一口便吃不下去,想起村裡的人,雪白鬆軟的饅頭便哽在了喉間。她看了看埋頭苦吃的人們,使出巧勁,看似挾菜,輕輕鬆鬆便偷了十來個饅頭藏在身上。笑意盈盈地道:「各位大哥慢用。燕七吃好了。」

  她離開時總覺得有雙眼睛看著她,也不回頭,逕直走到府門前。見大門緊閉便道:「護院大哥行個方便開開門,燕七方才似有東西掉在進村的路上了。」

  護院知道凡冠以燕姓的必是燕王的貼身親衛便利索地開了門,討好地道:「七爺走好,莫理村中的人,都是群刁民。好在太公府堅固不怕來襲,尋到遺失的東西早些返回。」說著還遞過一盞燈籠。

  錦曦點點頭,想掏錢打點,想起村裡的人又捨不得了。便接過燈籠大搖大擺的出了府。

  此時夜色已慢慢掩來。她走了一程突然轉身回頭對著樹林道:「出來吧!跟著我做什?」

  燕十七從樹後現出身形,微笑道:「七弟對村子不熟,掉了東西,十七陪著你也好找。」

  錦曦見他識破自己便笑道:「十七哥,燕七其實是偷了些饅頭,想拿給村裡的人。」

  「我知道,所以,」燕十七突然從身後亮出一個布包笑道,「我也偷了些饅頭!」

  兩人目光一撞,錦曦嘿嘿笑了,然後扮了個鬼臉:「走吧!」

  她邊走邊看燕十七手中的包袱,佩服得五體投地:「十七哥,我實在藏不住了,最多也只拿了十來個饅頭,你這個包袱裡的饅頭怎麼弄出來的?」

  「我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饅頭往身上藏,我不過去了趟廚房而已。」燕十七爽朗的笑了。

  「什麼叫眾目睽睽?我使的是巧勁,沒人發現,除了你,咦?十七哥,你眼睛可毒啊?同桌那麼多人,怎麼別人都沒發現呢?你真的是山中獵戶?」錦曦突然變了臉,想起燕十七說不定是刺客,馬上防備起來。

  燕十七不理她自顧自往前走:「我見你個矮手短,正好想挾點菜給你,誰知道就正巧看到了。」

  錦曦疑惑地看看他,心想,能想著給村裡百姓偷饅頭吃,想必也不會是壞人,沒準兒真是湊巧了呢。便笑笑跟上了他:「我是說,怎麼會這麼倒霉,偷個饅頭也會被人發現。」

  兩人走進村落,斷瓦殘垣中隱隱有星點柴火的微光閃動。錦曦嘆了口氣走進第一戶人家,見一對老年夫妻正端著一碗黑呼呼的湯你一口我一口的喝,不由放軟了聲音:「老人家,你們吃的是什麼呢?」

  「草,草湯。你是呂飛吧?」老人嚇得手抖一抖,四隻枯若骨柴的手趕緊把手中的碗護住,似保護什麼寶貝。

  錦曦聽得聲音微弱,便用眼神詢問燕十七。

  「野菜樹皮湯,附近野菜也快被搶光了。」燕十七簡單的回答,伸手從包獄裡拿出兩個饅頭放在坑邊。

  錦曦見少,便要再給,燕十七馬上攔住了她:「多了吃得急怕噎死。走吧。」

  錦曦跟著他出去,回頭一看,見兩位老人捧著饅頭在舔,似想吃,又捨不得吃,眼圈就紅了。

  如此跟著燕十七在村子裡走了一圈,饅頭就沒有了,身上的金銀了沒有了。兩人默默地往回走,經過來時第一個窩棚時,錦曦又走了進去。

  兩位老人瞬間嚇得呆住,她瞧見那兩個饅頭被掰了一小塊下來,餘下的被老大爺緊緊的按在胸前,似乎生怕她要回去似的。錦曦什麼話也沒說,從懷裡掏出最後一個饅頭又放在坑上,柔聲道:「不怕,慢慢吃,燕王爺奉皇令視察賑災事宜,必會讓大家吃飽飯的。」

  她說完扭頭就走。沒走多遠,就聽到窩棚裡傳來如進村裡那個婦女的悲傷的嚎叫:「燕王爺啊——」

  「七弟,你心腸真好,只是男人不該這般心軟,不足以成大事!」燕十七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

  錦曦突然覺得這道目光異常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似的。她想起村裡的情況,疑惑地問道:「十七哥,呂太公不是吃朝廷的賑災米糧麼?他府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白面饅頭?」

  燕十七笑了笑不說話。

  「我覺得他府上肯定有很多糧食,我們偷點出來?」錦曦突發奇想,想弄更多的饅頭給村裡人。

  「七弟,若是我們走了呢?呂太公府的護院會怎麼對待分了他府中糧食的百姓呢?若是被呂太公囑人搶了回來怎辦?」

  錦曦嘴張了張,氣餒地低下頭。

  「皇上令燕王巡查,定會還百姓一個公道,你跟在王爺身邊,難道不瞭解王爺的為人?都說燕王出生在亂世,長在軍中,最是講規矩的人。」

  「哼,」錦曦哼了一聲,想起自己最初不過是被他逼著做護衛的,現在卻又盼望朱棣真能將看到的情形上奏天聽,心甘情願地護他。

  「難道王爺不是能把百姓放在心裡的人?我可是衝著這點前來投奔他的。」

  錦曦心裡嘆氣,也笑了:「皇上既然信任他,囑他視察災情,王爺定不會負了皇上厚愛的。」

  燕十七點燃了燈籠照明,仔細地讓燈光照著錦曦腳下的路:「七弟,你小心。你這麼小就做燕衛,又出身大家,武功了得,師承何處啊?」

  錦曦一愣,打了個馬虎眼:「我那有什麼高明功夫啊,我表哥與王爺有些舊交,家中老父希望能隨王爺歷練一番,所以讓我做燕衛,也就王爺巡察的兩月工夫罷了。」

  燕十七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我是說七弟與那些燕衛不同,倒像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不過,你偷東西的功夫還真不錯,如果不是我偶爾看到,還真沒發現。」

  「我家老爺子不就氣我只會這些不入流的手法麼,馬驚了都不知所措。」錦曦笑嘻嘻的撒謊。

  燕十七突然停住腳認真的看著錦曦道:「七弟放心,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錦曦一愣,燕十七已拎著燈籠往前走了。她默默地跟著,偷偷看去,燕十七的身影被燈籠的光拉得很長,一種溫暖的感覺從錦曦心裡泛出。她微微笑了,燕十七真的是個好人。

  兩人走回呂太公府,剛進院子,就被燕九叫住,他一臉焦急地看著錦曦埋怨道:「你去哪兒了?王爺喚你幾次了,還不快去!王爺在東廂房等你。」

  「我?」

  「快去!」

  錦曦邁步朝朱棣的房間走去,聽到燕九在身後自言自語:「真搞不懂,這樣子還當什麼燕衛,早被軍棍打死了……」

  她又翻了個白眼,進了房間,順手把門掩上。

  朱棣正坐在坑上看書,頭也不抬冷聲問道:「上哪兒去了?」

  「我又沒跑!」

  「啪!」朱棣把書一扔,猛地站起就想發火,看到關上的房門,想起她的武功手腳又縮了回去,氣惱地說,「自作主張!拿些饅頭就能抵事?幼稚!」

  「有總比沒有好!我倒奇怪了,王爺見了那些百姓還吃得下山珍海味?」錦曦挑釁地看著朱棣道。

  「你身上的銀兩怕是早散完了吧?你那點銀子能接濟得到一村的災民,接濟得了這淮河流域十幾萬戶災民?」朱棣不屑的道。

  「能接濟多少是多少!銀子是我的,我愛給便給。」錦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硬聲頂了回去。

  朱棣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下被錦曦的桀驁不馴帶來的不舒服,對她有點無奈,他瞧了錦曦半響,緩緩靠回坑上端起了一杯茶,朱棣覺得只要和她鬥嘴,這個謝非蘭說不過就要動手,壓根不理不顧他的身份。他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茶平息掉想把謝非蘭狠扁一頓的衝動,方道:「你答應做本王護衛,你就得聽本王之令,不要壞了本王的大事!」

  錦曦一愣,嘴硬道:「我不覺得我把自己的銀子給了村裡的災民就能壞了王爺的大事!」

  「哼!謝非蘭,你還嫩了點,你可知道這呂太公的女兒便是當今太子的側妃?!」

  「啊!」錦曦心中不由更加憤怒,「難怪這呂家莊人人饑如菜色,偏他呂太公府可以有白面饅頭吃,敢情太子殿下賑的災都賑到自己岳家了!」

  朱棣嚇了一跳,顧不得錦曦會揍自己,手一伸便掩住她的嘴,低聲喝道:「這種話怎麼敢說?!你沒有證據敢說太子不是,你不要命了?!」

  錦曦一驚,知道自己失口說錯話,卻不想認錯,輕咬著唇,神情倔強地站在朱棣面前,帶著一絲扭捏一絲不服氣的嬌憨。

  朱棣的心漏跳了半拍,突然又沒了脾氣,他對自己如此縱容謝非蘭感到怪異,儘量突略掉那種感覺,朱棣覺得她做事完全憑自己的感覺,是得和她說個明白,便道:「你不是我的燕衛,我才這樣和你說話。本王處事向來分明,現在不會和你為難,但兩月之後照樣找你算帳!我知道你武功高強,所以安排你和燕十七同住,你若真心保護本王,就好生盯住燕十七吧。」

  「他人挺好的!」錦曦對燕十七印象很好,脫口而出道。

  朱棣輕笑了笑:「本王沒說他是壞人,呂太公證實他的確是本村的獵戶,太公說他是個不好惹的刁民,既做了本王的燕衛,前事不提,倒也罷了。非蘭,你覺得他像個普通的獵戶?普通的獵戶見著本王還能如他一般鎮定自若?」

  「為何這般信任我?我不是才……才……」錦曦想說才揍了你一頓。又說不出口。

  朱棣臉色一變,恨恨地說:「本王說過,兩月後自會找你算帳!不過,」他拿起書低下頭不看錦曦,「好歹你也是靖江王的表弟,魏國公的遠親……」

  錦曦忍不住笑了:「好歹非蘭還跟著表哥喚你一聲四皇叔,說起來也是親戚是吧?」

  朱棣聽到這聲四皇叔就想起上了年紀的老頭子,惱恨得拿著書的手握出了青筋,冷冷道:「下去!」

  說翻臉就翻臉?錦曦衝他撇撇嘴,轉身就出了門。

  朱棣這才放下書,燕十七的來頭他心中有數,至少現在不會對他有威脅。讓謝非蘭有點戒心也好,若有個萬一,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但是不知為什麼,讓謝非蘭和燕十七同住一間房總有點彆扭。他搖了搖腦袋,把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扔開不管。

  「回來了?王爺發現我們私自外出了?」燕十七枕在坑上悠然地問道。

  錦曦瞧他如此悠然的神態,想想朱棣的話也有幾分道理。燕十七的突然出現,與他不同尋常的氣度的確不像普通獵戶。便嘆了口氣道:「是啊,王爺訓斥一頓,身為燕衛不可擅自離開的。說是念在心繫災民,饒了我這一回。你初來,讓我囑你一聲,以後不能再犯了。」

  「我本來是山野之人,不懂規矩,以後不會了。」燕十七這樣答道,錦曦卻覺得他是在笑著回答,沒有普通侍衛的誠惶誠恐。他還真不是普通人。

  「睡吧!」燕十七開始脫衣服。

  錦曦迅速吹熄了燈。

  「熄燈這麼快幹嘛?」瞬間的黑暗中傳來燕十七詫異的聲音。

  錦曦臉紅著訥訥說:「對不起……我沒看到你在寬衣。」

  燕十七笑了笑合衣躺下,一雙眸子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突然一閉消失了:「睡吧!」

  屋內只有一張坑,錦曦瞧了瞧,吹熄了燈,睡到了坑的另一頭。「十七哥,我向來不喜與人同睡,我就睡這頭好了。」

  她似乎聽到燕十七輕笑了聲,又彷彿沒有。躺下閉了眼讓呼吸放得悠長平穩,慢慢的,她聽到燕十七的呼吸聲也綿長起來,慢慢起了鼾聲,這才睡去。

  清晨醒來,坑上沒有燕十七的身影,錦曦一驚,翻身坐起。

  見門一開,燕十七走了進來:「早啊!」

  她放下心笑道:「十七哥早!」

  「你的頭髮亂了!」

  錦曦一驚,伸手去摸,髮髻好好的,便看向燕十七。

  「這兒掉下來一絡,」燕十七走到坑前,伸手把散下來的那絡發繞回了她的髮髻。錦曦趕緊戴好帽子跳下坑:「餓了,吃早飯去!」

  「這兒,都給你端回來了。」燕十七笑道,遞過一盆面片。「你吃吧,吃完燕九說王爺有事。」

  「謝謝!」錦曦端起面片就吃,筷子一攪,面裡還臥著兩枚雞蛋,她稀里呼嚕吃完,把碗一放說,「十七哥,我們走吧。」

  「等等,」燕十七伸手用衣袖拭去她不經意掉在衣領上的面片,責怪道,「吃這麼急!」

  錦曦不好意思地笑了:「昨晚沒吃,餓了。」

  一抬頭,看到朱棣站在院子裡看著她,那眼神頗有點奇怪,忙道:「王爺已過來了,十七哥。」

  燕十七笑了笑,轉身出了房門。

  「見過王爺!」

  朱棣負著手看著他倆,一個高瘦英俊,一個玲瓏俊俏,方才燕十七用衣袖給謝非蘭擦拭湯水的一幕還在眼前晃動,他覺得刺眼之極,一時竟忘了自己來的目的。

  「王爺?」錦曦又問了句。

  朱棣馬上回了神,淡淡地說:「十七,呂太公的大公子邀本王上山打獵,本王也想領略下這附近的風景,你是呂家莊獵戶,一同去。還有你,燕七。」他和目光和燕十七一撞又飄離開去。

  錦曦以為朱棣是防著燕十七,心想,你防著他還帶他去,不是多事?

  燕十七看了眼錦曦輕聲道:「七弟,你去過山中狩獵麼?」

  錦曦想,她就是山上長大的,只不過,沒有打過獵罷了,便搖了搖頭。

  「山中狩獵,最怕是無防備之時突然衝出猛獸,如果遇著,措手不及之時,便施展輕功離開!」

  錦曦愣了愣,這是什麼意思?

  燕十七拍拍她的肩:「我的意思是三十六計走為上,不要去理會別的,不要……總之進了山什麼都別怕,緊跟著我便是。」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5-8-7 17:36: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山中設伏巧施計

      呂家莊南去二十里便有一山,當地人稱公雞山,因山形似一隻大雄雞而得名。正值七月,山上林木鬱鬱蔥蔥,聽說密林深處十年前還有人打到過花豹,野味不少。

  錦曦一路聽燕十七講這座山上還產藥材等物,不由問道:「那晚我們去村裡發饅頭,兩位老人家喝野菜樹皮湯,你說附近野菜也快沒了,為何不來此山呢?走二十里地也總比餓死在村裡強啊!」

  「此山已圈給呂太公了。」

  錦曦看著山勢連綿,方圓至少佔地幾百里,不由吃驚地問:「整座山都是呂太公的?」

  燕十七笑了笑:「呂太公常見我打野味就看我不順眼,認定我是從他家山上獵的,他又好吃野味,所以我獵三隻,才准我拿一隻,還恨我入骨。」

  「我知道了,定是十七哥武藝又好,拿你又沒辦法,自己又想不勞而獲,所以心裡既恨又想要你去獵。」

  「七弟真聰明。」

  錦曦記得朱棣說過燕十七不像尋常獵戶便不經意地問道:「那十七哥家中沒人了麼?」

  「沒了,我是山裡面狼養大的。後來吃村裡的百家飯,再後來就成了獵戶。」

  「對不起,十七哥。」

  燕十七伸手在她額頭彈了一指笑道:「七弟心善。」

  朱棣正好回頭,看到並騎的兩人說說笑笑,臉色一沉便喚了聲:「燕十七!」

  燕十七沖錦曦笑笑,拍馬上前:「王爺有何吩咐?」

  「呂公子道,這山中有豹,你獵到過嗎?」

  「回王爺,聽說是有,燕十七沒有獵到過。」

  呂家大公子輕浮地笑道:「養大你的狼不是在此山之中麼?你看到了狼,怎麼會見不著豹?」

  「回大公子,有時候狼總比披著狼皮的人心善,就算是見到了,燕十七也不會去獵的。」燕十七靜靜地說道。

  呂大公子大怒,狠狠的盯著燕十七道:「你說誰呢?」

  燕十七並不回答,把頭偏過了一邊。

  呂大公子揚手就是一鞭抽過。朱棣馬鞭一甩纏住了他的,笑道:「呂公子瞧在本王面上何苦與一個侍從過不去?」

  呂大公子聞言抽回馬鞭笑道:「王爺你可算撿著塊寶了,這呂飛,哦,燕十七被人發現之時躺在狼窩裡,自小就能聽懂獸語,收了他,百利無一害啊。不過,被狼養大的人多少有幾分獸性,王爺收了他可得當心!」

  朱棣目光閃爍,笑道:「有通獸語的人在身邊,本王此次進山就有持無恐了。」

  呂大公子搶聲道:「這倒也是,此山圈為呂府財產,山間還修有別院,從別院往後山密林有小道可行,大多猛獸都在密林,定可讓王爺大有斬獲。」

  「是麼?」朱棣呵呵笑了,眼中興趣更濃,「那麼本王一定要獵獲一頭猛獸才肯下山了。」

  別院修在半山,上山路很好走,半個時辰便到了。到了別院,才發現原來此處是兩山連接處,從別院往南望去,又一座山峰狀似公雞頭,那才是真正的雞公山。從別院處果然有一條小道可以下到深谷。

  呂太公已連夜囑人打理好了別院,還送有婢女上山侍候。

  朱棣下了馬,對燕九笑道:「你們就在別院等候,燕七,燕十七隨我前去便好。」

  呂大公子穿了件大紅武士服顯出幾分精神來,他帶了十來個護院,笑道:「有我護著王爺,絕對沒有問題。」

  一行人慢慢走下山坡,下到谷底,尚途倒也獵了幾隻撞上來的野雞。

  錦曦見谷底密林叢生,幾可蔽日,偶爾聽到山泉叮咚,越發覺得幽靜。

  燕十七一直站在她身邊,這時突然說了句:「七弟,你進了林子一定跟緊我。」

  就這句話起,錦曦就覺得有種不對勁的感覺。

  林子裡安靜異常,一行人走了幾刻鐘也無收穫,呂大公子嘆了口氣道:「王爺,想必是人多驚得野獸不肯出來,不如我們分頭獵去,看誰收穫得多。」

  朱棣笑道:「好啊,常聽嫂嫂道呂公子也有一手好箭技,正好比試一番。」

  「如此便祝王爺好運了!」呂公子笑了笑,帶領手下往東邊尋去。

  三人站在林間,朱棣突然坐了下來:「走了許久,歇會罷,十七,你去尋點水來。」

  燕十七猶豫了下,看看錦曦道:「王爺莫要亂走,十七馬上就回轉。」

  他一走,錦曦便問道:「王爺,你是拿自個兒當誘餌麼?」

  朱棣鳳目裡光芒閃動,慵懶地說道:「本王千金之軀,這等冒險之事怎麼會捨得去做?非蘭多心了。」他在無人之時還是叫她非蘭。

  錦曦嘆了口氣道:「其實,你若想試燕十七或者是想引出想殺你的人,也不必要非蘭陪著你啊!這下好了,就咱們兩人,你還不會武功,就那幾手可以上陣殺敵的武藝,不是拿性命開玩笑是什麼?」

  「這兩個月你的命是本王的,為本王死也是應該。」朱棣還是那副態度,錦曦卻發現他目光時不時瞟向燕十七取水的方向。

  她也著急地望著那個方向,希望燕十七不會是來刺殺朱棣的人。

  「嗖——」林中突然破空飛來一箭。朱棣笑了笑拍拍手站起來,理所當然的看到錦曦擋飛那枝羽箭。嘴裡喃喃道:「果然來了。」

  錦曦擋去一箭,回頭便看到燕十七飛奔前來的身影不由得大喜,伸手高呼道:「十七哥!」

  林中傳來笑聲:「朱棣你死定了,這裡風景極好,為你埋骨也算對得起你。」隨著笑聲,衝出幾十條人影,向二人圍攻而來。

  燕十七聽到聲音如鳥一般掠了過來,突然有幾人擋住了去路,他遠遠瞧見朱棣與錦曦被圍在當中,心裡著急,淡淡地說:「憑你們也能擋我?」利劍出鞘,手手皆是殺招。

  朱棣揮劍瞬間砍翻兩人沖錦曦笑笑:「本王也非手無縛雞之人,真當好欺來著?」

  錦曦顧不上與他說話誇他武功,心想,面前幾十個人,怎麼敵得過?她腦中靈光一閃,朱棣怎如此鎮定?他經過了松坡崗一劫,難道真的只會帶自己與燕十七就進入密林?想起己方還有救援,不由精神大震,接連刺中幾名刺客。

  對方似乎想速站速決攻勢更緊,刀刀直撲朱棣。

  錦曦一驚,這等高手自己絕不是對手,忙拉過朱棣擋在身前喊道:「王爺,我們的人呢?」

  「哈哈!是等你的燕衛吧?莫要等了,來不了啦!」為首一人大笑道,抽出箭枝射向朱棣。

  錦曦擋在朱棣身前接下這一箭,只覺衝擊力震得握劍的虎口發麻。聽說燕九來不了,心裡暗暗發涼,來人發招攻得更加猛烈。

  「你是說別院的燕衛吧?本王沒指望他們,不過,本王的燕衛也不止他們。」朱棣笑道。

  來人一驚回頭,只聽密林地上樹上傳出陣陣笑聲,跳出幾十條偽裝了藏身於此的燕衛,這時燕十七也飛奔前來,與他們回合。

  「撤!」

  朱棣冷冷一笑:「十七,這個人要活的!」

  來人一驚回頭,只聽密林地上樹上傳出陣陣笑聲,跳出幾十條偽裝了藏身於此的燕衛,這時燕十七也飛奔前來,與他們回合。

  「撤!」

  朱棣冷冷一笑:「十七,這個人要活的!」

  燕十七盯著那人淺笑一聲:「王爺放心,跑不了啦,是吧,呂大公子?不用蒙面了,你的身形燕十七認得。你換了衣服也不抵事。」

  呂大公子見形跡敗露,一把扯下蒙面布巾,狂妄地道:「朱棣,你敢殺我?別忘了,我可是當今太子殿下的大舅子!我妹妹呂妃娘娘正受太子寵愛!」

  朱棣搖了搖頭道:「你侵吞賑災銀糧,藉機收買百姓良田還敢刺殺親王,我真不知道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你的所作所為會怎麼想。給我拿下!」

  隨著他一聲令下,密林中刀劍之聲不絕於耳。燕十七與呂大公子纏鬥在一起,錦曦不由感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是如此,眼前這兩人武功都不比她差。

  燕十七身形飄逸,呂大公子剛猛有力,兩人鬥在一起煞是好看。

  「好看麼?」朱棣見錦曦看得眉飛色舞忍不住問道。

  「嗯。」

  「若你不會武功,你也覺得好看?」

  「我明白,不會武功之人自然是瞧不出高手如何過招的,王爺嫉妒?」錦曦漫不經心扔出一句,目光緊盯著打鬥的兩人,當是學習,看到燕十七絕妙好招時禁不住鼓掌歡呼。

  朱棣想起燕九曾說自己早過了習武的年齡,雖然弓馬嫻熟,卻斷不能練成江湖高手,便哼了一聲道:「不會武功照樣讓人敬重本王,照樣會打勝仗!」

  「咦?王爺雖長在軍中,卻從沒打過仗,怎麼可以如此大話!」

  「總有一天,王爺會掛帥出征,你再瞧瞧什麼是千軍萬馬的氣勢!」

  兩人鬥嘴之時,燕十七劍招一變,凌厲之極,錦曦瞧得有幾分熟悉,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似一隻蒼鷹身形展動,凌空擊出一劍,呂大公子橫劍去擋,只覺虎口一麻,手中長劍被震飛,大驚失色之際,肩口一痛,燕十七一劍已穿透了他的琵琶骨,口中立時發出一聲慘號,跌倒在地。

  呂大公子被擒,手下那幾十人死的死傷的傷,剩下的,紛紛棄械跪地討饒。

  「綁了回別院。燕九他們該等急了。」朱棣看也不看呂大公子,轉身就走。

  錦曦笑嘻嘻地走到燕十七身旁讚道:「十七哥好武功,什麼時候也教教燕七。」

  燕十七把呂大公子交給別的燕衛,溫柔地說:「七弟功夫也不賴的,只是,以後莫要再這樣涉險,過了這兩月就回家去吧。」

  錦曦點點頭,與燕十七跟上朱棣回了別院。

  別院裡燕九等人也拿下幾十號人等著朱棣回來。

  「王爺,一共二十三人,無一逃脫。全錄有口供在此!」燕九遞上供詞。

  朱棣瞟了一眼閒閒道:「不留活口,不要見血。」

  「是!那呂家大公子……」

  「錄口供了麼?」

  「不肯錄!」

  朱棣掃了眼燕九,燕九馬上道:「我親自去。」

  說話間侍衛們已動起手來。

  錦曦看到被擒之人一片討饒聲忍不住想替他們求情,還沒開口,一侍衛掰住一刺客的頭。「喀嚓」一聲頸骨便斷了。

  她閉上眼,耳朵輕輕脆脆的一片折骨聲,不多會兒又聽到別院一房中傳出陣陣哀叫,心知是對呂大公子用刑,她不忍看下去聽下去,轉身便走出了別院。

  綠林青碧,山風送爽。她感覺身後有人回頭便看到朱棣。他沉著臉看著下面山谷突問道:「覺得本王殘忍?」

  錦曦不知如何回答。

  「你可知道本王若有半點心軟不謹慎,便不能活著回南京了。」朱棣輕嘆了一句。

  山風烈烈吹起他的衣袂,錦曦突然覺得有點慚愧,為自己的心軟慚愧,明明呂大公子是要他們死在山裡,自己卻還是心軟。「王爺一早知道他要下手?」

  「你忘了皇城那晚來的黑衣人?他送給本王的正是呂家莊這份厚禮!本王只是懷疑,並不確定,防患於未然而己,豈料他仗著是皇親,連本王都敢殺。」朱棣眼中露出譏誚,「本王不過是用膳之時提了一下呂太公在鳳陽收到不少人告呂府強買良田,吞了賑災銀兩一事。還告訴呂太公莫要擔心,必是刁民誣陷,誰讓他兒子沉不住氣,想殺了本王永絕後患。」

  「你不是說他是太子側妃的父親麼?還生怕我說了闖禍似的。」

  朱棣笑了笑:「我的確也無證據,不過是看到他府上情形與村裡百姓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罷了。」

  錦曦恍然大悟:「你是巴不得呂府對你動手?好拿個實在?!」

  朱棣橫她一眼道:「有時我覺得你極為聰明,有時卻覺得你蠢笨之極!不過,若不是你與燕十七拿饅頭給村裡人,燕衛起了同情之心,呂太公自然會以為是我這個主子指使,不擔心才怪!」

  「那這下好了?有了他兒子的供詞,呂太公便可以吐出從災民手裡掠奪的錢財了。」錦曦想到村裡的人可以拿回田地,得到財物,對朱棣的斥責並不放在心上。

  朱棣搖了搖頭道:「不行,本王要釣的大魚還在後面。想這淮河流域多少良田被淹,這被後膽大包天的主謀另有其人。」

  錦曦失聲道:「你,你莫不是真的……真的想……」她硬生生把那個想藉機廢了太子的話吞進了肚裡。

  「住口!本王怎會是你想的那種人!但是若真有貪贓枉法之事,為了一已私慾讓民不聊生,本王定會在父皇面前據理力爭!」朱棣狠狠地瞪著錦曦,眼中寒芒閃動,直看得錦曦心裡發毛。

  她不由自主的想,自古以來,那個皇子不想登基成為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朱棣此時是真的為了百姓嗎?

  似看出她心中所想,朱棣臉色一變:「我以為你是性情中人,可以不畏本王權勢,連本王都敢……原來不是!」他拂袖而去,臨走時扔下一句話,「你武藝超群,我是想籠絡於你,但不懂本王之人,留之何用?!你走吧!」

  錦曦呆了呆,衝口便出:「當我是何人?!我說過的話也會做到,只要是你是為了百姓,我肯定護你周全,鳳陽差事一完,你留我,我還不肯!」

  兩人惡狠狠地相互瞪著對方。良久朱棣嘴角一牽:「好,一言為定!離開呂家莊前面就進入名山山區,再告訴你一件事,那晚的黑衣人便是燕十七。」

  錦曦看著他離開,心裡反覆咀嚼著朱棣的話。燕十七是那晚的黑衣人?他如何得來的消息?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5-8-7 17:36: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險象環生避密林

  一行人下了山,那群藏身樹林的燕衛又先行離開,錦曦只記得朱棣喚其中一人為燕五。她嘀咕著朱棣究竟有多少燕衛?如果從數字排列,目前燕十七是最後一個,但顯然不止這個數。

  大明的親王若是成年後最高可以達到九千近衛軍。燕王雖剛過十七,才定下親王俸祿,但是也不知道他的燕王府中有多少燕衛。想不出來便放棄,錦曦想,有多少人不是她能關心的數。抬頭看到呂大公子神情萎頓已昏迷過去,給弄在馬上被駝了回去。錦曦馬上就明白了,他的一身武功全被廢了。

  此時呂家莊與往常一樣大門緊閉。角樓護院看到他們走近,遠遠看見大公子騎在馬上,忙報與下面門房知道:「燕王回來了。」

  大門洞開,呂太公笑著迎了出來。看到被綁在馬上的兒子渾身是血,氣息微弱不由大驚:「王爺,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太公真的不知?」朱棣面無表情地問道。

  「王爺,我兒他……」

  「意圖謀害本王。太公,咱們是一家人,明人不說暗話,本王也想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不可能,怎麼可能?言兒怎麼會謀害王爺?!請王爺明察!」呂太公跪了下來,以頭觸地,老淚縱橫,抬眼間看向兒子完全是一位父親的擔憂。

  錦曦心裡不忍,看情形呂太公並不知情,此間所為全是兒子一手控制。

  朱棣嘆了口氣道:「呂大公子已簽了供狀了。太公,你說這怎生是好?」

  呂太公只一味磕頭,不多會兒額頭已經見血:「王爺開恩哪!老朽就這麼一個兒子。」

  朱棣跳下馬攙扶起他,往府中行去,隨即又押著呂大公子進了府。

  一進府中,朱棣親自給呂大公子解了綁繩,吩咐扶他下去休息,只看得呂太公不知所措。他在花廳坐著悠然的喝了口茶,笑道:「太公,此間無外人,只我兩名親衛,隨大公子前往的人本王已處理掉了,除本王親衛,無人知曉是大公子所為。這是大公子的供狀還有百姓的訴狀,你一併收著,大公子不過擔心本王上奏天聽而已。你是太子岳父,和本王乃是一家人。本王毫髮未損,此事就算了。」

  呂太公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哭著跪地頓首道:「那個不肖子啊!怎麼這麼糊塗!」

  「太公,年青人一時衝動也是有的。」朱棣伸手扶起呂太公好言勸慰。

  錦曦聽到這句話就忍不住笑,使勁把臉轉過一邊,朱棣不過十七歲,呂家大公子看上去還比他大,他這老氣橫秋的模樣太可笑了。

  「唉,太公,打鬥之中沒認出大公子,下屬難免出手重,大公子武功已被廢了,就當是個教訓吧。」

  呂太公聽了狠狠地一跺腳:「孽障,死不足惜!王爺大量,這武功不要也罷!都是老朽教子無方啊!」

  兩人相互一番謙虛恭維,彷彿侵吞災民糧銀田地,刺殺親王的大罪不存在似的。錦曦看著朱棣,暗想,這朱棣城府之深,可見一斑,日後少打交道為妙。

  當晚,太公府收拾酒席,款待朱棣與燕衛們。

  錦曦記得朱棣說過,此時沒有詳盡的證據,就算拿了呂太公的兒子問罪,吐出米糧,也只是呂家莊一地。她笑著想,朱棣真詭,他是想要把讓所有受災的百姓都能得到朝廷的賑濟。就是不知道能瞞過呂太公不。

  「十七哥,王爺如此是不想打草驚蛇呢。」她對燕十七說道。

  燕十七一笑:「已經驚了,只好安撫一下,不知管不管用。」

  錦曦聽了這話秀眉微微一展,越發覺得朱棣沒錯,燕十七真的不是普通的獵戶。看著滿院的燕衛與侍衛除非了值守之人全吃喝的高興,她心裡隱隱就覺得不安,總覺得刺殺親王這等大事,真的就被朱棣與呂太公寒暄幾句消彌掉了?

  晚上她多了個心眼兒,和衣上坑,瞟了眼燕十七,見他也是衣帶不解,越發覺得燕十七神秘,也對自己的猜想多了幾分肯定。「十七哥,你說今晚會不會有事?」

  十七嘿嘿笑了:「七弟,我就知道你瞧出來了,其實燕九早過來知會一聲今晚要小心了。」

  「那你不告訴我?」錦曦嘟了嘟嘴,心裡卻有種興奮。

  十七呆了呆,聲音便輕柔起來:「十七哥在,你就算沒有準備也定護著你的。」

  他的話讓錦曦聽了總覺得怪異,輕咳了聲道:「咱們就等吧!」

  半夜子時,果然喊殺聲四起,錦曦跳了起來,燕十七也跟著躍了出去。呂太公府四處火光點點,刀劍往來。一群黑壓壓的護院已衝進了朱棣及燕衛住的西院。

  朱棣一身銀色箭衣持劍站在院中,身旁站著燕九與燕十七及眾燕衛。他輕笑了一聲,彈了彈手中長劍,驀然指著呂太公冷森森地道:「本王放你一條生路,你卻還想要本王性命,知道貪墨災民賑災銀糧會被處以剝皮,不知道謀害親王是什麼罪行嗎?」

  錦曦打了個寒戰,她聽說皇上最恨貪墨之人,常以元朝官吏貪贓腐敗以致亡國的教訓警示百官,貪污幾十兩銀子的官吏都處以剝皮囊草的酷刑。想那呂太公料定朱棣一旦上奏全家性命不保,竟狗急跳牆想乾脆置他於死地。

  她一下子明白了,朱棣這次巡視肯定會被視為那些貪墨了賑災銀兩官吏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在鳳陽公開接受訴狀,雖沒當場斷案,卻引起了這一帶的恐慌。想到這裡,錦曦有些同情也有些佩服朱棣,他心裡早就清楚這些情況,依然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中。他不是向來給她以狡猾陰冷的印象,怎麼突然之間不顧生死要硬碰硬呢?

  這時她聽到呂太公冷笑著說:「燕王真是說笑,吾兒趁亂低購村民田產,剋扣賑災糧食,再加上刺殺親王這等大罪,你真的不放在心上?老朽活了六十多歲,怎會被你等黃口小兒欺瞞過去!」

  「太公可真是以小人之人度朱棣了,再如何你終究是太子殿下的岳丈,呂妃娘娘已懷有身孕,本王就算是想參你一本,多少也得顧慮太子殿下的顏面和兄弟的情分。你這樣步步緊逼,就怪不得本王了。」朱棣淡淡地說道,遺憾地看了眼氣得鬍子發顫動的呂太公。

  「哈哈!」呂太公發出一陣狂笑,「好一個有仁有義顧念兄弟情份的燕王爺!你若是想著太子殿下又怎會在鳳陽大張旗鼓查貪墨,明知這次賑災是太子親領事務,你真是居心叵測!你好,好一張利嘴!你若不是早有準備,早中了我在飯菜裡下的毒!多說無益,今夜呂家莊便是你的葬身之地!等到你死後,我再一把火燒了莊子,投奔太子殿下去!哈哈!殺!」

  他話音一落,護院們便大喊著揮刀殺了過來。

  「雞犬不留!」朱棣注視他良久突嘆了口氣。

  錦曦也跟著嘆了口氣,原來沒有誰能揭過這一層。呂太公不肯授柄與朱棣,朱棣要做就做得滴水不漏。想起呂府惡行,她想也不想的就走向朱棣。

  「放箭!」呂太公大喝道。錦曦一驚,卻見角樓上沒有動靜。

  「太公,角樓上是我的侍衛,不是你的護院。」朱棣平靜地說道。

  呂太公雙瞳猛然收縮,抖著手對朱棣道:「呂妃娘娘會為我報仇的!拼得一死罷了!」便鄰著身邊的百十名護院高手衝向朱棣。

  突見一劍光芒爆起,燕十七一聲大喝衝向呂太公。他武功不錯,接連斬殺好幾名護院高手,直取呂太公。

  「呂飛!」呂太公驚恐地看著燕十七越殺越近。身邊護院如何是燕衛對手,縱是人多也被殺得節節敗退。

  朱棣胸有成竹地站在觀戰,錦曦只持劍守在他身邊。本以為很快就會滅掉這些護院結束戰鬥,誰知就在兩人放鬆觀戰這時,錦曦突然聽到一縷風聲破空襲來。她自然的抬手,「噹!」的一聲,手被震的發麻,被她手中長箭破開的箭枝餘勁未消衝著朱棣胸□去。

  朱棣猛的一側身閃過,兩人正奇怪箭從何處來,只見牆頭黑暗中飛落無數道黑影,個個身輕似燕,武功高強,纏住了燕衛游鬥,形勢瞬間逆轉。

  燕十七本已接近呂太公,不知從哪兒躍進幾個黑衣人,再度擋住了他。他回頭看到錦曦與朱棣已陷入包圍,心中一急顧不得呂太公抽身回救。

  他躍回錦曦與朱棣身邊擋住黑衣人高聲喊道:「七弟,護住王爺先走!」

  錦曦目光所及之處見黑衣人個個功力不凡,燕衛勉強抵擋著,加上來者人多勢眾,己方瞬間轉入劣勢。顯然在雞公山設伏之後燕五便奉朱棣之命另有安排離開了,此時呂太公府的燕衛僅有二十來人,侍衛眾多卻哪裡這些武林高手的對手。她一咬牙喊道:「十七哥,你保重!」伸手就去拉朱棣。

  火光照射下朱棣一張臉冷若寒冰,籠罩在狂怒之中。他壓根不理錦曦,提劍砍翻身邊一個護院,越戰越勇。翻手拿起一張弓使出連珠射法,黑衣人避之不及就連中幾人。

  這時黑暗中又飛來幾縷破空聲,錦曦聽得分明,是高手所為。她顧不得朱棣週身殺氣騰騰,伸手攬住他騰身躲過,那幾枝箭「奪」的一聲射進一名護院身上竟穿身而過,直直沒入院牆之中。

  錦曦不由大驚,只有用上了內力的箭才有這般威力,她沖朱棣吼道:「他們的目標是你,難道你要留在這裡讓所有人全陪你去死?!」

  朱棣在黑暗中沒有吭聲,錦曦知道他惱怒之極,恨黑衣人怪了他的大事,也不說破,護著他拍馬離開呂太公府就往南跑。

  後面箭枝似長了眼睛一般往朱棣一人身上招呼。

  「灰!」朱棣坐騎前蹄一軟中箭倒下,他在馬上長大,一個躍身落在地上。狼狽地倒地一滾,箭枝「嗖嗖」釘在他身旁的地上,黑暗中隱隱能看到箭羽微微顫動。

  錦曦已衝出一段,迅速回轉馬頭,在朱棣避無可避之時揮落長箭,伸手一把將他扯上馬,可憐朱棣頭朝下趴在馬背上,錦曦顧不得他姿勢難看,用劍身拍著馬身,打馬急馳。箭勢漸漸偏弱,這才鬆了口氣。

  奔跑至雞公山下,天已微明。馬口吐白沫,已累得不行。她回頭沒看到追兵這才放心跳下馬。

  朱棣咚地一聲掉下馬背,一手揉著小腹一手指著錦曦滿臉是土氣得說不出話來。他見已出了箭枝射程,想要翻身坐起,沒想到錦曦緊張逃命,一手肘杵他背上,又把他壓回馬背。朱棣正生氣自己毫無形象可言。聽到錦曦竟看著他咯咯笑起來。

  「你,笑什麼!」

  錦曦見朱棣灰頭土臉毫無平時傲氣可笑之極,他鳳目中怒氣騰騰狠狠地瞪著她,趕緊止住笑,一本正經地請教:「馬不行了,王爺,我們是繼續順著大路往前還是上山?」

  「棄馬上山!」朱棣果斷地說。

  「你是怕他們追來,我們馬跑不動麼?」錦曦問道,回頭往來路張望,心中掛念燕十七他們。

  「他們脫險後自會尋著方向而來,見了本王留下的記號會找到我們。」朱棣明白錦曦的意思毫不猶豫地說道,「進了山,他們就找不著我們了。」

  說著他狠狠地刺了馬一劍,馬吃痛順著大道往前狂奔而去。「進了山,本王知道如何脫險。他們必定以為本王在山中,等他們把力量放在搜山之時,本王早已到了名山。」

  錦曦點點頭,見朱棣在路邊留下暗記,兩人便順著上次的路上山。

  朱棣心情不好,不肯多語,錦曦卻忍不住說:「人都有失算的時候,我估計呂太公也不知道會有黑衣人幫他。」

  「那箭法,很像咱們在松坡崗遇襲之人所發。」朱棣想的卻是射向他的箭枝。

  錦曦一想,的確很像,箭法精準,且力道十足,是高手所發。「上次難道除了你不安好心外,還有人想劫走珍貝?」

  「徐家大小姐?」

  錦曦愣了愣趕緊回答:「對,是表妹。如此分析,難道是來人看到你讓燕十一帶走她卻沒下手,將計就計寫下書信?他怎麼知道你要去?」

  「這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那封信真的不是你自己寫的?」

  「朱棣!」錦曦怒道。

  朱棣心裡本來就不痛快,想得周全的佈置居然被一群從天而隆的黑衣人破壞,還狼狽出逃,回頭冷冷道:「你敢呼本王名諱!你不要命了?」

  「哈!」錦曦氣極而笑,「叫你名字又如何了?你又打不過我,哼!」不理朱棣,昂著頭上山。

  朱棣氣結,一劍揮斷路邊小樹。

  「有那力氣便省著點吧,去別院收羅點物品是正經。」錦曦輕聲笑道,讓朱棣吃癟她心裡痛快。

  到了別院,錦曦正要進去,朱棣伸手把她身後一拉:「你武功高卻無經驗,跟在我身後。」

  錦曦正要反唇相譏他沒有武功,見他此舉心裡還是一暖,沒再爭嘴,小心地跟在他身後。

  走近別院,朱棣和錦曦站了良久,他口中突然發出一陣清脆的鳥鳴聲,然後扔了塊石頭進院子,錦曦凝神一聽放了心,笑道:「裡面無人。」

  別院早已空無一人。她正要進去,突然想起被處死的那幾十個人,便問道:「上次你處死人刺客屍體在何處?」

  「在林中挖坑掩埋了。」

  「那麼多人。」錦曦打了個寒戰。

  朱棣看了她一眼好笑道:「這就怕了?若是讓你上戰場,死的可不是幾十人了。」

  「你又沒上過戰場……」

  「我自幼便在軍營長大。」朱棣停住了嘴,有點吃驚自己為何沒自稱本王了。不自然的指著廚房道:「去哪兒看看有什麼可帶的。」

  兩人蒐羅出一包白面,一包大米,還有幾塊乾肉,看著活雞活鴨也帶不走便作罷。臨走時朱棣又捲了些物事。

  錦曦指著放食物的大包對朱棣道:「我要保護你,東西你背!」

  朱棣看了她一眼怒道:「別忘了,你是我的護衛!」

  「我背著大包袱怎麼保護你?!這時候擺什麼王爺架子?你明明比我高大!」

  怒氣在朱棣胸口衝撞,想起技不如人,謝非蘭若是棄他而去,也的確不行,認命地背起了包袱往後山行去。

  臨走之前,他小心的抹去兩人進屋的痕跡。

  「我們去哪兒?」

  「我囑燕五他們在密林中設伏之時便看過此山地形圖了,跟我走吧。」

  兩人剛走下小道,便聽到別院所在的地方傳來聲響,朱棣拉住錦曦往坡下一藏低聲道:「來的好快!」

  「怎麼辦?」

  「跟我走。」朱棣帶著錦曦離開小道,從另一側慢慢下谷。「這裡也能下去,他們若從小道下谷,與我們相距不過百丈。我記得東南方有處水潭。」

  兩人慢慢地下了谷,朱棣憑著記憶找準方嚮往南走了不遠果然出現一汪水潭。

  水潭位於一位凹地,三面是山,一面向著密林林。水面平靜無波,風景極為秀麗。

  「下水,水底有一洞,通往外面,只要屏住呼吸一會過了洞就可出去。當時燕五他們便是從這裡潛入谷地的。」朱棣緊了緊身上的包袱,下了水。

  錦曦哭喪著臉看著他:「王爺,我,我不會水!」

  一聽錦曦居然不會鳧水朱棣徹底呆住,這時遠處林中已有動靜,還有犬吠之聲。他心裡焦急,儘量地放鬆神情道:「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做,深吸一口氣就行。你內功好,心裡不要慌,閉了眼睛,我帶著你就行。」

  錦曦想起在府中水池裡也差點淹死,看著水一臉為難。

  「閉上眼睛,深呼吸!」朱棣低吼一聲。

  錦曦咬咬牙深深吸了口氣屏住了呼吸。身體一涼,水一下子沒到了頭頂,錦曦心裡發慌,手剛一動就被朱棣緊緊的拉住。他帶著她往前游動,錦曦慢慢地睜開眼,水中朱棣像魚一樣靈活,回頭看看她指指下面。

  錦曦明白那個洞口是在水底便點點頭。她不知道手腳該怎麼動才能下去,瞪大了眼看著朱棣。

  她的模樣讓朱棣想笑,他伸手突然摟住她的腰一用勁便向下潛去。錦曦緊閉了眼,朱棣的手放在她的腰間讓她瞬間極不自在。

  她明顯感覺似進了個洞,然後又不知道該怎麼游,就覺得自己像條死魚似的被朱棣拖著往前,過了許久她有些氣悶,屏住的那口氣似要用盡,突然身體一輕被朱棣抬出了水面。

  「呼!」錦曦大大的呼吸了口新鮮空氣,緩緩睜開眼,看到四周青山隱隱,正位於一條溪流之中,身後露出一個半藏在水中的洞口。「終於出來了。」她高興地說道。轉過頭朱棣正含笑看著她。

  「多謝王爺!」話一出口錦曦就發現朱棣還樓著自己,一驚之下便推開朱棣,豈料此處水還深著,足可淹沒她的頭頂,推開朱棣後,錦曦猛然沉進水裡,這次她沒有事閉氣,一口水便嗆進了嘴,手才揮了一下,又被朱棣撈了出來。

  「你不會水,還推我?!」朱棣好笑地看著錦曦緊緊的抱住他嗆咳不已。

  水珠從她的髮梢臉上滑落,青瓷一般的肌膚似雪後初霽,帶著因嗆咳浮現的嫣紅。他心中一動,手緊了緊,觸手處腰肢細軟,不由有些疑惑。行動已先一步快過他的思維,朱棣突然鬆了手,錦曦又一個撲騰落下了水。

  朱棣朗聲大笑起來:「一路欺負本王,真當本王好惹的麼?喝兩口水死不了人的!」說著便笑嘻嘻的看錦曦溺水。

  「救命!啊!」錦曦驚慌失措,上次嗆水的經歷又印在腦海裡,只顧著喊救命,真的嗆進了肺,一陣刺痛傳來,手揮得一揮便往下沉。

  朱棣瞧得夠了,伸手撈起她,隨手就把她扛在肩上,往岸上游去。錦曦倒掛著,腹中積水嘔吐了出來,直咳得說不出話。

  上了岸朱棣像扔條麻袋似的把她扔在地上,蹲下來得意地說:「叫你還敢對本王不敬!」

  錦曦恨極,慢慢調整了內息,睜眼看到朱棣嘴角噙了一絲笑容,燒起一堆火來。

  她大步走過去,心想我要是不教訓你,我就有負我爹的威名。

  上了岸朱棣像扔條麻袋似的把她扔在地上,蹲下來得意地說:「叫你還敢對本王不敬!」

  錦曦恨極,慢慢調整了內息,睜眼看到朱棣嘴角噙了一絲笑容,燒起一堆火來。

  她大步走過去,心想我要是不教訓你,我就有負我爹的威名。

  沒等她走近,朱棣便瞧出了她渾身的殺氣,閒閒地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還在逃命呢,兩個月後本王會找你報仇,何不等到那時?」

  錦曦停住腳恨恨然地說:「好!你說的,到時候別成天拿什麼王爺來壓我!」

  「難道本王只會這個?!」朱棣再一次被她刺傷自尊心,冷了臉升火不理她。

  「你如果不是王爺,你真以為我會怕你?若你拿王爺的帽子壓子,不比也罷,沒興趣!」錦曦知道朱棣每次都氣比不過她,就專用這些話擠兌他。

  「一言為定!」朱棣嘴裡硬梆梆地吐出幾個字。

  「成交!」錦曦看了看身上,渾身還在滴水,便運起內功烘乾衣裳。

  一睜眼,朱棣赤著上身正在烤衣裳。她迅速地轉身臉漲得通紅:「那個包袱裡的米還在吧?我去砍根竹子。」

  見她兔子一般又消失在林間,朱棣嘴一扯,這個謝非蘭怎麼如此怕羞?他凝視著錦曦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不多會兒,他穿上了烘乾的衣裳,去拿包袱裡的米,錦曦砍了根竹子拖著走了過來。

  「我不會做!」

  朱棣不屑道:「我猜也是。」他熟練地把米放進竹子,切下幾塊乾肉還撒了些東西在上面,用樹葉封了竹子,架在火上烤。

  錦曦奇怪地問道:「你是王爺,怎麼會做這個?」

  「在軍中之時聽軍士們說的。沒做過,知道怎麼做,試試便知。」朱棣隔會兒便翻翻竹筒,似不經意地問道,「非蘭與徐家大小姐是青梅竹馬?聽說徐小姐幼時便送往棲霞山庵堂?」

  「哦,我與表妹……是……她在山上,叔爺一直囑我護衛於她。」錦曦結結巴巴又開始撒謊。

  「原來是這樣,是說從不知道守謙還有這麼個遠房表弟。」朱棣似笑非笑地看著錦曦,瞬間便掉開頭去,「好了,應該可以吃了。」

  錦曦伸手去拿竹筒,燙得一甩。

  「呵呵!」朱棣見她狼狽輕笑了起來。

  錦曦氣極敗壞地看著他喝道:「不准笑!再笑我就揍你!早告訴過你,我就是喜歡說話不算話!」

  朱棣搖了搖頭,用張樹葉包住竹筒用劍一劈。竹筒裂為兩半,露出白生生的米飯,夾雜著乾肉的香氣。

  錦曦頓時吞了吞口水。

  「動不動就威脅我,那不要吃我做的飯了。」朱棣深嗅了口香氣說道。

  「不吃就不吃!」錦曦堵氣離開火堆,遠遠的坐在樹下。

  朱棣見她惱了,嘆了口氣喚道:「謝非蘭,你怎麼像個女人似的?這麼小氣?過來吃飯。」

  「說了不吃!」嘴裡硬撐著,喉間卻有口水吞下。

  朱棣捧著一筒米飯走到她跟前:「說過這兩月不與你鬥氣了,賬咱們以後再算,嗯?」

  錦曦有點心動,卻又死撐著面子,繃著臉不吭聲。

  「這次是本王不對,不該用一筒米飯羞辱你,可是你要是餓著了,怎麼保護本王?」朱棣啼笑皆非地哄著她,見錦曦賭氣的模樣,語氣更加溫柔。

  錦曦伸手拿過竹筒,狠狠地咬了口飯,含糊不清地說道:「記住,不是我要吃你的飯,是你求我保護你,求我吃的!」

  朱棣聽了哭笑不得,看到錦曦腮邊粘著的米飯,伸手便拭去。猛然想起燕十七也這般給她拭過,臉一沉,哼了一聲站起來走到一邊。

  「順著這條溪流我們就可以出山往南,進入名山地界。」

  錦曦點點頭,突然疑惑地問道:「咱們看到的情況還不夠多嗎?為什麼一定要去名山?!」

  朱棣眼睛望著面前的青山說道:「燕十七交來的情報上說名山有人要殺我,且那裡是賑災銀糧的中轉地,我也很想知道一些東西。那些刺客必定以為我還在雞公山裡,讓他們在山上搜尋,拖住他們幾日,本王便到了名山了。以本王的英明神武,這些人,一個也跑不了!」

  「英明神武還被逼進這窮山惡水裡!」錦曦想朱棣還真夠自信的,忍不住又出言譏諷。

  「你說什麼?」

  「我是說,王爺如這綠樹臨風,木秀於林……」

  朱棣一聽便知道後面的話,偏過頭不看錦曦。

  錦曦越想越開心,想起一根大樹長在山頂先被風吹落了所有的樹葉然後被雷閃劈燒成光光的一根木樁子,自顧自笑個不停。

  朱棣嘴一彎說道:「比三保還三保。」

  錦曦沒有聽清,便問了一遍:「三保是誰?」

  「我的小太監!哈哈!」朱棣一語得勝竟比得了父皇的誇獎還要高興。

  說她像太監不男不女?錦曦氣得臉色蒼白,半天噎著說不出話來。

  山中之夜清朗寂靜,能聽到夏蟲低鳴。火堆辟裡啪啦燒著,錦曦想起家來,她想還不知道珍貝回府後,大哥與父親知道了會是什麼樣子。想起大哥想讓太子娶她,就難受之極。又想起李景隆,他不是在名山中尋找珍蘭麼,不知找到回去了沒有。

  「在想什麼?」朱棣見她臉色時喜時憂,時而還輕聲嘆息,出聲詢問道。

  錦曦雙手撐著頭,看著火光出神:「想我表妹平安回到南京沒有。」

  朱棣低低笑了起來:「非蘭,若是沒有記錯,你才十五歲吧,這麼小,怎麼成日想著女色?」

  「八月份表哥就娶王妃了。」錦曦又想起了朱守謙,抬頭瞪了朱棣一眼。

  「我讓他回南京是為他好。父皇母后待他視如己出,若是知道他私自跑出應天,有他受的,加上大婚,禮部的人也會尋他。他日後還要去廣西封地,廣西指揮使徐成知他如此怠慢,去了廣西必惱恨在心。」

  錦曦沒有說話,朱棣說的有道理,但是她就是不想應和他。想起那紙契約,心裡又是一陣惱怒:「那紙契約可是你逼非蘭簽的。不過,我才不怕。」

  朱棣誠摯的說:「契約不過兩月而己,我與非蘭相處,已覺得非蘭心中有百姓,男子漢大丈夫誰不想建功立業,非蘭可願追隨於我?」

  「不願。」錦曦毫不遲疑就吐出這個答案,她對建功立業沒興趣。

  朱棣靠在樹上,鳳目半睜半閉,睨視著錦曦突然明白了什麼,慢條斯理道:「那麼非蘭的志向又是什麼呢?」

  「仗劍江湖,看遍河山風景,遇不平之事便出手。多快意!」

  「如果,你沒了武功呢?」

  錦曦怔住,沒了武功怎麼行走江湖,自保都難,哪兒都去不了。說不定出門只有受欺負的份,自己還是個女的。

  朱棣看她呆愣住,呵呵笑了起來:「瞧你,一聽沒了武功就跟天要塌下來似的。」

  錦曦越想越恐怖,無意識地用樹枝在地上亂畫:「沒了武功要受人欺負,也不可能隨心所欲了。要是在府中……」她沒有說下去,悲哀地想如果沒有武功,她怕是出不了府門,只能呆在高牆大院裡做那個嫻靜讀書的閨秀了。

  瞧見她臉上流露出的淡淡的傷感和沮喪,朱棣突然有些不忍,露出笑容道:「我說謝大俠,本王你都敢打,這天下便沒多少人是你不能打的了。本王都怕你的功夫,你還擔心什麼?」

  錦曦被他的語氣逗得笑了。一雙明眸在火光閃爍中發著亮光,心情一下轉好,嘿嘿笑道:「王爺,你是不是那種睚眥必報的小人呢?」

  朱棣懶洋洋地道:「兩月後,本王會讓你討饒的。」

  「嘿,王爺,兩月後非蘭決定隱身江湖,你當你的親王,我做我的遊俠,咱們碰不著面啦。」

  朱棣加了一把柴,眼睛一閉,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輕聲說了句:「到時看吧。早點睡。」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5-8-7 17:37: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青山欲訴溫柔意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還濛濛亮朱棣就醒了,他瞟了眼冒著青煙的火堆,悄悄走近錦曦想仔細了瞧她,腳步放得像貓兒一樣輕。

  「王爺如此有閒,不如去做點吃的!」錦曦閉著眼說道,「做好叫我。」

  朱棣停住腳,不甘心地去拾柴升火,錦曦聽到他嘟啷了句:「有武功就了不起……」她微微睜開眼,朱棣走在青色的晨曦中,錦曦就開始想,李景隆的背影是飄逸的,燕十七的背影是精幹的,朱棣的背影其實看上去蠻英挺的。

  朱棣抱著柴回來的時候,錦曦還愣愣地看著他。他看了看自己:「怎麼了?」

  「我夢遊,」錦曦猛的打了下自己的頭,跳了起來,「我找水去。」她飛快地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朱棣。

  離朱棣有點距離了,錦曦還在拍腦袋罵自己,這怎麼是個女兒家該去想的?不知羞恥!她呼呼地繞出樹林尋著水聲到了溪邊,洗了臉,用竹筒接了水,正要返回時,河裡漂來了一片竹葉。

  她看著那片竹葉順水漂來,在她的記憶中,水邊是沒有竹林的,這片竹葉只有一個可能,是從上游昨天朱棣做竹筒飯用的竹子上帶下來的,錦曦拿著竹筒飛快地跑回去,邊跑邊喊:「朱棣!我們快走!追來了,快……」

  她的聲音嘎然而止。

  朱棣懶洋洋地站在樹旁,脖子上擱著一把雪亮的短刃。他苦笑著說:「人家追了一天一夜,我們睡了一晚上,腳程差不多。」

  「王爺為何不怕?」他身後的青衣蒙面人問道,看到錦曦時握劍的手忍不住又往下沉了沉。

  朱棣含笑看著錦曦,慢慢地說:「有非蘭在,本王為何要怕!」說完還眨巴了下眼睛。

  錦曦心裡暗罵,死到臨頭還不忘魅惑人!她出去打水未帶長劍,便笑了笑:「王爺的意思是……你幹嘛不一劍殺了他以絕後患!」話還未說完,她已抄起竹筒將一筒水朝青衣人潑了過去。同時腳尖一點身形展開,掌風激在水上化為水箭射向青衣人。

  青衣人右手持劍壓在朱棣脖子上,若是閃避錦曦拍擊來的水必然要放開朱棣。他左手糾住朱棣的衣領已將他人甩了起來。

  他萬萬沒有想到,不會武功的朱棣也是弓馬嫻熟,朱棣借力翻身只聽衣裳發出「嘶啦」一破響,青衣人手中一空,朱棣就勢往旁邊翻滾,這一愣神的時間,錦曦已衝到他面前,一掌正印在青衣人胸口。

  她使出了全力,青衣人悶哼一聲,腳步踉蹌著後退了一步,一絲鮮血從嘴角溢出。錦曦那容得他反應,腳尖挑起地上長劍,挽出劍花朵朵刺向青衣人。

  青衣人驀然反應過來,避開劍鋒,偷空放出一枚響箭,也就在這電光火石間,錦曦一劍刺進了他的胸膛。。

  錦曦一抽劍,見青衣人已經死了,她低下身子從青衣人拿出件物事,若有所思。「王爺,我們趕緊離開!」錦曦強行壓下心裡翻騰開來的思緒說道。

  朱棣沉思了會道:「我與燕五他們的約定地點在前面那座山頭……」

  錦曦只是著急:「再不走就遲了。邊走邊想吧!」

  朱棣笑了笑道:「非蘭,你會輕功,你往那邊方向弄點我們行走的痕跡,我們不走,等他們過去。」

  錦曦不解,朱棣便道:「你先照我說的做,回頭我再和你解釋。」

  錦曦看了看青衣人,目光複雜,她有點擔心朱棣一個人在這裡。

  「不超過兩柱香工夫,你必須要回來,這裡,我處理一下。」朱棣篤定地說道。

  等到錦曦走後,朱棣看了看四周,在青衣人身後有一叢籐羅和樹糾結在一起。朱棣小心掀起籐羅,果然看到有令他滿意的一處凹陷。他脫下外衣,用劍削尖竹子順著凹處用力挖下,土全接到衣裳上。不多會,地面與巖壁相連的地方就出現了一處可容兩人的坑。

  錦曦跑回來時四周安安靜靜,朱棣不見蹤影,青衣人還躺在地上,沒有新的打鬥痕跡。她嚇得小聲喊道:「朱棣!朱棣!」

  林子裡還是一片安靜,錦曦急得眼淚花都冒出來了,腳一軟就坐到了地上,哽咽道:「我回來晚了。這可怎麼辦啊!」

  朱棣藏在籐蘿後面「撲哧」笑了。

  錦曦嚇得一個激靈,尋著聲音找去。朱棣怕她破壞了佈置忙道:「我只想試試外間能發現這裡不。」說著便鑽了出來。

  他僅著月白中袍,身上密密掛滿了籐草,錦曦破涕為笑,又嗔怒道:「嚇死我了知不知道!呵呵,你這樣子好好笑!」

  朱棣臉一板,手拎出一大圈草葉編織的東西扔給她:「裹在身上,進來!」

  錦曦想了想明白朱棣的主意,也裹上草葉,與朱棣一起擠進那處小凹縫。地方很小,兩人坐在坑裡,頭頂處全是籐羅草葉。

  細碎的光線透下來,錦曦問道:「若是你突然發出聲音怎麼辦?」

  「哼,本王不會。」

  「我是想說,你如果不小心會弄出聲音,我會把你打暈!」錦曦想的是如果有萬一,她就打暈朱棣,引開來人,憑她的功夫,逃命不成問題。她猛然想起燕十七所說,施展輕功離開的話,難道,燕十七是在提醒她不用顧慮朱棣麼?

  朱棣氣得胸膛又一陣起伏,想想要是有個萬一也只能如此,悶聲不說話了。

  「你想知道是誰想殺你對麼?」沉默片刻後錦曦問道。

  「對。他們絕不會想到,我們還停留在這裡。」

  「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

  「他們找來為止。」朱棣一點不急。

  錦曦嘆了口氣:「那我希望他們早點來,早點走。」

  朱棣奇怪地看她一眼:「你是學武之人,怎麼這點定力都沒有?」

  「你為什麼有?」坑小,錦曦與朱棣幾乎靠在一起,她不好意思地朝旁邊移動。

  朱棣伸手摟住她低喝道:「別動!我估計不出一個時辰就會有人來。」

  錦曦只好不動,聽他輕聲說道:「幼時父皇教我們,每天出城健步,跟著馬跑,不行就用鞭子抽,每天寅時就要起床,久了,騎在馬上睡著也不會倒。坐在書案前拿著筆,睡著筆也不會掉,還不會發出鼾聲。」

  「那你不是很慘!肯定挨打最多。」

  「不,太子與二皇兄挨打最多,因為,我每次都跟著他們,不會跑在第一,也不會跑在最後。而太子與二皇兄人人都想爭第一……眾人囑目的焦點會是他們。」

  錦曦側頭看去,朱棣的側臉在光影下散發出一種柔和的光,他的嘴梭角分明,說話的時候嘴邊的線條牽起,像是帶著笑意。錦曦想,就是那雙眼睛不一樣。

  太子殿下的眉眼與秦王殿下的眉眼都很相似,都是那種臥蠶眉丹鳳眼。燕王卻是劍眉單鳳眼,長長的斜飛入鬢角似的。比起太子秦王,燕王身上似乎更多了一重凌厲,就從他那雙眼睛裡,哪怕是同樣的目光,他看人的時候總會給人一種壓力,像是在蔑視一切。她清楚地記得他背對著太子殿下與秦王殿下鳳目微張時眼中透出的冷然寒光。

  「……父皇對我很好,母后也是,雖然我長得並不像他們,父皇總是說我是他最有能力的兒子,母后總是誇我最有孝心……」

  靜靜的樹林,淡淡的光線,籐蘿遮掩的地坑裡,朱棣似乎忘記身處險地,不遠處還擺放著一具屍體,他沉溺在兒時的回憶中。那些回憶對他來說就如同這個樹林的上午一樣,溫和,恬淡,甘美。是宮裡嫫嫫們抖著肥碩身軀迎面帶來的乳香味,是小三保在他出城跟著馬跑時偷偷塞進他衣袖荷包的鮮奶甜餅子。

  朱棣的聲音像是在囈語,比籐蔓間透進來的天光更輕柔。錦曦硬著身子不多會兒就覺得不耐,在他的話語聲中慢慢放得柔軟,依在他的肩上,安靜地聽他說。

  錦曦能感覺到那種輕柔裡帶著的痛楚,心裡湧出一股憐惜,突然就可憐起朱棣來。不過是接了個巡視賑災的差事,就有小命不保的可能。「唉!」

  「為什麼嘆氣?非蘭,我很懷念小三保做的牛肉餡餅,沒那些餡餅,父皇對我們的勤練我早撐不下去了。今天我似乎又聞到了那種香氣……」朱棣微笑著說,他吞回了後半句話,對錦曦跟著他護著他讓他覺得溫暖。

  錦曦沒聽懂他話中的深意,嘆了口氣道:「要是他們今天一天不來,我們就呆一天,兩天不來,我們就在這裡打洞當老鼠了。」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會打洞……要是我們能打洞,將來我們的兒子不也是老鼠?」朱棣輕聲笑了起來。

  錦曦臉一紅:「你胡說什麼!」

  「我是說我娶我的王妃,你娶你那表妹。」

  錦曦轉開臉,為自己的誤解臉紅。她心裡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秀眉一揚,輕聲對朱棣說:「來了。」

  錦曦轉開臉,為自己的誤解臉紅。她心裡傳來一種奇怪的感覺,秀眉一揚,輕聲對朱棣說:「來了。」

  她吐出的氣息溫暖而芬芳,朱棣怔了怔,見錦曦如臨大敵,將手掌放在面前土壁上一邊感覺來人的腳步震動,一邊向他比劃著對方的人數。

  來了十七個人,朱棣才看清她劃下的數字,只聽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響起了一個聲音:「在這裡!」

  錦曦一抖,朱棣已緊緊握住她的肩。兩人大氣不也敢喘一口,縮成一團聽見腳步聲漸漸加重,不多會頭頂前方已站滿了人。

  「主上,他是被一劍穿心而死,胸口中掌。燕王不會內功,這掌定是他的燕衛所為。」

  「找個地方葬了。」一個暗啞低沉的聲音響起。

  錦曦仔細辨聽著聲音,似有熟悉感,又似極陌生,臉上便浮起了恍忽的笑容。

  「主上,發現蹤跡往西南而去。」

  「追,絕不能讓朱棣逃脫!他身上帶有在鳳陽收到的訴狀,太子殿下嚴令,一定要找到他!」

  片刻後聽到來人揶走屍體的聲音,往西南方遠去的聲音。林子時慢慢又歸於平靜。

  從來人口中聽到太子殿下這四字時,朱棣狠狠的握住了錦曦的手,她沒有掙扎。良久錦曦感覺了下,外面確已無人,方鬆了氣低聲道:「你握痛我了。」

  朱棣緩緩放開手,鳳目低垂掩住一片傷心。他突然掀起籐蘿站起來,急聲道:「他們追不到便會返回,趕緊離開。」

  兩人跳出坑裡,原樣封好籐蘿。朱棣帶著錦曦便往東南方向行去。

  走了很久眼前還是山,錦曦奇怪地問道:「怎麼還沒走出去?」

  「雞公山是名山餘脈,我們已進入名山地界了。」朱棣簡短的回答。

  「來人說你收到的訴狀是在你身上麼?」

  朱棣一劍砍斷面前的籐羅開道,擦了擦汗道:「本王早已遣人送回南京了。」

  錦曦不由佩服:「王爺高瞻遠矚,不過,別人難道會料不到麼?」

  「猜到也無妨,他們不知本王如何送出的又怎生攔截得住?」

  錦曦見朱棣滿額是汗,便說道:「要不我倆換換,走沒走過的路累得很。」

  「不必,這種事還是本王來做的好!」朱棣奮力砍斷一根粗籐,喘著氣回答。

  「這就怪了,你沒內力怎知我會不如你?」錦曦不服氣地答道。

  朱棣一怔,側身道:「你來!本王手也酸了。」提著劍退開。

  錦曦瞟了他一眼,長劍一揮輕鬆開路。朱棣跟在後面心裡極不是滋味,不陰不陽地說:「看來你的武功與內力用在這上面最是有用,以後要不跟了我,專司柴房一職?」

  「這樣啊,看來王爺內力沒有蠻力卻也不少,這開山劈路一事還是王爺來做的好!」錦曦笑嘻嘻的收了劍,站在路邊不動了。

  朱棣此時偏偏不想動手了,懶洋洋地說:「本王沒力氣了。」

  「沒關係,反正刺客要殺的不是我。我也沒力氣了。」錦曦心想那就比誰更心慌吧。兩人大眼瞪小眼對峙著。

  朱棣橫下了心不服軟,乾脆坐了下來,望著天邊尚未落下的太陽,喃蝻道:「太陽就快下山了。」

  「又如何?」

  「你以為他們不會追來嗎?」

  「要擒要殺的是你!我呢,施展輕功還怕不能逃命?」錦曦靠在樹上笑咪咪地一點也不生氣。

  「你之所以保護我,是為了這淮河受災的十來萬百姓。我若是沒命了,你怎麼對得起那些受災的百姓?」

  「反正訴狀已經送走了,你就算沒命,百姓還是一樣能得回公道。我早說過,你的命我還真不關心。」

  她總是這樣擠兌他!總是讓他又恨又拿她沒辦法。朱棣站起身大步走向錦曦,鳳目裡燃燒著火焰,他居高臨下看著錦曦一字一句地說:「謝非蘭,莫要以為本王離了你便不能活著走出名山!哼!」說完就往山上攀去。

  錦曦撇撇嘴,提了劍也往山上攀去,她足尖一點已與朱棣站在一起,兩人互瞪一眼開始劈開纏繞擋路的雜枝籐蔓,這會兒竟是誰也不服誰,不多會兒就走到一面山崖下。

  「呵呵!」錦曦望著如刀削的峭壁得意地笑起來,正想回聲問朱棣需要她幫忙弄上去沒,轉頭竟看到朱棣扣著石縫如壁虎一般趴在巖壁上。

  「你做什麼!」她吃驚地問道。

  朱棣不作聲,奮力往上爬著。好不容易在半空中踩穩,回頭輕蔑一笑:「區區山巖有何困難!」

  錦曦嘆了口氣,腳尖一點施展輕功躍到他身旁,伸手就去拉朱棣。

  朱棣一手揮開,冷冷地看著她道:「本王不受你恩惠,這山巖,本王還沒放在眼裡。」說完又開始往上爬。

  錦曦一愣,心想看你能撐到幾時!她也不急,一會躍到朱棣頭頂,拉著株籐蔓晃蕩著:「王爺,太陽真落山了,你要是摔下去,連屍首都不好找呢。」

  「太陽落山才好,」朱棣喘著氣道,「知道登最險的山什麼時辰最佳麼?就是夜晚,看不到身下的懸崖,看不到前面還有很高很長的路,輕輕鬆鬆的就上去了。」

  他硬撐著回答,腳下一滑,手正用勁卡進石縫,瞬間便擦破了皮,錦曦剛想拉他,看到朱棣眉緊蹙著,鳳目中露出堅毅,手又縮了回來,默默地看著朱棣咬著牙又往上爬了一截。

  晚霞漸漸由橘色變成灰紫,只餘一絲兒光亮。朱棣的外衣早被青衣蒙面人撕破,僅著一件白紗中衣,早已污濁不堪,山風吹來,從上往下看,朱棣像被風吹著的一片紙,單薄的貼在巖壁上,他爬得很慢,從錦曦的角度看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似的。

  她看了會兒,突然笑道:「王爺很怕欠我恩惠麼?」

  朱棣努力地抓緊石縫,半響才逼出一聲:「不是怕欠你,而是本王不屑!」

  錦曦聽到笑了笑,突然扯起一根粗籐蕩了下去,她貼進朱棣不懷好笑地衝他一笑:「王爺不屑麼?非蘭還非助你上巖不可,這叫打落牙齒,你也只能和血吞了!」

  「你——」朱棣氣得才吐出一字,已被錦曦提住施展輕鬆往崖頂躍去。

  朱棣緊閉著嘴側頭看著錦曦,恨不得手裡有刀砍了她拉住自己的手。片刻功夫,兩人便上了崖頂。

  錦曦把朱棣放開笑道:「非蘭去看看地形,王爺若是心裡不痛快,爬下山再自己上來一次也行。」

  朱棣氣得腦袋發暈,一屁股坐在地上,明知與她一起就是如此爭吵不休,總是惹得自己輕易就生氣。識實物者為俊傑,朱棣馬上平靜了下來:「本王有護衛在,何必勞神費力,咱倆合作吧,你不會做吃的,本王做,你看地形之時看看有沒野味。」

  這麼快就恢復平靜了?錦曦詫異地露出笑容:「好,合作,這話聽得,成交!」說完躍了開去。

  朱棣嘴邊露出一抹笑容,望向錦曦的目光中帶著暖意,他喃喃道:「其實你真的很心軟,你不知道麼?」

  他藉著最後一抹天光看到不遠處有塊岩石狀若老鷹嘴,下方凹進一大塊。前面又立著幾塊大石,正好可遮擋火光,於是收集地上枯葉乾枝引出一堆火來。

  不多會兒,錦曦拎了兩隻兔子回來,見朱棣已把火升上,便把兔子扔給他。

  「給我幹嘛?」朱棣疑惑地看著錦曦遞過來的兔子。

  「我不會剝兔子。」

  朱棣嘆了口氣,接過兔子看了看走向一邊,嘴裡嘀咕道:「會武功不會剝兔子,謝非蘭,你在野外會不會被餓死……」

  「王爺,這邊下去挺好走,是個山谷,很大。」錦曦轉移話題。

  朱棣用劍剝了兔子皮弄得滿手是血,拎起血淋淋的兔子走過來。

  錦曦側過頭不想看,怕看了沒胃口吃。

  「你可以殺人,又怕這個?真不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朱棣用樹枝穿了兔子,專心致致地烤。

  香氣漸漸瀰漫開來,錦曦坐在一邊匝巴著嘴,肚子裡的讒蟲成群結隊地往上爬。朱棣取下兔子撕下兔腿給她。

  錦曦邊吹邊啃,沒有調料別有一番香味,烤得恰到好處,一口咬下滿口流油,嘖嘖讚道:「朱棣,你以後若不做親王就去做廚子好了,包管銀子賺得盆滿缽滿。」

  「本王的手藝豈是凡夫俗子可以嘗的?哼!」朱棣邊啃兔子邊說。

  一隻兔子轉眼沒了影,又烤。

  錦曦巴巴的等著,突然覺得有人在窺視著他們,霍的一聲站起。只聲一聲狼嗷,一團黑影對著她直撲過來。

  「王爺小心!」她一腿踢過去,那隻狼在空中轉了下身竟躲開了。

  狼似知曉厲害,停了下來,一雙幽幽的目光像鬼火盯著兩人。眨間功夫,黑暗中閃亮了無數的綠眼。

  錦曦兩手是汗,與朱棣靠著山壁,朱棣握住了根燃著的樹枝。

  這群狼對火的畏懼並不大,頭狼穩穩地踩著步子向他們靠近。兩人心裡發苦,一日來體力消耗得差不多,晚間居然還要對付一群狼。

  朱棣把火把往前晃了晃,狼不為所動。他突然扔掉樹枝坐了下來。

  「朱棣!」錦曦氣極敗壞,朱棣怎麼就放鬆了呢?

  「本王累了,要是有頂轎子抬本王下山就太好了!」

  「你別做夢了!」錦曦緊張地看著面前的狼,群狼撲過來,她都沒把握自保,他還想著什麼坐轎下山。

  「哈哈!王爺好眼力!」一個清朗的笑聲傳來。

  錦曦先是一驚,心中湧出一股狂喜:「十七哥!」

  燕十七從山巖後露出身影,走進狼群裡,狼自然分開路,他突然發出一聲狼嘯。頭狼跟著叫了一聲,十幾條狼長嘯起來,聲音起伏不絕,遠遠的迴盪在山間,分外淒涼。

  他拍拍頭狼,那狼似能聽懂他的話,在他身上蹭了蹭,依戀地嗅嗅他,轉身跑開。轉瞬間崖上又恢復了寂靜。

  「十七哥!」錦曦撲了過去,燕十七呵呵笑著,星眸裡流露出濃濃的感情,握著錦曦的肩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沒有受傷,這才放下心來。

  朱棣在旁瞧著,臉色便沉了下來,幾時非蘭見他會有這般高興?不悅之極,重重的咳了一聲!

  燕十七一驚,回頭正色地拜倒:「燕十七見過王爺!」

  「免禮!」

  「十七哥!」錦曦高興地扯著燕十七的衣角,看到燕十七瘦削的身影,亮若星辰的眸子,心裡就湧起一股暖意,似乎有了他,情況就此好轉,再不怕追來的人了。

  朱棣坐著未動,錦曦對燕十七的親熱勁兒讓他心裡又一陣翻江倒海的不舒服。他淡淡地問道:「燕九他們呢?」

  「王爺,他們在谷底,咱們這就下谷吧。」

  朱棣站起身,燕十七已解下身上披風給朱棣披上,眼睛落下朱棣手上,眉心皺起一道深痕:「王爺手受傷了?」

  「無妨!」不知為何,他此時極討厭燕十七的眼睛,覺得太亮。

  錦曦這才想起必是朱棣逞強攀崖時弄傷的。她瞧了瞧三個人,只有燕十七身上乾淨點,提了劍說道:「十七哥!」

  燕十七似懂她的意思,翻出衣襟讓錦曦割下一幅。錦曦拿著布條不待朱棣反對拉過他的手仔細為他包紮好,低聲道:「對不住,王爺,你手受傷還讓你剝兔子皮,其實我會剝的,就是瞧你不順眼。」

  朱棣聽到前面一句心裡一甜,聽到後面一句又笑不出來了。

  燕十七紮了火把遞過一根給錦曦:「七弟,小心了。王爺,咱們走吧。下山一個時辰即可。」

  三人走下山崖,果然路變得好走。

  只聽燕十七道:「名山受災者達五萬餘人,聽說王爺替天子巡視,前幾日便湧上官道候著了。黑壓壓的人望不邊似的。」

  「名山總不成也有個呂太公吧?」

  「洪水過去兩月,種子還未發下來,秋收無望,今冬會餓死人的。」

  朱棣沒有說話,三人都安靜了下來,山間只見兩團火光閃爍。走了一會兒,燕十七停住腳,吹出一聲口哨,對面林子裡也回了一聲,然後湧出幾十號人。

  錦曦運足目力看到正是燕五,燕九,燕十一等人,心裡不覺鬆了口氣。

  眾人見了朱棣紛紛叩首。

  朱棣疲倦的擺擺手:「休息一晚,明早整裝去名山!」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5-8-7 17:37:3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黯然別離殘月行

  隊伍行至名山小溪鎮,當地官員已得到傳報,官道兩旁黑壓壓全是前來迎接的百姓。小溪鎮臨小溪河,淮河大水,這裡洩洪不及,全鎮連帶附近七十三個村落全被洪水淹沒。

  大水退去時,連山坡上的莊稼也未能倖免,顆粒無收。

  朱棣見百姓擁擠,堵住去路,朗聲道:「本王替天子巡視災情,各村百姓可公舉一人前來陳述情況,言者無罪!」

  聽到他這句話,百姓才讓開一條道來。人馬進了小溪鎮,鎮很大,街道平整,就是往來行人稀少,偶爾見得幾個避讓隊伍跪在路邊的,也都車衫襤褸,面帶饑黃。

  朱棣入得鎮來,直接去了鎮上衙門,逕直端坐在堂上。

  七十三村村民代表,鎮上官員及運糧使密密跪在堂下,等候朱棣問話。

  錦曦第一次見朱棣辦公,覺得他沉著冷靜,不說話的樣子頗有幾分威嚴。這一來倒讓人突略了他的年齡。

  朱棣慢條斯理的呷了口茶,又上了熱巾敷臉。錦曦站在一旁嘀咕,他幹嘛不帶個丫頭幫他捶背?

  只見朱棣動了動胳膊,錦曦忍不住就笑了。

  朱棣眼睛瞟過去,燕衛訓練有素,黑紅箭衣,明亮挎刀,威風凜凜挺直如標槍。他冷著臉看不出喜怒,堂下諸人那敢發出半點聲響,堂上只聽見清脆的茶碗碰瓷的聲音,越發顯得靜寂。偏偏右邊站著的錦曦憋笑憋得難受,小臉漲得通紅,身材嬌小因忍笑而顫抖,破壞了整個氣氛。

  燕十七拉了拉錦曦的衣角。她不明所以地抬起頭,正對上朱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錦曦咧嘴無聲地笑了笑,挺直了腰,然後努力把嘴抿住。朱棣看她滑稽,竟呵呵笑了起來。

  堂上空氣為之一變,明顯能感覺眾人長吐了一口氣。

  「鎮令何在?說說鎮上情況吧。」朱棣笑著出聲詢問。

  小溪鎮鎮令上得前來,匍匐於地道:「王爺,下官小溪鎮鎮令王海。小溪鎮七十三村,三千一百一十二戶村民受災,本應領糧一千零二十石,穀物菜種三百斗,至今只到糧四百三十石,穀物菜種四十斗,這,鎮上已餓死五百七十三人,請王爺明鑑啊!」說罷以頭觸地,四周百姓聞聽,悲聲四起。

  朱棣斂了笑容,寒著臉問道:「運糧官是何人?」這話卻是問向燕五。

  「回主上,淮河槽運使劉權。」

  朱棣略一沉思,劉權是秦王的人,難道二皇兄也有份?「劉權何在?!」

  一武將當即出列:「劉權見過王爺!王爺,劉權只管運糧,不管調配。」

  「哦?調配又是何人?」

  劉權精明的小眼睛閃了閃,半響才輕聲道:「這次賑災,是,是太子殿下親自調配安排。」

  「混帳!你是說太子不給小溪鎮的百姓調配足夠的糧食麼?!」朱棣霍然變色,大聲斥責劉權。

  劉權很無奈地道:「具體臣不清楚,臣只管接多少糧,就運多少糧。」

  朱棣明白了,這樣一推皮球最終還是要從上查起。他冷冷地看著面前跪著的諸人,慢聲說道:「本王不是來審案的,只是把看到的聽到的如實上報皇上罷了。你們怎麼調糧,怎麼運糧,不是本王的差使,各村推舉一人錄上證詞押上手印,本王帶回南京面呈皇上。王海,此事責你負責!」

  「卑職遵命!」

  朱棣放下茶碗,負手踱步走到劉權跟前細細打量了他一番,劉權低著只看到一雙薄底皂靴停在面前,背脊上瞬間落下如針芒般的目光,不覺抖了一下。朱棣在他面前沉默了會兒,見他不安地微微移動了下身體,嘴邊噙住一絲瞭然的淺笑,突發問道:「這裡去南京走水路幾日能到?」

  「……回王爺,五天行程。」劉權愣了愣才回答,心中疑惑朱棣怎麼就來小溪鎮走走過場就要回南京了。

  「安排行船,本王出來一月有餘,該看的也看到了,行水路回南京覆命。」

  「是!」

  錦曦一盤算,從鳳陽出來沿南不過走到小溪鎮,南方還有兩鎮未去,朱棣這就回去了?想想朱棣自有安排。他離開鳳陽,自己與他的約定就算完結了。

  這就要走了麼?隱約的失落感隨之而來。這種空落落的感覺讓錦曦嚇了一跳,自己是不捨嗎?

  為什麼呢?自己應該雀躍高興才對,為什麼會有不捨?一路與朱棣吵吵鬧鬧,緊張逃命,就沒個輕快的時候,眼下似乎一切都過去了,朱棣將回南京,自己解脫了,不再是他的護衛了,為什麼會心裡會難受?

  「山中辛苦,今晚本王要好生歇息了。」朱棣說道,目光淺淺的在錦曦臉上一轉,見她眼神迷茫,便走過去輕聲在她耳旁說道,「聽說本王要回南京,捨不得是麼?」

  錦曦像炸了尾巴的貓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冷哼一聲,露出燦爛之極的笑容,竟大呼小叫道:「終於自由啦!十七哥,今晚上我要大吃一頓!」

  朱棣看著她蹦跳著跑開,心裡湧出一股傷感,真的一點不捨都沒有麼?隨即一抹冷色出現在他眸中,非蘭,你總會回南京的不是麼?

  吃過晚飯,燕五找到錦曦和燕十七道:「王爺令你二人夜探劉權營賬。不得暴露身份。」

  「那王爺安全……」燕十七有點猶豫。在燕衛十八人中,他的武功最好,錦曦其次。他們走了,著實不放心。

  燕五笑了笑:「王爺自有安排。」

  看著兩人離開,朱棣悄然出現,目光久久凝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良久才道:「都準備好了麼?」

  「現在就可以啟程了。」

  朱棣站立了會兒,閉上眼眸,耳旁又響起她的輕笑聲……「走吧!」

  劉權紮營在小溪河河邊。這裡原有個水軍營盤,從江南運往各地的糧船都要經過小溪河碼頭。劉權運糧至此便建中軍營賬調度指揮。

  錦曦與燕十七如兩隻鳥輕輕地接近大帳。

  此時已是戌時末牌,除了巡夜兵丁,營盤內靜寂無聲。燕十七微皺了眉,覺得氣氛怪異,低低地附在錦曦耳邊道:「有點不對勁,你呆在這裡,我去瞧瞧!」

  錦曦一把拉住他搖了搖頭,笑了笑,要與他同去。

  燕十七燦然一笑,輕聲說道:「我功夫比你好,留在這裡。」

  錦曦一怔,燕十七已輕輕的躍了過去。心中只覺得溫暖。燕十七從來給她的都是這種暖意,總是這樣護著她。等了良久沒有動靜,思量片刻,錦曦也躍了過去。

  劉權大帳內燈火通明。錦曦靠過去時,燕十七正好回頭,責備地看了她一眼,拉住她就離開。錦曦不明所以,兩人身形剛動,只聽一聲鑼響。四周衝出無數兵士將他二人團團圍住。

  劉權笑著走出來指著他倆道:「果然今夜有客前來。何方高人哪?」

  燕十七緩緩拔出長劍。錦曦已感覺到燕十七的緊張。一路行來,燕十七都輕鬆自如,他的戒備讓錦曦感到奇怪。

  劉權一揮手,圍住他們的人散開,竟露出一排弩箭手,人人手持勁弩。

  這種勁弩在三十丈之內可透身而出,力量剛猛,可連發三箭。距錦曦與燕十七不過十丈。這麼短的距離,縱有再高的武功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她目光落在右腕上,心想實在不行只有動用裁雲劍。但此劍一出,天下皆知,以後的日子就不能平靜了。

  「哈哈!原來劉將軍是太子殿下的人。即知我們是燕王的人,想查看一下明天起程的座船,怎麼,太子殿下令劉將軍對付自己的皇弟麼?」燕十七朗朗笑道,他運足了內力,聲音傳得極遠,就是想讓營中眾兵士知曉。

  錦曦不知燕十七為何這樣說,卻看到劉權臉色一變,喝道:「那來的賊子竟敢冒燕王之名!挑唆太子殿下與燕王關係!放……」那聲箭字還沒出,他身後陰影處有個低低聲音冒了出來:「慢著!」

  不知劉權聽到了什麼,狠狠地瞪著他們改口道:「若充劍投降,本將軍便饒你們不死!」

  燕十七看了眼錦曦。兩人大喝一聲,揮劍便往外衝去。

  那些士兵怎抵擋得住,瞬間便殺出一個缺口。

  眼看兩人就要殺出重圍。一個黑暗幾個兔起鶻落擋在了他倆面前。

  又是一個武功高強的青衣蒙面人。她一愣神間,燕十七和青衣蒙面人已鬥在一起。錦曦見過燕十七和呂大公子過招,這時見到他和青衣蒙面人相鬥,又一陣慚愧,覺得自己所學全是花拳繡腿,上不得檯面。

  士兵蜂湧而上。劉權大呼道:「生擒那小子!」

  聽得此話,往她身上招呼的勢頭便軟了幾分。錦曦藉機衝到燕十七身旁,與他合力相鬥青衣人。

  青衣人武功高絕,與兩人相鬥仍佔成平手。錦曦發現自己加入反而讓燕十七處處回身相救。她翻身躍開,奪得一把勁弩,扣響機括,三箭直直往青衣人飛去。

  青衣人用劍嗑飛箭枝,燕十七藉機揮劍直上。錦曦見有用,不由得大喜過望,連奪如枝勁弩,大呼道:「讓開,看我射他!」

  燕十七旋身收劍,身影伏低往後退去,青衣人暴露在錦曦射程之內,他突然一手扯落臉上面巾,再掩上,錦曦徹底呆住,嘴皮哆嗦著喃喃道:「大,大哥!」

  燕十七低頭之即沒有看到青衣人的動作,衝回錦曦身旁見她愣著,拉著她大喊一聲:「走!」

  他帶著失魂落魄的錦曦離開,劉權人馬也不追趕。兩人跑回鎮上,進了後院,燕十七正想去覆命,卻被燕五擋住:「王爺已歇息了,吩咐明天走水路回南京。」

  「我們去探劉權營帳被圍,他們早有準備。」燕十七輕聲回報。

  燕五笑了笑:「知道了。」

  燕五似乎對今晚的情形並不放在心上,兩人滿腹疑問回了房。錦曦還在想大哥怎麼也到了小溪鎮,他怎麼會與劉權在一起。

  「我明白了,王爺已起程回應天了,今晚是想支開咱們。」燕十七猛然反應過來。

  錦曦回過神來:「朱棣回應天了?」

  「是的。明天我們走水路回南京。今晚是遇巧了,我想劉權等的不是我們。他也防著有人在船上動手腳。」

  「真的嗎?劉權不會害燕王?」錦曦異常高興,她心裡害怕大哥想要加害燕王。

  「那個青衣蒙面人你認識?他怕傷到你。攔我們,只是想留住你而已。」

  錦曦低下頭不語。片刻後抬起頭來道:「十七哥,你幫燕王到底是為什麼?真是為了災民嗎?」

  「我是太子的人。」

  錦曦霍然站起,指著燕十七口吃的問道:「太子,你……燕十七……」

  「太子殿下總領賑災事宜,皇上卻派燕王巡視災情,若燕王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太子所為?太子殿下對賑災情況早有所聞,派我來保護燕王,同時也瞧瞧是些什麼人敢陽奉陰違造成這次賑災銀糧不能送到災民手中。這個回答你還滿意麼?」燕十七含笑看著錦曦。

  「你,你不是呂家莊的人?」

  「呵呵,是,我正巧也是呂家莊的人,跟了太子不到一年。」

  「可是呂太公是……」

  「太子已經知道,他絕不會因為是呂妃娘娘的父親就姑息此事!」

  「那晚的黑衣人呢?」

  燕十七靜靜地看著錦曦:「我本想一劍殺了呂太公,省得太子為難,突然冒出的黑衣人不是太子派來的。定是有人想以此做文章才救出呂太公一家人。」

  是何人呢?讓朱棣處處誤會太子殿下。錦曦陷入了沉思。

  「十七哥,哦,呂飛,燕王回了南京,你也沒必要當燕衛了,還是叫你本名吧。多謝你告訴我。」

  燕十七眸中閃出亮光:「我已習慣了這個名字,燕十七就燕十七吧,我喜歡你叫我十七哥。」

  錦曦受不住他熾熱的目光,低下頭道:「你是太子的人,便不能再用這個名字了。我,明天不走水路回南京,我們就此別過吧。」

  「如果你是燕七,我便是燕十七。」燕十七意味深長地說了這句話。

  錦曦驀然抬起頭,燕十七的目光溫柔而堅定,她似明白了什麼,又糊塗著不願去深想,對燕十七深施一禮:「非蘭告辭!」

  「非蘭,我……」燕十七眼中露出熱烈的光來。他早知道她是女兒身,一顆心跳動著厲害。一路上她的善良她的活躍都牽動著他的心,此時他忍不住想要吐露心意。

  錦曦匆匆打斷他,不欲他再說,腦子裡嗡嗡直響,半響才聽到一個不像是自己的聲音在說:「你,你是太子的人,燕王,燕王必不會留你,你還是別做燕十七了。非蘭有親人在此,就此別過!」

  她奪門而出,留下燕十七呆呆地站著。非蘭是女兒身,卻做了朱棣的燕衛。今晚的青衣人是她什麼人?她為何要拒絕自己?燕十七英俊的臉上滿佈疑惑。

  「什麼人?」他感覺有人靠近。

  青影一閃,正是今晚的青衣蒙面人,他從懷中拿出一枚令牌亮了亮,沉著聲音道:「明日照從水路回到南京,找燕王說明身份,留在他身邊。」

  燕十七默立良久,突然問道:「你是非蘭何人?」

  「她早晚會是太子的人。」徐輝祖憐憫地看了眼燕十七,淡淡地說完,轉身離開。沒有驚動後院裡的燕衛。

  太子的人?燕十七呆住。非蘭竟會是太子的人?難怪,難怪她聽說了自己的身份要跑開。他斷然沒有想到徐輝祖一心想把錦曦嫁給太子,絕非他以為的情況。想起徐輝祖所傳太子之令,燕十七慢慢倒在床上,沉思起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5-8-7 17:37: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煮茶釋情恨意起

  錦曦一口氣跑出鎮,卻又迷茫起來。原本打算回老家瞧瞧,遇著朱棣後,又想著怎麼樣護著他為災百討回公道。眼下朱棣回了南京,自己該去哪兒呢?

  燕十七眸中透出的感情她不是不明白,這一路上他給了她太多的溫暖和照顧,燕十七如陽光般的笑容一直在眼前迴盪。可是才有了李景隆的前車之鑑,錦曦的心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別的。她腦中混亂之極。又不想見了大哥被他帶回府去。

  她抬頭看了眼頭頂的群星,找到閃爍的北斗星,認清方向,繼續往南。錦曦想,聽說鳳陽的禪窟寺甚有名氣,玉蟹泉砌茶別有一番風骨,韭山洞山水絕佳,反正漫無目的就去瞧瞧好了。

  不幾日便行至鳳陽縣郊的韭山。平地拔地而起一座巍峨山巒。山峰鍾靈毓秀,頗有點鬼斧神工之感。

  錦曦向路上的樵夫問明禪窟寺方向,慢悠悠的騎馬上山。走了一程,山道險峻異常,抬頭望去,半山起雲霧嵐氣緲彌,群山滴翠,若入仙境一般。她看了看山路,僅供一人躬身經過,便把馬放了,拿了包袱走進去。

  兩山夾壁石縫中青天被割裂成小塊。一塊飛來巨石壓在頭頂,錦曦嘖嘖稱讚,真是神來之筆。穿過曲折山道,眼前一亮。只見群峰似浮在雲霧之中,諾大一個山谷遠望滌塵。錦曦深吸一口氣,滿足地站在谷口。

  歇息一會兒,她又順著山道前行,不經意回頭,身後幽谷疊翠,身旁鳥語花香,霧松飄浮。那是另一個世界了。行了一個時辰,眼前又是一亮,不禁贊出聲來:「好一處柳暗花明又一春!」原來上得山來,面前一大片開寬地,不遠處一座禪寺寶華莊嚴,正是禪窟寺。

  她細細欣賞了會蘇東坡的題詞,邁步走進寺院。

  中院一個小沙彌正在掃地,錦曦雙手合十道:「小師父,在下初到寶地,聽說寺院分洞中景,洞外景,不知何處是我佛參禪地?」

  小沙彌脆聲答道:「洞中景,洞外景,天下景,皆是我佛參禪地!」

  錦曦一愣,呵呵笑了,這小沙彌是和自己說禪來著。她一本正經道:「天下景如是,何來禪窟寺?」

  小沙彌不過十歲左右,被她考住了,黑亮的眼睛閃了閃不知如何回答,只聽一個聲音悠然道:「有你在的地方我便立地成佛。」

  錦曦心往下一沉,最不想遇到最怕遇到的人偏偏就遇見了。她回頭時藏住心事露出驚喜的笑容:「你怎麼也在這兒?」

  李景隆一襲天青長衫,帶著一身儒雅雋秀,含笑站在寺院門口,仔細瞧了幾眼錦曦帶著驚喜的臉,見她目光清明,不似偽裝,這才笑道:「來了些日子了,日上竿頭,你也累了,我們去吃這裡的素齋可好?」

  能說不好?李景隆怕是不會這樣輕易放她離開。錦曦心裡飛快的轉動著主意,笑著跟著他去。

  寺院後山搭了間竹亭,李景隆耐心地告訴錦曦:「懷素大師的素齋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全是山中野生的,大師只取長於自然之物。他說一切有因有果,自然輪迴。你嘗嘗。」

  錦曦自從來了這裡,感覺心便靜了下來,是禍躲不過不是麼?她想得明白後,心情放鬆下來,挾了一筷子吃了眉梢一挑:「微苦,清淡,我很喜歡。」

  「錦曦為何道微苦清淡呢?為何不說清香回味?」

  「因為這野菜我雖叫不出名,其味就是微苦,說它清淡,因為大師就沒有放油。不過滾水一沸罷了。任何菜若以大師取材之道,那是強求不來別的滋味,一切都來自本心。猶如人生,該是什麼就是什麼,強求不來。」錦曦淡淡地說道。

  李景隆細細咀嚼錦曦說的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景隆暗想,難道錦曦知道了什麼嗎?他抬眼似不經意地觀察錦曦,她臉上只有品素齋的愜意,看不出絲毫端倪。

  「既然在山中偶遇,聽聞此山中有一泉名玉蟹,錦曦可願一同前往一觀?」李景隆淺笑著邀請。

  「既是如此,李大哥請前面帶路。」錦曦臉上始終帶著笑容。

  吃過午飯,兩人便去玉蟹泉。山勢曲折一處天然巖壁擋住了去路,腳下的石板路卻伸進了巖壁,李景隆含笑說:「隨我來。」

  身形一折,似擠進了巖壁。錦曦跟著過去,啞然失笑。巖壁看似一整塊,其實卻是後面的山壁緊靠過來,中間有條小道可通行,還比較寬敞。

  進去之後一蓬飛雨似的泉水從山縫中擠出,飛灑而下。下面一汪清潭,點點跳動著水花灩瀲。空中散開的水霧便潤濕了錦曦的臉,夏天的熱意一點點從身上抽離出去,當真沁人肺腑。她脫口讚道:「好水!好泉!」

  李景隆拿起竹筒取了一筒水遞給她:「嘗嘗!」

  錦曦接過喝了,入口清洌甘甜,笑道:「用來烹茶當是佳品,不知此間可有好茶?」

  「有,為了此水,景隆備有好茶。」說著李景隆用竹筒取了兩筒水裝了,泉邊有處空地砌了張石台,望出去滿谷綠意盡收眼底。「此處品茶錦曦可還滿意?」

  錦曦走到石台坐下,上面已擺有茶海小爐。

  「景隆可有福氣吃得一盞錦曦親手煮的茶?」他定定地望著錦曦。

  避開他的目光,錦曦垂下眼眸微笑:「錦曦便以此茶謝李大哥相救之恩!」說罷輕挽起衣袖露出一雙皓腕。右手腕上一隻盤花銀白鐲子輕輕晃蕩,更襯得肌膚如雪。

  她輕車熟路的選茶洗茶,烹煮澆杯一氣呵成,馥郁的茶香瞬間瀰漫在空氣中。玉蟹泉飛濺輕落的水霧漸濕了她的面頰。一雙眼波如墨玉浸在水中越發瑩潤。

  「請!」錦曦遞過茶去。

  李景隆尤在痴痴地看著她,充耳不聞。

  「李大哥!」錦曦又喚了一聲。

  李景隆如夢方醒,苦笑著接過茶,輕嗅茶香淺啜一口,喃喃道:「不知錦曦可願與景隆一起看盡天下河山,品茶忘憂?」

  錦曦端起茶也淺啜一口,目光望向極遠的地方,似要把這一切印在心裡,李景隆的話,她不是不動心,而是……「李大哥,聽過一句話麼?人生如茶,世事如茶,轉瞬香散,只得一時濃香。」

  「茶如人生,茶如世事,香去復聚,難得一世知已!」李景隆目光淡定。

  錦曦靜靜與他對峙,突笑道:「李大哥,跟隨燕王去名山錦曦尋得一品蘭,」她目不轉睛的看著李景隆,手伸開,一朵乾枯的虎斑蘭放在她手心裡。「這是什麼品種的蘭花?」

  李景隆心如墜到谷底,他放在手中的茶,極不捨的嗅了口茶香輕聲道:「這是虎斑蘭,也算蘭中盛品!可惜調落了。」

  「唉,當時錦曦並不知道,竟用劍把它摘了下來。」錦曦搖搖頭似乎甚為可惜。

  「其實蘭已調謝,錦曦原不用拿給景隆看的。」

  「若不給你看,我怎麼知道這是什麼蘭花呢?日日思量,今日終得答案,痛快!」

  「呵呵,心情如此好,錦曦可願與景隆切磋一番?」

  「如此提議甚好,李兄千萬手下留情!」錦曦輕輕移步往外,李景隆不緊不慢地跟著,回頭看著那桌殘茶,閉了閉眼將錦曦素手烹茶的樣子刻在心裡,終化為一聲嘆息。

  「上次在蘭園,錦曦感覺李兄武功高強,這次當盡全力!」紫色長衫迎風翻飛,錦曦精緻的臉上被風吹起一縷傷感。

  李景隆低下眼眸,手指尖已顫抖起來,真的要把她斃於掌下麼?「錦曦,你再想想!」

  「我迷茫之時不會想,清醒之時更不用想了。」

  李景隆眼中飛快掠過驚喜,急切說道:「你,你也曾為我……」

  錦曦將那朵虎斑蘭彈出,看它被風吹得翻滾著跌落山谷,眼神變得清明:「是,你瀟灑英俊,胸有丘壑,武功非凡,世間女子心儀於你也是正常。錦曦也曾對那盆素翠紅輪蓮瓣蘭動心不己。然而人非草木,更不能以草木自居。」

  李景隆苦澀一笑:「世間女子那及錦曦你回頭一顧?再珍貴的蘭花也配不上你的。」

  「錦曦讓李兄三招,一謝贈蘭之美,二謝提親垂愛之意,三謝相救之情。」錦曦一字一句地說道,「李兄不必容情,放手一博方為人生快事。錦曦若死在你手上,也是技不如人。」

  「只是切磋罷了,錦曦怎說得這般嚴重?」李景隆忍不住說道。

  「是麼?只是切磋?那……」錦曦美眸一轉,俏皮地笑了起來,「那我不想砌磋了,反正也打不過你,吃喝遊玩已經盡興,錦曦就先行一步下山啦!」她轉身就走,大搖大擺,後背空門大露,竟似一點也不防著他。

  李景隆聽得呆住,雙拳緊握,手背青筋暴起。放她走麼?讓她去告訴朱棣密林中的青衣蒙面人是他?被錦曦殺了的死士身份就是虎斑蘭,他看到那朵虎斑蘭便明白,是從死士身上取下來的。若是旁人得到也不會起疑,偏偏在船上雨墨多嘴無意說出他親信之人必以蘭為名。其實他安插的死士沒有賜以蘭名,每人卻有標明身份的蘭花。

  錦曦看似輕鬆地走著,卻在全心戒備。她原本看到那朵蘭花,再聽到陌生中帶著熟悉的聲音,就懷疑是李景隆。果然用蘭花試探,一切真相大白。她知道武功不及李景隆,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李景隆對她的傾慕。

  亮出虎斑蘭後李景隆便要和她切磋一下,她便明白,他想殺她滅口。錦曦看看右手腕,心想,師傅,非常之時,錦曦不得己要用它了。

  一步再一步,那道紫色身影離他越來越遠。李景隆心中不捨,矛盾異常。想起朱棣知曉此事的後果,他一咬牙躍身飛向錦曦。

  聽到後面風聲的瞬間,錦曦深吸口氣回過頭,在看到李景隆眸子時,她決定再賭一次:「李大哥?」

  錦曦故做詫異地望著飛奔而來的李景隆,滿臉的不解。

  李景隆站在她面前,玉樹臨風,臉上帶著微笑,壓根兒不像是想殺她的樣子。他注視著錦曦溫柔地說道:「錦曦,你真聰明!」

  錦曦心想這多半是逃不過了。自己總是心軟,不肯相信,這下試探出麻煩來了。自作孽啊!她心裡苦笑著罵自己笨,臉上還是一幅詫異神情:「李大哥,你說什麼?」

  「呵呵,錦曦,你教我如何不愛你?」李景隆忍俊不禁,目光如山風輕輕撫過錦曦臉上的每一寸表情,「第一次遇見你,是和郊外比箭,你就裝出一幅天真的模樣,讓我與朱棣兩人於心不忍,疏於防範,還想著不讓你們輸得太慘。結果卻敗在你手中,那時我就想,你真是善於偽裝呢。」

  「李大哥!」錦曦打斷他,低下頭輕咬著嘴唇,心中急速地轉動,「錦曦怎麼是在裝呢?錦曦只是個小女孩而己……」

  李景隆溫柔地打斷她:「我很喜歡。」

  錦曦沒有說話,心中浮上一層譏諷,看上去是多麼深情,可惜的是他是決定殺她滅口的。她想想就好笑,於是笑嘻嘻的說:「能得大哥青睞,錦曦三生有幸呢。」

  還笑得出來?李景隆真想狠狠的親她一口,他搖了搖頭道:「不用裝啦!錦曦,不管你裝著不知道,其實我們都明白。是我,在松坡崗放箭的是我,殺死燕七的是我,救走呂太公的是我,在山中追你們的人還是我!」

  李景隆平靜地看著錦曦,一如在松坡崗下令向她放箭之時堅定了決心。

  錦曦嘆了口氣,一個口口聲聲說愛上你的人,還帶著滿臉溫柔。她第一次覺得瞭解李景隆是什麼樣的人了。她收去天真無知的臉色,微笑著問道:「你不是太子的人,為何要故意說是太子下令呢?難道你是秦王的人?」

  「你們果然藏身在附近。」李景隆笑了笑,「我只是不確定,又沒找到你們人,急於往前追趕。那樣說,只是以防萬一。這不,燕王還是會對太子起疑。對了,我也不是秦王的人,這次賑災我獲利最多罷了。我爹不想讓我出仕為官,我養這麼多人卻需要大筆銀兩。」

  原來李景隆才是這次賑災坑苦百姓的人,錦曦皺了皺眉:「李兄不知你此舉坑苦了百姓?」

  「我只是在中間做了個商人。不管太子殿下還是秦王殿下,我通不管,我只管賺我的銀子罷了,不做官,我總得養活自己不是?我不賺這些銀子,也會有別的人去賺,像呂太公之流。」

  李景隆說的越多,錦曦心越涼,他如果不是下了決心要殺自己便不會讓自己知道這麼多事情了,也罷,做個明白鬼吧,說不定靠著裁雲劍自己還有三分活命機會。

  錦曦一路行來已將周圍地勢看了個清楚明白。微笑道:「還是最後一事錦曦請教李兄。」

  李景隆客氣地說:「錦曦之問,景隆莫有不答。」

  「你為何相救呂太公,為何要阻殺燕王?你反正也賺了銀兩不是?先前以為你總會投靠太子殿下或秦王,你既是為自己賺銀子,何苦要攪進來?」

  李景隆微微一笑:「錦曦,你真是單純。有呂太公在手上,太子能對我不好點?殺了燕王……一是因為你,我早說過,我得不到的,他也別想得到,我捨不得殺你,就殺了他吧。二來也是因為他自己,我和朱棣從小一起長大,我太瞭解他,與其日後有個勁敵,不如早下手除去。再有,都說與你聽可好?」他語氣越來越溫柔,「自然還有人出了大筆銀兩不想他查出什麼來。做生意,朋友間總是有些往來的。我賺了銀子,朋友高興了,不好麼?」

  「多謝李兄誠懇為錦曦解惑。現在心情又好了,還是老話,我讓李兄三招。」

  「不必,你讓我三招便再無還手之力。」

  錦曦一抖長劍,嬌笑道:「李兄不承情,錦曦便無禮啦!」說話間已攻出一劍。

  一青一紫兩道身影在山間纏繞相鬥。錦曦輕功好,仗著輕功左躲右閃。

  李景隆知道她武功不如自己,縱是下了殺心,卻又盼著能多拖得一時再結果她的性命。百招轉眼就過,錦曦額頭掛汗,已撐不下去,她心一橫,在李景隆一劍刺來時,用手軟軟去格,長劍便被嗑飛,帽子被削落,束髮玉環斷成兩截,一頭青絲如水般洩落。

  她暗暗把最後的力氣留著,以圖出其不意使用裁雲劍。

  李景隆長劍指著錦曦胸口,見她長髮飄飄,紫衣如霧,臉上露出慘淡的容光。胸口一緊,想起當日躲在樹上看到她時的情形。想起為她心動激動不已的日子。想起生怕皇后娘娘看上她選她為燕王妃的時候。想起從水裡撈起她看到長箭透身而過為她心痛後悔的一刻。此時長劍逼近了她,劍尖卻在顫抖。

  錦曦已準備抖出裁雲劍,刺傷李景隆逃命。突聽到他清清淡淡地說了句:「我不殺你,錦曦,我不知道放過你我會不會後悔,可是,現在我要下手殺了你,我肯定會後悔。你走吧!」說著收起了長劍。

  「你不怕讓燕王,讓皇上知道這一切?」錦曦心道你讓我知道所有的事情,放過我不是等同於自殺?

  李景隆胸有成竹地笑了:「我忘記告訴你了,你大哥也有份。還有,皇上猜忌功臣已非一日兩日,萬不得已魏國公府和曹國公府兩府俱毀罷了,我還能依靠我的力量拋棄身份自保,你呢?你大哥呢?你父親呢?」

  錦曦啞口無聲,她萬萬沒有想到大哥沒有刺殺燕王,卻也在藉機大發橫財。她曬笑一聲:「那你剛才對我動殺機幹嘛?嚇得我一身冷汗.」

  因為,我不想冒險,因為,我得不到的也不想讓別人得到,我寧可你死在我手上,可是,我捨不得,還是捨不得!李景隆心中大喊著,臉卻側過一邊:「我們做筆交易,你保住這個秘密,我就永遠不會做危及魏國公府的事情。如何?」

  錦曦笑了:「好!其實我只是看到災民心中不忍,誠如你所說,你不賺這銀子,總有人會去賺,至於查案的人,是別人,不是我,也不是我的家人。你若被查出來,大哥若被查出來那是罪有應得。就此別過,青山綠水,後會無期!」

  她施展輕鬆似一片紫雲飄然而去。

  「錦曦,你這次真的離開了麼?」李景隆貪婪地看著那抹紫色消失在視線中。重新回到玉蟹泉,坐在一桌殘茶旁,端起未喝完的茶慢慢飲下。

  「轉瞬香散,只得一時濃香。」他嘴角一抽,「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妄想,特別是你,朱棣!只是因為你是燕王,所以徐達老兒便想把女兒嫁你!因為你是燕王,而己!」說到此處,手中青瓷杯被捏成了碎片。

  錦曦下得山來,才發現背上冷汗浸透了衣衫,李景隆若是心狠手辣,這條小命就丟在韭山上了。想到此處心裡一陣後怕。

  出了一線天,她看見自己的馬還在林中閒逛吃草沒有跑失,不由大喜,翻身上馬拍拍馬頭道:「乖馬兒,趕緊跑,萬一他改變主意就慘了,我還不想死啊!」

  馬似乎聽明白了錦曦的話,四蹄揚起飛快地離開韭山。

  此時離鳳陽已經不遠,錦曦放鬆了韁繩,慢悠悠進入了鳳陽城。

  遠遠的望見皇城金壁輝煌,巍峨聳立。她想起整朱棣的時候,臉上情不自禁露出笑容。朱棣能被李景隆視為對手,想必也是不差的。

  他們太複雜,錦曦輕輕晃了腦袋,還是過自己的日子最好。

  她想起朱守謙大婚在即,少不得在八月趕回南京,心裡便琢磨給朱守謙買點什麼禮品回去,還有爹娘,出府快兩個月了,總得帶點東西回去孝順。錦曦下了馬,在城中閒逛。

  鳳陽山建有皇城,繞皇城周圍達官貴族、江南富商修建各式庭院,樓台亭閣精美絕論,錦曦隨意走進一間客棧坐下,點了小菜便笑著問小二:「若說送禮,這鳳陽城最美的是什麼?」

  「公子是頭回來鳳陽吧?皇上親賜鳳陽之名,這鳳陽城最美的是花鼓姑娘還有就是鳳畫,以畫鳳為主,其中當屬城西老陳家為一絕,年年上貢。如若送禮,當以鳳畫為尊。」

  錦曦心中一動,但是鳳畫可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小二看出錦曦心中所想,笑呵呵地說:「尋常人家的鳳尾翼為四,王公家的可為五,親王可為七,皇后娘娘專用為九。皇上年年都讓江南絲坊繡成貢品呢。」

  錦曦想,如果能做一幅繡品送給未來的表嫂也是心意了,當即求教,吃過飯便尋往鳳陽最有名氣的濯錦坊。挑好禮物包好正要離開,門口施施然走進一人。

  錦曦頭皮發麻,輕聲喊道:「大哥!」

  徐輝祖意外遇到錦曦,鬆了口氣,終於可以帶她回去向爹娘交待了。他嗯了一聲,沉著臉接過她手中的禮品盒子,回頭吩咐道:「不在鳳陽滯留,備好車馬,回南京。」

  不待錦曦出聲,又說了句:「玩夠了,該回府了。」

  錦曦無可奈何的跟著他出門,想想本來也要回去,就沒再說什麼。

  跟在徐輝祖身後走出濯錦坊時,錦曦突然瞧見門坊角落畫了一枝秀蘭,心中一緊,難道,這個地方也是李景隆的產業?

  徐輝祖繃著一張臉,直到出了城方沉聲道:「這兩月你可玩得開心?」

  「還好!」

  「哼!」

  他的態度讓錦曦惱火,究竟是誰去賺賑災銀子,也不知道事情敗露會有多大的罪名?一念至此,錦曦反唇相嘰:「大哥這幾月也過得很滋潤啊!賺了多少味心銀子?」

  「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問!半路道聽途說的事情也相信?」徐輝祖臉色一變,又輕輕吐出這句話來。

  錦曦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大哥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大哥又如何知道我是聽旁人講的?不該我知道的,那麼皇上想知道呢?」

  「錦曦!」徐輝祖突然有種無力感,眼前的錦曦一臉正氣,與當日山上庵中見到的楚楚可憐的妹妹判若兩人。自從知道她會武功,她的行徑大膽得讓他吃驚,也讓他把握不住。

  「我說錯了麼?你怎麼可以這麼糊塗?!這銀子也能賺的麼?大哥!」錦曦顧不得與他鬥嘴,她最擔心的就是東窗事發,想起皇上的凌厲手段,錦曦就覺得渾身發涼。

  徐輝祖嘴邊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大哥豈是貪財之人,這事,大哥有苦衷你就不用管了。」

  「大哥,你怎麼會來鳳陽?還去了小溪鎮?那晚劉權嚴陣以待的是何人?」

  徐輝祖漫不經心地答道:「珍貝都和我說了,大哥只是擔心你,那晚,不過是防有人在燕王坐船中動手腳罷了。還有,燕十七與你……」徐輝祖沒再說下去,緩緩閉上眼睛道,「我已告訴他,你遲早是太子的人!」

  「大哥!」錦曦羞怒,「父親尚在,錦曦的終身大事由不得你做主!停轎!」提起這事她就生氣,沒想到大哥還沒有斷把她嫁給太子的心思,心裡鄙夷之極,再不想與他同轎回南京。

  車轎一停,錦曦就要躍出,腦後風聲襲來,她隨手一擋,兄妹倆便在轎中打了起來,她如何是徐輝祖對手,幾個回合過去,被徐輝祖一掌拍中心口,錦曦胸中一悶只覺得天旋地轉便暈了過去。

  「女兒家會武功實在麻煩之極。」徐輝祖嘆了口氣,捏開錦曦的嘴餵下一丸丹藥,吩咐道:「星夜兼程回府。」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5-8-7 17:38: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似是而非燕王情

  錦曦醒來打量四周,已在自己繡樓中,知道回了府。她坐起身突覺渾身綿軟,一提內力竟空空如也,心裡大驚,大哥廢了她的武功?她心中一急,珠淚滾滾而下,當日和朱棣說起若無武功之的惶恐襲上心頭。

  「小姐!」珍貝進門,見錦曦坐起身子驚喜的大呼起來,「想死珍貝了!少爺說你在外重病一場,小姐感覺可好些?怎麼了?」

  她瞧見錦曦滿臉是淚,嚇了一跳,轉身就往門外跑:「我去叫少爺!」

  錦曦開口正要喊住她,又想見到大哥問個明白,她咬牙起了床,坐在錦凳上梳頭。徐輝祖不緊不慢地進了房,柔聲對珍貝道:「你回房等我。」

  珍貝紅著臉離開,錦曦「啪」的把梳子扔在妝台上回頭怒視著大哥:「你剛才說什麼?你把珍貝怎麼了?」

  「我收了她做侍妾而己,她不過是記掛著你,還非要來侍候。」徐輝祖邊說邊自得地坐下端起茶悠然地喝著。

  錦曦嘆息,珍貝一直心慕大哥,也算遂了她的心願。「你廢了我的武功嗎?!」

  「沒有,一月之後自然而解。守謙大婚,我可不想我的妹妹被人看成是野丫頭!」徐輝祖放下茶碗道,「對了,父親去北平了,府中我做主!在外奔波兩月,曬得黑了,家裡靜養些日子吧。太子聽說你回來,明日便來府中看你。」

  太子要來?讓她沒了武功就是為了太子要來?錦曦看著大哥得意地步出房門,氣得一古腦兒把妝台上的東西全摔了個粉碎。

  第二天,太子果然來到府中。

  錦曦被兩個粗使丫頭強行扶到涼亭坐著等候太子,她又不敢給太子臉色,只悶聲不語。

  「錦曦,你瘦了些,與四弟鳳陽一行很辛苦吧?我都聽說了。」朱標溫言說道,今日方見錦曦女裝示人。她男裝玉雪可愛,英姿颯爽,女裝卻比秦淮花魁落影更顯明麗。

  錦曦此時渾身無力,倒讓這種無力的溫柔遮住了眉間英氣,平添了幾分柔弱,臉上輕籠著一層淡淡的憂鬱。

  朱標震憾不己,眼睛裡再無別的色彩,痴痴地對牢錦曦。

  錦曦被他看得滿面通紅,低聲道:「日頭大,錦曦大病一場,身子受不住,這就回房了。」

  侍從早被徐輝祖支開,錦曦咬牙撐著起身,腳步虛浮,太子已伸過手臂穩穩地扶住了她。她身體無力,恨得直翻白眼。「錦曦喚侍從前來便是。」

  「沒關係,你是輝祖的妹妹,我與輝祖兒時玩伴,他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朱標極享受這時的軟玉溫香,明明從涼亭到繡樓不過幾步路,卻緩緩的行了片刻工夫。

  錦曦強忍著噁心回到繡樓,說什麼也不肯讓太子進屋。

  朱標微笑道:「好生歇息,改日我再叫太醫來瞧瞧。」

  語氣中的親呢之意毫不掩飾。

  錦曦勉強一笑,掩上了房門。

  太子離開不久,徐輝祖便笑著出現:「錦曦,太子對你鍾情得很哪!你要知道如今常妃身體虛弱,燕王鳳陽之行回來,皇上大怒,若不是呂妃身懷子嗣,當場就賜她白綾了。東宮空虛,你是魏國公長女,這是你的機會,將來……」

  「大哥之意是這是錦曦入主東宮的最佳時機?」

  「是,也是將來我徐氏一族最好的機會!」徐輝祖顧不得錦曦的情緒說道。

  「大哥,錦曦再問一聲,你真要送我進宮?」錦曦傷心而憤怒,怒目而視。「我要見母親,她絕對不會讓你這麼做!」

  徐輝祖笑了笑:「娘去棲霞山小住了,要守謙大婚才回。」

  「好,好,」錦曦氣得什麼話都不想說,目光中已浮現一層水霧,她看向徐輝祖,伸手拿起旁邊的花瓶用力砸碎,決絕地說:「你我兄妹之情從此便如此瓶!」

  「大哥,是為你好,也是為家族好!」徐輝祖愣了片刻緩緩說道,「父親回府,我便會稟明父親太子心儀與你,日日來府中探望,這事也會宣揚出去,你嫁太子便勢成騎虎。太子殿下更會求懇皇上賜婚。」

  錦曦眼睛一閉,兩行清淚滑落:「你竟不惜敗壞親妹的名譽……滾!」

  等到太子再來,錦曦便閉門不見,臥床不起。

  徐輝祖只是冷笑,太子見不著人也不惱,每天都送來大堆禮品討好於她。

  錦曦不知道該如何辦是好。沒了內力,自己走路也要侍女攙扶。大哥下令閒雜人等不准進入後院,連朱守謙也不知道她回來了,錦曦形如軟禁。十來天下來,心裡早已不耐煩之極。

  然而這日起床,竟在窗檯上發現一朵蘭花,錦曦四處看看無人,拿起那朵蘭花仔細瞧了瞧,只是一朵普通的蘭花。她知道必是李景隆的訊息,暗想,難道解困還得靠李景隆麼?李景隆想殺她滅口,想必知道她的情況又留蘭示意要幫她。她該不該接受呢?

  等不及她想明白,當晚子時,李景隆悄然出現在她繡樓中。

  看到錦曦衣裳穿得好好的不點燈坐著,李景隆啞然失笑:「等久了麼?看到我驚喜麼?」

  「不知道大哥給我吃了什麼藥!渾身無力,你有解藥嗎?」錦曦單刀直入,不想廢話。

  「嘖嘖,以為你困了十來天看到我會有驚喜呢!一句思念也無,多傷我的心啊!」李景隆搖頭嘆氣,手卻切上了她的脈,尋思一會兒,突然一把拉她入懷。「這樣多好,錦曦有武功景隆可不敢接近。」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呼出的熱氣激得錦曦耳朵一癢,臉也燙了起來。她慶幸是晚上就是窗戶透進的月光瞧不分明,雙手用力一推李景隆,他雙臂一收攬得更緊:「白費勁兒,錦曦,很早我就想抱抱你了。」

  錦曦困在他懷裡掙脫不得臉上已起了怒意,張嘴便要大聲喊人,一枚丸藥送入她口中,李景隆戲謔的微笑:「利用不成,就當我是賊麼?」

  錦曦一吞口水嚥下丸藥,惱道:「男女授受不親!」

  李景隆輕笑著放開她,極為不捨的搖搖頭:「我只是不喜歡你大哥如此對你罷了。要下手也是我先來!我幫你恢復內力,討點利息也是應該的,你忘了,我是連災民銀子都會賺的黑心商人。記住我們的約定,你什麼都不知道。不然,我要討的利息怕你付不起。」

  錦曦覺得腹中一股熱力上騰,知道藥已起效,臉一揚便笑道:「若是我宣揚出去是你想殺燕王呢?」

  李景隆笑嘻嘻地看著她:「朱棣會以為你說笑話呢,因為,你能聽出在樹林裡是我的聲音麼?說不定那根本就不是我呢?說不定……在韭山之上我說的全是謊言呢?你半點證據都無!」

  「只要我說,總有人查,不是麼?你還想以一副浮浪無知的花花公子面目示人?成天掩飾不覺麻煩?」

  「呵呵,內力一恢復就開始知道威脅人了?」李景隆不惱反喜,俊逸的臉在月光下無害之極,「眼睛看到的,不見得就是真的。耳朵聽到的,也不見得就是真的。你真傻,我說什麼你便信什麼!」

  「李景隆,我突然想起傳說中有個江湖組織,有獨特的情報網,有功夫一流的殺手,你不是愛蘭麼?那個組織正好就叫一品蘭花。」

  「呵呵,我正疑惑你這麼聰明怎麼就想不起來呢?你看到虎斑蘭便知道是我,那你想到了一品蘭花,想到我手上有多少能讓魏國公府飛灰煙滅的東西麼?或許這些東西都沒有什麼,連你大哥背著太子倒騰糧食賺銀子為東宮收買力量也沒有什麼,只是,皇上正愁如何讓功臣回家養老,或乾脆眼不見心不憂,他會喜歡的。」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讓我知道這麼多?為什麼你不避諱我?!」錦曦覺得李景隆不會無緣無故告訴她這些,想起他說的話,雖然明明恨他公然威脅,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李景隆看著窗外的月亮,輕聲道:「知道你還蘭時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的痛苦麼?錦曦,你要知道,高處不勝寒,走上這一步就永遠沒有停止的一天,你知道什麼是痛苦麼?我得不到你會痛,你不愛我,我更痛!可是,你知道怎麼解除我的痛楚嗎?知道秘密卻無法說出才是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我,不過想要讓你嘗一嘗罷了。」

  他的聲音像風一樣輕,在夜半無人之時輕若蚊蚋,卻帶著濃濃的恨意。

  錦曦渾身如浸冰潭,硬生生打了寒戰。她吃驚地看著他,情不自禁後退一步,指著他說:「你走!我不要看見你!」

  「我會看見你的,辟如在靖江王大婚的時候,辟如,在以後無數這樣的夜晚,我也就來了,輕聲告訴你我又做了些什麼事情。錦曦,你看,你若不嫁給我會是多麼痛苦!」李景隆呵呵笑道,翻身躍出窗外,走時又嘆了口氣道:「錦曦,我對你終究不能忘情。我可沒有把握能把你從東宮裡救出你來。我把落影送給了他,他還是不肯放棄你,我雖得不到,總不能讓朱標一次得倆吧。」

  他如一抹烏雲飄然而去。錦曦無力的坐下,她實在不知道李景隆到底想幹什麼,又是救她助她恢復內力,又是吐露秘密以她的家人相要脅。

  她盤膝而坐,將內力行遍周天。默默地思考李景隆的話不知不覺已到了天色微明。才合上眼睛,就聽到珍貝和大哥的腳步聲。

  徐輝祖微笑道:「收拾一下,太子妃請你進東宮。珍貝,幫錦曦梳妝打扮。」

  她盤膝而坐,將內力行遍周天。默默地思考李景隆的話不知不覺已到了天色微明。才合上眼睛,就聽到珍貝和大哥的腳步聲。

  徐輝祖微笑道:「收拾一下,太子妃請你進東宮。珍貝,幫錦曦梳妝打扮。」

  錦曦臉色一變:「大哥,你這樣對自己的妹妹不免太過卑鄙!」

  「錦曦,大哥是為你好,珍貝!給她梳妝!」

  錦曦氣得呼吸急促,胸膛猛烈地起伏著。等到徐輝祖離開,最後一絲兄妹之情也絕掉。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哽咽道:「珍貝,對不起!」翻手一掌砍在珍貝頸上,打暈了她。

  收拾了些細軟帶在身上,躍出府來,錦曦一片茫然,去找母親評理,母親向來慈厚,定回來找大哥說理,大哥只要陽奉陰違,自己斷無第二次落跑的機會。想了半天,她決定去朱守謙府上避避。

  才出得府來,她突然覺得腦後風聲傳來,難道是大哥追來?錦曦下意識的反應回身一腳往後踹去。

  「啊!」錦曦回頭和身後之人同時發出了一聲慘叫。

  朱棣被一腳踹在胸口,踉蹌著後退幾步,撲的一下跌坐在地上。他臉色發白,指著錦曦你了半天也沒抖出句完整的話來。

  錦曦滿臉出門遇鬼的驚詫。見誤踹了朱棣也急得要命,這裡離府不遠,剛擺脫大哥又傷著了朱棣,心中暗呼倒霉,朱棣也是她惹不起的人啊!她慌慌走過去拉朱棣:「你怎樣了?對不起,我以為是,是小偷!」

  朱棣被她踹中胸口悶得半響發不出聲,這會緩過勁來了,氣得聲音發顫:「好,謝非蘭!你是非要和本王過不去是不是?你以為你是誰,見了本王你不是摔就是踹!好好,往日的帳今天一併算了!來人!給我拿下了!」

  本來幾名燕衛就被錦曦一腳踹翻燕王的變故驚得愣了,再聽燕王言下之意她還不止一次對王爺下手更是聽得呆住。

  燕九等人只知道謝非蘭是靖江王遠房表親,武功不俗,王爺鳳陽巡查「借」來做了幾天護衛。小溪鎮錦曦不辭而別,今日在大街上看到她正想打招呼。燕王高興的擺擺手不讓他們驚動她,自己走到謝非蘭身後,然後就被踹飛在地。

  三人心想,謝非蘭膽子真夠大的連燕王都敢踹,還在大街上。一時竟突略了朱棣下的命令。

  「王爺,這不是誤會嘛!」錦曦急切的分辨。

  朱棣見沒有動靜,往後一瞧,幾名在鳳陽與錦曦相熟的燕衛還在發愣。丟人現眼!朱棣心中起恨,從地上站起來,見剛換上的素錦已沾上了泥沫子,用手拍了拍,瞇縫了眼冷冷地道:「怎麼,當了幾天燕七就真是兄弟了?」

  燕五燕九與燕十七這才回過神來,大喝一聲:「謝非蘭,還不束手就擒。」

  錦曦嘴張了張,足尖一點轉身就跑。眼前暗影一花,燕十七已笑嘻嘻地擋在她面前,眼睛突對她眨了眨。

  她回頭再看,燕五和燕九已堵在身後。錦曦異常無奈,苦著臉道:「王爺,可否過了今日再說?非蘭親來王府賠罪?」

  朱棣寒著臉瞧著她不說話。錦曦目光望向他身後,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大哥正急步朝他們走來。

  「十七哥,你擒了我!別讓我落在徐輝祖手上。」錦曦低聲道。

  燕十七眼中晃過詫異,手上卻未停半分,錦曦故意他過了兩招就被他擒住。

  「帶回王府!」

  「燕王爺!」徐輝祖急了,遠遠便高聲喚了一聲。

  朱棣回過身,嘴邊噙著一抹瞭然的笑容:「原來是魏國公的大公子,何事?」

  「見過燕王爺!」徐輝祖抱拳一禮,「不知表親非蘭何事惹王爺生氣,她年紀尚幼,王爺大度便饒她這回,輝祖感激不盡。」

  「哦,也沒什麼,她不過答應做我的燕衛,卻不辭而別,本王的親衛豈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徐公子見諒!回府!」朱棣淡淡的拋下這句話,早有侍從牽過馬來,他翻身上馬就要走。

  徐輝祖急了,攔在馬頭:「燕王爺,父親走時再三叮囑輝祖照顧好非蘭,她若是不告而別定是另有隱情,請王爺看在父親面上饒她一回,待我回府問明詳情再親來王府賠罪。」

  「不必了!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本王王府向來以軍法治府,回府!」朱棣說到最後卻是卻燕十七說的。

  燕十七當機立斷帶了錦曦直奔燕王府。

  徐輝祖正欲再說,朱棣臉一沉:「徐公子,若是謝非蘭真有苦衷,本王自當看在魏國公份上不予計較。」猛的對馬抽了一鞭,揚長而去。

  徐輝祖又氣又急,氣的是朱棣不買賬,急的是怕他發現錦曦的身份,又不敢說破,白吃了個啞巴虧。他計上心來,匆忙往皇宮而去。

  燕十七帶著錦曦跑了程路,輕聲問她:「怎麼惹上魏國公府的大公子了?」

  兩人同騎,他擁著錦曦,嗅著她身上傳來的淡淡清香,聲音已放得極柔。

  錦曦尚驚魂未定,沒注意到燕十七的異常,見離開大哥了便笑道:「十七哥,你放開我,我這就走啦,剛才多謝你。」

  燕十七看到燕五和燕九在便搖了搖頭:「非蘭,我可不敢放你。王爺說了要擒你入府的。」

  錦曦急道:「那不是為了躲我,躲我表哥嗎?不然我早跑啦,你放了我行不行?我不能被燕王抓到的,剛才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你不放過,這不是前門趕虎後門進狼嘛!燕王要報仇的。十七哥!」

  燕十七一驚,心想她真的摔過燕王還踹過燕王,要是放了錦曦,燕王面前可如何交待?低頭看到錦曦仰起臉瞧著他,心一軟便道:「我放你。」伸手就去解繩索。

  這時朱棣剛好拍馬趕到,猿臂一伸,已將錦曦擄過馬去。燕十七手一動又收住,無奈的看著朱棣帶著錦曦跑開。

  朱棣有意報復,想起呂家莊逃命時被錦曦橫臥在馬背上吃盡了灰泥,此時原樣照搬。錦曦掙紮起來,他同樣一掌拍她背上:「哼!早說過本王會討回來的,哈哈!」竟放聲大笑起來,心情格外舒暢。

  「你這個趁火打劫的小人!」錦曦扭著身子大聲開罵。

  她倒轉著身體極不舒服,偏偏朱棣又狠抽了馬幾鞭子,他坐下本是神駒,揚開四蹄風馳電掣般狂奔起來,一下子就把燕十七他們遠遠拋在身後。

  錦曦被顛得頭暈腦漲,朱棣沒有內力也有力氣,死死撐住她的背不讓她動彈。她一張口滿嘴兜風,灰沙撲面,只得緊閉了眼暗暗叫罵。

  朱棣直接縱馬進了王府才停下。他一把扯下錦曦扔在地上。蹲她面前微笑著說:「謝非蘭,當初本王所說的話今天一併實現,本王府中行的是軍法,本王算算哈,頂撞本王挨軍棍二十,不服軍令挨軍棍四十,逃跑嘛本來是打死了事,折成軍棍六十,還有,你還摔了本王一跤,踹過本王兩次,加起來一共是兩百軍棍,嘖嘖,可惜了。」

  錦曦坐在地上聽他囉嗦了半天腦子才清醒起來,燕十七做做樣子綁得不甚緊,她又有武功,此時一個翻身站起,又是一腳將朱棣踢飛,足尖一點就往外躍去。

  「抓住她!」朱棣見她被綁忘記了她會武功,見錦曦要逃脫急聲大喊道。

  他王府向來規矩多,明松暗緊.這一呼,竟跳出十來名侍衛去攔錦曦。

  此時錦曦已擺脫繩索,雙手一自由便和侍衛打起來。王府內設有練兵場,擺著十八般武器。錦曦隨手取下一根長槍舞得虎虎生風,逼得侍衛們近不了身。

  然而侍衛越來越多,她又瞧見燕十七他們急奔進府,心念一動大喝一聲甩出一招神龍擺尾,掃翻面前一圈侍衛,施展開輕鬆已躍到朱棣身旁,在燕十七他們到達時,用槍逼住了朱棣。

  「你可知道你犯是什麼大罪?!」朱棣一點也不著急,進了王府,就不怕謝非蘭跑了。

  錦曦嘆了口氣:「王爺,你的二百軍棍早打死幾個謝非蘭了,這不是你逼的麼?」

  「你若現在投降,本王可以考慮只打你一百軍棍。」

  「王爺,非蘭體弱,挨不住!」

  「那就五十吧,五十軍棍,一筆勾銷。」朱棣不知為何,突然想笑。

  錦曦「咦」了一聲:「王爺,你現在是我的階下囚,怎麼還這樣囂張啊?」

  「是麼?你以為進了我這燕王府,你還能出去?」

  燕十七緊張地看著錦曦和朱棣,心中大急,挾持親王,砍頭也不為過,非蘭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錦曦對上他的眼睛,心中暖暖的,她想了想道:「王爺,非蘭不辭而別是有苦衷的,這次在大街上是誤會,王爺高抬貴手放了我行不?」

  她不想和朱棣為敵,心想冤家易解不易結,還是服軟的好。

  朱棣偏偏不是這樣想的,閒閒的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侍衛道:「你說我這些侍衛們願意麼?讓本王栽這麼大跟頭,一句話就想抹了?」

  「你想怎樣?」

  「我想怎樣?」朱棣想難道真的打她五十軍棍?看她被打得鬼哭狼嚎了事?他不想,他笑道:「不如,你便寫下賣身契,做本王的家奴如何?」

  錦曦大怒,臉上還帶著笑,「這樣啊,王爺,不如我們單獨談談?當這麼多人談不太方便。聽說王爺府中花園內有座煙雨樓,建得美輪美奐,王爺可願帶非蘭一觀?」說著用槍尖戳了朱棣一下。

  「也是,跑馬半日,這大熱天的,也渴了,就去煙雨樓吧。」朱棣臉不改色,微笑著往後花園走。

  錦曦回頭看見緊跟著的侍衛嘆氣:「聽說煙雨樓風景絕佳,能遍觀花園奇花異草,不過,人多了再好的風景也沒了,王爺可否不讓你的侍衛跟著?」

  「那是當然,看風景的人多了,頗壞興致。你們不必跟了,三保,去弄點冰鎮酸梅湯來!」朱棣後腰被槍尖頂得生痛,眉頭也未皺一下,真當帶錦曦去花園賞景一般。

  兩人進了煙雨樓,錦曦收了槍道:「委屈王爺了,這裡沒有外人,非蘭向你賠禮了,前幾次總是誤傷的多,看在非蘭在風陽拚死相護的份上,咱們扯平可好?」

  朱棣悠閒地往椅子上一坐,微側著頭看著錦曦:「若本王不肯呢?」

  錦曦也往椅子上一坐,冷冷地道:「那沒辦法了,橫豎是不行了,我就挾持王爺出府然後亡命天涯得了。」

  門口傳來通報聲:「王爺,三保送酸梅湯來了。」

  「進來吧!」

  門輕輕被推開,錦曦看到守在門外的燕十七,他朝她看了兩眼,搖了搖頭。錦曦想慘了,連燕十七都沒辦法偷偷放她走了,這如何收場呢。

  外面進來一個清秀的小太監,十一二歲左右,低著頭端著碗冰鎮酸梅湯,頭雖低著,卻忍不住瞟了眼錦曦和她手中的長槍。

  三保把湯放在桌上站在朱棣身邊不走了。

  「出去!」錦曦命令道。

  三保猛地跪在地上:「這位公子,讓三保與王爺一起吧,還能伺候王爺,三保沒有武功的。」說完連連磕頭。

  「唉,你起來吧!」錦曦見這小太監忠心,心一軟便去扶他。

  三保一下子抱住她的腿大喊道:「王爺快走!」

  朱棣跳起來就往外跑。

  錦曦大驚,若讓朱棣逃出她就慘了,一狠心踢開三保,手中長槍一甩,暗自慶幸取了桿長槍,隔了一丈多遠槍尖刃口便壓在了朱棣的脖子上。

  「三保,你傷著了麼?」朱棣不敢動了,出聲詢問三保。

  身後傳來三保的哭聲:「沒呢王爺,三保沒用。」

  朱棣輕輕移動了下,槍尖跟著他動,他慢慢轉過身又回到桌旁坐下,嘆道:「三保,你出去吧,以後別再做這種傻事了,這位公子不會傷害我,我們有事要談。」

  三保磕了個頭,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臨走時帶著淚光的臉恨恨地瞪著錦曦。

  她很無奈的沖朱棣笑:「多沒意思啊,王爺!你說吧,你到底想怎樣?」

  朱棣笑了笑:「不怎樣,你願意,咱們就耗著吧。」

  耗著?錦曦哭笑不得,她只想離開啊。她正要再說,門口再次傳來聲音:「王爺,太子殿下來了,正在前廳等候王爺。」

  朱棣看了眼錦曦,懶洋洋地說道:「若是太子殿下知道本王被你挾持,再傳到皇上耳朵裡。」

  錦曦臉色一下子白了,這事鬧大可就不好收場了。她咬著唇,推開窗戶,明知暗處有侍衛藏著,一提槍就想衝出去。

  朱棣嘆了口氣,他真是服她的氣了,這樣也不肯認輸服軟。以為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麼?「非蘭,你就好好在本王這裡呆著吧,好歹你也救過本王,本王也救你一回。」

  錦曦聞言吃驚的回頭,見朱棣嘴邊噙著一絲笑容,鳳目中閃動著她不瞭解的光芒。

  「你呆在這裡,等本王見過太子後回來,哪裡都不要去,等本王回來再說,嗯?」朱棣目光越發的柔和。

  錦曦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可是太子會突然前來,肯定是大哥通風報信。她對上了朱棣的目光,那雙總是給人壓迫感的眼睛這時溫和地看著她。

  「我,我信你這一回。」她脫口而出。

  朱棣綻開溫柔的笑容,他低低地說:「等我回來。」

  錦曦看著他走出煙雨樓,還是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不是要報仇嗎?然後自己就挾持了他,然後……然後怎麼就變成這樣?

  她想著朱棣的那個奇異溫柔的眼神,端起桌上的冰鎮酸梅湯一口氣喝下,這下覺得暑熱全消,腦袋也清醒了些。

  難道朱棣知道太子殿下是為她而來?以他的聰明應該猜得到是大哥去搬的救兵。即是救兵,為何朱棣又不讓她出去呢?還讓她一定好好呆在這裡等他回來?他,難道知道她的身份了?

  門突然被打開,燕十七衝進來,拉住錦曦道:「王爺去見太子殿下,趕緊走!」

  「王爺說讓我等他回來。」

  「你笨啊,你要等他回來再和你算賬?趕緊走!」朱棣一出去,就遣開了侍衛,燕十七便尋了空來救錦曦。

  錦曦想,也好,趕緊走,以後再莫要和朱棣照面了。點點頭道:「多謝十七哥!」

  「笨蛋!」燕十七愛憐地看著她,拉了她的手出了煙雨樓,一直來到花園圍牆。「快走!到時人不見了,反正你會武功,不會懷疑到我身上。非蘭,你自己小心,若有事,你就去城東破廟寫條紙條塞在神龕下。我便會知道消息。」

  「十七哥,」錦曦感動得不行,燕王府不能久留,她對十七抱拳一禮道:「非蘭告辭,這就尋我表哥靖江王去,若是沒有消息,定是我隨了他去廣西。你也保重。」

  朱棣出了煙雨樓心情明朗,換過輕衫慢悠悠往謝荷軒而去。他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格外醒目。燦爛的陽光,濃密的樹蔭,綠水清波中一池粉荷……在盛夏季節突出了色彩與感覺。

  遠遠地謝荷軒中那個明黃的身影不耐煩的往返走動著,朱棣笑了笑,真著急了麼?

  他三步並做兩步走進軒中,先行國禮:「臣見過太子殿下!」

  朱標虛扶一把口中笑道:「好了四弟,起來吧!」

  朱棣笑著站起坐下:「大哥,今日怎麼有閒來我府上了?」

  「還說!魏國公府徐大公子求到我門下來了,我說四弟啊,好歹非蘭也是魏國公的侄子,他一生戎馬,朝廷棟樑,你這般不給面子,等魏國公從北平回來,這可怎生收場?」朱標素來溫文爾雅,對弟弟們愛護有加,幾時用過這等責備的語氣。

  朱棣低下頭顯得很委屈。

  朱標臉上又浮現出溫和的笑容:「四弟,看在大哥面上,不和她計較了,嗯?」

  「大哥!你有所不知,那個謝非蘭答應做我的燕衛,中途跑了,我不抓她回來,以後怎麼服眾?!」朱棣沉著臉,鳳目瞟過朱標一眼,瞧他眉尖一蹙,忙又笑道,「大哥,我豈是胡來之人?我不會把那個謝非蘭怎樣的,不過關她幾日便放回去,絕不會傷她分毫,只不過,總得讓她吃點教訓,大哥,我對府中侍衛也好有個交待不是?」

  朱標見朱棣不肯放人,正欲動怒以太子身份帶走錦曦,朱棣話鋒一轉卻又是說得於情於理。可是把她放在朱棣府中教他如何放心?朱標眼前禁不住又浮現出錦曦俏麗的身影,想見她的衝動在心裡折騰了良久。他嘆了口氣道:「我去瞧瞧她,訓斥一頓也就算了。」

  「大哥,我已修書飛馬向魏國公言明此事,徐家大公子不用這般著急,玉不琢不成器,謝非蘭無視規矩,肆意妄為,父皇從前常告誡我們不能驕奢淫逸,我看啊,謝非蘭再不給點教訓,空有一身好武藝也是廢人一個。」朱棣端著茶慢條斯理的說他的道理。聽到朱標說要去見非蘭,心想,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見著她的。

  四弟還不知道謝非蘭的身份,朱標心裡輕鬆了一點,笑道:「那四弟那算如何給她點教訓?」

  「也沒怎麼,放她去田莊做幾天雜役就好。」

  「不行!這不是公然侮辱魏國公?」朱標一陣心疼,馬上出聲反對。

  朱棣嘆了口氣道:「那大哥覺得呢?」

  朱標心想,我覺得現在讓我把人帶走最好。「四弟,我看你抓她回來,非蘭心中必定恐懼,早已知錯了,這也有半日工夫了,還是放她走好了。」

  朱棣似笑非笑的看著朱標說了句:「大哥就是心軟,才抓就放怎麼行?這樣,三日,我就軟禁她三日。大哥,那徐輝祖不過是擔心被魏國公訓斥,此時我已報與魏國公知曉,他必不會生氣,你也好交待啦。」

  朱棣軟硬兼施,一時半會兒倒叫朱標不好再插手管這事。可是來一趟人都見不著,總覺得不妥,他站起身笑道:「許久也沒見非蘭了,四弟帶路吧,我瞧瞧她去,再勸勸她好生反省。」

  「大哥,」朱棣坐著不動。「軟禁她三日罷了,大哥這般心急幹嘛?不過是魏國公府的一個遠親,值得大哥屈尊降貴的去看她麼?大哥這一去,臣弟何苦還要抓她回來嚇嚇她?倒像是請她回來當菩薩似的供起了。」

  朱標聞言一愣,知道是自己心急了。他自是不方便告訴朱棣謝非蘭的身份,且有意納她為側妃,這可怎麼辦呢?朱標心一橫,臉便沉了下來,心道,難道以我的太子身份要個人都這麼難麼?不把我放在眼裡?他正欲開口。

  只見燕九急步走進謝荷軒:「王爺,謝非蘭跑了!」

  「什麼!」朱標和朱棣大驚的色,朱棣的臉頓時氣得鐵青。他在這裡與太子殿下周旋,她居然藉機跑了?再三叮囑讓她等她回去,居然她就跑了?!

  「王爺,怕是追不上了!」燕九小聲的說道。

  朱標疑惑地瞟了朱棣一眼,見他臉色陰沉,看來錦曦是真的離開了燕王府。心裡一陣輕鬆,故意板了臉道:「四弟說的對,這謝非蘭實在太無規矩。虧得我還好心答應幫徐輝祖一個忙,唉!」說完不悅而去,心道錦曦離開燕王府也好,在外尋人方便。

  朱棣卻是怒氣衝衝地跑回煙雨樓。樓內空無一人,桌上的酸梅湯碗空著,好啊,還喝了我的酸梅湯,徐錦曦,你真是太沒良心了!枉我想真心待你,幫你解去太子之圍,還不計前嫌,連你脅持我的大罪都當煙消雲散。你真是說話不講信用之人!我,再也不會信你!

  朱棣在鳳陽便知非蘭是女兒身,在看到徐輝祖時便肯定了謝非蘭便是徐錦曦。太子好色,坊間更傳聞太子傾慕魏國公府大小姐,日日前往府中探望。難道徐輝祖真要把她送給太子?所以錦曦才會跑?想起太子的態度,朱棣心中一慌,他輕輕一拳擊在書案上,沉聲喚道:「燕影。」

  「王爺!」燕影輕輕巧巧地出現。這是個長相平凡無奇的男子,憨厚的臉,平常的五官,正是沒入人群之中也不會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類人。

  「你是燕衛中輕功最好之人,燕衛十八騎沒見過你,別的燕衛也不知道你的存在,本王有一事託付於你......」

  燕影離開之後,朱棣輕聲笑了:「錦曦,要不,再讓你多玩些時日?你今日不信我,他日後悔就怨不得我了。」

您發表的文章內容豐富,無私分享造福眾人,像極了愛情.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9-10 07:3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