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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無邪被推倒]修仙科學院(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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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3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章 難辦

  「沒想到啊,沒想到……」何蒼生喃喃道。

  林宇泉更是著急。連忙問道:「師父,是怎麼回事?」

  何蒼生嘆了口氣,道:「正道不是正道,邪修不是邪修……這世道啊。」說完,他就將列心岩製成的玉瞳簡交給了林宇泉。

  玉瞳簡裡的內容非常繁雜,都是和這一次想要圍殺何蒼生有關的事情。

  和外界的合作,何慈生已經逐漸掏空了何家幾項重要產業的家底,但他所獲也頗為豐厚,對方提供給他的,是大量秘笈、靈藥,以及各種功法。何慈生在與對方的多年合作之下,靠著這些東西已經培植出了一大批死士,雖然現在那批人修為還低,派不上什麼大用場,但如果在裡應外合之下,肯定已經能威脅到何家堡的安全。

  何慈生與何松等人,由於有著諸多靈藥輔佐,現在的修為水準頗為不低。何慈生由於修為已經定型,雖然有靈藥開拓經脈,提升也比較有限,可何松的能力。提升了足足有兩個檔次。何松現在就算還沒有築基成功,相去也不會很遠了,估計也就是相差一線罷了。

  控制著何慈生的那個組織,也同樣將觸角伸到了各個門派。和其他門派不同,背後的那個組織並不拘於正道或者是邪修,只要他們能插得上手,幾乎都會嘗試。現在他們能夠影響和控制的門派已經不少了,由於之前邪修的門派一直處於弱勢,他們目前掌控的資源和人手,也偏向於邪修。組織控制人的手段很高明,他們雖然要攫取大量資源,卻也給予豐厚的回饋,尤其是在功法、法訣和丹藥方面,從不吝嗇,懷疑該組織又大批量生產中低級靈丹的能力,可在法寶和其他方面,從該組織流出來的很少。如果是一個獨立進行拓展的組織,缺少法寶這回事可能會比較麻煩,但他們一直是通過一些其他門派間接獲取資源,行事詭異,現在在整個華夏修行界,為人所知的也就是一個山莊,一個道觀而已。組織的大部分力量,都潛藏得非常深。

  何慈生這一次要對何蒼生出手,並沒有太大把握,所以也尋求了組織方面的説明。可恰恰是如此,才讓他的計畫洩漏了出來。對方並沒有想要動用組織直屬的力量。而是通過一個中間人,尋找可能幫得上忙的人。要對何蒼生這樣的強力人士設伏,還必須得擊殺之,怎麼都不可能隨便找幾個人就了事的,何慈生自己就找了一些人,再加上那個聯絡人為他提供的一些助力,這才將這個包圍圈大致構造完成。但雙方的協調中,還是有一些消息洩漏了出來,聯絡人那邊提供給何慈生的,主要還是一些邪修中的高手,與何慈生所找的人有些格格不入。雙方在斡旋作戰計畫的時候,難免有些齟齬,而事後,大家抱怨起來,將更多的情況傳遞了出來。何蒼生沒有管道接觸到那些人和這些消息,但給林宇泉留書的人,卻正是那個聯絡人喊來的傢伙。

  追究何慈生的動機,倒也不全然是壞的。何家的幾個礦藏在他的手裡,運作得不能說是不好,出礦量和生產效率在過去十年裡幾乎翻了六倍。可即使是這樣,也無法滿足組織對他的要求。雪月石礦,丹心鐵礦等等貨品幾乎全部被對方包走,一點都沒留下,這也使得外界的價格幾乎沒有產生任何波動。何蒼生後知後覺,這也有一定原因。單獨從礦藏和獲利角度來說,何慈生沒辦法做得更好了,但對於經營家族來說,段時間幾乎耗竭了幾個主要礦藏,卻罪大惡極。何家並非有著強大經營力量的家族,一直以來都得靠著那些礦藏和一些其他資產,小心翼翼地經營、維持,讓家族的力量儘可能久地發展下去。短時間裡的獲利如果轉化成其他方面的投資,讓何家從依賴於一些資源轉而成為能夠有其他方面營收的家族,倒也不是不可以,哪怕冒些風險也認了。可這些獲利幾乎全都被何慈生一系消耗殆盡,可何家還沒有新的獲利點,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何家都會步履維艱。

  如果何蒼生不知道此事,那倒也算了,但何蒼生一開始調查,很多事情都瞞不住。一旦此事公佈出去,整個修行界都會譴責他們。對於修行界來說,維持門派、家族的永續發展,要比培植勢力,培養自家的孩子要來得重要得多。段時間裡耗竭家族最重要的產業,這個以任何理由都解釋不過去。

  從門派、家族內部的權力鬥爭來說,何蒼生何慈生兄弟之間或許還有轉圜餘地,何蒼生也知道,何蔓雖然天資卓異。但對門派經營並沒有興趣。只是既然當年家族長老們認同了何蔓,在這種爭鬥中主動退出,這不是何蒼生、何蔓的風格。何蔓不喜歡經營,以前還是有可能在繼承族長位置之後,繼續將經營方面的事情交給何松,可現在,聶信冒出來了,不僅天資更加優秀,在經營方面也不乏長才……對於聶信來說,簡單的經營壓根都不算是個事情。

  如果沒有聶信,這幾乎是將來必然會發生的事情,何松可以藉著各種其他方式,繼續遮掩住那些事情,再設局讓何蒼生、何蔓來擔掉這個責任,或者編造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讓大家都覺得那些礦藏就是該這麼耗竭的。但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了。聶信是個理論物理學家出身的修行者,數字、公式等等,對他來說幾乎是本能,只要拿到帳目,聶信必然會看出其中端倪。何慈生一系縱然再厲害,也無法在段時間裡做出十幾年的毫無破綻的假賬。他們要體面地生活下去的唯一機會,就是當上何家的族長。然後發生任何事情,都隨便他們說了。

  何慈生沒有這個威望,只有靠何松。何松在煉妖塔裡的那個隊伍,同樣有那個神秘組織的痕跡,那個超級強力的隊伍配備,低調地幫助何松去獲取煉妖塔試煉中最大的成果。同時,何慈生要想方設法幹掉何蒼生,並且還真的得造成他是在和邪修的作戰中力戰而死,不讓人有疑問的結果,那樣,他們這一系才能在內外兩方面佔據主動。攫取何家的族長之位。也只有這樣,何家的這一系才能繼續體面地生活在何家,繼續在華夏修行界裡佔據足夠的話語權。對他們來說,選擇的餘地,也就是那麼點而已。

  玉瞳簡裡的材料,包括了大量的文字資料和手繪圖片。這些東西,足以證明何慈生的所作所為,足以證明他勾連邪修,謀害兄長的惡行。但是,何蒼生看完之後,只能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因為整個材料最後,遞送材料的傢伙留了落款:蒼深。

  「沒想到,出手幫我們的居然是他。」何蒼生嘆了口氣,而林宇泉沉默地看著師父。

  何蒼生和蒼深可沒什麼交情,最多也就是互相見過、打過罷了。何蒼生也沒覺得,自己和蒼深的短促幾面,會有讓蒼深這種只顧著自己的傢伙產生什麼知己啊,惺惺相惜之類的感覺,更不會為了這個,花那麼大的心血,準備如此繁複的材料來說服自己,讓自己逃過一劫。他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很難說。蒼深還和聶信有怨,斷然沒有理由來幫自己的,那只有一個解釋,蒼深也是受人所托……想到這一點,何蒼生心中一動。

  「我們……回蜀山去。」何蒼生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說。

  「蜀山?為什麼?」林宇泉不解道:「聶信在煉妖塔裡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何蒼生聳了聳肩,說:「不會……他們幾個在一起,最讓人放心了。在煉妖塔裡,哪怕何松身邊有其他幫手,可實力上還是及不上聶信他們那隊。聶信自己就很不錯了,他那幫朋友們個個都是好手啊。」

  「可是,他們不是帶著幾個戰力不強的麼?」林宇泉不明就裡,但大致聽說過情況。

  何蒼生搖了搖頭,說:「那幾個人和聶信他們在一起。整個團隊反而更強。我何家不也是麼,不差劍訣修為出色的人,就是缺少各類輔助型的修行者。何家的實力始終中不溜丟的,也就是因為這個。去蜀山,是為了把這事情交代一下,聶信他們在煉妖塔裡不必擔心,可我們兩個,總得在他們出來前,把事情解決掉吧。既然知道對方設伏了,又有你在身邊,想要殺了我談何容易,不過,這個險也沒必要冒。江不信還在蜀山呢,拉著他一起來,大殺一陣……蒼深既然已經過問此事,恐怕就算你沒通知到我,他也會出手幫忙的。這個人情,呵呵,還是不要欠著比較好。」

  林宇泉深以為然。

  有些話,何蒼生沒有對林宇泉說。就算回頭蒼深會援手,他會讓自己全身而退才怪,必然要等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出現才最能凸顯意義。而現在的情況,他可真不適合受傷,家裡的事情要解決好,不免還是需要武力威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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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3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一章 聰明人

  蜀山委實集中了太多修行界的高人。看到何蒼生去而復返,還帶著林宇泉,大家都覺得氣氛有些異樣。何蒼生沒有多停留,直接就找到了江不信。

  將情況大致一說,江不信沒有任何猶豫,只是抬了抬眉毛,說了句:「這倒是挺有意思的。你倒是願意將這事情告訴我……不是家醜不可外揚麼?」

  何蒼生苦笑著。江不信從來就是這樣率直,一點都沒有修行者的那種時間積累下來的含蓄,不過,要是他太含蓄了,那何蒼生也不會來找他了。他看中的就是江不信的率直和俠氣。

  「家醜不可外揚也要看時候的,現在的情況,要麼我把事情告訴你,期望你出手幫忙,要麼,到時候等著蒼深來救我。你說呢?兩者哪個更好一些?」何蒼生索性也擺明立場。

  江不信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怎麼你的門戶之間比我還重,要不是蒼深和聶信結怨在先,真不覺得有什麼不好。要說修為、性子,蒼深可比所謂的正道中人要更得我心呢,有這種機會結交也沒什麼不好。不過也對……要是欠了蒼深人情。回頭蒼深和聶信起了衝突,這麻煩可也不小。」

  稍稍想了想,江不信繼續說道:「為防不測,我們一起去找林瑾。她手裡還有窮奇軍,現在不是正好閒著麼?要將對方一網打盡的話,還是需要點人手的,光靠我們兩個去,難免還是有漏網之魚。」

  何蒼生稍稍思量,就點了點頭。

  何蒼生對江不信如此坦率,但到了林瑾面前,卻是半真半假地編了些說辭,只說是何慈生和他手下的人勾結邪修,意圖不軌。林瑾雖然覺得有些詫異,但還是允諾出手幫忙,她跟著何蒼生和江不信,一起離開了蜀山。她不用去吩咐窮奇軍什麼,只是將大致的時間地點告訴了林同陽,定了包圍、搜索和捕獲的調子就不管了。在實際智慧作戰方面,林同陽等軍隊出身的修行者,比她只有更擅長。能夠放膽廝殺,不用過問繁雜的軍務,林瑾樂得放權。

  窮奇軍一有動作,彭雪方立刻就知道了。他搖了搖頭,對正躍躍欲試的蒼深說道:「看起來我們又沒辦法如願了。何蒼生畢竟是個聰明人啊,他應該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蒼深嘆了口氣,說:「我挺想和他交手一下,能夠以築基期的修為。將何家帶到現在的聲勢,在劍訣方面的造詣簡直可驚可嘆。下次再要有這樣的機會,可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了。他掃清了何家內部的問題,雖然何家會有大的折損,但總的來說,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吧。」

  彭雪方搖了搖頭,說:「可以有,但還是算了。如果是以前,碰到這種情況,我肯定會立刻轉而去幫何慈生,但又不能讓何蒼生死掉。雖然何家在那邊不算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大家族,實力卻是不弱的。要是何家因為一場大沖突,兄弟反目一分為二,何蒼生掌握著何家正統,而何慈生卻掌握著何家的產業等等,那可有多熱鬧啊?」

  蒼深會意地說:「可惜,現在有聶信了。就算發生這樣的事情,何蒼生也不會因為何家內部的耗費問題焦頭爛額,你這麼幹得罪他太深,和聶信等人再也沒有轉圜餘地了。這種事情,你可不願意幹吧?」

  彭雪方的微笑裡竟然有幾許天真爛漫的神采。笑容顯得非常純摯:「那當然,我還等著看死亡賽車呢。更別提我還下來兩億歐元在聶信身上。賠率是不太高呀,雖然聶信那麼厲害,但看起來全世界範圍的賭場和賭博公司,都還是看不太起中國人呢。可這不是送上門來的掙錢的機會麼?」

  蒼深搖了搖頭,說:「你想的事情太多了,老夫可比不了啊。我只管著修煉,廝殺就好了。現在只差一線而已……我可是害怕終究會功虧一簣呢。」

  彭雪方笑了笑,沒說話。他何嘗不想專心致志地修煉呢,可一邊是整個魔門發展的重任,一邊正道佔據了最大量的資源、人力物力的壓力,還有許許多多魔門元老的不服氣,陽奉陰違等等,能夠做到今天這個地步,一點一點地將自己的網路撒開,影響到越來越多的人,真真瞭解他在做些什麼的人,對他都佩服不已。在籌謀事情的花的時間多了,修煉的時間自然就少,修行可是不折不扣的天道酬勤的事情呢。不過,四處奔走,認識許多奇人異事,在靈藥、功法方面倒是可以獲得更多的手藝,雖然總地算起來還是延誤了一些他的修行進度,總體區別也不算很大。

  蒼深就一直很佩服彭雪方的所作所為。一張無所不在的大網,在彭雪方多年經營下終於逐漸成形,將不知道多少人網羅其中,威逼利誘者有之,勒索脅迫者有之。形成了新的利益關係的有之,卻還的確有不少,成為了彭雪方的朋友,從一開始的不解,莫名其妙到現在,成為能夠和彭雪方共患難的人。蒼深自己就是其中之一,越是和彭雪方接觸得多,越是擺不出長輩的架子來了。彭雪方,可能真的能夠讓魔門,以及魔門領導下的整個邪修一面的各種實力,以一種全新的面貌出現在世人面前。

  「雖然他們有了準備,但示好的事情還是繼續吧。」蒼深嘆了口氣說。

  「林瑾也在,你可得悠著點。」彭雪方呵呵笑著說:「那女人可不好對付。」

  蒼深玩味地一笑。他現在只有一隻眼睛,雖然靠著彭雪方幫忙,重塑另一隻眼睛的材料都搞齊了,邪修一派的各種治療手段層出不窮,在精擅醫道方面比起正道猶有過之。同樣靠著彭雪方魔門少主的身份,蒼深都不曾想過,前代天魔門藥谷長老熊京居然願意出手施治。熊京十二年前衝擊金丹期失敗之後,脾氣異常暴戾,這十多年來從未聽說他出手治過誰。現在恰逢熊京第二次衝擊金丹期的重要關口,他應該是準備停當,正在全力準備再次衝擊金丹期吧。要讓熊京在這個時候願意騰出手來施治。彭雪方下得功夫斷然不會小。

  「少門主是如何能讓熊京願意出手的?」蒼深還是想要問個明白,他得知道,自己的人情欠得到底有多大。

  彭雪方只是輕鬆地擺了擺手說:「既然都是天魔門的人,很多事情就好說了。熊長老雖然性子古怪了點,但摸準他的脾氣,反而是好對付的。熊長老醉心醫道以至於在修行上進境不快,還因為嘗試各種藥材丹藥,經脈中鬱積了許多雜質。哪怕不為了你,熊京可是我魔門長老,我搞到了點能夠洗經伐脈的好東西,自然也會給熊長老的。他要是能順利突破金丹期。對我們大家都是個大好消息。不過,正好碰上了這事情,讓熊長老出手一次,也算不得什麼大事。適逢其會吧。」

  蒼深點了點頭,認真地說:「少門主,這個人情我蒼深記下了。」

  他們這些人,聞一知十,做事全然從自己的底線出發,不踰越卻也不容別人踰越。輕輕幾句話,別人看來雲淡風輕,好像是客套,但他們自己卻非常明白,事情總是一碼一碼,分明異常。彭雪方讓蒼深做事如此,蒼深表示要還人情如此,而那個跳脫出他們的佈局,像是拉下了面子向其他人求援的何蒼生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正在山間設伏的何慈生,心中泛起些憂慮。因為要協調那麼多人的安排,他無心他顧,不能像旁觀著看好戲的彭雪方,蒼深一般時刻盯緊何蒼生的動態,等他覺得終於安排妥當,卻發現蒼深和何蒼生兩人俱都來遲。蒼深可是此行他覺得能夠一股將何蒼生斬殺的信心所在,也是背後的神秘團體願意出手的關鍵因素。碰上何蒼生這樣的高手修士,又是修習何家劍訣到巔峰的傢伙,一般的修行者、修士,縱然形成數量優勢了又能如何?雖然能耗費何蒼生大量靈能,但想要徹底將他圍殺,卻是不可能。何蒼生是何等樣人,何家功法又是如何強力,何慈生自己最清楚了。要不是何蒼生強大到一定程度,他也不會憑著金丹期還不到的修為,就能夠在修行界諸多家族裡,說話還是那麼硬氣,一點不落下風。而且,何蒼生還年輕啊……

  蒼深終於還是來了,讓何慈生心下略定。

  「蒼深大人。您終於來了。」何慈生連忙迎了上去。蒼深敢大大咧咧地遲到,可他卻不能怠慢。看到蒼深懾人的眼神,何慈生笑得有些諂媚。

  「準備得不錯的樣子啊。」蒼深笑道:「你兄弟呢?」

  何慈生略顯得有些尷尬,說:「還沒有到。蒼深大人且寬坐。」

  蒼深點了點頭,自然而然地步入了專為他準備好的的一頂舒適的帳篷裡。縱然是這種山間潛伏,他這樣的強力修士,還是能有良好的待遇的。看著額頭冒汗的何慈生,蒼深甚至有一些憐憫: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縱然和自家兄弟再有意見,畢竟是一家人……像何慈生這樣,挖空了自家礦脈然後靠著外人來奪位隱瞞下去的,可不是什麼好方略啊。

  當蒼深表面上,還是一副十分滿意何慈生的安排的樣子。

  「何先生。」一個披著灰色袍子的中年人在何慈生一出帳篷的時候立刻叫住了他:「何蒼生來了。」

  何慈生聞言,神色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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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3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二章 破局

  諸多來自各方伏擊何蒼生的人散佈在整個山裡。這裡還是世俗界的地頭。在他們伏擊的地區裡,還有兩三個小山村,一大堆的移動和聯通的信號基站,大量的電力管線等等。一條狀況還算不錯的鄉間公路穿過整個山嶺,在那些危險的彎道處,還有明亮的燈光和警示牌。星星點點的燈光讓所有人都明瞭,這裡可不是他們更熟悉也更覺得放得開的修行界的那些個秘境。

  何蒼生並未隱藏行跡,他乘在一道明亮的銀藍色的劍光之上,禦風飛行。何蒼生不趕時間,速度和快一點關係都沒有,顯得很是悠閒。他就這麼飛過,大家的注意力就全都被吸引住了。

  「準備了!」幾個築基期的修士把情況分頭通知下去:「隨時準備出手,等著看那幾位的動作。大家各自小心,千萬別把自己捲進去了。」

  強力修士們的對戰,對於其他人來說,絕對是一場極為危險的盛宴。在邊上觀看著,總是能有這樣那樣的收穫,高階修士們的手段可不是他們能夠測度的。可那些四散飛行的靈能,那些沒有擊中對手的法訣和劍氣,一旦不留神被掃上,可是很要命的事情。不過。今天因為這邊集中的高階修士數量不少,大量低階修士和修行者們,最根本的任務是將整個空域圍堵起來,不讓何蒼生逃跑。

  蒼深深深吸了口氣,在何慈生熾熱的眼神中掣出了自己現在已經很少動用的成名法寶「邪斧」。邪斧造型古樸,是蒼深一脈傳承了數代人,足足有幾百年的法寶。和後來那些造型越來越繁複,幾近於炫技的法寶不同,當時的法寶唯一注重的只有威力。邪斧歷經數次大戰,沾染了不知道多少敵人的鮮血,蒼家一脈數代人濃烈的殺氣洗練,更是讓邪斧總是冒著強烈的殺意,黑黝黝的四散開來,幾乎可以讓肉眼看到。蒼深一掣出邪斧,何慈生立刻覺得一股淩厲的殺意撲面而來。

  「蒼深大人,這一次還得仰仗您了。」何慈生躬身,極是謙恭地說。

  「嗯。」蒼深僅僅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提著斧子就出去了。撩開了帳篷的幕簾,一股強烈的氣勢從他身上噴湧而出,一道赤紅色的光焰衝天而起,蒼深毫不避諱,直接朝著何蒼生撲了過去。

  看到這道赤紅色的光焰,周圍那些潛伏著的人紛紛現形,其中一些撲向周邊的幾個山村,立刻撒下迷魂陣或者是類似的幻術陣法,使得周圍山村裡的那些普通人陷入昏睡,再不曉得周圍發生了些什麼。何慈生手下直屬的幾個厲害人物。則在山村外支起靈光護罩,或者索性就懸浮空中,準備將那些戰鬥中漏出來的靈能劍氣擋開。這可不是何慈生心慈手軟,能夠對自己兄長下手的他,才不會顧忌普通人,可這是修行界的規矩,為了不給自己惹上麻煩,他可是小心得很。

  蒼深和何蒼生兩人,現在心照不宣,在這個場面裡,他們要是直接顯露出有什麼聯繫的樣子,以後可就說不清楚了。和邪修有聯繫,這事情說大不大,正道修行界和邪修有各種聯繫的多了去了,可要是真有人要給何蒼生潑污水,這卻是個很致命的把柄。蒼深自然也明白這點,無論今天的事情發展成什麼樣子,何蒼生欠他個人情,欠彭雪方一個人情已經是註定了的,這一點還是隱藏在底下才比較有利。蒼深也不會去捅破。

  面對何蒼生這樣,和他同屬築基期巔峰的修士。蒼深內心噴薄而出的戰鬥慾望讓他也顧不得別的了,他大喝了一聲,當頭一斧朝著何蒼生劈了過去。

  何蒼生看著這兜頭而來的一斧,心中讚嘆,天底下能夠將如此質樸,看起來甚至有些野蠻的招法發揮到這個地步的,大概也只有蒼深了。看起來是簡簡單單的一斧,可斧子一面流動著白色光芒,另一面閃耀著微薄的綠色螢光,這分明是在斧子兩側附著了不同性質的靈能,而不同性質的靈能一旦在傷口上附著上了,可就讓傷口越發難以處置。那些治療類的法術咒訣,對於癒合傷口或許有著不錯的效用,但要先驅除兩種不同性質的靈能,再癒合……裡外裡三道法訣,三次處置……蒼深這樣的人會給你這個機會麼?看起來是簡簡單單的招法,裡面技術含量著實不低。

  斧子和空氣摩擦,刃部呼啦啦地冒出了一簇火星,立刻將整個斧子點燃了。火焰並非健康、正常的橘紅色,居然是夾雜著不時閃動而過的黑色閃光的蒼白色。這就更讓何蒼生驚詫不已,這是邪炎。先不說靈能構成的邪炎到底有多難,就說邪炎裡蘊藏著的強大的腐蝕力,就讓何蒼生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何蒼生不乏迎敵手段,他背脊一挺,掛在背上的劍匣里長劍衝天而起,腳下被他駕馭著的飛劍卻咻地一聲飛回了劍匣。明亮的銀藍色劍光消失了,一道金色的劍光朝著邪斧射去。

  只聽得轟地一聲,兩柄仙家寶物撞擊在一起,發出了驚天動地的響聲。音波彷彿是一道風暴。直接朝著四面八方吹拂開去,那些修為不高的修行者,被這音波一蕩,都有直接坐倒在地的。

  「蒼深,此為何來?」拼過這一招,兩人默契地眨了眨眼,各自收起手裡法寶,開始對白一番。要是什麼都不說就這麼悶頭打,這可也太假了。

  剛才那下兵刃交接,手底下傳來的強大的衝擊感讓蒼深爽快不已,他哈哈大笑道:「為了什麼?我是邪修,你是正道,我要殺你需要理由嗎?」

  「不需要嗎?你看看你周圍這些人,可不都是你的門徒呢,正道中人頗為不少。這是什麼意思?」何蒼生淡淡地說。

  「哼哼,你要是打的過我,隨便找個傢伙抓住了,自然能問出你想知道的。打不過我……這事情,你知道又有什麼用呢?來來來,再來嘗嘗老夫手段。」蒼深冷哼一聲,再不多說什麼,立刻又是一斧頭劈了過去。

  何蒼生甚至還抽空嘆了口氣。金色飛劍彷彿忽然溶解在了空氣中,變成了一片金色的光霧。護在他的身周。他甚至沒有費神去再抵擋何蒼生的斧頭,沒有了剛才的蓄勢,現在這斧頭的威力比起剛才差得遠,只見斧頭剛剛探入了金色光霧,就被一股強大卻溫和的力量輕輕撥開,朝著邊上一滑……

  蒼深咦了一聲,何蒼生的手段著實出乎他的意料,雖然兩人是「假打」,可修為、法寶和對於手裡各種法術的駕馭都是實在的,他之前還是做了些功課,對何家的各種劍訣也算得上瞭若指掌。但這些個招法,卻和他之前瞭解到的截然不同。何家不是歷來以剛猛強悍著稱的嗎?什麼時候,何蒼生居然有了如此柔和巧妙的手段了?

  何蒼生雙手分別捏起劍訣,只聽他一聲清吟,又有兩柄飛劍從劍匣裡射出,兩道劍光形成弧線,朝著蒼深絞殺而去。

  蒼深大感興趣,這何蒼生的手段,真是高明吶,沒有金丹期老祖宗鎮場子的何家能夠在華夏修行界安身立命,果然得有這樣非凡的人物啊。仔細一想,斧子探入金色光霧的時候的觸感,那可不是一擊,而是無數次細微的衝擊形成的柔和的觸感,那還是飛劍,只是這駕馭飛劍的技術,已經出神入化,飛劍彷彿有了自己的靈性一般。那柄金色飛劍能夠化身光霧,一方面這速度是快到了連他都無法準確捕捉,另外,這靈巧準確也令人髮指,也幸好兩人是在假打,要是真的放對決一生死,靠著這柄金色飛劍,何蒼生還不知道能施展出怎樣的神通來呢。

  對於射來的兩柄飛劍,蒼深毫不猶豫地拿著斧子一掃,直接將劍光盪開。然後又是兜頭一斧朝著何蒼生劈去。蒼深的身形迅若雷光,凝聚起了全身力量朝著何蒼生髮出這一擊。他不是為了要砍了何蒼生,而是迫切地想要知道,著金色飛劍形成的光霧,究竟能防禦到什麼地步。

  何蒼生苦笑不已,他可沒想到蒼深是這般二百五,碰到了這種激烈的「假打」居然都能施展全力,一點沒有演員的自我修養。雖說兩人這樣表演,周圍那些人肯定不會懷疑,可這消耗擺在那裡……不划算啊。

  何蒼生也只好激起全力,金色光霧瞬間凝聚成了懸浮在空中的劍形。迎著蒼深直射而去。

  何慈生都已經看得傻了,他從來沒想到何蒼生已經強大到了這個地步。何蒼生施展出來的劍訣,縱然再千變萬化,可他卻能看出其中仍然遵循著何家劍訣的底子,在基礎上加以各種變化。何家劍訣太剛猛淩厲了,缺乏輔助手段,何家子弟多少都會修習一些其他法門輔助,尤其是防禦性的功法靈訣,只有何蒼生,雖然不阻止何家子弟修習其他東西,他自己卻心無旁騖地只修習何家的劍訣,其他功法他看懂了也就罷了,從來不去碰……可何家的劍訣,居然能有這樣的威能嗎?要是何蒼生死了,這些手段沒有傳人,那何家……

  何慈生在這一刻,隱隱間有些後悔,有些害怕。

  「他們打得真熱鬧。」在遠處,江不信翻著白眼對林宇泉說道:「我們也準備上吧。看那些人快要按捺不住了,他們兩個打成這樣子,演不了多久的。其他人一動手,我們就一起發動。」

  林宇泉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努力將自己的眼神從戰團中挪開,說道:「是的,江前輩。」

  江不信抬了抬眉毛,說:「也就是他們人太多了點,不然,你師父把他們殺光都不是沒可能。」說著說著,他嘆了口氣。他也是那種戰鬥狂人,看到何蒼生、蒼深兩人如此表現,心裡也湧起了強大的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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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默契

  「痛快啊痛快,今天打不爽利。看來你找來的幫手都在左近了,我得趕緊想辦法先走人了。回頭我們再找時間打一場如何?」蒼深傳音給何蒼生。

  何蒼生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說,和蒼深這樣的頂尖修士交手,自己獲益也十分巨大。現在的修行界,好對手可是很難找的。何蒼生的水準,要說正好可以大家有差不多的修為,可以全力施為切磋的,正道中人或許也就是江不信、林瑾這兩個了。築基期修士不是沒有,但沒那個交情啊。稍稍想了想,何蒼生就應允道:「如此甚好,回頭你傳書給我即可。」

  蒼深微微點了點頭,在蒼茫夜空中,這麼小幅度的動作,也就何蒼生能看得清楚吧。

  簡單地聊完,兩人立刻又戰成了一團。何蒼生的戰法又是為之一變,之前他的戰法,瀟灑流利,柔和巧妙,充滿了行雲流水般的連續感,在攻防轉換上十分裕如。但現在。他的一舉一動都透露著肅殺之氣,攻得剛猛,守的乾脆,一點都不拖遝。旁人看起來,就好像是先前蒼深的連續的幾次正面攻擊,威力巨大,迫得何蒼生不得不開始追求劍訣的威力來對抗,但蒼深自己心裡明白。先前兩人都留手的,絕對不可能有什麼能不能打的問題,以何蒼生的那柄神奇的金色飛劍的能力,也絕不存在抵擋不住的問題,何蒼生如此轉換,無非是給大家都留下了非常充分的撤離的機會。

  修士有修士的法則,但一些基本的原則還是共通的。威力巨大的劍訣、法術,積蓄靈能的時間自然會比較長,兩輪攻防之間的間隙也就比較長。這個間隙,其他人或許把握不住,但如何蒼生、蒼深之流,用來做什麼都夠了。兩人這樣心照不宣地一變戰法,大家也就都有了空暇做出其他反應。

  何慈生看著場中情況,心下焦慮。先前那點點負罪、愧疚,這時候都被驚恐代替了。蒼深是邪修中有數的高手,更是以戰力強悍著稱。本來以為蒼深出手,怎麼也都可以壓制住何蒼生,然後他們這些修士和修行者,也就可以展開陣勢,嚴嚴實實地包圍住他們。可沒想到。何蒼生的戰力比起何慈生所知的要強大了那麼多,蒼深居然壓不住何蒼生……要是讓何蒼生走脫,何慈生簡直不敢想像到底會發生什麼。

  「大家給我上啊!」何慈生給身邊一個修士使了個眼色,那人一聲暴喝,隨即就朝著何蒼生射出了一道劍光。

  有這麼個人帶頭,周圍那些人紛紛掣出飛劍和各色法寶,一時之間,滿空都是各種色彩的靈光。何蒼生和蒼深兩人,不過是皺了皺眉頭,這種量級的攻擊,除非能料準他們的行動,搶先在他們落腳的地方射出,不然壓根不可能捕獲到他們的身形。但因為這滿空的靈光四射,兩人的行動多少還是會受到一些限制。畢竟,誰也不覺得挨上幾下別人的攻擊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看到如此雜亂無章的攻擊,在另一邊悄悄靠近的林瑾嘴角掛起了一抹鄙夷的笑容。修行者的大規模戰鬥,現在沒有人比她和她的窮奇軍更專業的了。帝江軍自以為窮奇軍不過是運氣好,加上大量裝備了靈炎槍才能接連不斷地獲得戰果。但林瑾自己最清楚不過,要不是因為窮奇軍嚴密的紀律,非常刻苦的訓練以及對於武器、戰法的不斷摸索,絕不可能取得這樣那樣的戰果。同樣是用靈能、法寶、飛劍進行群體攻擊。窮奇軍至少有三十多種方法,應對各種局面,如果在場的那些修行者都是窮奇軍的人,靠著協調一致的攻擊,蒼深與何蒼生兩人都絕對無法脫身。支援其中一方壓制另一方,更是窮奇軍非常熟練的把戲……他們有一個很強的統領可以支援。

  「你們也準備吧。人來的少了,你們別貿然送死,堵住通道就好了。」林瑾淡淡地吩咐林同陽。

  林同陽點頭應是,然後自去佈置不提。在蜀山那邊,為了應付煉妖塔再出現異常情況,他們留下了兩台轉管靈炎炮,交給了蜀山弟子如何使用。另外還留下了10萬發靈炎彈,怎麼都夠他們消耗一陣子了。現在,林瑾身邊帶著的不過是林同陽等少數幾個親隨,以及剛剛趕到的,恰好在附近活動的那些窮奇軍軍士,他們身邊的火力,也無非是一台轉管炮以及若干靈炎槍而已。但他們對這些東西的使用水準,全天下都沒有人能與之相提並論。

  他們的任務不過是封堵對方的退路,加上找機會活捉幾個對方修行者,想辦法問出他們的口供來。雖然這次戰鬥是由何慈生組織、挑起,但要是沒有嚴密的證據,也不利於何蒼生之後清除何家內患,向整個修行界有個交代。無論如何,要處理掉自己的兄弟,都是很大的事情呢。

  在一眾敵方修士朝著何蒼生發動攻擊的那個瞬間,江不信的身形就動了。一道絢爛的綠色光芒衝天而起,從空中化為無數道細密的光線,形成一叢叢劍雨。從對方側後籠罩了過去。知道那些都是敵人,江不信出手也絕不容情。

  「大人,敵襲……何蒼生叫了幫手!」

  「幫手!?怎麼居然是江不信?……不好……我們行事敗露了。立刻準備走!」何慈生氣急敗壞道。可他隨即想到了此刻正在煉妖塔裡進行試煉的何松。原本他想的好好的,自己糾集了那麼大的力量,將自己能賣的臉面盡數賣完,這才將那麼多人召集齊。而背後的神秘人輾轉請來了蒼深,更是讓他平添了幾分信心,可現在,一切都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既然何蒼生已經將此事告訴了別人,那蜀山那邊對於何松自然會有戒備。何慈生知道自己還無法影響到蜀山那邊的決定,蜀山的那些長老不會賣他面子,何蒼生是何家家主,這可更加名正言順一點。再怎麼樣,聶信身邊還有蜀山天才弟子庾絳在呢。一個天才弟子在門派裡的影響力,可是非常不同的。

  此刻,何慈生也顧不得別的了,雖然他修為不高,但身邊頗有些不錯的法寶。他架起防禦法寶分光鏡,朝著一側山嶺衝去,他的弟子和幾個親信修士連忙緊緊跟了上去。他們的動作非常小,非常低調,要是引起了別人的注意,那他們找來的這些個人立刻崩潰。形成亂陣,可就沒有人能掩護他們逃跑了。

  在準備逃跑的當口,他還怒意十足地朝著正在酣鬥的蒼深與何蒼生看去。兩人的戰鬥仍然劇烈,但看到了周圍的動靜,他們都略略收起了功法,留著一部分能力防護自身,靜觀其變。打死何慈生都想不到,蒼深居然才是將消息洩漏給何蒼生的那個人。

  「蒼深,我們這場架也就打到這裡了。再會吧。」何蒼生傳音道。

  蒼深朝著何蒼生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他大喝一聲,以他為中心。一團赤紅色的光焰爆炸開來,強橫的氣勁掃過整個山谷。等到光焰消失,蒼深已經不見了。以這樣的方式消失,誰都拿他沒辦法,在那光團裡,誰知道蒼深用了什麼樣的方法遁出呢?又或許是,他只是在附近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就那麼一躲……

  蒼深一走,何蒼生沒有覺得輕鬆,一絲更深重的陰霾籠罩在了他的心頭上。他得面對何慈生了,他的兄弟。

  強大的神念掃過整個戰場,何慈生無所遁形,幾乎只在瞬間何蒼生就出現在了何慈生的面前。

  「你是來殺我的?」何慈生驚恐地問道。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是來殺我的?」何蒼生的平淡中帶著一絲悲傷。在修行界,最值得信任的應該是家人才對,一個個家族,哪怕內部有著再大的分歧,面對外部的種種,也都會以家族利益為最優先。一個個延續千年乃至更長遠的修行世家,正是因為這樣而得以續存下來。何慈生的所作所為,實在是讓人無法諒解。因為何慈生的行為,因為他的私心和執念,何家未來幾十年上百年說不定都得面對窘困。

  「哈哈哈,沒想到啊,最不會玩陰謀詭計的何蒼生,居然把我給陰到了。你是怎麼知道今天的事情的?還是說……你早就準備著,一直準備著?」何慈生的臉色猙獰。

  林瑾和江不信都非常有默契地在遠處搜殺敵對修士,不靠過來。聽他們這兩兄弟之間的這種對話,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宇泉還沒來得及把事情都告訴我呢。總是有人提醒我的。」何蒼生嘆道:「束手吧,我不想殺你,也不想殺何松。你跟我回去,交卸全部職司,廢去修為,在宗祠反省。至於何松,我許他進萬劍窟面壁三年。之後……他愛去哪裡我就不管了。如果願意繼續為何家效力,一應供給,至少不會虧了他。你看如何?」何蒼生的話語中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你……你……」何慈生簡直不敢相信,何蒼生為什麼會對他如此寬厚呢?

  「別多想什麼了。我不願意動手殺自己的兄弟。僅此而已。我的幫手……也不會代勞此事。」何蒼生聳了聳肩,解釋道:「但是……你的這些黨羽、幫手,一個不留吧。你還得告訴我,你背後到底是誰。」

  何蒼生沒有變得慈悲,他仍然是堅毅果決的大修士,他只是變得有策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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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見微知著

  何慈生被何蒼生帶走了。剩下的事情,何蒼生全部交託給了林宇泉。既然何蒼生定下了誅滅何慈生黨羽的調子,他這個當弟子的自然要執行到底。

  而此刻,在鎮妖塔裡,聶信一行已經到了第九層。他們的這個小隊,每天,每個人都在不斷成長,原先讓他們深為困擾的那些妖獸,以及煉妖塔裡天然形成的各種詭譎兇險的地形,再也無法困擾他們了。

  三天前,一頭血睛獸在深夜突襲了他們的營地。每天晚上都檢討得失的他們,幾乎瞬間就展開了反擊,聶信、張翼軫、庾絳全力一擊,他們三人現在的戰力都有相當提升。三道強勁的劍光幾乎打在同一個點上,血睛獸瞬間就遭受了相當不小的創傷,被他們三人牢牢吸引住了。在很短的時間裡,夏知遠就布下了攻防兩個法陣,羽恬、沐夙兩人加持的靈光幾乎在同一個瞬間籠罩在了湯雪梵身上。隨後,湯雪梵全力激起慈音缽,發出極為強悍的一擊,瞬間就讓血睛獸遭受重創……隨後。這頭原本可能需要築基中後期的修士才能力敵的強悍妖獸,在他們幾個的協作下,輕鬆解決,前後不過花了一刻鐘時間。大家甚至都不用再研討什麼戰術,沒有說一句話,所有的行動純出自然。這是大家現在都極為珍視的默契,也是他們挑戰煉妖塔頂層的信心所在。

  現在,他們每天的行程要比之前預料得快上許多,而且還都很輕鬆,在進入到第十一層之前,絕對沒什麼能阻止他們的了。每天紮營之後的研討會,成為最吸引人的項目,大家都從中獲益良多。

  成長最為迅速的還是聶信。突破了劍訣的瓶頸,聶信將下一個突破目標放在了符咒方面。現在身邊有天星殿的兩位可以提供參考意見,庾絳雖然並不精研符咒和陣法,但蜀山弟子總是很全面的,這方面的見識也不弱。

  讓大家都沒想到的是,聶信居然在很短時間裡,想明白了夏知遠施展出來的三星佈陣法的原理來。夏知秋夏知遠兩人非常明白,聶信甚至從來沒問過類似的問題。打探人家門派的秘訣,這種事情他可不幹,可就是靠著自己對符咒、對陣法的瞭解,從最底層的原理開始解析,一步步反推出了三星佈陣法的原理,進而對這種方法進行了初步的嘗試和改進。

  這可讓夏知遠驚詫莫名,要知道,他當時剛開始學習這種簡便的佈陣方法的時候。可是吃盡了苦頭。修行界哪裡有好學的東西,每樣法門都是千錘百煉。看起來用最少三塊靈石來進行佈陣,底下牽涉到的各種法術、手法、陣法原理拉拉雜雜,領悟力差點的修行者可能十幾年都入不了門呢,這可不僅僅是一個勤學苦練能夠做到的。

  可到了聶信手裡,陣法並不複雜。

  「再複雜的陣法,也不過是對靈能的使用而已。陣法必須要有幾個基本的環節:首先是靈能的引入,然後是靈能的傳導,再之後,就是靈能的使用和發散了。陣法、符咒本是同源,不過是陣法複雜得多的多。可是,再複雜的陣法,遵循的基本原理還是一樣的。陣法的基本圖式,翻翻書就知道了,對於修行者來說,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快速簡練地讓陣法生效。三星佈陣法之所以簡單,因為這樣的佈陣法,只適合簡短的戰鬥,那麼,也就不存在陣法的延續時間和耗損的問題,靈能充入陣法。只要能維持很少一段時間就足夠了。所以,固定陣法的節源,改善靈能耗損的部分全部可以去掉,一些陣法從周圍環境裡汲取靈能的部分更加不用提起。基本上,靠著的就是靈石本身,以及佈設陣法的人一次性注入的靈能。」聶信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那麼,關鍵問題就在靈能的傳導和發散上,這兩者幾乎在同時發生……靈能充入陣法的回路的瞬間,陣法就開始生效了。我就在琢磨著,為什麼三個點就能夠代表整個陣法了呢?一邊比對原先的陣圖,一邊嘗試用符咒方式實現陣法,我發現,氣勢根本不是這麼回事。所謂的僅僅…代表整個陣法,這個是障眼法。」

  「你居然真的搞明白了……」聶信說到這裡,夏知遠嘆了口氣。聶信不是胡說八道,到這裡已經有了分曉,他真的搞明白了三星佈陣法的竅要所在。

  三星佈陣法,最核心的內容不是簡略,而是變形。天星殿經過許多人長期的研究,將陣法中的靈能流動分成三個波段來進行。三顆靈石,起到的是諧振、調諧波段的作用。施展陣法的人其實是靠著意念,類似於虛空畫符的形式來構成陣法回路,引導靈能充入陣法。這種佈陣方式,修行者有著極大的自主性,唯一不能完全靠靈能解決的,就是靈能的波段調諧,沒有靈石的諧振,也就談不上保持三個波段的穩定了。

  瞭解了這點,聶信雖然不可能立刻就推出天星殿專為三星佈陣法而創製的特殊的靈符指法。但他已經提出了相當有創見的改進方案:對靈石進行預先處理。

  「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挺嚇人的。」夏知遠苦笑著說。仔細想了想聶信提出的想法,發現真的是非常有操作性。可是,聶信能夠從最簡單的感受和理論裡推導出這些來,這實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嚇人的事情又不是就這點。」夏知秋對於聶信如此讓人驚豔的表現倒是安之若素,「知遠……把三星佈陣法教給聶信吧。反正,他自己搞出來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早點教他,還是有點人情的。」夏知秋當著聶信的面,這樣對夏知遠說道。一時之間,大家都有些哭笑不得。夏知遠倒是乾脆,稍微想了下就同意了下來。

  對聶信來說,這不過是學習了一門不算很簡單的法術系統而已。他本來對陣法的瞭解就不算太弱,但都是理論上的玩意,都是他自己琢磨著自學的東西。對陣法體系的瞭解在同樣修為的修行者中間不算差,但卻一點都沒實踐經驗。如何有效率地佈設陣法,對聶信來說還真是個不好克服的難題。有了天星殿的這些行家指點,聶信對於陣法的佈設上手極快。

  在短短幾天裡,聶信就掌握了十幾個基礎陣法的佈設。他之前提出的對靈石進行預加工的想法,也付諸實踐了。到了他們這樣的修為層次,雕琢什麼細小的玩意已經完全不是問題了。能夠操縱瞬息之間飛遁數十里的飛劍準確攻擊敵人的要害的控制力,操縱一小團靈能鑿開靈石,再簡單不過了。聶信也沒有要一蹴而就,從最簡單的聚靈陣開始嘗試。聚靈陣是以最中間的部分為陣眼。四周呈放射狀的陣法。一個靈石進行了預加工之後,只要注入靈能,靈石自然而然地變成了陣眼,將靈能以預先設定好的方式朝著四面八方發散開去,形成陣法。雖然聶信嘗試了幾次,還是沒有能完全解決陣法的穩定性的問題,但現在取得的成果,已經讓夏知秋夏知遠兩人目瞪口呆。反而是一直都瞭解聶信的變態指出的張翼軫、墨翔對此安之若素。

  到他們抵達第十層通往第十一層的通道口的時候,聶信已經能夠用預加工的靈石瞬間佈設九種簡單的陣法了。雖然穩定性問題還沒解決,陣法經常會莫名其妙地熄火,讓聶信尷尬不已。可他卻在其他方面取得了一些進展。最關鍵突破是,他能夠將三四個聚靈陣串聯起來,用不同的靈調激發陣法,然後將收集到的靈能聚成一束,再變換成他需要的靈調。一開始,聶信使用不同的靈調在同一塊靈石上重複激發,雖然效果也不賴,但兩三個、三四個聚靈陣互相干擾的效果太明顯了,完全起不到應有的作用。聶信隨即設計了一個管狀的裝置,將三個鐫刻了聚靈陣的靈石垂直放置,聚靈陣之間放上了專門用於傳導的靈石,頂部和底部的兩塊,則是統一調諧靈調的陣法靈石。這個用掉了七塊靈石的串聯陣法,穩定運行了有一刻鐘之後熄滅了。聶信還是沒想明白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如果他不能解決陣法的穩定性,施展這樣的陣法消耗掉的靈能入不敷出,起不到聚靈陣應有的加速回覆靈能的作用,可這個串聯的方式,已經讓對陣法有所瞭解的人都有些不寒而慄。一旦聶信解決了陣法穩定性的問題,他在這方面該能達到什麼樣的高度啊?

  顧不得面子和師門傳承了,夏知遠索性攤開了自己掌握的全部技術和手法,和聶信交流了起來。他想知道,為什麼聶信能夠將陣法玩到這個地步。夏知遠知道,哪怕自己的師父,恐怕在陣法上都沒辦法玩到如此精微的地步了。聶信現在欠缺的,僅僅是經驗和一些手法、技巧的歸納總結。一旦他突破了這一點,他的陣法水準立刻就爬到自己頭上了。夏知遠還從來沒見過一個人,進步速度能可怕到這個地步。

  聶信給夏知遠看了自己的研究筆錄。聶信沒有帶著電腦進入煉妖塔,最近這段時間的研究全都是手工記錄的。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各種符文,以及聶信對於這些符文的測試和解讀。夏知遠翻了翻,疑惑地問道:「這些,都是基本的陣法符文啊,你既然在符咒上有研究,這些也算是基礎。可是,研究這個有什麼用?」

  「難道你是把陣法整個背下來的?」聶信反而疑惑了。

  「不是啊,一個個符文組合在一起變成了陣法,只要記住這些符文和排列順序,結構不就好了?」夏知遠反問。

  「可是。符文並不是構成陣法、或者說是符文體系的最小單位啊。」聶信拋出了這個讓夏知遠完全傻掉了的觀點:「你看……我把所有碰到過的符文都列出來,一個個進行了測試。這些不過是有辨識標記的符文罷了,可是,這些結構還是可以分拆的啊。我把符文裡常見的組合結構排列開來,一點點測試,看看能夠起作用的最小單位是什麼。現在雖然進度不算很快,但已經可以證明,反正肯定不是符文本身。這些結構是有用的,可以被利用起來,只不過,這些結構沒有現成的稱呼方式罷了。」

  夏知遠想了想,說:「你是在用這些結構來構成陣法?也就是說……你能夠把符文再拆字?」

  聶信考慮了一下,回答道:「可以這麼理解。」

  夏知遠想了一會,又問道:「那你的意思是,陣法上用的這些符文,並不是最優化的組合?」

  「可能吧。」聶信自嘲地說:「我沒辦法讓陣法維持太久,這個不好說。天曉得會不會出什麼問題,但沒有按照標準的格式佈陣,那是肯定的。可現在我沒辦法確定問題出在哪裡,也就沒辦法進行全面的測試啊。」

  「那為什麼陣法要有符文組成呢?既然一樣是要記住,那按照你的說法,按照最優化的組合背下來不就好了?」夏知遠提出了自己的質疑。在他看來,修行者的智商、記憶力是可以揮霍的資源呢。

  聶信搖了搖頭,說:「我的記憶力很好,背圓周率幾百位隨便來的,可我還不是用數學符號π嘛?這不是一回事?」

  夏知遠心中彷彿有一點靈光騰起,「陣法的符文記錄是為了便於記憶和交流?」

  聶信聳了聳肩,說:「天曉得,我一度認為,甚至整個符文體系都是為了便於交流。那根本就是一套修行者之間最為玄奧的語言體系。可我沒辦法證明,現在修行者們的普通話都很標準啊。那些方言什麼的,也很人間嘛。符文反而是大家死記硬背下來,這和我的想法恰恰是相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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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駭人聽聞

  聶信的眼神反而有些黯淡了下來。沒有了剛才那種彷彿將真理掌握在手裡的咄咄逼人。他嘆了口氣說:「我沒有辦法證明。」

  夏知遠追問道:「你想證明什麼?」

  「我覺得,這個世界的法則,是由那些偉大的先驅修行者們建構和解釋的,符文是他們的語言。而後,才逐漸滲透到了世俗界,變成了我們日常應用的語言。語言的一部分構成是基於符文的音、形、義,以比較簡單的,容易讓人理解的方式。但修行者畢竟還是從普通人裡誕生出來的,或者,就是另外一種解釋。最初的時候,每個人都是修行者,只是漸漸的,一部分人的能力退化了……反正不管怎麼樣,佔據主導地位的族群顛倒了過來。修行者變成了人群中的少數派,那麼,修行方式、體系的解釋,自然也是以世俗語言來進行。這裡面的轉換,有多大的耗損呢?到底是不是全然傳達到位了呢?裡面會不會有一些東西,是用世俗語言無法解釋,只能靠著經驗和傳承來一代代傳遞下來的呢?從那些沒有發音的符文裡,我覺得。應該這種玩意不少。平時我們修行的各種功法的解釋、闡述裡,必然是有冗餘的部分。我覺得,如果能夠將這些冗餘的部分一點點擠掉,應該是能夠大大提升靈能的使用效率的。」

  聶信提出的想法讓夏知遠倒抽了一口冷氣,仔細一想,這個想法不是沒道理,但如果聶信真的要去做這樣的研究,吃的苦頭可真不小。

  夏知遠看了看聶信,想不出來能說什麼。聶信的想法、創意、意志,都是他這樣在修行者中間算得上不錯的傢伙無法企望的,那不僅僅是修為的高低,更是境界的高低。聶信的目標從來就不僅僅是枯燥地去闖過一層層修為的關卡。有了這樣的境界,他突破一層層的修為壁障輕鬆無比……他非常瞭解那是什麼情況,直到壁障的這端和那端分別是什麼,意味著什麼……

  「這可不是個容易的事情啊。」夏知遠喟嘆道:「你要是真想研究,光靠著大家都知道的那些個陣法和符文,可沒什麼指望。」

  聶信苦笑著說:「誰說不是呢?修行者們的壽命都很長,那些開宗立派的大能們,每個人都有足夠的時間建立起自己的一整套理論體系。不管哪個門派,功法、煉器、煉丹製藥、符咒與陣法、劍訣、法訣等等,都是一整個體系。不同的門派側重不同,哪怕真的都是同源而出,但經過那麼多年的累積發展,天曉得哪些是最原始的內容,哪些是增殖出來的理解和闡釋。光是要將這些內容分辨出來,一個門派的各種典籍就得花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更別說有那麼多門派、家族呢。縱然一些方面。大家的體系差不多,只是細節有差別,可有可能關鍵就在這些細節上。另外,還有那些個隱世門派和家族,他們保留著的是最純粹和原生態的道法傳承,這些內容,都不知道從哪裡去找。」

  夏知遠看看聶信,想要勸說什麼。但聶信彷彿知道他的所想,淡淡一笑,說:「放心好了。我可不會為自己找麻煩,我想看看修行修到後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我知道,修行這回事,就是在和時間鬥爭,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和精力在這些方面的。看將來有沒有條件繼續這部分研究吧,不行的話,也有變通的方法。」

  夏知遠想了一下,問道:「你該不會是準備自己搞一套吧?」

  聶信哈哈一笑,說:「怎麼可能,這可不是誰都能搞得出來的。只能說,立足於自己能學習到接觸到的東西。儘可能在自己瞭解的範圍內,將各種內容融通吧。」

  在修行方面,聶信和夏知遠都挺鑽牛角尖的,現在有了陣法系統可以討論,兩人更是一邊行進一邊聊著,反正在通過到第十一層的通道的時候,枯燥乏味,也沒什麼其他的事情好做。

  可一抵達第十一層,夏知遠並沒有感覺到什麼,聶信卻忽然中斷了他們熱烈的討論,注意到了眼前不同尋常的氣氛。

  煉妖塔的頂層,並不像他們之前預料的那樣危機四伏,至少看起來不是。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整片的桑樹林,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煉妖塔之前幾層,各種地形對他們的限制和削弱自不待言,可到了地方,他們一望而可知到底情況惡劣到什麼地步。但這頂層,卻讓人看不透。煉妖塔之前那些層,那些自然環境俱都是用陣法類比出來的,那些妖獸之流,既然是上古修士豢養的,種類也多少讓人心裡有數。可到了頂層,他們觸目所見都是桑樹,一點別生物都沒有。更讓人有些心驚膽顫的是,這裡完全沒有風,所有的桑樹,數以億計的葉片就那麼靜靜地垂著,一動不動。沒有一絲聲響。只有在他們走過之後,他們帶起的空氣流動,才讓他們周圍的桑樹發出沙沙的輕微響聲來。這種異常的寂靜,委實叫人心裡發毛……

  「這是什麼狀況啊。」羽恬和沐夙兩個女子對於這種情況感觸尤深,雖然她們身處隊伍中間,但在這樣的環境裡,怎麼都讓人沒安全感。

  所有人都取出了武器,小心翼翼地戒備著。夏知遠的手掌裡緊緊攥著三枚靈石,雖然什麼都沒有發生,但大家卻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冷靜如聶信、張翼軫、庾絳,他們握著飛劍的掌心也不由得滲出了一些汗來。

  「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反正……大家小心就是了。」庾絳沉聲說道。

  大家小聲地一邊聊著些什麼,一邊緩慢朝著這一層的中間位置前進。說的那些東西沒什麼營養,甚至也不是為了防衛些什麼,似乎僅僅是為了擺脫這種惱人的寂靜而已。

  「前面好像有動靜……」墨翔彷彿發現了什麼,但他沒有急著沖上前去,而是等庾絳衝他點了點頭之後,才一同上千查探。

  在林間的一小片空地上,幾個修行者雙目緊閉倒在地上。庾絳探了探,說道:「還都活著……看他們服色,就是我們在第十層碰到的那夥人吧。除了他們這組,另外應該就是何松在的那組人到了頂層了。」

  庾絳知道何家似乎有些什麼問題,但何松畢竟和聶信、何蔓都有關係。還是提了一下。墨翔皺了皺眉頭,猶疑地問道:「他們這幾個是出了什麼狀況?」

  庾絳搖了搖頭,他分出一絲神念一探,神色越發凝重了起來。「還真看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是受了什麼傷,也不是被震散了魂魄的樣子。只是魂魄和靈能現在都極盡微弱……像是……像是被什麼玩意抽空了一樣。」

  墨翔心神大震,問道:「有這樣的東西?」

  庾絳聳了聳肩,淡定地說:「什麼都可能有的。修行界變化萬方,從來就沒人敢說什麼有什麼沒有呢。只是……我們這一路行來,除了桑樹什麼都沒發現啊。」

  庾絳招了招手,後面大家才跟了上來。看到眼前這詭異的情況,大家心裡更緊張了幾分。羽恬用了藥術對眼前這昏倒的幾人施治,雖然讓這幾人體內的靈能開始有回覆的跡象,但似乎要恢復如初,還需要相當的時間。羽恬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到底會如何。

  「我們……駐紮一下吧。這幾個人裡有崑崙的、孔家的弟子,那幾個散修也不是沒來歷。那個黃衣服的是玉霞觀的記名弟子。要是他們都死了還沒事,可現在的狀況,就這麼扔著……不太好。」張翼軫建議道。

  聶信點了點頭:「這裡發生過什麼,周圍應該有蛛絲馬跡。庾兄,你我,加上張翼軫,我們三個分頭查探一下吧。」

  庾絳點了點頭。片刻之間聶信做出的決斷十分恰當,現在這一行人中,他們幾人攻守兼備,應敵手段最為豐富。庾絳和聶信兩人,毫無疑問現在是一行人中戰力最強的,張翼軫雖然稍弱,可他有飛星劍在手,碰到什麼情況跑總跑得掉的,以他這樣的名門子弟,身邊還有幾件護身法寶,當可應付無虞。

  三人在周圍轉了一圈,終於在一處發現了一些戰鬥的痕跡。但檢點那些飛劍和法訣留下的痕跡,讓他們更毛骨悚然了。所有的痕跡都好像是他們碰上的那一隊暈著的傢伙們造成的,他們到底遭遇了什麼呢?

  「看起來,他們……像是碰到了什麼妖異的玩意了。要將靈能抽空……還都是如此,要麼是我們不知道的什麼妖獸,要麼,就是他們自己拼了命地施展劍訣和法術,終於力盡……」夏知遠提醒道。

  庾絳心頭一凜,皺著眉頭問:「你的意思是……他們碰到了某種『魘獸』?」

  夏知遠點了點頭,苦笑著說:「不如此,無法解釋啊。至少,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了。」

  聶信沉默著,稍微過了會才發聲問道:「真的有魘獸這類東西?」

  魘獸是什麼?真沒有多少人見過,在典籍裡。那是一種無形無質的妖獸,有著各種詭異的神通。正因為無形無質,一般的手法也就無從攻擊起,除非是突破了築基期,直接用神念進行攻擊,不然,其他法訣劍訣要能夠傷到魘獸之流,恐怕都得到登峰造極的程度才行。真要是有魘獸這種東西,還的確存在於煉妖塔頂層,面對諸多靈息期的修行者,它幾乎是無敵的……

  可夏知遠說的對,沒有任何實體的痕跡,只有一方的全力施為和力竭不止,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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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 10:39: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念

  「布下六道伏魔陣真的有用麼?」一絲不苟地佈設好陣法。夏知遠猶自不敢確信這真的有用,畢竟,他們要面對的不知道是什麼。魘獸,也不過是個猜測而已,天曉得最後冒出來的是不是那玩意。六道伏魔陣這種陣法,防禦性不錯,可能夠起作用的物件太少了。這種防禦,總讓人有孤注一擲的賭博感。

  「不知道,但至少……如果真的是魘獸,可能會有用。」拍了拍夏知遠的肩膀,庾絳坦率地說。

  陣法是夏知遠和庾絳兩人一同佈設的。六道伏魔陣已經不算是低階的,可以靠著簡單的手法佈設的陣法了,要不是他們兩人聯手,恐怕單獨任何一個,抽空了自己全部的靈能都無法讓陣法運轉起來。六道伏魔陣不僅需要消耗大量的靈能,更需要六件靈物作為六個方向的陣眼,讓六個小陣運轉起來。也虧得他們他們這一行帶著的法寶夠多,尤其是墨翔,直接掏出六柄墨家堡出產的飛劍作為陣眼,完成了陣法。陣眼的性質決定了陣法的特點,用飛劍作為陣眼。可能陣法帶著的各種其他屬性不非常強,但一旦遭遇攻擊,反擊起來的威力可十分驚人。這可不是沒辦法,而是他們這一行人的性子使然,縱然不知道要對付的是什麼玩意,可信心、傲氣,卻是一點不少的。

  一夜無眠。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都沒有那個心情睡覺。好在修行者本來也不一定需要睡眠來補充體力,大家各自在帳篷裡打坐修行,一點一滴地積蓄靈能,以備不測。

  在煉妖塔裡,這日夜輪替本身就很有問題,他們都能感覺到,煉妖塔裡的日夜和外面的周替還是有些不同的。但此刻,他們也沒有別的更好的參照物了。

  不知不覺之間,大半夜過去。羽恬還中斷了打坐一次,去看了下那些崑崙派,孔家的昏迷中的弟子。情況雖然有些好轉,但距離他們能夠悠然醒來,還有很大的距離。羽恬這麼爬起來一次,倒不純是好心關注那些昏迷著的傢伙,而是實在難耐這惱人的寂靜。天工坊收羅了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人,修行方向紛繁蕪雜。天工坊的地方不大,沒有廣袤的山頭可以使用,更沒有什麼自己建立起來的秘境,僅僅是一個巨大的莊園而已。平時門派裡日日夜夜,總是有點嘈雜的。尤其是那些鑽研煉器的傢伙,更是經常搞出各種驚人的聲響來。那麼安靜的世界,對於羽恬、沐夙來說,都是非常不習慣的。

  羽恬探視著周圍的情況,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看不到什麼,但空氣中瀰漫著詭異的氣氛,讓羽恬汗毛直豎。忽然,彷彿有什麼東西撞上了他們的陣法,一柄作為陣眼的飛劍忽然爆發出明亮的橘紅色的光芒,一團熾熱的靈能朝著來者籠罩了過去。羽恬大驚失色地喊出聲來:「大家起來,有動靜!」

  不用羽恬提醒,大家感覺到陣法動盪,立刻都騰身而起,做出了戒備的姿態。

  聶信手中的飛劍激射而出,但卻彷彿立刻在半空中化為一團灰濛濛的光霧,陣法被衝擊的那個方向籠罩了過去。劍氣激盪之下,一個虛空中的形體被框定了出來……看起來,那像是蜷伏在地面上,像走獸一樣在行動的人形的東西。的確是無形無質,只在被劍氣、靈能衝擊的時候。才展露出身形。

  「魘獸?」夏知遠怔住了,他也沒見過那玩意,不知道到底是不是。

  「不是!」聶信斬釘截鐵地說:「沐夙,你出手攻擊。」

  沐夙沒有遲疑,立刻激起罌金鈴,一串清脆的響聲隨著金色波紋漾開,沒入漆黑、深邃的桑樹林裡。乍看沒什麼效果,可隨即,在那片黑暗中傳來啵、啵的輕微的爆破開來的聲音。

  有效!這個發現讓大家心神一振。不用多說什麼,湯雪梵出手了。慈音缽比起罌金鈴來,無論是威力還是能夠發揮的招法的豐富程度都遠勝之。湯雪梵的手在慈音缽上一撫,整個慈音缽發出了低沉的嗡嗡聲,彷彿從空中垂下的梵唱。一朵朵金色的蓮花彷彿從慈音缽中噴吐而出,朝著四面八方飄散開去。蓮花散發出的金光,將陰影中的那些妖異的存在一一映照了出來,大家這才看到整個桑樹林裡,到處都是這些怪物,都在朝著他們湧來。放眼望去,怕不有成千上萬的怪物……這還僅僅是金色蓮花能夠照到的地方,在金色光線無法觸及到的更深的黑暗裡,還有不知道多少怪物呢……

  金色蓮花在怪物群中爆裂開來,一連串聲音形成曼妙的音律,讓大家心神一振的同時,也極大地削弱了那些無形無質的怪物。一團團金色波紋立刻將那些怪物掃成了碎片,大家能清晰地看到一個個怪物爆裂開來,化為虛無的情景。

  「太多了,怎麼辦啊。」雖然湯雪梵發揮出了超卓戰力,瞬間清除了一批怪物,但接連不斷地朝著他們湧來的怪物。還是讓人無法有任何放鬆的心情。夏知遠急忙為陣法補充靈力,而既然知道六道伏魔陣有效,他在陣法基礎上又加了一道。

  墨翔想要衝出去用飛劍斬殺怪物,但聶信立刻大喝道:「不要出去,外面情況不對!」

  墨翔大驚,立刻又退回了陣法。他馬上明白了過來,還陷入昏迷的那些人,未嘗沒有應敵的手段,但最後還是被抽空了靈力,這極不尋常,很可能那些無形無質的怪物,有著幻惑人心的能力。六道伏魔陣本身就有鎮定心神的能力,這才讓他們免於被迷惑……不然,現在很有可能他們就會徒勞地朝著可能莫須有的敵人發動攻擊。

  「雪梵?」張翼軫護衛在湯雪梵的身邊,關切地問道。湯雪梵的修為的確是很不錯,但剛才那驚豔一擊,也著實耗費了大量靈能。湯雪梵到底能夠堅持多久,很難說。

  湯雪梵的神色十分鎮定,衝著張翼軫露出從容的笑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將一枚九子蓮花丹送入口中,輕輕一咬……九子蓮花丹可能是他們目前能夠獲得的最高級的恢復靈能的丹藥了,他們也就是每人身邊帶著一枚,以備不測而已。可現在。的確是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了。

  九子蓮花丹咬碎之後,一股清甜冰冷的充塞在湯雪梵的口中,然後,整個身體一點一點地振奮起來,一股股細微的靈能彷彿從身體的最深處湧出,匯入了她原本的靈能運轉中……

  張翼軫雖然還是放不下心來,但現在卻也只好仰仗湯雪梵對慈音缽的駕馭了。要是湯雪梵的靈能耗竭,他們幾個輪流激發慈音缽是不成問題,但卻再也沒有她那樣對慈音缽的出色駕馭了。

  聶信和何蔓兩人展開了何家的劍訣,滾雷、紫電兩個劍訣全力展開,轟隆隆的雷聲振響。本身就有鎮定心神,壓服邪妄的作用。由聶信發動的紫電,更是對怪物造成了巨大的殺傷……飛劍彷彿變成了一條紫色的電光,發出劈里啪啦的爆裂聲,在怪物群中不斷彈動,凡有觸及,怪物立刻被打得煙消雲散。聶信這也是發了狠了,想要靠著祭出大招,來嚇阻敵人,讓這些怪物們能知難而退。但他全力施為之下,固然是瞬間清出了一條寬闊的通道,可轉瞬間,後面的怪物就撲了上來,重新填滿了這小片小小的空白。怪物們沒有驚懼,沒有遲疑,彷彿沒有任何思想和情緒……

  怪物們的表現,讓大家想到了些什麼。

  「我知道那是什麼了……」張翼軫苦笑著說:「要是沒猜錯,我們周圍的桑樹,可都不是普通品種。應該是一念桑。而這些怪物,說是魘獸也沒錯,但應該是一念桑汲取了足夠的怨念而產生的減弱版本的魘獸,俗稱怨魘獸的玩意。這東西,只在家裡藏書閣裡《萬法紀要》裡看到有人提過,沒想到這裡居然能多成這個樣子。」

  張翼軫無法形容自己的驚訝,如此廣袤的桑樹林,要能夠產生數量如此龐大的怨魘獸,那該吸取多大的怨氣才行啊?一念桑這種非常特殊的物種,除了土壤之外,最重要的養料就是周圍生物的情緒,喜悅、恐懼、悲傷、仇恨等等都可以成為一念桑的養料。吸取的東西是正面的,那一念桑產生出來的效果就是正面的,吸取的能量是負面的,那產生的效果就是負面的。一片一念桑要能夠生成一隻怨魘獸,那都得吸取相當數量的負面情緒。可看他們現在面對的怨魘獸的數量,哪怕桑樹林裡是奧斯維辛都不可能有這種情況啊。張翼軫想不出來,到底這些怨魘獸是怎麼冒出來的……可又一個念頭讓他更加恐懼:

  如此龐大的一念桑樹林,除了一念桑什麼都沒有的樹林。絕對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那麼,在那幽深的林子深處,到底還有什麼?或者說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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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4 10:05: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拼到底

  在激烈的戰鬥中。哪怕張翼軫現在處於陣法中間,衛護著一眾輔助為主的同伴,並沒有親身投入作戰,可無處不在的壓力讓他沒有多想下去的機會。無形無質的敵人不知道會從哪個方向撲上來,張翼軫不斷地甩出一根根靈能形成的細絲,環繞在周圍,去感應周圍那些怨饜獸的動態。這還是在這些天接連不斷的戰鬥中,從聶信身上學來的招。聶信在設計各種戰法,充分利用靈能的各種特性方面同樣展示著自己的才華。

  已經步入築基期的庾絳,就不用那麼麻煩了,他的神念發散開來,就能知曉每一個怨饜獸的位置。可怨饜獸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他也僅僅關注最靠前的那些,一道道劍光射出,將其轟殺……用神念探察怨饜獸,也不是沒有壞處。當神念和怨饜獸接觸的一剎那,庾絳清晰感覺到龐大、強烈的負面情緒朝著自己用來,彷彿要將自己攫奪住一般。要不是他這個蜀山天才弟子在心境修煉上異常穩固,說不得就要被控制住了。庾絳心下暗自戒備,卻不會表露出來。

  他們這一行人的組合恰到好處,比之前那批完全以劍訣和法術作戰的傢伙強太多了。有陣法衛護。他們可以在站在陣法中,毫無顧忌地施展合適的法術、劍訣,少數幾個漏網之魚抵不過六道伏魔陣的強大反擊。夏知秋、張翼軫兩人則隨時注意著周圍的動靜,保護著大家的側後,將那些威脅尤其大的傢伙轟殺。聶信、何蔓兩人的何家劍訣威力巨大,一片片地清掃著怨饜獸最密集的方向。湯雪梵和沐夙兩人仗著手裡的法寶,不分方向地掃除四面八方的敵人。只要靠近到一定限度,立刻就會遭到攻擊,配合聶信與何蔓的定點清除,在剪除怨饜獸方面極有效率。雖然怨魘獸前赴後繼,但至少在距離他們一百米距離內,怨魘獸只有寥寥幾隻漏網之魚而已。

  除了一開始有些手忙腳亂之外,他們很快就站穩了腳跟,穩固了防禦,有效率地殺傷似乎無窮無盡的怨魘獸。能夠有這樣的表現,他們自己也頗為自得。煉妖塔的確是個修煉的聖地,無怪那麼多門派,每六十年一次死活都要將那些優秀子弟送到這裡來,冒著隨時會死亡的危險。門派、家族內為了名額鬥爭不休,現在看來,也是值得的。進入煉妖塔到現在,縱然他們每天不停修煉,但由於日常靈能消耗不小,他們這一隊人裡沒有一個目前在修為層次上取得了突破。但他們的戰力,對靈能的運用,對功法的理解,以及在戰鬥和平時對手裡的各種手段、法寶的瞭解和使用技巧。全都有了長足的進步。現在,哪怕是羽恬、沐夙和夏知遠這三個可以說在純粹的戰鬥方面幾乎無能為力的傢伙,碰到什麼情況也都能沉著應對,絕不會束手無策,驚慌失措了。是不是打得贏兩說,可他們現在掌握了諸多的戰鬥和保命技巧,想要直接擊殺他們,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至於其他人,每天都在戰鬥,經常要遇到強大的敵人,互相之間的配合幾近天衣無縫,戰鬥技巧上提升尤多。更別提聶信、庾絳、湯雪梵還都達到了以意化形的境界,這可不僅僅是提高一點點戰力的問題了……

  但是,隨著戰鬥進行下去,他們的這一點點自得,很快就化為烏有。怨魘獸太多了,哪怕當年撰寫《萬法紀要》堪稱修行界博聞第一的桑千葉,恐怕都不敢想像數量如此龐大的怨魘獸。一念桑樹林,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有數量如此龐大的怨魘獸產生呢?

  「這樣下去不行啊!」庾絳咬著牙說道:「聶信,我們兩個朝著兩頭沖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這玩意。死打下去,我們可要被耗死在這裡了。」

  聶信一看情況,的確是非常緊張。怨魘獸雖然消滅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一道劍氣出去,有時候都能打碎好幾隻,可哪怕怨魘獸被打碎了,怨氣卻不會消散,現在他們周圍的空氣中積聚的怨氣彷彿如有實質,讓空氣都變得黏稠起來。這樣消耗下去,他們充其量也就是再堅持個把時辰,於事無補。

  「好,你左我右,看情況不對就立刻回來。」聶信說道。

  言畢,兩人毫不遲疑,爭分奪秒地朝著兩翼突進。聶信在嘴裡塞了顆九子蓮花丹,然後奮起全身靈能形成護罩,強突了出去。那些怨魘獸撲向聶信,但一觸及到那恍若一團火焰在烈烈燃燒著的靈能護罩,立刻就潰散了……這樣的方式雖然消耗靈能非常快,卻又有效阻止怨魘獸影響自己的心神。被這種玩意碰上一下,可一點都不好玩。

  庾絳之前沒有太大的消耗,但已經意識到用神念接觸這些怨魘獸有危險,索性放棄了這個對修士來說最基本的工具,同樣仗著手裡的劍訣強突。他手中長劍一旋就脫手放了出去,飛劍發出強烈的光芒,直接在密密麻麻的怨魘獸中間鑿出了一條通道,庾絳揉身直上,緊緊跟住自己的飛劍,突了出去。

  怨魘獸最為密集的是距離他們五六百米的地方。怨魘獸彷彿在集結,在互相溝通,空氣裡有一種奇異的嗡嗡聲。看到聶信和庾絳,大批怨魘獸撲了上來,兩人不敢硬接,更不能在原地逗留,激起全速衝了過去。到了一公里之外,怨魘獸才稀疏了起來,看起裡,怨魘獸怕不還有幾萬隻……靠著他們這些人,在力竭之前,應該是殺不完這些玩意的。聶信心中湧起一片蒼涼,但他旋即翻身衝回了陣中,和大家在一起……他雙腳剛剛落地,另一道遁光準確地落在他的身邊,正是庾絳。

  「拼一下好了。不拼到底,誰知道呢?」庾絳聳了聳肩,似乎很無所謂地說。

  雖然知道情況不容樂觀,但大家卻仍然願意一拼。

  庾絳沖得比聶信更遠一些,他淡淡地說道:「外面雖然稀疏,但還是很多怨魘獸。太多了……如果這裡真的有什麼人在背後操縱,除非他出手,不然我們真的麻煩了。」

  聶信冷然一笑。說道:「要不,我們給他提個醒吧。弄得……醒目一點。」

  庾絳哈哈大笑道:「好啊,那就這麼玩吧。」

  聶信身周的靈能護罩從之前的青綠色,瞬間轉為血紅色,一道道劍光從他的手裡激射而出,打到了周圍的那些桑樹上,立刻燃燒了起來。

  轟地一聲,聶信左手捏碎了炎龍符,朝著身前一推,一道粗壯的火龍瞬間清除出了一條通道,點燃了一串桑樹。也將怨魘獸掃滅了一大片。

  原先他們顧忌所處的地方,怕萬一引起了森林大火會有點不妙。一念桑這玩意燃燒起來,可也不是好玩的。吸收了大量負面情緒的一念桑,在燃燒的時候,會將貯存著的各種負面情緒都釋放出來,成為滋養周圍那些怨魘獸的養料……他們要面對的情況,只會更加艱險。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們也唯有放手一搏了。

  滾滾煙塵衝天而起,火光讓那些個怨魘獸越發瘋狂。一些怨魘獸彷彿嗅到了些什麼,一絲絲灰暗的能量從怨魘獸的鼻翼裡吸了進去,伏在地上的怨魘獸揚起了頭來,眼睛的位置彷彿有一點點紅色的光線亮了起來。一隻,兩隻……然後是越來越多的怨魘獸都是如此,整個桑樹林變得越發讓然毛骨悚然。

  聶信不為所動,他清楚地看到大家掃滅怨魘獸的速度只有比剛才更快,之前是看不到目標,只能用靈能和神念來探查,現在他們卻能夠看到那些怨魘獸了,一次次的攻擊比之前有效率得多。而陣法雖然被沖得有些鬆動,但夏知遠臉色蒼白著,死命地維持,頃刻間不會崩潰。

  聶信現在修習的功法和天罡離火訣已經有越來越大的區別,但天罡離火訣的底子還在,當初玩得很順手的焰刃、符咒等等,可都是放火的好招數。在很短時間裡,他們周圍的林子全都燃燒了起來,雖然在煉妖塔頂層完全沒有風,可火焰仍然四散開來……

  「知秋,幫我一把。」又過了一會,夏知遠終於頂不住了,他面色煞白,咬著牙對自己的師兄說道。六道伏魔陣雖然不是夏知秋布下的,但由於兩人出自同門,陣法等等可是他們的常規項目。庾絳現在正在大量殺傷怨魘獸,肯定騰不出手來。那現在也就夏知秋能夠幫上把手了。

  夏知秋應了一聲,剛要出手協助,可這時候,羽恬已經出手幫忙了。這一次的戰鬥,由於面對的都是那些無形無質的玩意,她的藥術主要用來幫助大家回覆靈能,現在羽恬是靈能保存得最完整的。現在情況吃緊,羽恬一手搭在夏知遠的肩膀上,靈能源源不斷地傳送了過去。這種傳送效率不高,但現在大家都顧不得了。

  羽恬淡淡地笑著說:「多頂一會啦。藥力就能夠幫你回覆起來了。」

  在這險象環生的時刻,大家都在勉力維持著。湯雪梵的緊緊鎖著的眉頭綻了開來,再沒有一絲猶豫。到了這個境地,她再也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了。從來不曾發出任何聲音的,無比安靜的她,嘴裡生澀地吐出一個字:「臨!」

  一個字,僅僅是一個字……但這卻是佛家至高真言,一種凝聚了無比強大的力量的法訣。

  這一個字,驚破了整個桑樹林,整個煉妖塔頂層的寂靜。金色的波紋以湯雪梵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席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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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動如山

  金色的波紋平靜下來的時候。彷彿變成一泓水面,然後,一片片蓮葉,一朵朵蓮花在水面上綻放開來,形態鮮活逼真,要不是大家親眼看到這是湯雪梵放出的法訣,恐怕會疑心自己被投入了什麼幻境。

  熊熊大火中,這金光燦燦的蓮池景象浮現出來,顯得尤為壯麗動人。

  這奇異的景象讓大家都完全怔住了,蓮池所覆蓋的地方,也沒有任何怨魘獸能夠繼續存在,全都消融在蓮池的光波里了。

  湯雪梵從來沒說過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啞,哪怕對張翼軫都不曾說過。張翼軫謙謙君子,自然也不會在這樣的問題上糾纏不清,觸怒佳人,只是心下加以憐惜而已。聶信、墨翔、何蔓也都學了手語,再加上湯雪梵平時還經常用手指虛空書寫來進行交流,大家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交流不暢的問題。細緻如張翼軫,也不曾注意到湯雪梵從來不說自己是啞的,而是說自己不能說話。這兩者之間,其實還是有區別的。

  現在湯雪梵張口吐出「臨」字真言。居然能有如此龐大的威力。大家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過來到底是什麼回事,湯雪梵居然修閉口禪。

  閉口禪這玩意,哪怕對於那些修習佛家功法多年的前輩來說,也是非常有壓力的一個玩意。閉口禪並不是功法,也非什麼法術,而是一種介於兩者之間的玩意。修習閉口禪,差不多就是將自己的靈能,時時刻刻地不斷注入到自己的口腔中去,封鎖在舌尖的一點上。隨著修習閉口禪的時間累積,修習者的修為層次提升,積累靈能的速度會越來越快,可只要開口出聲,那就前功盡棄。放棄說話,放棄這項對於所有人來說最基本的溝通方式,哪怕那些最資深的修禪者都未必能做到。哪怕大家都知道,等閉口禪爆發開來的那一瞬間,威力會大到難以想像。

  現在,整個修行界修習閉口禪的,只有少林寺的兩位長老,白馬寺的住持,以及雲山禪院的幾個老禪師。這些人的修為層級多數都在築基中期到金丹中期之間,年紀又比較大了,進階無望。於是,這些人選擇放棄說話,修習閉口禪來讓自己掌握一個無比強大的招法,讓自己成為捍衛門派的終極武器之一。修習閉口禪,需要的可不僅僅是時間和智慧。更需要有強大無比的意志。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哪怕知道湯雪梵自小修習的就是佛家功法,可從來沒有人將她從來不說話,當作是她修習閉口禪的證據。

  但現在,湯雪梵終於以無比的勇氣,打破了緘默,發揮出了她最強的一擊。到這個時刻,她的閉口禪修習,終於中止了,真言其餘的部分倒是可以留著以後看情況再用,但威力卻永遠停止在了這個程度上。湯雪梵沒有後悔,現在正是自己打破緘默的最好時機。

  緊跟著「臨」字真言,「兵」字真言來了……

  觸目所及的金燦燦的蓮池上,那一朵朵蓮花旋轉了起來,花瓣像是變成了一片片蓮花型的飛鏢,朝著更外圈激射而出,落到怨魘獸群中,立刻就爆裂開來,一團金光立刻將周圍所有的怨魘獸都清楚掉了。佛家真言的威力不僅僅在於消滅怨魘獸,更在乎鎮壓邪氣、化解怨氣。蓮池像是能夠呼吸似地,金燦燦的光線觸及到的地方,那些四散的怨氣都一點點飄落下來,落在了水面,然後像是一顆顆微塵,沉入了水中,再不見了。爆開的蓮花瓣所觸及的怨魘獸,被擊潰之後也不會重新變成怨氣,而是真正消失了。如此一來,在很短時間裡,原先圍繞在他們周圍,稠厚如實質的怨氣,迅速地稀薄了起來……

  湯雪梵的臉色蒼白。閉口禪消耗靈能並不嚴重,但不停地結印來控制閉口禪釋放出來的龐大威能,卻讓她有些力不從心了。但情況也在逐漸好轉,他們大家都能感覺到,周圍深沉的黑暗被一點點驅趕走了,天空,還有整個桑樹林都開始亮堂了起來。周圍的火勢似乎也得到了控制,漸漸止息了下來。

  湯雪梵舒了口氣,開始收束起靈能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半空中忽然傳來一個悠悠的聲音:「後生們,很強嘛。沒想到你們居然能闖過這一關,不用老夫出手把你們扔回去了。」

  這聲音瀰散在空氣中,彷彿就在他們身邊響起。庾絳臉色大變,這可是金丹期以上的修士才能有的神通,他立刻大聲喝到:「小心了,來得是金丹期以上的高人!」

  一個披著一頭銀髮,穿著白袍。拄著一根虯頭木杖的老者彷彿踏著蓮池的金色波紋出現了。

  金色蓮池只是真言和慈音缽兩廂組合產生的法術的表徵而已,只是顯得逼真華麗罷了,其實一樣沒有實質,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可這老者踏波而來,顯示的卻是他的功法深湛,已經能夠輕而易舉地將自己的靈能和外界靈能相契合,也就是俗稱的天人合一的境地……雖然不知道來者到底是誰,有什麼居心,可連場大戰已經讓哪怕是湯雪梵這樣的溫和的女子,都已經將先下手為強當作自己的行事準則了……她毫不遲疑地吐出了又一個真言:「鬥!」

  金色蓮池裡的每一朵蓮花彷彿都在應和著湯雪梵的聲音,從花朵中吐出了一個金燦燦的「卍」字,在空中彙聚成一股沛然的靈能洪流,朝著來者衝去。

  這種威力讓張翼軫、聶信、庾絳等人都大驚失色,如果是他們挨上了,恐怕直接變成飛灰,連點渣都不會剩下吧。

  但白衣老者卻露出了讚賞的微笑。

  看到這抹淡定的微笑,大家尤為驚訝,這老者不可能看不出來這個真言引發的攻擊到底有多強大,他又能有什麼依仗呢?

  白衣老者平平舉起了左掌,在空中一頓。金色的卍字洪流彷彿遇到了什麼障礙,一下子停在了空中,再無法寸進。那個瞬間,大家的心裡都產生了這樣一個想法。老者就站在那裡,巍峨如山。如果他自己不想動,那就沒有任何力量能夠讓他動搖分毫。

  這個老者,就是彭雪方要他送到那封信的人嗎?聶信心裡不由得冒出了這個念頭,這個老者,強大到了什麼問題都能夠解決吧?之前他就認識了莫天,這一次來蜀山,聶信又見到了蜀山的幾位金丹期長老,可不管是在煉妖塔外維持陣法的,還是後來深入煉妖塔一探就裡的,都絕對沒有這樣的能力。湯雪梵雖然修為層級不算很高。這閉口禪修習的年限也不不算太誇張,可就眼前能看到的威力來說,就絕不是一般的金丹期修士能夠擋下來的。

  白衣老者的左手微微一擺,眼前的金色洪流驟然消失。老者笑著說:「這裡不常來人,我更是不知道多久沒在人前現身了。以前見面就動手不太禮貌,好歹大家先通個名,說下由來。現在,是不是有些改變了?」

  白衣老者的話讓湯雪梵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小的教養就好,加上性子文靜,修習的又是佛家功法,再加上閉口禪……連和人起爭執的機會都幾乎沒有,但現在卻已經發展到了那麼隨意就動手了。平時大家都習以為常了,那沒什麼,可被這白衣老者點破,真是讓湯雪梵情何以堪呢。

  包括湯雪梵,大家都察覺老者似乎沒有什麼惡意,漸漸收起了戒備。

  庾絳站到了前面,認真地躬身行禮道:「我們一行因這一次煉妖塔開放進入進行試煉,貿然闖入前輩的地界,還請前輩原諒則個。」

  「呵呵,別那麼小心了。煉妖塔才不是我的地頭……既然現身了,就是準備和你們聊聊了。跟我來吧。」他停了一下,說道:「就你們幾個跟來,你們救下的幾個人就留在原地吧。等試煉結束前我會把他們扔出去的。讓他們躺著慢慢恢復,沒壞處的。」

  老人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看起來是一步步,極為緩慢,但實際上速度卻非常迅疾。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聶信下定了決心,點了點頭,說:「走,跟上去。沒什麼別的選擇的。」

  聶信這麼一說,大家都明白過來,架起飛劍緊緊跟上。的確,看起來老者並沒有惡意,但天曉得要是忤逆於他,會變成怎樣。那就天曉得了。以白衣老者之強大,真想不利於他們,恐怕他們還真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躲過去。那麼,既然對方現在沒有表現出惡意,那不妨跟上去看看。

  聶信懷裡揣著那封信,心裡更是惴惴。到底這封信會讓老者有什麼反應呢?

  跟著老者只飛行了大約一個時辰,他們就來到了煉妖塔頂層的正中間。和周圍純粹、均一的桑樹林完全不協調的是那裡居然有一片小院子。院子中間是一口井,邊上是三四間茅草屋頂的房舍,再稍微邊上一點,則是一些菜地。不是花圃和藥園,真的只是菜地而已,裡面種植著的,是他們這一行人全都沒見過的玩意……

  如果不是已經見識過老者的威能,光看著眼前的景象,恐怕還真會錯以為那就是個普通的農家老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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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4 10:05: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七十九章 魔將

  「那邊是廚房,裡面各種玩意都有。調料是我自己做的。你們自己湊合著用吧。我澆了菜再找你們說話。」白衣老人簡直是將他們幾個當作了自己的晚輩子侄似的,一點都不講究。他們幾個面面相覷,但白衣老人已經自顧自地去邊上的菜地了,他們索性也真的鑽進了廚房,準備收拾一頓結結實實的早餐出來。

  走進廚房,他們都嚇了一跳。老人說廚房裡各種玩意都有,果然不是隨便說的。廚房裡有好幾個巨大的木櫃,頂上都繪製了聚集寒氣的法陣,絲絲寒氣從頂部滲下,讓櫃子裡的那些玩意都能保持新鮮。修行者們從來不缺乏這類「冰箱」的手段。

  櫃子裡有各種各樣的肉類和蔬果,全都取自煉妖塔,都是取自各種靈獸妖獸,以及栽種在各層的各種植物。

  「黑風貂,銀眼獵隼,月鱗鱘……天哪,這些東西能夠吃?」看到那些體形不大,但都極為難纏的靈獸妖獸的肉類,就那麼掛在櫃子裡,有些甚至都沒有做過處理,大家心下都有些忐忑。

  「這裡還有整片玉岩熊的後腿,熊掌……」張翼軫打開了邊上的櫃子。嚇了一大跳。玉岩熊是他們這一行路上曾經繞著走的玩意。碰上了雖說他們也不是殺不掉,但玉岩熊幾乎對任何法術都不敏感,想要殺死一隻玉岩熊,幾乎要耗費殺死同階靈獸兩到三倍的力氣。他們可不願意花那個功夫,但現在,處理得乾乾淨淨的玉岩熊後腿,就那麼掛著。皮毛相當完整,後腿上也沒有多少其他傷痕,看得出來玉岩熊壓根沒遭受多少攻擊就直接掛了。他們眼中的強大靈獸,卻只配當老者的食材,這個反差委實是有點大。

  那些調料什麼的,也都是這樣。煉妖塔裡肯定是沒有海鹽的,但在前面幾層裡卻有一片岩壁,上面能夠採掘出不少岩鹽。糖類出自某種仙家品種的甜菜,有著一種獨特的清甜的味道。甚至連醬油,都是用耀金豆釀製的,這玩意平時都是用來作為一些丹藥的藥基在使用,品級著實不低。光是這些食材和調料,如果在外界,恐怕也是價值連城,會讓一些人連下巴都驚掉。

  這些個東西看多了,大家也收起了驚訝。白衣老者的強大是他們無法想像和揣測的,既然對方沒有惡意,那就當奢侈一頓好了。能夠吃到這些東西的機會可真不算多呢。大家雖然都不精擅廚藝,可都是在現代城市環境里長大的,世俗界對於飲食的精研,早就超越修行界了。將一些小手段賣弄一番。很快就置備出一大桌子的好菜。他們經過一夜鏖戰,香噴噴的熊肉粥最能補充能量,一鍋子粥還翻騰著的時候,大家就都食指大動了。

  出了廚房,白衣老者已經在外面的院子裡擺開了桌椅碗筷。

  老者對他們搞出來的這一桌子食物顯然也很感興趣,狼吞虎嚥地,卻是一點都沒有仙家高人的風範。可這也在無形中,減少了大家對於老人的警惕之意。

  喝完第三碗熊肉粥,白衣老者抹了抹嘴,問道:「你們是為了試煉來頂層,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聶信從懷裡掏出信件,擺在桌子上,老者看了一眼,手一揮,信件就消失了。老者淡淡地說:「其實,我一點都不想知道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不想知道……每隔多少年,總有一批少年人跑進煉妖塔,每次倒也是有幾個能夠到我這裡。呵呵,不過這頂層,多少是有些讓人失望吧。我窮究在這煉妖塔裡的數百年。才將這一層地面變成了現在的樣子。現在這裡是我的參修之處,不再是當年的樣子了。」

  庾絳問道:「前輩,您……可否告知我們您的名諱?」

  白衣老者抬了抬眉毛,說:「這倒是無妨。我叫檀季,你可曾聽說過?」

  「魔將檀季?!」庾絳倒抽了一口冷氣。

  檀季可不是籍籍無名的前輩修士,而是名聞遐邇的殺神。檀季的身上,更牽扯著當年修行界演化為正邪兩道,從一個和衷共濟最多為了各種資源偶有爭鬥,大多數時候還是能坐而論道,共參天理的修行界,變成正邪兩道互相攻擊,不死不休的局面額歷史。當初一幫上古修士建立天魔門的時候,檀季還剛剛進入修行領域,按照現在的演算法,不過是個靈息初期的小傢伙。可隨著第一次正邪兩道大戰綿延幾近三百年,檀季的名字變得越來越耀眼了。他漸漸地從天魔門烈風堂的一個小嘍囉,變成了天魔門最強的戰將,在一次次慘烈的戰鬥中,斬殺了不知道多少敵人……一直到大戰以雙方都流夠了血,不得不偃旗息鼓的時候,他也從當初的靈息初期的修為,成長為金丹期的超強修士。他創立的功法至今還是魔門最重要的幾項傳承之一,說起來,邪斧蒼深倒是他這一路功法漸漸傳承發展下來的……檀季當年最擅長的兵器就是斧子。

  檀季的名字,大家多少都有耳聞,那真正是傳說中的人物。現在,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了大家面前,怎麼能不讓人激動不已呢?

  「呵呵,沒想到嗎?當年我化妝進入煉妖塔……似乎是煉妖塔第二還是第三次開放來著。現在。過去了好久了。」檀季的語氣淡淡的,沒有任何炫耀的意思,卻也沒有多少唏噓。

  「前輩……」聶信想要發問。檀季卻擺了擺手,說:「其他的事情等我看了信再說。」

  檀季嘆道:「也是我小看了你們,才讓你們燒了那片桑樹林。那可是我最初開始在這裡參修的地方呢。」

  之前他們就溝通過,知道一念桑應該是人工種植出來的。檀季這麼一說,他們都明白了過來。一念桑之所以能鬱積了那麼多怨氣,恐怕正是因為檀季將自己的全部負面情緒都放射了出來。

  「一念桑以人的心緒為引,卻是歷練心境的再好不過的參照。在煉妖塔裡,事情簡單,不會有任何煩擾。我輩修行者,在定力上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也就無從檢驗自己的心性。唯有將自己的心性放射出來,以一念桑吸取之後的產物來驗證了。忽忽數百年來,一片片林子,就是我參修的足跡呢。」說道這些,檀季倒是有些自得。

  大家這才知道,檀季在這漫長歲月裡的修行軌跡。環繞著中間這個小院子,一片片桑樹林吸取的都是不同的情緒。他們剛才戰鬥的地方,檀季管那裡叫邪念桑林,是當年檀季初入煉妖塔頂層的時候,蕩滌身上怨氣、死氣、殺氣的地方。經過邪念桑林的蕩滌,檀季花了很長時間反思自己所參與的正邪之爭。卻越發迷惘,當時呆著的地方,成為了惘念桑林。他們幸好沒有誤闖那片地方,惘念桑林裡的玩意,可沒有怨魘獸那麼好對付。之後,則是檀季在有所領悟之後銳意精進的苦修之所,執念桑林。那裡形成的魘獸的攻擊力無比強大,而且真的是一次次破碎之後都會重聚起形體來,不到執念被完全消耗光是不會停止的。再之後,檀季從銳意精進的窠臼中超脫出來,反而是有些返璞歸真。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最後那一片桑樹林,居然什麼都吸取不到,什麼魘獸都沒有產生,最終被檀季命名為「無念桑林」。一片片不同的桑樹林,能這樣見證檀季的成長,也算是它們的幸運吧。

  可聽檀季這樣一說,大家簡直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這一路成長,從邪念而到無念,他們都能體會到其中的艱辛困苦。一個修士,尤其是已經如檀季這樣取得了極大成就的修士,用這樣的方式推翻自己以前的全部成就,重新尋找一條無畏無懼的道路,這該是如何的勇氣?

  檀季的年齡,他們現在都沒辦法知道了。恐怕檀季自己都不會記得很清楚,可檀季既然還在這裡,他應該是金丹期吧……

  「所以說,外面的事情,我其實真是不太在乎了。我要是離開煉妖塔,恐怕最多一個月,就得歷劫,然後離開這裡了。有什麼事情我能管得了呢?」檀季淡淡地說:「你就這麼回去告訴讓你送信來的人吧。」

  「那麼,煉妖塔這次的獸潮是前輩策動的?」聶信問道。

  「算是吧,煉妖塔容納不下那麼多靈獸,大家都明白的。那些靈獸裡比較弱的族群自然會想辦法離開。經歷了那麼多次煉妖塔的開啟,有人進來又出去,它們也都看在眼裡呢。」

  檀季淡淡地說:「要說和我有關,當然的。我佔了這整整一層,把不少傢伙趕去下面那層了。他們互相之間的鬥爭才會那麼多。他們惹不起我,想辦法從其他地方找場子還是可以的。有些靈獸還是能衝出去的吧,外面的防衛再嚴密,也難免又漏網的。那就夠了。」

  檀季說得輕鬆,大家聽著可不是這樣。雖然檀季改變了很多,可骨子裡,他仍然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無所顧忌的魔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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