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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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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9:21
第二百章 大動作

    錦陽城,沒有月色的冬夜,天空中星星點點並不明亮,夜風刺骨的寒。無論是高官大戶的府邸,還是平頭百姓的家裡,漆黑一片。街上,酒樓、食肆、茶樓……隱沒在黑暗之中,像被暗黑的巨獸吞沒了一般。

    與之相反,錦陽城某處的巷弄之中卻有十來個稱樓、稱閣的所在燈火通明。這裡,聚集了一些車馬及軟轎,車夫與轎夫立在外頭,為抵禦寒冷,他們不停走動、不停跺腳。隱隱約約的,自樓閣中傳出的歌舞聲、女子的嬌笑聲及男子輕佻的聲音。這些聲音,被外面的寒風吹散,似破碎的湖面又歸於平靜。

    這裡不是別處,正是錦陽城的煙花柳巷。大安有嚴格的規定,煙花柳巷需建在當地最偏僻之處,遠離人們的居所。且一個地方的青樓只能在官府指定的一處經營,不是你想開在哪裡就能開在哪裡的。

    因此,這附近沒有住戶、沒有鋪子,只有一個開著十來個青樓的煙花柳巷。

    突然,在一陣馬嘶聲中,自暗夜中衝出無數身披盔甲的兵丁。他們以雷霆之勢將這處煙花柳巷包圍,並把驚呼出聲且欲逃跑的車夫、轎夫等控制住。

    各青樓立在門外的打手及龜公嚇的紛紛跑進去送信兒。

    有一將領模樣的黑瘦男人騎馬上前,對著青杏閣一揮手,一隊兵丁手持武器衝進了青杏閣。聞訊趕出來的老鴇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兵丁們撞開,她暈頭轉向地在原地轉了兩圈兒,摔倒在地。

    紛紛出來看情況的其他各家青樓的老鴇見了,明白官府這是衝著青杏閣來的,與她們無關,臉色立馬好轉,心中慶幸不迭。她們有的轉身進去要姑娘們安撫住客人;也有與青杏閣有過節的,交待隨從進去讓姑娘們安撫客人,自己則幸災樂禍地探頭看熱鬧。

    這時候,又有一位將領模樣的男子騎馬過來。這人體格比較壯實,身披鎧甲,坐在馬背上就跟一座小山似的,穩如泰山。他對身後的兵丁一揮手,幾百名兵丁迅速分成七八隊,由各自小隊的隊長領著,往其他家青樓衝了進去。

    瞬間,尖叫聲、罵聲響成一片。尖叫聲,自然是由青樓中的老鴇和姑娘製造的。而罵聲,是那些流連於菸花之地的當地權貴或權貴之子弟們發出的。換作他人,哪個敢對辦差的兵丁如此!不過,這一次,那些權貴或權貴子弟算是踢到了鐵板。不管這些人所報身份多高,兵丁們二話不說,全部放倒控制住了。有那仗著身份辱罵當差兵丁的,隊長模樣的過來了,先踹上兩腳,再把人綁了。敢跟兵丁動手的,跟前的所有兵丁圍攏過來,一人踹上一腳,再把人綁了。

    在一陣人仰馬翻之後,青樓前的街道上跪滿了人。這些人,有老鴇,有凍的瑟瑟發抖的青樓姑娘,有青樓當差的丫頭、龜公、打手等,有衣衫不整的權貴子弟,還有在外頭抓到的車夫、轎夫等等三百餘人。

    兵丁們手持劍戟,各就各位,控制了整條煙花巷,沒有放走一個人。

    馬蹄聲聲,已在近前。壯實的將領一揮手,包圍了整個煙花柳巷的兵丁們打開一個缺口,讓前來的十餘騎人馬進入包圍圈中,而後迅速將缺口補上。

    這時候,壯實的將領與黑瘦的將領一起下馬,單膝跪地,迎接來人。

    「末將冷季崢參見御史大人。」

    「末將宮州參見御史大人。」

    緊接著,在場的所有兵丁都跪了下來。

    穩坐馬背之上,身披黑色斗篷,被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的男子示意免禮。

    為首的壯實的冷季崢與黑瘦的宮州謝恩站起來。兵丁們也跟著站了起來。

    自御史大人的左後方有一人催馬上前。此人同樣身披黑色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了英挺的鼻子、似女人般紅潤的嘴唇及略尖的下巴出來。 「芸夫人何在?」

    此人的聲音聽上去很年輕,很好聽。有不少姑娘大著膽子抬頭看過來,好奇聲音的主人長相是否與其聲一樣好。不過,聞得芸夫人三個字,有幾個人神色不對,有慌張低頭的,也有故作鎮定的。

    宮州卻是往跪了一地的人中隨手一指,「你」,「你」,「還有你,出來」。

    沒人動,也沒有人出來。

    宮州一揮手,有三個兵丁上前,將青杏閣的老鴇與頭牌姑娘、藏春閣的老鴇這三人拽了出來。

    「芸夫人何在?」那人再問。

    兩個老鴇哎呦一聲,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拿出各自的看家本事搶著說一通,無非表明不知道什麼芸夫人。還說一看這稱呼就是大戶人家的女眷,怎麼可能與她們煙花之地扯上關係。

    一直默不作聲的御史突然做了個古怪的手勢。

    只見有兩個兵丁上前,刀起頭落,青杏閣的老鴇與藏春閣的老鴇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便已丟了性命。這二人做夢都沒想到,雙手沾滿血腥的她們,竟是死的如此容易,一點徵兆都沒有。

    人群中尖叫聲一片,兵丁們呵斥安靜。而青杏閣的頭牌姑娘立馬委頓在地,顫著身子,抖著唇,「在,在,鹽運司知事,張,張大人的府上。」

    立刻的,御史身邊的人帶上宮州與宮州手下的一干兵丁,去捉拿芸夫人了。

    這時,場面陷入死寂。沒人知道,這位神秘的御史大人下一刻會不會取了自己的性命。正在他們人人自危的時候,危的時候,一個渾身是血的兵丁扶著青杏閣的門出來,說了聲「裡面有密室」,撲倒在地。

    有兵丁準備過去扶,御史身邊有人大喊一句,「住手,退下。」

    那兵丁嚇了一跳,不過及時退開了。

    這時候,御史身後的十幾人各個拿下背上的弓箭,彎弓搭箭,部分人瞄準了青杏閣的門窗位置,部分人瞄準了藏春閣的門窗位置。冷季崢立刻讓手下們找好位置,作好防範。

    如此過了片刻,青杏閣中一點動靜都沒有,藏春閣那邊也一樣。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那些跪在地上的人,個個凍的面目青紫,抱緊胸口簌簌發抖著。

    許久,先前離開的那批人回來了。為首之人上前向御史稟報,「稟報大人,搜遍整個張府也沒找到芸夫人。仔細查問過後,有人言芸夫人今早辰時離府,至夜不曾歸。審問了鹽運司知事張大人。張大人言,芸夫人今晨與其表外甥何俊一道離開的,沒有說明去處。」

    不等御史說話,只聽自御史身後嗖、嗖兩聲箭響,下一瞬,自青杏閣二樓的窗子裡掉下一人來,那落地聲在靜夜裡聽著格外嚇人。下邊跪著的人裡,有嚇破膽的,當場大哭起來。

    有兵丁上前查看,報說此人攜帶大刀,已斷氣。

    那先前口中說裡面有密室,隨後撲倒在地再沒起來的兵丁居然活了過來,哭著爬到了屍體旁邊,嘴裡喊著大哥。

    兵丁們這才知道其中有詐,立刻過去幾個,將這死而復生的兵丁抓了起來。

    御史對旁邊人耳語了一句什麼,那人立刻分派起來,讓兵丁舉了火把,挨個兒仔細查看跪了一地的人。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在這裡」,迅速把一個矮個兒模樣的男子製住。有一男一女往外逃,立刻也被抓住。

    當這三人押到御史大人的馬前時,其中矮個兒男子扮相的嗑頭求饒,「大人饒命,大人饒命,民婦什麼壞事都沒幹過,大人饒命。」

    原來這不是男子,而是一個婦人。她嘴唇下的那顆黑痣顯眼的很。

    御史旁邊的人開口了,「芸夫人,何俊在何處?」

    原想混淆視聽乘機逃脫的芸夫人未能得逞,不停嗑頭,「大人,大人,民婦不知表少爺在何處。表少爺今晨帶了民婦出府,說好去寺院上香的,卻不知何故,表少爺突然改了主意,把民婦帶到了此等下作之所關了起來,這一關就是一日。好在官老爺們趕到,民婦這才得以逃出牢籠。大人,民婦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任何隱瞞,請大人饒命。」

    那人再問,「何俊在何處?」

    芸夫人還是那番說詞,且言辭懇切,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一個兵丁提了大刀過來,竟是先前砍過老鴇腦袋的帶血的刀。芸夫人頓時失色,大喊大叫起來,「別殺民婦,別殺民婦,民婦知道何俊藏身於何處,民婦這就帶官老爺們去抓,這就去。」

    這時,同芸夫人跪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中的男子,自袖子裡拿出一把匕首,徑直往芸夫人的要害處捅了過去。

    叮的一聲,有人適時打落了男子手中的匕首,救了芸夫人一命。

    芸夫人的臉上血色全無,「何俊你這挨千萬的,你竟派了人殺我,你好狠的心。你無義,休怪我無情。」她如此喊罷,手指一指一旁的美人樓,「何俊就躲在此處的密室之中,民婦這就帶官老爺去拿人。」她見眾人不動,補充道,「何俊上頭還有人,民婦不曾見過,卻知何俊的主子是個女子。此女子心狠手辣,有那清白人家的小姑娘不服命,拒絕接客,那女子竟命十數個惡漢在樓中強暴羞辱小姑娘,活活將小姑娘折磨至死。」

    此話一出,似印證了她的話般,有數個青樓姑娘竟面無血色地低聲哭泣。這世上,有哪個女子是自願墮入風塵的?她們因種種原因墮入風塵,不服命,不接客,便有無數種折磨等待著她們。想要苟活於世,便只有認命。

    芸夫人為增加自己活命的籌碼,繼續說道,「錦陽城的煙花之地,名義上東家不同,實則,至少有四家青樓屬於何俊的神秘主子。除了這青杏閣與藏春閣,美人樓也是那女子的。」第四家的名字,她卻沒有點出。她認為,自己想要活下去,就得對官府有利用價值。

    御史對身邊人低語了一句什麼。很快的,兵丁們動了起來,將跪了一地的人聚集在一處趕到了另一邊去,分派百人的兵丁守著。然後,剩下的兵丁,由冷季崢率領,再次沖入這些青樓之中做徹底的搜查。

    很快的,裡面傳出刀劍相撞聲。這證明,青樓之中的確有藏人的密室或暗室。

    而外邊,芸夫人、扮成傷重兵丁的男子,還有那試圖逃脫的一男一女被押在當中。除了芸夫人以外,對另外三人當場用刑審問。

    這一夜,除了不知情的平頭百姓及孩童,錦陽城中的官員、官差都是在坐立不安中渡過的。陳知府一夜未睡,連油燈都沒讓點,摸黑坐到天亮。白日裡,御史大人拿了皇帝的密信給他看,要他管束好轄內所有官員及官差,做到帶頭不說、不聽、不做,就是不作為,直到天亮。

    天亮,陳知府穿上官服,邁出書房,坐進府衙大堂。

    這時有人來報,昨夜煙花柳巷那邊似乎出了大事。又有人報,煙花柳巷那邊大約有近五百人的軍隊,似乎抓了大批的人,問陳知府要不要派人過去查看。

    陳知府正了正官帽,「備轎,待本官去看個究竟。」

    陳知府帶著多名官員及官差趕到的時候,圍困煙花柳巷的兵丁還沒有撤,但御史大人與親信早已離開。在場主事的,是冷季崢和宮州這兩人。

    冷季崢對陳知府耳語了一句什麼,然後看了一眼跟在陳知府身後的眾官員,作了個請的手勢。

    陳知府掃過身後的眾官員,冷哼一聲,帶頭跟著冷季崢走入最邊上的一家青樓。

    陳知府身後的官員見到裡面的人,至少有半數官員變了臉色。他們偷瞄一眼陳知府的臉色,竟上前對著那些身穿綾羅綢緞的男子們一陣拳打腳踢。逛青樓被御史抓個正著,讓他們這些或當爹、或當叔伯、或當兄長的臉面往哪裡擱?

    最後,那些官員往冷季崢手裡不停塞銀票(身上沒有的和同僚現借的),然後把各自府內丟人現眼的給弄了回去。冷季崢不動聲色地收好銀子,把剩下的事交給了知府大人,帶著眾兵丁告辭離去。

    午時,冷季崢與宮州來到錦陽城中的顧府,拜見御史大人。他們把所得銀票全部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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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殺一儆百

    錦陽城顧府。周伯彥坐在主位上,「兄弟們辛苦了一夜,這些當是賞給兄弟們暖身子的酒錢。」是他授意他們收銀子的,且這銀子就是要給他們的,他自然不會要。

    冷季崢和宮州不再多言,收回銀票,「大人,何俊雖抓到了,但他的背後之人還沒找到,有需要末將的地方,大人只管吩咐。」

    周伯彥弄了弄袖子,「派個可靠又嘴巴嚴實的,盯緊了張大人。」他承認,這次弄了這麼大的陣仗,一是執行皇命,二是藉機公報私仇。他的真正目標可不是皇命所提及的何俊的身後人,而是何俊的身後人的身後人。他的密探已查出那人的下落,他得擠出些時間親自過去會一會才是。

    待冷、宮二人告辭,顧石頭端了熱茶上前,「公子,您動靜鬧這麼大,那何俊身後的人受了驚,怕是跑的更快更遠,這抓捕之事難上加難。」

    周伯彥有自己的打算,「就是要驚動她,想讓她老實一段時間。」大過年的,他自不會讓那些不長眼的找青舒姐弟的麻煩。適時的警告,可以讓那些不安分的老實個把月,這就夠了。

    古瑞星提著酒葫蘆進來了,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我說御史大人,你準備怎麼處理何俊那小子?」他一彈手指,「還有芸夫人。」

    顧石頭接話,「那張芸明明只是個妾,不稱呼為芸姨娘,反倒稱呼芸夫人,真是奇怪。」

    古瑞星拿手中的花生丟顧石頭,「傻小子,她名義上是張大人的妾,實際上是何俊的人,在幫何俊做些見不得光的事。有了何俊當靠山,她不懼張大人,更不喜歡別人喊她姨娘,大家便稱她為芸夫人了。」

    顧石頭咕噥,「妾就是妾,裝什麼夫人!」

    周伯彥這時候說話了,「該問的都問出來了,留在手裡也沒什麼用處。你不是明日要回京嗎?要麼你押了他們送去大理寺,要麼讓陳大人派人押解他們進京。你自己決定。」

    古瑞星從桌子上跳了下來,「哪個說本公子明日要回京的?有膽子站出來。」

    周伯彥慢條斯理地說道,「哪個說的?你老子說的。古大將軍來信言明,正月十五前定要在京中見到你。你敢不從,你的婚事從後年秋天提前到來年春天。 」

    古瑞星張了張嘴,沒敢罵出口。敢罵身為大將軍的老子,他不死也得脫層皮。他鬱悶,拔了葫蘆的塞子猛灌一口酒。

    顧石頭咂舌,「來年春天?這再有幾日便是來年了。古六公子當新郎官的日子不遠了。」

    噗的一聲,古瑞星立時噴了。

    顧石頭大叫一聲跳開,但還是被噴了一些酒到臉上和身上。他氣怒地一抹臉,「古六公子,您這也太髒了。」

    古瑞星瞪圓了美目,「你小子說誰臟呢?」說著,一巴掌扇了過去。

    顧石頭竄到了周伯彥身後,「公子,您看他,明明很髒,還不讓人說他臟,是何道理?」

    周伯彥被他們鬧的頭疼,「行了,別胡鬧。」然後點名安排事情給他們,「小六,上街買些好禮,下午跟我趕往康溪鎮。」「石頭,你親自去,採買些姑娘家愛吃的稀罕的零嘴兒,多多益善。」

    顧石頭一臉喜色地答應了,「是。公子放心,小的一定細心採買古小姐愛吃的零嘴兒。」然後高高興興地出去了。

    古瑞星湊了過來,「哎,你買禮是為討好青舒妹妹,贏得青舒妹妹的歡心。我又不需如此,幹嘛還要買禮?」

    周伯彥踢了他一腳,要他離的遠一些,「哼,你帶的禮不夠份量,阿舒不會送你果酒的。」

    「切,我又不愛喝。」

    「你不愛喝,可你娘愛喝,你的語嫣妹妹愛喝。」

    古瑞星頓悟,毫無形象可言地往外衝,「謝了,兄弟。」那弟字出口時,他的人已經到了外面。未定親前,府裡只有一個很難搞定的娘。定了親後,除了府裡的娘,又多了一個很難搞定的未婚妻。每次要回京,他都頭大。因為府裡的娘和府外的未婚妻實在很難討好。一個哄不好,一個不開心,那倆可是能把他折騰死。娘是滿府的追打他。未婚妻是滿京城的追打他。他的命苦著呢!

    當顧石頭和古瑞星先後離去後,周伯彥從位子上起來,離了前廳,回到自己的居所。他說倦了,囑咐外邊的守衛一個時辰內任何人不得入內打擾。而後,他走入寢居室,將門掩上。他走到衣櫃前,打開,打眼一瞧,取了件墨綠色的外袍出來。他拿著這件外袍走到床前,迅速將身上的外衣脫掉,把它換上。

    牆上掛著一柄寶劍,他沒理會,卻是取了寶劍旁邊放置的兩把帶鞘的匕首。他挽起左邊的衣袖,單手將其中一個匕首用布條纏繞固定到手臂上,再將其一插到腳上的獸皮靴子裡。而後,他檢查了一下右手腕上固定的袖箭,確定沒什麼問題,這才把左右兩個袖子都放了下來。

    他沒取黑色的斗篷,而是取了同外袍顏色相近的墨綠斗篷披上,最後把牆上的寶劍摘了下來,配掛到腰間。他跳上床,放下床幔,按動機關,嘎吱一聲輕響,床裡側的牆上出現了一個方形的裂縫。而後,這裂開的方形牆慢慢往下沉,直到出現了一個通往下邊的空洞來。

    他順著這洞跳了下去。待雙腳落地,他打開火折子,扭動牆上的機關,上頭的牆回復如初。他順著秘道一直走,最後從一座廢棄府邸的枯井中爬出來,來到地面上。他離開廢棄府邸,左轉右拐的,最後停在一處不起眼的獨門獨院的小戶人家的後院牆外。見左右無人,他攀牆跳入小院中。

    他雙腳剛一落地,就有一把長劍抵在了他後背的要害之處。他的雙手自然垂在身側,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慌張之色。

    握劍之人是個面目清冷的中年男人。他伸手,摘下周伯彥配掛在腰間的寶劍,而後聲音低啞地要求,「慢慢轉過來。」

    周伯彥非常合作,慢慢轉過身,面對面目清冷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一手劍抵著周伯彥的心口處,另一手持從周伯彥身上取下的寶劍,挑開周伯彥扣在頭頂上的斗篷的帽子。待看清闖入者的長相,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安,還有一些複雜難言的情緒,「你是何人?闖入他人家中意欲何為?」

    周伯彥並不看他,視線落在院中的事物上,「想會會你的主子,好奇你的主子到底在為誰賣命,僅此而已。」

    「冰,趕緊將雜魚處理掉。主子被擾了下棋的興致,很不高興。」女子嬌嬌脆脆的聲音自屋前空地上傳來。

    被稱為冰的中年男人回道,「請晨姑娘稟報主子,是彥公子不請自來。如何招待,請主子示下。」

    須臾,周伯彥便被那晨姑娘與另一名女子帶入屋中。周伯彥像在自己的地盤上一樣,隨意挑了把看著順眼的椅子坐了,沒有一點闖入者的自覺。

    沒有熱茶,沒有寒暄,晨姑娘與另一名女子左右分立周伯彥身後。她們自然不是要保護周伯彥,而是在看管周伯彥。

    對面的屏風後,棋子落於棋盤上的聲音間或響起。自屏風上映出的模糊的淡影輪廓可以判斷,屏風後只坐了一人,不知是男是女。此人正在自己與自己對弈。

    耐心,周伯彥有。可他沒有時間。 「紫衣姑姑近來可好?」他說罷,立刻蹙眉,「是在下疏忽了。紫衣姑姑這稱呼,自你離宮之日起,便再不能叫了。」

    屏風後落棋的聲音立止。

    周伯彥,「那麼,在下要如何稱呼才不會顯得無禮?稱呼為紫夫人?可你至今未嫁。稱呼為紫衣姑娘,可你又太老。」

    屏風後的人似乎動了怒,棋盤上的棋子被掃落在地,弄出一陣響動。

    「住嘴。」晨姑娘怒斥周伯彥。

    周伯彥抓了桌上擺來作裝飾的花瓶,面無表情地反手一砸,正砸在了那晨姑娘的額頭上。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就砸破了人家漂亮大姑娘的額頭。而且,他不僅沒有一點愧疚之色,還有些嫌惡地把抓過花瓶的手往斗篷上擦了一下,而後再次與屏風後的人說話,「你的前主子蕭貴妃被打入冷宮之時,正是你表忠心之時,你卻沒有出現,任枝繁葉茂的蕭家分崩離析,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你走吧!」屏風後,女子的聲音有些破碎,似嗓子壞了一般。而且,女子的聲音透著一股濃濃的倦意,

    周伯彥,「你曾挑撥離間古將軍與古夫人的關係,稱古夫人懷中的古青陽為孽子。這是何人授意的?當年棲霞關一戰之後,你曾跑去血染的戰場痛哭流涕。你所哭何事?所哭何人?」

    「夠了,晨兒、雲兒,你們出去。」屏風後的女子這是承認自己就是紫衣。

    雲兒忙扶了跪在地上,連額頭的傷口都不敢處理的晨兒告罪退了出去。

    紫衣沒有從屏風後出來,「前塵往事早已轉眼成雲煙,自不必提。既活了下來,便好好的活著,別因一些無謂的過往而丟了性命。長公主也罷,周駙馬也罷,還有古將軍、武將軍、武皇后、楚南風、武……」她的聲音漸低,到了後頭成了自言自語般的呢喃,讓人聽不真切。而後,她似乎回神了,恢復到先前的音量,「住手吧!不要再繼續查下去。否則,下一個死於非命的便是你。」

    周伯彥,「我已經住手了,可你們卻不肯住手。爹娘的仇,我可以不報。可你們把手伸到了他們姐弟身上,我自不會答應。」

    「哈哈……景菲,哈哈……看看你的下場,哈哈……你的兒子不準備為你報仇,根本不想為你報仇,景菲,景菲……哈哈……」紫衣瘋狂地笑了片刻,平靜了下來,「你走吧!今日饒你不死,但,下不為例。」

    「你和你的主子太小看我周伯彥了。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蕭貴妃、侯爺,他們算得了什麼?你真正的主子,另有其人。就像我殺不得你的主子一樣,你的主子也殺不得我。」

    「不要自視甚高,殺不殺得,試試便知。」

    「你的主子殺不得我,理由自然不是什麼骨肉親情。而是,若我有任何差池,西昌國數十萬鐵騎將橫掃大安土地。這是西昌國當今天子多年前對我爹娘的承諾,並鄭重地對天發過誓。」周伯彥丟出如此震撼的消息後,起身往外走。

    門外,那個稱為冰的中年男人抱劍而立,似有話對周伯彥說。

    卻見周伯彥徑直走過去,挨近,輕道,「冰,她在地下等你。」而後,他退後幾步站定。

    冰低頭,看著自己心口上插的只剩柄在外的匕首。他踉蹌了幾步,退後,背靠在了牆上,任手裡的劍落了地,慢慢滑坐到地上。他盯著周伯彥的視線中似有解脫,輕聲回道,「我知道。她一直在地下等我。」

    茶杯碎裂聲自屋內傳出,然後有婦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她梳著婦人的髮髻,臉上蒙了黑色面紗,身穿一身的白。她立在門口,盯著周伯彥,「你怎麼可以?」

    周伯彥面無表情地道,「叛主,殺妻,哪個不是他做的。」

    「什麼?」紫衣輕喃。

    「我娘身邊曾有兩個隱衛,並稱冰雪二衛。冰是男子,雪是女子,他們既是形影不離的隱衛,也是夫妻。棲霞關一戰,他趁亂刺我娘一劍,未得逞,只因我爹替我娘受了這一劍。他的娘子雪護衛質問他為什麼,他當場斬殺了她,並趁亂逃脫。叛主,殺妻,其罪當誅。」

    紫衣踉蹌了一下,一把扶住了門框,眼中充血。

    周伯彥,「原來你不知道。無妨,你現在知道也不遲。冰,一定是你真正的主子送來保護你的。可你要知道,冰的存在,不是護主,而是為了關鍵時刻的背叛。當你的主子覺得你可以消失的時候,冰自會送你上路。」

    紫衣盯著冰,眼中溢出淚珠來。

    「半年多來,我本已罷手,不曾再追查當年之事。可你們還不肯罷手,把手伸到了我在意的人跟前。轉告你的主子,若不住手,再敢惹出事端,我會一個一個把她捏在手心裡的棋子除掉。冰,是第一個,但不會是最後一個。」周伯彥說罷,取了自己的寶劍,徑直往院門方向走。

    那些聞聲出來的守衛,見主子不發話,並不敢妄動,任周伯彥大搖大擺地打開院門離去。

    紫衣似遊魂般移到了歪靠在牆上的冰跟前,蹲了下來,「有話要說嗎?」

    冰的嘴角溢出了血,但還沒有死,眼睛沒有完全閉上。他只是盯著天空中的某一點,呼吸開始漸弱。

    紫衣卻是瘋狂地抓了他的髮髻,把他的頭扯離了牆,看向他的目光中盛滿刻骨的恨。她貼近他的耳朵,以只有他們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說,「告訴我,你沒有刺傷周橋。」

    冰氣息微弱地道,「是,是我刺傷了,駙馬,當,當胸一劍。」

    紫衣痛哭出聲,纖細的手卻是握住了沒入冰的心口的匕首柄,用力一拔,嫣紅的血隨著拔出的匕首噴濺而出。

    冰抽搐了幾下,閉上了眼睛,沒了呼吸。

    周伯彥一邊走,一邊將身上濺了血珠兒的斗篷解下,丟給了迎面而來的穿了一身黑的男子。之後,他孤身一人回到那廢棄的府邸中,由枯井進去,順著秘道回到原點。在顧石頭採購完咋咋呼呼地回府時,他已經做好了表面工夫,躺進被子裡,準備睡上一小覺。

    但事與願違,不僅顧石頭回來了,古瑞星也回來了。這二人又吵起來了,而且吵到了他的床前。他囑咐守衛的一個時辰已過,守衛自不會攔著他們。

    他只得一臉倦容地坐起來,「又怎麼了?」

    顧石頭扯著脖子喊,「公子,古六公子很過分,就跟尾巴似的跟著小的。不僅如此,小的看到什麼好零嘴兒,他都搶去,鋪子裡有多少他要多少,一點都不給小的留。公子,那些零嘴兒可是古小姐平日裡最愛吃的東西,是小的好不容易打聽到,好不容易找過去的。他怎麼可以這樣?過分。」

    古瑞星抓了一把炒花生不時往嘴裡丟一粒,還不客氣地坐到了周伯彥的床上,「你家公子讓你買那些東西,也是為了討青舒妹妹的歡心。我買了那些東西,也是要討青舒妹妹的歡心。一樣,一樣的,沒什麼可吵的。再說,本公子搶著買了,正好給你們公子省下了一筆銀子,是你家公子賺了知道嗎?」

    顧石頭指著他的鼻子,氣乎乎地你了半天,愣是不敢罵出聲。

    昨晚本就一夜沒睡,天亮後又一直忙著,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安睡片刻,這兩個又吵個沒完。周伯彥心氣兒不順,一腳將賴坐在床上的古瑞星踹了下去,「要吵出去吵。」

    差點就摔趴到地上的古瑞星立刻跳腳,「兄弟,動手前打個招呼成不成?摔毀了本少的花容月貌你賠的起嗎?」

    周伯彥抽了抽嘴角,「你既有花容月貌,何不去那花樓裡坐上幾日,過把當花魁的癮?」

    顧石頭捧腹大笑,不理會古瑞星的怒視,「公子說的極是。我們眼拙,欣賞不了古六公子愛惜的花容月貌。但,古六公子這皮相,梳了女子的發式,穿上女子的長裙,胭脂水粉都不用抹,直接往那花樓裡一坐,自會引來無數王孫公子追捧。」

    古瑞星跑去椅子上坐了,「你們這對主僕,最是會損人。」

    周伯彥見這覺是睡不成了,便道,「行了,別吵了,準備準備,這就趕回去。」

    半個時辰後,準備好行裝的周伯彥一行人便離了錦陽城。第二日,他們到了康溪鎮,來到古府。

    青陽得信兒,撒腿往外跑。跑到一半,他想起什麼,又跑了回去,手一伸,「咱們去接彥哥哥。」

    一個人被留在原地,有些落寞地低頭的灝霍地抬頭,眼中有驚喜。他丟了手中的毛筆,把手遞給了青陽。

    青陽握緊他的手,扯了他往外跑,「快點,快點。」等他們二人跑到前頭的時候,周伯彥和古瑞星正站在院中和古管家說話。

    青舒正埋頭縫一件寶藍色的男子的外袍。

    小娟歡快地進屋稟報,「小姐,小姐,彥公子回來了。」

    青舒不覺得地彎了嘴角,「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娟疑惑,「小姐,您不去前頭看看嗎?」

    青舒坐著不動,「不去。沒見小姐正忙嗎?哪來兒的那麼多問題!」他總是那麼來來去去的,她才不要去前頭接他。

    雖說她是現代人,可在人前的規矩她還是要守的。青陽以後或許還要走上仕途,她可不想留了什麼話柄給人說嘴,影響青陽的未來。當然,只有她和他倆個人在一起時,適當的親密她不會拒絕,並樂得順其自然地慢慢培養這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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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9:58
第二百零二章 就跟我姓

    青舒雖然沒有去前頭迎接周伯彥,可周伯彥和誰來的,進府後都說了什麼,她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不是她刻意讓人去打聽的,而是小娟跑進跑出的不時向她稟報的結果,還有就是青陽跑來滿嘴的彥哥哥長、彥哥哥短地向她報備的結果。

    見青舒只是聽著,也不說話。坐在炕沿上的青陽脫了鞋上炕,挨著青舒坐了,「姐姐,彥哥哥晚上要和我們一起包餃子。」

    周伯彥包餃子?青舒做荷包的動作一頓,覺得很不可思議,也想像不出他包餃子的模樣。說實話,即便在前世,她也沒見過大男人包餃子的樣子。

    「姐姐高興嗎?」青陽歪頭看青舒的神色。

    青舒莞爾,「小陽高興嗎?」

    青陽摸了摸青舒手中繡了一半的荷包,「高興。」寶藍色緞子的荷包,繡上青綠色的竹節與幾片竹葉,這明顯是給男子做的。他覺得,這是姐姐要送給自己的,於是心中竊喜。

    青舒注意到他眼中的欣喜,一臉神秘地小聲問,「好看嗎?」

    青陽點頭。

    「那,送給你的彥哥哥好不好?」

    青陽立刻噘了小嘴,說的很勉強,「好。」

    青舒存了逗他的心思,故意說道,「就知道小陽會說好。」然後把放在身邊的一個包袱打開,露出裡面折疊好的同色的男子的衣裳來,「這個也給你的彥哥哥,好看嗎?」

    青陽耷拉了腦袋,低頭玩兒自己的衣角,小小聲地問,「只有彥哥哥的,沒,沒有小陽的嗎?」

    青舒再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場。

    青陽愣了一下,意識到了什麼,紅了小臉,噘了小嘴轉過身去,「姐姐壞。」

    青舒把做了一半的荷包放下,湊過去從他的背後摟住,笑問,「姐姐哪裡壞了?」

    青陽覺得不好意思,「姐姐就是壞。」

    青舒收回手,幽幽地說道,「唉!辛苦給弟弟做了衣裳和荷包,弟弟卻說我壞,好傷心。」

    青陽立刻轉過身,一臉討好地撲到青舒懷裡,「姐姐不壞,不壞,姐姐好。」

    青舒趁勢捏他的臉,揪他的耳朵,「哎呀呀!我家小陽的臉好滑,我家小陽的耳朵真好摸……」

    他們姐弟在炕上一陣嬉鬧,卻有一人從門外探了頭進來,睜著小鹿一樣純真的眼偷看。

    青陽無意中看到,任青舒揉搓著自己的臉,還往門口的方向招小手,「灝哥哥,快進來。」

    青舒手下的動作一頓,笑瞇了眼也招手,「灝,快過來。」

    灝這才挪進門裡,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炕前,靦腆地一笑,坐到了炕沿上。

    青舒突然撲過來,扯了灝,讓灝仰面倒在炕上。沒等灝反應過來,她便往灝的小臉上一陣揉搓,嘴裡還不閒著,「哎呀呀!好軟好滑啊!好好摸啊!」

    青陽爬了過來,往不知所措的灝的臉上摸了一把,點點頭,「和麥子的臉一樣軟。」

    青舒立刻倒向一旁,笑的很大聲。好吧!她終於把自家弟弟給帶壞了。

    灝不知道她在笑什麼,翻了個身,趴到了她身邊,一臉的高興。

    青舒笑夠了,伸手又摸了灝的臉一把,這才坐了起來。她挪到炕櫃前,打開其中一個櫃門,看了看,分辨著拿了兩個包袱出來坐回原位。她把這兩個包袱與炕上原有的一個包袱一字排開的擺上,然後將它們打開,「既然都在,那就一起試試新衣服。來,把外袍脫了。」

    一聽要試新衣服,青陽和灝對視一眼,飛快地把各自的外袍脫了,站到了青舒的面前。

    兩件紫色的緞面袍子,青陽的袖口和領口繡的是竹子,灝的袖口和領口繡的是松柏枝。青舒親手為他們穿上,系上腰帶,前後左右都看了看,表示滿意,「嗯,嗯,不錯,不錯,本姑娘的手藝進步了。」換作去年,她可縫不出像樣的衣裳來。

    得了新衣的兩個高興地在炕上走來走去。

    青舒看了他們幾眼,翻了翻這兩個包袱,確認自己為他們準備的東西都備齊了,拿起先前做了一半的荷包繼續低頭做事,卻也不忘交待那倆個,「明日是大年初一,新衣裳明日才能穿出去,等下要脫下來。」

    青陽和灝答應著,在炕上又走了一會兒,這才相約著把新衣裳脫了,放到包袱上,然後把原先的衣裳穿回去,一左一右地坐在青舒的身邊,看著青舒一針一線地做荷包。

    青舒完成了手中的荷包,抬頭髮現他們安靜地坐在自己身邊時,她有些訝異,「不會無聊嗎?要不要出去玩兒?」

    青陽和灝搖頭。

    青舒把做好的荷包放進裝了藍色袍子的包袱裡,然後把青陽和灝試穿過的衣裳折疊好各自放進包袱裡,將三個包袱皮係好。她把其中一個推到灝的面前,「這個是給你的,除了剛試過的衣裳,還有鞋襪和內衣。」

    灝疑惑,「內衣?」

    青舒對他眨了眨眼睛,然後一指青陽,「弟弟知道,你可以請教弟弟。」之後,她把另外兩個包袱摞到一起,「小陽,上邊的是你的。下邊的你送到……」她遲疑。她自己送,似乎不太好。可是讓弟弟送,好嗎?

    「我送,我送。」青陽主動請纓,人已經滑下炕開始穿鞋了。

    青舒猶豫,不過在青陽抱了兩個包袱要走的時候,她囑咐了一句,「記得說一聲,是府中的繡娘做的。」她鬱悶,自己親手做的,卻不能明說,這個時代啊!

    青陽說知道了。等灝從炕上下來,也不用下人來拿,他們倆個自己抱著包袱走了。

    灝很怵周伯彥,因此他沒去周伯彥的住處,而是帶著自己的書僮初一急急地回去了。他要告訴洛叔叔,姐姐親手給他做了新衣裳。

    青陽高興著呢!手裡的兩個包袱抱的死緊,不管關木頭說什麼,他都自己抱著不撒手,不給關木頭拿。之後他覺得關木頭太嘮叨了,於是跑了起來,決定把關木頭甩掉。只是,他跑,關木頭越發擔心的不行,追在後頭不放。關木頭追著不放,他越是要甩掉關木頭,跑的越快。

    「少爺,小心前面。」追的辛苦的關木頭突然大喊一句。

    青陽啊地一聲,撞到了自長廊拐角處轉出來的管家身上,整個人往後摔去。

    古管家吃了一驚,眼瞅著少爺就要一屁股摔坐到地上了,於是趕緊伸了手臂撈。

    青陽被管家撈回來了,可手裡的包袱卻從長廊的欄杆上滾出去了。他喊了聲糟了,推開管家的手,從欄杆上跳了出去,然後把滾到地上的兩個包袱一一揀起來,一臉心疼地撲打沾染的灰土。

    「少爺,您沒事吧!」關木頭和管家齊出聲。

    「沒事,沒事。」青陽匆促地回了這麼一句,抱緊懷裡的包袱撒腿就跑,然後一口氣跑到了周伯彥的院子裡,衝進屋,把包袱往炕上一擺。

    周伯彥本是坐在外間的,見青陽什麼也不說直接衝進了裡間,他跟著走進來,「怎麼了?」

    青陽喘了口氣,看著一模一樣的兩個包袱愣了一下。不過他也沒多想,把上邊的一個抱起來,下邊的一個留炕上,「哥哥,這是姐姐讓拿給哥哥的。」他想到姐姐的交待,補充一句,「是府裡的繡娘做的。」

    周伯彥挑眉,一指他抱在懷裡的,「這個呢?」

    青陽咧了小嘴笑,「姐姐做給我的。」他說完要走,又覺得不妥,扯了扯周伯彥的袖子,示意周伯彥往下一點。

    周伯彥配合地彎下腰來。

    「不是繡娘做的,是姐姐親手做的。」青陽小小聲地說了,轉身跑走了。

    周伯彥心裡一熱,坐到炕上,慢慢把包袱打開,取了最上面的紫色外袍,抖開看了看,有些哭笑不得。他把這個紫色外袍放一邊,翻其他的,一雙紫色緞面的冬鞋,兩雙襪子,一藍一紫兩個極為精緻的荷包,還有……

    兩根手指拎著繡了青蛙的內褲,他黑了臉。這內褲一說還是他養傷的時候,青陽告訴他的。那次,得知青舒親手為青陽做了這樣的兩條內褲的時候,他氣悶的差點吐血。沒想到,這令他氣悶的事情還在繼續。

    「公子,公子……」顧石頭的聲音自外間傳來。

    周伯彥胡亂把東西塞回包袱裡,正了正臉色,口氣不太好,「何事?」

    顧石頭聽出公子似乎心情不太好,於是沒敢進裡間,站在門外吞吞吐吐地說,「古六公子他,他說,吃過了古小姐包的餃子,他才肯回京。」

    「告訴他,愛回不回。」

    「是。」顧石頭一臉興奮地跑出去傳話了。

    不大一會兒,青陽去而復返,跑的小臉紅撲撲的。 「哥哥,哥哥,小陽拿錯了包袱。」他把手中的往外一遞,一臉不好意思地說道,「這個才是送給哥哥的。」

    周伯彥懷著複雜的心情,接過了包袱,看著青陽拿了炕上的包袱蹦蹦跳跳地跑出去了。

    顧石頭往裡探頭瞄了一眼,「公子,您快打開看看。」

    周伯彥正心氣兒不順,一個冷眼瞪過去。

    顧石頭一縮脖子,跑的比兔子還快。

    雖然鬱悶的恨不能把手裡的包袱丟出去,可有人到底還是捨不得,擺到炕上,解開系的活扣兒,攤開。

    寶藍色入眼,某人的心情立馬好了許多。他把外袍拿起來,抖開看了看,嘴角忍不住上揚。除此之外,包袱裡還有一雙藍色緞面的冬鞋,兩雙襪子,和青陽的一模一樣的一藍一紫兩個極為精緻的荷包。最下邊,還有古怪的四五寸左右長的兩個筒狀物,上面帶著三個長長的帶子。他覺得奇怪,拿起來看了又看,這才發現裡面夾著一張紙。

    他展開,只見上面寫著:這是保護膝蓋的,稱呼它為護膝好了。外層是棉布,裡層用了獸皮。用法很簡單,套到兩個膝蓋處,套在裡衣或棉衣的外頭都可以,三根帶子是用來固定和調鬆緊的。用了它,冬日裡騎馬,膝蓋不會凍壞。

    到了這時,某人再不覺得氣悶了,當場試了起來。弄好了,還在地上走了走,心裡美的不行。

    因為是三十,要趕在鎮門關前去將軍墓燒紙錢回來。所以,下午的時候,府裡就準備齊全所需之物,由青陽帶著洛護衛及另四名鷹衛前往將軍墓。周伯彥和盧先生也一道去了。還有古管家,他得照應好一切,必須跟去。這一次去的,還有灝。因為灝是將軍爹的義子。

    青舒收好針線,換了身衣服,去廚房一陣忙活。周伯彥要參與包餃子,他一個成年男子,自然不能去食廳和女人們擠在一起包餃子。所以她安排好了,等餡兒調好了、面揉好了,就單獨拿出來一些,送到青陽的院子裡去。再把需要的案板、擀餃子皮的工具、蓋簾等送去,周伯彥、青陽和灝便能一起包餃子了。

    天色黑透,青陽一行人終於回來了。丁管事一聲令下,廚房預備好的熱湯熱飯便端上桌,讓出門燒紙的主僕眾人用飯。

    飯畢,廚房這邊一群女人孩子聚到一起開始包餃子。

    青陽這邊的包餃子事宜,青舒都安排妥當了,準備離開。周伯彥正好從外頭進來,他堵著門站了,不讓地方。

    青陽和灝在換衣服,還沒過來。小娟被青舒派去做事了,這會兒也不在青舒身邊。屋裡,只青舒和堵了門口站的周伯彥兩人。

    青舒知道他又要耍無賴了,便沒急著出去,而是退後,坐到了擺滿了傢夥什的桌前。反正青陽和灝馬上就過來,只要她不往他跟前湊,不給他揩油的機會,便沒事。

    周伯彥笑看著她,「一起包餃子吧!」

    青舒語意不明的唔了一聲。

    他走了過來,坐進了她旁邊的椅子裡,伸手抓過她的一隻手,放在掌心裡,低聲問,「怎麼不送和小陽一樣的東西?」

    青舒以為他不喜歡護膝,「小陽又不會在冬日裡騎馬東奔西走!」

    「我是說其他東西,為什麼不送一樣的?」

    「哪裡不一樣了?衣裳、鞋襪、荷包……」她住了嘴,臉色微紅,使了力氣要抽回自己的手。

    「怎麼不往下說了?嗯?」他自是不會讓她抽了手去,問題問的更是不懷好意。

    她羞惱地瞪了他一眼,硬著頭皮說道,「就這些東西,還能有什麼?」她心中疑惑,他怎麼知道她送了小陽哪些東西?難道小陽還把自己的內衣拿出來給他看了不成?怎麼可能?

    「下次記得送一樣的。」他理直氣壯地要求。

    她的氣息一滯,「哼,既然要一樣的,那好,把護膝退回來。每人送的除了衣裳,就是鞋襪和荷包,多送你一樣,你就美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

    他突然湊近她耳邊,在她來不及躲開時,便低聲提了要求,「補上我的兩個內衣。」

    她的臉從微紅,到整個紅透,只在一瞬間。她惱羞成怒,霍地站起來,用自由的一隻手去打他。

    他早有準備,一把抓住她揮過來的手腕,微用力,把她整個人扯進自己懷裡。

    她是被動撲進他懷裡的。不知情者見了,絕對會懷疑是她投懷送抱的。她這會兒還意識不到這些,雙手被人抓著,惱怒的她便張了嘴要咬他的手背。

    他及時挪開了手,哭笑不得地道,「好了,好了,別氣了,不鬧你了。」

    她才不信,咬不到他的手,便要咬他的脖子。只是,她沒能咬下去,眼睛盯著他的後方,整個人僵住了。這會兒,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察覺有異,摟了僵住的她的腰,回頭。不過,他臉上沒有任何尷尬之色,一臉自如地打著招呼,「來了怎麼不進來?站在門口做什麼?」

    青陽噘嘴,慢慢蹭過來了,小聲咕噥,「哥哥不許欺負姐姐。」

    她感動的差點哭出來。

    青陽又道,「姐姐……欺負哥哥……可以。」

    她悲憤,是周伯彥欺負她好不好,她哪裡欺負得了周伯彥啊!她忿忿,用已經自由了的手使勁兒往周伯彥胸口上捶了一拳。只是,她氣沒能出,反倒弄疼了自己的手。她覺得這日子沒法兒過了,她決定豁出去了。她雙手齊上,使勁兒捏周伯彥臉上的皮肉,並咬牙切齒地說道,「本姑娘再理你,就不叫古……」

    「就跟我姓。」即便臉被捏的痛,可話接的那才叫一個及時。

    她忿忿,臉也不捏了,揮開他放在她腰上的手,退開幾步,抬腳往他小腿肚上踹了一腳,怒氣沖沖地走了。

    青陽張了小嘴,看的呆住,覺得彥哥哥好可憐。

    雖被捏了臉,小腿肚上又挨了一腳,可是周伯彥的心情很好,非常的好。他向青陽招手,「過來,教哥哥包餃子吧!」

    青陽往門口看了一眼,最後蹭到了周伯彥跟前,小聲要求,「哥哥,你不許欺負姐姐。」

    周伯彥大言不慚地答應,「好。」立馬又補上一句,「姐姐可以欺負哥哥。」

    青陽滿意,坐到周伯彥旁邊,準備包餃子。

    門口,灝小聲叫了一聲,「小陽弟弟。」

    青陽回頭,揚了笑臉招手,「灝哥哥快來,只等你一個了。」

    只是,當他們三人坐好後,沒有開始熱火朝天的包餃子,而是盯著麵團傻眼。因為,他們沒人會擀餃子皮。

    不多時,青舒去而復返,身後帶著小魚。小魚行過禮,淨了手,取了麵團搓出細長條,弄出麵劑子,再擀出餃子皮來。

    青舒在一旁手把手地教灝包餃子。不過,她腳下很忙,忙著踩可惡的周伯彥的腳。等她教會灝的時候,她踩了周伯彥不下十腳,然後心滿意足地帶走了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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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20:00:13
第二百零三章 兩個爹爹
  
    初一天不亮,整府的人都忙了起來。與去年一樣,先是拜各路神明,而後拜供在祠堂中的禦賜雙槍、拜祖宗,然後是全府上下吃餃子。主子的桌上是六菜兩湯加渾素兩樣餡兒的餃子。下人的桌上是四菜兩湯加肉餡兒的餃子。

    飯後,由古管家負責發府裡男丁這邊的新年賞錢,由蘇媽媽負責發府裡女人孩子這邊的新年賞錢。田莊上的,青舒提前安排好了,由吳管事來發,她不必像去年似的特意走上一趟。

    青舒沒事做,吃過團圓飯就回自己屋去了。不大一會兒,青陽和灝過來給她拜年。她說了兩句吉祥話,拿出一對用彩線做裝飾的環形玉佩,一個給青陽的腰帶上掛上,一個給灝的腰帶上掛上。這對玉佩,她原是準備分送給周伯彥和青陽的,後來想想不妥。青陽和灝得送一樣的東西,否則灝會多心,她這才改了主意。

    得了玉佩,青陽笑咧了嘴,拿了自己繡著竹子的荷包出來,從中取了一對金花生、一對小金魚,放進青舒的手心裡,「這是給姐姐的新年禮。 」

    青舒感動壞了,往他的臉蛋上親了一口,笑彎了眉眼,「姐姐收下了,小陽對姐姐真好。」她心中暗想:弟弟已經九歲了呢,估計再過不久,就不肯給她親了。好可惜啊!

    灝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後,咬著唇,沒有勇氣把準備的禮物拿出來。

    青陽去扯他,「灝哥哥,快把你的禮物拿出來,姐姐會喜歡的。」

    灝瞄青舒一眼,卻見青舒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他這才鼓足勇氣把手拿到身前,將一樣東西小心翼翼地放進了青舒的掌心裡,小小聲地說道,「給姐姐的,是,是灝的寶貝。洛叔叔說,這是灝從小帶在身上的。」

    那是一個純金打造的長命鎖,而且是兩個姿態各異的麒麟站在雲端上的長命鎖。大小有小孩子的巴掌那麼大,而麒麟的造型卻是打造的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麒麟代表了尊貴與祥瑞,不是誰都可以佩戴麒麟飾物的。

    青舒把長命鎖拿在手裡,翻過來看背面,一個「灝」字赫然入目。果然是灝從小佩戴之物。只是不知這長命鎖當初是長公主準備的,還是耶律灝真準備的。不過,這麼多年,灝輾轉於各國之間,此物卻沒有丟失,亦無人搶去,怕是杜洛二人為此費了不少心力。她笑問,「這可是你爹娘留給你的寶貝,送人好嗎?」

    灝伸了手,在青舒抓在手中的長命鎖上摸了摸,「洛叔叔說,這是周爹爹送的,不是爹娘送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抿了小嘴笑, 「灝的名字也是周爹爹取的。」

    青舒愕然,「周爹爹?」這是在說誰?

    「洛叔叔說,灝有兩個爹爹,一個是周爹爹,一個古爹爹。」他說著,整個人靠在了青舒身上,「古爹爹就是姐姐和小陽弟弟的爹爹。」

    青陽和青舒對視一眼,然後青陽問,「那,周爹爹呢?」

    灝笑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周爹爹就是周爹爹,灝沒見過,可灝知道,周爹爹很厲害很厲害,和古爹爹一樣厲害。」

    青陽還要問,青舒搖頭阻止了他。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長命鎖,見上面沒有戴到脖子上的線,問道,「姐姐怎麼一直沒見你戴過它?」

    灝眼現疑問,「它是要戴到脖子上的嗎?」不是應該藏起來的嗎?戴到脖子上,不就讓人看見了嗎?

    青舒聽了,心中五味雜陳,「等一下。」她把灝推開,翻出自己裝各種錦線的布袋子,挑那些柔軟且結實的五種顏色的線,編出一條彩繩來。她把這條彩繩繫到長命鎖串線的兩端,然後招手讓灝上前。

    在灝和青陽好奇的視線中,她解開灝的外衣和棉衣的領口,把長命鎖掛到了灝的脖子上。她覺得彩繩有些長,調整了一下。

    灝低頭看脖子上掛的長命鎖,「姐姐,這是送你的寶貝。」

    青舒把長命鎖放進他的棉衣裡,為他弄好領口,笑道,「你可以把其他寶貝送給姐姐,這個不行。這可是為你取名的周爹爹送你的寶貝,你要一直留著它,再不許送人了。」她感慨,親爹娘沒給取名字,卻是不知身份的周爹爹為他取了名字,還特意為他打了個長命鎖,造化弄人。

    灝隔著衣服摸了摸脖子上戴的長命鎖,笑的露出了小虎牙,「我也有小金魚,我把小金魚送給姐姐好不好?」

    「好啊!你和弟弟一樣,都送姐姐小金魚吧!」青舒表現的一臉高興。

    灝趕緊找自己的荷包。

    青陽一指他的左袖子,「這裡,這裡,你放這邊了。」

    灝找出荷包,取了四隻小金魚放進青舒的手心裡,「沒有金花生,只有小金魚。」

    青舒一臉寶貝地收起來,「哎呀!有弟弟真好,過年都能收到漂亮的小金魚。」說著,湊過去往灝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口,「謝謝灝弟弟。」

    小魚突然推開門,匆忙說了句「蘇媽媽來了」,關上門出去迎接了。

    青舒訓練有速地指揮青陽和灝去椅子上坐,自己將手邊一切可能會引起蘇媽媽嘮叨的東西三兩下掃進炕櫃裡,再一臉端莊地挺直了脊背坐到炕沿兒上,雙手自然地平放到膝蓋上,中規中矩又低眉順眼地擺好了姿態。

    青陽乖覺的很,見青舒手裡忘了拿手帕,幾步衝過來,從炕桌上拿了手帕塞進青舒手裡,之後又衝回去椅子上坐了。

    時機剛剛好,蘇媽媽進來了。蘇媽媽進門,眼睛在青舒身上一轉,然後不自覺地點頭,過來給青舒見禮,再給旁邊正襟危坐的兩位小少爺見禮。

    青舒面帶微笑,謹遵笑不露齒、動作嫻雅的閨訓,並以嬌滴滴的聲音詢問蘇媽媽府中一切可好。

    蘇媽媽高興的不得了,報備了一番府中事,對著青舒滿意地點了點頭,最後囑咐青舒自今日起到正月十五期間,不得動針、剪子等物,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蘇媽媽前腳剛離開,青舒後腳就毫無形像可言地往炕上一倒,直道好險。扮演嬌滴滴的大戶人家小姐,簡直能要了她的命。最近,蘇媽媽比較熱衷於把她打造成完全符合這個時代標準的大家小姐。因此,蘇媽媽時不時地要突擊檢查一下。

    青舒派了「探子」去打聽蘇媽媽緊迫盯人的原因。這才知道,理由出在她的年齡上。過年了,她是十六歲的姑娘了,如果不是要守孝,正是議親的好年紀。她不好明著反抗蘇媽媽的好心之舉,便只能玩兒這種陽奉陰違的把戲了。好在,弟弟和身邊的丫頭都知道要替她打掩護。

    「蘇媽媽,您怎麼又回來了?」小娟站在院中大聲說。這是提醒屋中人,做好準備。

    青舒一個激靈,快速地弄了弄頭髮,撫了兩下裙裾,無聲地問弟弟有沒有哪裡不妥。

    青陽和灝一左一右地衝過來。灝揀了掉地的手帕塞回青舒手裡,青陽跪在炕沿兒上為青舒正了正頭上的釵。之後,兩人迅速跑回椅子上坐了。

    蘇媽媽一臉笑模樣地進來,見小姐還是端莊的小姐,心裡那個美,「小姐,您該帶著少爺們去前頭了,這拜年的馬上要來了。待客的瓜果等物,老奴已著人擺上了。」

    青舒嬌滴滴地說道,「這就過去,蘇媽媽且去忙著。」

    蘇媽媽一走,青舒鬆了口氣,對著兩個弟弟做了個鬼臉。三個人稍做整理,這才去了前頭。

    前頭的廳堂,正廳沒開。東偏廳和西偏廳一早就灑掃過,招待客人的點心瓜果都擺上了,屋子裡都燒的暖烘烘的。東偏廳是準備出來給周伯彥會客用的。西偏廳是古府自己招待客人用的。

    青舒在西偏廳坐下沒多大工夫,程娘子帶著二女一子過來了。

    程娘子去年初一來串門,都是帶了禮的。這一冬靠著古府賺了十幾兩銀子,更不會空手來。她自己提了一籃子的橘子,讓大女兒提了一籃子的榛子,小女兒手裡抱了個包袱。包袱打開,裡面是為青舒、青陽和灝做的每人一雙緞面的鞋子,還有可做三件衣裳的淺紫色的綢緞料子。

    青舒讓小魚收了禮,取了提前準備好的三個封紅分給程娘子的二女一子。三個孩子拿到封紅,臉上有驚喜之色。

    她們這邊閒話家常的時候,寧四帶著他的娘子和孩子來拜年了。

    寧四想著,以他們的身份,大概能見到管家就不錯了。可裡邊傳出話,讓他的娘子和孩子進去坐坐。他受寵若驚,囑咐自己娘子千萬別說錯話,還警告兒子要老老實實的不能惹禍。他帶來的禮是兩籃子的橘子,五十斤的豬肉。橘子是稀罕東西,還是他託了程牙人從外邊買回來的。

    這兩家之後,小古家村的裡正之妻陳氏帶著小兒子古哲四來了。她除了自己的禮,還帶來了另三家的禮,有陳琴娘家的,有古二豐家的,還有三爺爺家的。

    白府的禮是派了管家送來的。石萬金家的禮是他大兒媳帶著孩子送來的。客人來來去去的,青舒都一一細心招待著。這時候,管家派了鈴蘭進去對她耳語了幾句。

    她聽罷倒是一臉的坦然,只回了兩個字,「不見。」

    待偏廳內的客人走了,古管家又派人傳話。這次,她聽罷,讓古管家進來說話,「怎麼回事?」

    古管家讓小魚等都出去了,小聲說話,「福老爺昨晚喝大了,到現在都沒起床。青城少爺、青傑少爺和青裕少爺三個人結伴往這邊趕過來了,說是來拜年討喜錢的。還有馬氏那邊,似乎要派了璃小姐過來坐坐。」因為青舒不喜歡,現在府裡人稱呼古雲福不再是大老爺,而是福老爺。

    古雲福來了康溪鎮,青舒知道他不會安生,因此對丐幫幫主下達了指令,盯牢了分道揚鑣的古雲福與馬氏。他們有什麼動作、見了什麼人,都要注意,稍有異動,要立刻來報。所以,這兩邊一有來古府的動作,便有乞丐來報信兒了。

    青舒,「不是說不見嗎?也不用特意趕他們,關緊門戶不理會便是。」

    「小姐,不見那三位少爺可以,可璃小姐那邊,依老奴之見,見一見比較妥當。」

    「嗯?」

    「這也是陳年舊事了。雖說福老爺那人不行,可將軍在世時,馬氏與夫人的關係一向不錯,處的像親姊妹一樣。當時,關於璃小姐的婚事,夫人似乎給過馬氏一些承諾。將軍去後,馬氏來過府中幾次,幾次三番勸夫人要振作,只是……唉!這些舊事,不提也罷。如今馬氏有意讓璃小姐親近小姐,怕是衝著夫人的承諾來的。」

    青舒訝異,「有這種事?」

    「是的,小姐。撇開福老爺不談,璃小姐好歹是您的堂姐,而且馬氏那人雖有心計,為人卻不壞。看在夫人的面上,若不是為難之事,不如小姐幫襯馬氏與璃小姐一二。如此,外人見了,自會誇小姐和少爺顧念骨肉親情,再不會聽信福老爺的胡言亂語了。」他這也是考慮了方方面面後,才決定對小姐說這些話的。無論做什麼,他的出發點不是為了別人,全是為了小姐和少爺的名聲。雖然福老爺的確很混帳,可小姐一點臉面都沒給地趕出去了。這事好說不好聽,外邊的閒言碎語可不少。

    青舒聽罷,把古管家的話琢磨了一陣兒,再想到那日馬氏離開前對她說過的話,她點頭,「那就這樣,那三個是不會見的。若是璃小姐來了,請進來便是。」是好是壞,值不值得幫襯,得接觸過,瞭解了才知道。她不由好奇起來,她娘古葉氏當日到底做了什麼承諾,馬氏竟然念念不忘,在古葉氏死後,居然找上她這個古葉氏的女兒來討當日的承諾。

    古管家見小姐聽了他的勸,鬆了口氣,出去給門房的傳話。

    這時候,青陽從周伯彥那頭過來,和青舒悄聲咬耳朵,「姐姐,彥哥哥說半刻鐘後想去姐姐的書房坐坐。」

    青舒明白,這是周伯彥想和她單獨相處。昨日的事她還沒忘,於是將書房的鑰匙拿出來,放進青陽的手心裡,「諾,姐姐書房的鑰匙,給他送去。你告訴他,這幾日姐姐不用書房,他幾時想去坐坐,就幾時過去坐,沒人會攔他。」她倒要瞧瞧,她不去,看他還去不去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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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安榮舟
  
    送鑰匙的青陽去而復返,捧回來一個小匣子,悄聲對青舒說,「彥哥哥給姐姐的新年禮。」

    青舒倒是沒推辭,把小匣子收了,卻並不打開看。

    青陽猶猶豫豫的,最後還是沒忍住,「姐姐不看嗎?」

    青舒故意哼了一聲,「不看。」

    青陽哦了一聲,去回話了。

    不過一刻鐘,馬氏的女兒古璃果然來做客了。

    青舒對丐幫的盯梢及打探能力非常滿意。確切地說,她對自己任命的幫主非常滿意。丐幫這事,實屬就是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兒。當初蕭家來人搶鋪子、燒鋪子的時候,她無意中見到路邊的乞丐,便抱著將蕭家惡行宣揚開的想法,以食物為餌,誘乞丐們為她做事。結果,比她預期的還要好。

    同日,她又以食物為餌,試誘乞丐替她助陣。其實她只是隨口一說,並不認為乞丐有膽量和權貴府中的下人動手。結果,令她意外,又令她驚喜。

    這之後,她想過,天下間最沒地位、最不引人注意,又能蒐集各種街頭巷尾大小消息之人,非乞丐莫屬。乞丐若是聯合起來,力量不可小覷。若非如此,即便那些武俠大師再能杜撰,也不能憑空杜撰出個丐幫來。武俠小說中的丐幫的確有誇大其辭的嫌疑,可一盤散沙的乞丐哪能與抱團的乞丐群體相比。

    自那日之後,食鋪後門外或古府後門外,偶有乞丐去乞討。青舒讓人觀察了幾日,發現有四五個乞丐總是一起出現、一起離開。觀察的人還發現,即便討到了剩飯剩菜,他們也不急著吃,而是由其中似很有威信的一人做主分討來的東西,之後才會吃。

    於是,青舒讓人傳話給這個似有威信的乞丐,他若能團結起部分乞丐,能夠帶領手下的乞丐打探各路消息,只為她一人盡忠,只為她一人效力,她便保證他與他的手下們不會餓死、凍死。若有生病者,只要不是無藥可醫的,她願意為其醫治。

    在世人眼中,乞丐命如草芥。餓死、凍死、病死,對乞丐而言再正常不過。青舒拋出的餌實在夠份量,對乞丐而言,只要腦子沒壞掉的,肯定都會答應。

    如此,有了丐幫,有了丐幫的「頭兒」與「幫主」。

    青舒這個「頭兒」原以為自己需要負責給養的也就十幾二十來個乞丐。可她選的幫主原來不是個等閒之輩,竟不聲不響地在不過月餘的時間裡,將康溪鎮上半數的乞丐都網羅到了自己的麾下。不止如此,慢慢的,幫主的勢力往康溪鎮外擴張。多的不敢說,整個德縣,至少有四分之一的乞丐都是丐幫的成員。

    雖然丐幫成員每日都要自己乞討,可乞討得來的東西勉強能讓幫眾不被餓死而已。那些帶著老弱病殘乞討的,隨時都有可能餓死。因此,無論如何,青舒每月都要給些許的給養以保證幫眾不會餓死。起初還好,可隨著幫眾越來越多,青舒感覺到了壓力。那可是德縣近四分之一的乞丐,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好在,幫主還算可靠,將可用的乞丐網絡過來後,將其他不可用的乞丐拒之幫外,停止了擴張。青舒鬆了口氣的同時,正趕上要搬空德縣吳家的鋪子。這次行動,第一功臣是杜、洛二護衛,第二功臣便是丐幫幫眾。丐幫過冬的給養(衣物和糧食),青舒自己基本一個子兒沒掏,解決了。

    有時候閒著沒事,青舒會想,「幫主」到底是何出身,為何會有如此超群的能力?說白了,她這個「頭兒」就是個甩手掌櫃,什麼事兒都不管,丐幫的一切,全由幫主負責。再者,她對丐幫打探消息的能力是佩服的五體投地。每日裡,古雲福說了古府哪些壞話,見了誰,罵了誰,晚上睡在哪個姨娘房裡,他們都打聽的清清楚楚的。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古璃是馬氏與古雲福的女兒,唯一的女兒。馬氏為古雲福生了三個孩子,即長子古青嘉,次子古青全和女兒古璃。據丐幫打聽回來的消息講,下邊的古青城、古青傑和古青裕都是姨娘生的,並不是馬氏的孩子。

    當日古青嘉抱走了年幼的孩子,卻捨了娘子與長子,據說不是古青嘉無情無義,而是裡面另有隱情。至於是何隱情,暫時還沒打聽出來。明顯,馬氏與所生三個子女關係親密。因此馬氏離開,她的三個子女也跟著離開了,相當於在爹和娘之間,他們三個選了娘。

    古璃今年十七歲,比青舒大上一歲,是青舒的堂姐。她今天來作客,僅只是來作客而已,說話輕聲細語的,性情看著很溫和。她柔柔的喊青舒妹妹,不過分親暱,只與青舒談女紅針線等物,坐了小半個時辰後告辭。

    青舒留她吃了午飯再回去,她委婉的拒絕了,還邀青舒得空去她家裡坐坐。她現在的家,據丐幫打聽是馬氏在鎮上租的一處獨門獨院的小宅院,內有三間正房,東西廂房各兩間,廚房、柴房俱全。

    送走了人,青舒回憶了一下古璃自進門開始的行為舉止,竟挑不出一個錯來。她們初次見面的場合併不愉快,這第二次見面,青舒對她的印象不壞。青舒覺得古璃這個姑娘,要麼無所求,要麼就是心計很重,將自己隱藏的很好。

    等下就要擺午飯了,青舒先回了一趟居所,把周伯彥給的小匣子帶了回去。她準備鎖進箱子裡時,將匣子打開看了一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虧他想的出來,竟然送了她一匣子的金花生、金魚、金蘋果、金橘子和金桃子。他倒是瞭解她,知道她並又熱衷於首飾,卻極喜歡金銀之物,竟變著花樣送她這樣的新年禮。

    她眉目含笑,將小巧可愛的用金子打造的蘋果、桃子等物一一拿到手裡把玩片刻,合上匣子,鎖進了箱子裡。

    午飯與早飯一樣,主子這邊隔著屏風擺了兩桌。盧先生、周伯彥、青陽和灝四人坐了一桌,還有特地請過來吃午飯的周大夫。盧娘子帶著笙歌,趙氏帶著周星,還有青舒,他們五個坐了一桌。

    眾人筷子拿起來,飯菜沒吃上幾口,顧石頭進來對周伯彥耳語了幾句什麼。

    周伯彥看了一眼桌上裝果酒的酒壺,低聲對顧石頭交待,「拿去給他,讓他滾遠些。」

    顧石頭一臉的為難,「公子,這樣,好嗎?」

    盧先生耳尖,捋著鬍子對周伯彥說道,「大過年的,有客到,自然要請進來喝一杯,怎能將人趕走!」

    周伯彥可沒有將麻煩請進來的打算,也有意讓盧先生打消這個念頭,「專為果酒而來的酒鬼而已,若先生捨得將果酒分他幾壇嚐嚐,請進來也無妨。」

    一聽是來分果酒的,盧先生立刻改了腔調,「原是酒鬼,趕走,趕走。」他心說,舒丫頭把果酒藏的深,年前只給了他嚐鮮的二斤,之後無論他如何求都不肯給。今日,好不容易取了果酒出來,承諾讓他喝個夠,他才捨不得分給他人享用!

    「先生,您這樣可不厚道!彥弟,大哥來了都不親自相迎,該罵,該罵啊!」說話間,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青年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這青年,看著有二十二三歲的模樣,個子很高,與周伯彥不相上下。他的膚色偏白,劍眉斜飛入鬢角,眼睛不大不小看著正好,鼻子很挺,嘴唇有些薄。他的頭髮很黑,像個平民百姓一樣規矩地梳著最普通的男子的髮髻。他身上穿的衣裳就是普通的粗布衣裳,可腳上的靴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好皮子做的。

    或許是他腳上的這雙靴子出賣了他,或許是他身上帶的散漫中又帶了點貴氣的違和感洩露了什麼,不乏生活閱歷的人一眼就能瞧出他不是個普通人。

    「這……這不是舟小子嗎?」盧先生一臉的驚喜。

    「滾回京去。」周伯彥不客氣地趕人。

    顧石頭急忙迎上,「公子,公子,不是讓公子在外邊等的嗎?您怎麼進來了?您……您沒為難外邊的人吧!」

    青年聞言訕笑,一指門口的方向,「有他們在,本公子敢為難誰?」

    顧石頭不解,出去看。就見護衛長洪威尷尬地站在左邊,而面沉似水的杜護衛抱劍立在右邊。他忙過去向杜護衛解釋,「裡面的是安公子,是公子的兄長。為人有些……有些不拘小節,若有得罪的地方,看在,看在公子的面兒上,杜護衛別生氣。 」

    杜護衛冷冰冰地問,「彥公子的兄長?從未聽說過。」

    顧石頭抹汗,「這個,這個說來話長。」

    屋中,青年自來熟,向盧先生一揖,而後熱情地和青陽打招呼,「青陽弟弟是吧!我是你彥哥哥的大哥,姓安,叫安榮舟。來,來,來,這是大哥送你的年禮。」他說著,也不管青陽眼中的問號有多大,徑自從懷裡掏了紙張類的東西往青陽手裡一塞。他又看向灝,「這個弟弟是誰啊?沒見過。來,來,來,這是大哥給的見面禮。」說著,又掏出紙張類的東西往灝手裡塞。

    灝推開他遞東西過來的手,迅速滑下椅子,跑去了屏風的另一邊。

    自報家門為安榮舟的青年怔了怔,一臉苦瓜相地坐到了灝的椅子上,摸了摸臉,「想我風流倜儻的翩翩貴公子,居然也有嚇到小孩子的一天,怪哉,怪哉!」他說著,拿了灝的筷子,不客氣地去夾盤子裡的燒丸子,吃進了嘴,不住點頭,「好吃,好吃。」

    周伯彥黑了臉,站起,幾步過去,提了安榮舟的領子往外扯人。

    安榮舟哇哇大叫起來,「青舒妹妹,阿舒妹妹,快管管這沒大小沒的壞小子。阿舒妹妹,大哥這弟弟脾氣不好,以後阿舒妹妹要多多擔待,多多擔待… …」

    「閉嘴」,周伯彥叱責一句,終於把這個聒噪古怪的安榮舟扯出了食廳去。

    盧先生笑瞇瞇的招呼周大夫,「來,來,來,吃菜,喝酒,他們兄弟兩個的事,自有他們兄弟自己去解決,不必理會。來,吃菜。」不過,他心裡在琢磨,安榮舟這小子怎麼跑到康溪鎮來了。

    屏風的另一邊,青舒摸了摸灝的頭,「咱們不去那邊了,坐姐姐這邊吃。」

    灝點頭。

    這時,小魚和丁家妹兩個忙為灝從新擺上餐具。

    青陽端了自己果酒的杯子也過來了,坐到了灝的身邊,決定在這邊吃。小魚和丁家妹趕緊過去,把青陽的餐具給挪到了這邊。

    青舒安排好他們,向盧娘子和趙氏說去去就來,沒有驚動盧先生和周大夫,一個人出去了。

    杜護衛還在外面。她叫了杜護衛到旁邊問,「剛剛那人似乎在哪裡見過?」

    杜護衛見左右無人,答,「他曾來拜夫人的靈堂。顧石頭說此人是周駙馬的義子,彥公子的義兄。當日在吳府府門上射了『血債血償』血書之人便是他。」

    青舒吃了一驚,「彥公子帶他去了何處?」

    杜護衛,「去了居所。」

    青舒心思一動,「借劍一用。」那個安什麼的,居然當著一屋子的人亂嚷嚷些有的沒的,太可惡了。

    杜護衛愕然,卻聰明的沒有多問,將整個劍鞘遞了出去。

    青舒卻是握住劍柄,拔劍在手,抬步便走。

    杜護衛嚇了一跳,覺得不妥,在原地呆了片刻,拿了空劍鞘趕緊追上去。

    青舒帽子沒戴,手套也沒戴,手裡抓了劍趕去了周伯彥的院中。有護衛見了,看著她手中泛著寒光的劍,不知如何是好,便大聲喊著「見過古小姐」,給她見禮。

    聽到動靜,周伯彥打開了門,卻見青舒面無異色地提了劍過來。他不解,「這是?」

    青舒也不張望,只是問,「那個安什麼的,在不在?」

    周伯彥鬧不准青舒這是要做什麼,「在。」

    這時候,有人嬉皮笑臉地自屋中出來了,「青舒妹妹,阿舒妹妹,許久不見,大哥甚是想……」

    唰的一聲,一劍刺了過來。

    「哇,哇哇……幹什麼?幹什麼?別,別,阿舒妹妹,這,這,這……」

    青舒一句不說,只管揮劍追擊。

    而安榮舟,哇哇大叫著滿院亂跑。

    周伯彥起初還擔心青舒傷了自己,看到後來,他不但不阻止青舒,觀戰之餘還不斷給青舒建議,「對,平刺出去,不錯,有進步……這一劍刺出不中,可化為另一招,用手腕之力向上挑,可削其耳……」

    安榮舟躲避逃竄之餘,忿忿大叫,「臭小子,紅顏知己重要還是大哥重要,你小子想清楚了。」

    回應他的,是周伯彥涼涼的一句,「大哥可有可無。」

    安榮舟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讓青舒手中的劍給削了髮髻。

    青舒手冷的厲害,再加上無論如何努力都傷不到對方一分一毫,有些氣餒。不過,她有的是辦法收拾了這個口無遮攔的傢夥。於是她腳下步子一停,拿劍指了竄到另一邊去的安榮舟,「彥哥哥,幫我抓住他。」

    被青舒喊彥哥哥,周伯彥心口一熱,大手一揮,「拿下。」

    「什麼?」安榮舟大喊一聲,忙往院外衝。

    站在院門外的杜護衛抬腳一踹,再拿空劍鞘掃來,硬生生將他逼回院中。

    這時,錦衣護衛一擁而上,將青年團團圍住。不多時,便將人拿下。

    安榮舟一臉忿忿,「臭小子,這還把沒人娶……」他立馬住嘴,作投降狀。

    青舒用劍尖對准他的嘴巴,「說啊,怎麼不說了?」

    安榮舟既不敢說話,也不敢亂動腦袋,整個人僵住,向周伯彥遞出求救的眼神。

    周伯彥對此視而不見,反倒拿了自己戴的大手套過來,並握住青舒手中的劍柄,輕聲對青舒說,「快戴上,別凍了手。」

    除了當事人周伯彥和青舒,除了動彈不得的安榮舟,其他人全部轉了頭過去。

    青舒面色微紅,一手接過手套,一手鬆開劍柄,然後把兩隻大手套戴到了手上。

    安榮舟露出一臉被雷劈的表情,但還是不敢說話,因為冰涼的劍尖還抵在他的嘴巴上。

    周伯彥又道,「外邊冷,我先把人弄進屋去,你再慢慢收拾他。」

    青舒似笑非笑地看了安榮舟一眼,先一步進了屋。在人前,周伯彥回護她的事做的如此明顯,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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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20:00:46
第二百零五章 咱們平分
  
    青舒進屋去,周伯彥便收劍,把劍丟給劍的主人,然後提了青年的領子往屋裡扯,嘴裡還不忘警告幾句,「不想被我踹,老實受著,誰讓你沒事惹了她。」

    安榮舟也不反抗,任周伯彥扯著走,嘴巴卻沒閒著,「大哥錯了,大哥認錯還不成。」

    周伯彥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道,「成不成的,我說了不算。」

    安榮舟憤憤不平,「你……你還是男人嗎?啊,怎麼可以讓女人爬到頭……」發現青舒看過來,他立馬一臉狗腿地傻笑,「嘿嘿……阿舒妹妹,大哥錯了,別跟大哥一般見識成不成?」

    青舒可不買他的賬,「不可以讓女人怎麼著?把話說完。」她問話之餘,一腳踢在了他的小腿肚上。他說的那些混帳話,若換作是土生土長的這個時代的姑娘聽去了,早羞死了。不羞死,也得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以證名節。

    小腿上挨了一腳,安榮舟嘶的一聲,苦著臉,「妹妹,妹妹,咱不氣了,不氣了啊!」說著,在袖子裡一陣掏,然後將一樣東西遞了出來,「來,來,妹妹拿著,這是大哥給的新年見面禮。來,拿著。」

    沒等青舒看清是什麼,周伯彥將他遞出的東西抽走,並抖開看了一眼,收起,「我替她收了。」

    安榮舟忍不住在嘴裡咕噥一句,「狼狽為奸,就知道欺負大哥,不厚道。」

    「你說什麼?」青舒瞪他。她就不明白了,她和他很熟嗎?居然一口一個妹妹地叫的親,還竟說一些有的沒的。

    安榮舟又做投降狀,意思是不說了。

    青舒白了他一眼,「我問你,你為何要在敏感時期往吳府的門匾上射血書?」

    「這事你怎麼知道的?」安榮舟順嘴接了,卻在發現某人一臉不善地看過來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這事某人根本不知情。這不是不打自招嘛!他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

    原本已經走開的某人聽了,又走回來了,「你有事瞞我?」

    安榮舟耷拉了腦袋,抱著肚子往地上一坐,準備耍賴,「彥弟,大哥好餓啊!大哥都四日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菜了,大哥的命好苦!」

    青舒又要踢他,他自地上跳起來,躲老遠,忙道,「不鬧了,不鬧了,大哥今日來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與妹妹說。」見青舒根本不信,補了一句,「吳鎮江,是關於吳鎮江的事。」

    關於吳鎮江,關於吳府,有丐幫的人盯著,稍有風吹草動便會傳來消息。青舒自是不吃他的這一套,「別想轉移話題。」

    「妹妹,大哥哪是為了轉移話題!大哥跟你說,」他看了周伯彥一眼,一把推開周伯彥,「你遠些,遠些。」然後一臉正色地對著青舒說話,「吳鎮江不是那麼容易打倒的,他手裡還有幾個可用之人。其中一人從中牽線搭橋,讓吳鎮江和你外祖母的娘家宋府聯繫上了。據可靠消息稱,吳鎮江和宋府達成了某種交易,這項交易涉及到了你們古府。吳鎮江把京中的一處宅邸當謝禮送給了宋府。而宋府承諾了吳鎮江什麼好處,暫時還沒查出來。」

    「宋府目前主事的是誰?」周伯彥先青舒一步開口了。

    青舒沒說話,關於京中宋府,她只知道是外祖母的娘家,宋家有一個出海失蹤的將軍舅父。其它的,她是一無所知。這些,她還是聽古管家提前才知道的。

    「宋翰林。」安榮舟答。

    「沒有宋將軍的宋府,也不過如此。」聽周伯彥的語氣,明顯不把那位宋翰林放在眼裡。

    「說的輕巧!關鍵是,有消息稱,失蹤多年的宋將軍沒死。船沉後,他被經過的海船救起,帶去了遙遠的海外。他多年來想盡辦法要回來,卻一直不能證明自己的身份,一直不能如願。半年前,他在海外遇到了舊識,便開始著手準備歸來之事。若無意外,待到春暖花開時,他便會乘坐今年的第一艘海船歸國。」

    周伯彥的目光一閃,「你從哪兒得的消息?」

    安榮舟突然神經兮兮地將屋子裡外都看了個遍,確定無人偷聽,他這才湊到周伯彥跟前低聲說話,「御案上擺了這麼厚」他比劃了一下,「的奏摺,我不是被罰跪了嘛,嘿嘿……我跪的無聊,趁皇上專心批奏摺的工夫,我就……」他作了個翻動的動作,然後對著一旁的青舒傻笑,「妹妹,千萬別說出去啊!」

    一個大男人,長相還不錯的大男人,有一雙斜飛入鬢角的劍眉的大男人,居然動不動就對著別人做討好賣乖的動作,還不時傻笑。青舒想說,他簡直白瞎了爹娘給的好相貌。再者,當著皇帝的面偷看皇帝御案上的奏摺,騙誰啊!

    周伯彥見不得安榮舟對青舒傻笑,趁安榮舟不注意,抬腳便是一踹,一腳就將他踹趴到地上,並冷聲警告,「以後少做這種沒腦子的事。 」也不知指的是偷看奏摺的事,還是指對青舒討好賣乖地傻笑的事。

    安榮舟趴在地上,抬頭,呲牙咧嘴地瞪周伯彥,「臭小子,大哥這消息可是冒著被砍頭的危險換來的,你小子不說謝就算了,還敢對大哥動手,你有沒有良心?」

    周伯彥把先前沒收的紙張拿出來,抖開,「這也是你從御案上順手牽羊來的?」

    安榮舟詞窮。

    青舒好奇,卻沒有往前湊。但見他們似乎有要緊話要說,便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們聊著,我讓廚房抓緊時間準備幾樣下酒菜出來,等下給你們端過來。」關於宋府與吳府聯合一事,她想著過後問周伯彥便是,想從這姓安的嘴裡打聽正經事可不容易。

    安榮舟立刻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妹妹,大哥最愛吃的便是你們食舖的特色燒丸子,最愛喝的是便是妹妹親手釀的果酒。」說話之餘,他還擺出一臉的饞相來。

    青舒很想說,你這人臉皮怎麼那麼厚。可想想周伯彥,便道,「知道了,燒丸子,果酒,一樣不少你的。」

    「多謝妹妹。」他居然跟在青舒後頭,熱情非常地往外送青舒。

    周伯彥額角的青筋跳了跳,抓了他的後領子往回扯人,「少跟她油嘴滑舌的。」

    被不客氣地丟進了椅子裡,安榮舟一點都不生氣,卻一本正經地說道,「彥弟,大哥如此犧牲色相為了什麼?全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你那性子太過無趣,不討姑娘喜歡。放心,放心,有大哥在一旁時不時地幫你討好阿舒妹妹,你終有一天會抱得美人歸。」

    周伯彥懶得再和他廢話,將手中的一張紙拍到桌上,「廢話少說,先把這事說清楚。」

    「古氏姐弟年幼失怙,大伯失德,家中無其他長輩為他們操持生計,亦無其他長輩可教養他們。所以,宋氏一族願接納他們姐弟,接他們回京教養。日後,他們姐弟的婚姻嫁娶,古青陽的前程,由宋氏一族全權操持。宋氏一族接納古氏姐弟的誠意與決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表。這上面寫的清清楚楚的,何需再問?」

    周伯彥的語氣裡透出了些許不耐煩的味道,「你到底從何處得來的?」

    安榮舟聳肩,「你猜到了。」

    「少打啞謎,說清楚。」說話間人已經變臉。

    「好了,好了,臭小子,對大哥說話要客客氣氣的,知道嗎?」見某人眼露寒芒,顯然是耐心用盡了,他再不敢打馬虎眼,「宋府想接了他們姐弟回京,順便接手他們姐弟現有的一切。可宋府與古府雖然帶了些姻親關係卻一直沒有往來,宋府便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做這事。」

    「然後……」

    「然後,宋翰林洋洋灑灑寫下了一篇關於此事的文章,謄抄數份,讓其夫人拿去四處送人。有那好事之人,將其中一份送至太后娘娘跟前。太后娘娘誇宋翰林品德高潔。有那阿諛奉承之輩便將此事寫成了摺子,遞至禦案之上。離京前一日,聖上召我入宮,只讓我在御案下跪著。我跪的無聊,主動請命為聖上念奏摺,聖上允了。」他一聳肩,「這奏摺沒白念,得了重要的兩個消息給你們。」

    「上次見面,你為何瞞著不說?」

    「大哥可是要拿了這消息討阿舒妹妹歡心的,為什麼要告訴你?」

    周伯彥冷眼盯了他片刻,「哼,爹的眼光實在太差,當初真該讓人一刀了結了你,世上便會少了一個禍害。」

    換作他人,聽了這話一定會覺得很受傷。可安榮舟不是別人,他一臉神氣地接道,「爹救我一命,不為別的,只為我天生能禍害天下的為惡者們。回頭想想,爹真是好眼光啊!居然知道我這個禍害是個寶貝。嘖、嘖、嘖,每每想到爹的好眼光,大哥做夢都能笑醒。」

    臉皮能厚成這樣,也不容易。周伯彥本想搖頭,最後卻是輕嘆一聲,「大哥,爹娘的事,放下吧!別查了。如今你也二十四了,老大不小了,該娶妻生子了。」

    「爹娘的事怎可放下?查,為什麼不查?」安榮舟的整個神態都變了,一臉怒容地說道。

    「叫你住手,你就住手,哪兒來的那麼多廢話。」周伯彥失控,一臉怒容地大喊一句。

    按常理,接下來本該有一場激烈的爭吵才對。可他們沒有,他們只是怒視著彼此,誰也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青舒帶著丫鬟過來送酒菜,他們之間的怪異氣氛才散去了一半。青舒一邊擺著碗筷,一邊狐疑地不時看他們幾眼。

    待小魚從食籃中端了熱氣騰騰的燒丸子出來,安榮舟一下就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湊到桌邊,「對,對,對,就要這個味道。」說著話,他已經拿了筷子,也不用人招呼,自己先吃上了。

    青舒走至周伯彥跟前,以眼神詢問他怎麼了。

    周伯彥這才緩了臉色,「沒事。」

    一看就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青舒淺笑,「先吃飯吧!餓肚子的人不會有好心情。」

    周伯彥輕問,「帶酒了嗎?」

    青舒說道,「小娟去取了,馬上就送來。」

    「你先回去,那事,過後我再找你說。」周伯彥說罷,坐到桌前。跟著青舒進來的顧石頭趕緊遞了濕布巾給他。他擦了手,這才拿起筷子,不緊不慢地吃飯。

    小娟抱了兩壇酒從外頭進來,交給了顧石頭。

    面對面坐在一起吃飯的兩兄弟,誰也不看誰,也不說話,一個埋頭猛吃,一個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青舒看了一眼,帶了小魚和小娟走了。

    這天,安榮舟沒有離開,住在了周伯彥的院中。而且,他一住就是六七日,絕口不提離開。安榮舟這人,除了碰到青舒的時候會嬉皮笑臉的搞怪以外,其他時候還好。短短幾日時間,他居然和青陽、灝混熟了,整日裡帶著青陽和灝在練功場上胡鬧。

    青舒發現,在安榮舟停留的日子裡,周伯彥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本就不愛說話的他,變得更加沉默。

    青舒有些憂心。初八那日午後,得知周伯彥一個人在她的書房中看書,她叫上青陽和灝過去了。

    見到她來,周伯彥放下手中的書,淡淡地說了句,「來了。」

    青舒嗯了一聲,坐到了他的對面。

    他讓青陽和灝出去玩兒,然後伸手出來,「過來。」

    青舒起身,往爐中添了兩根劈柴,磨磨蹭蹭的東摸一下,西看一眼,就是不過去。

    他起身過來,自她身後抱住她,「怎麼這麼不聽話?」

    「你怎麼了?最近心情不好?」青舒抓住他的一根手指頭把玩兒。

    「嗯,有人躲著我,躲的我心情越來越壞。」

    「不許轉移話題。」

    「這是實情,哪裡就轉移話題了?」

    青舒作勢要掰他的手指,並假裝發狠地威脅他,「說是不說?敢不老實,本姑娘可是要用刑的。」

    他低低地笑出聲,「嗯,我等著。」

    青舒輕踩他一腳,「不許笑,老實交待,為什麼心情不好?」

    「不許進去。」這是小丫的聲音。

    「這是哪裡來的小丫頭片子?模樣倒是不錯,就是兇了點。來,讓大哥哥告訴你,姑娘家說話要溫柔,溫柔知道嗎?不溫柔長大了可嫁不出去。」這是安榮舟的聲音。

    「壞人,走開,走開。不許進去,這裡是小姐的書房,不許進去。」小丫非常神勇地擋人。

    「嘖、嘖、嘖,真是什麼主子養什麼丫頭,一樣的兇。」

    「不許說小姐壞話,壞蛋。」小丫生氣,拿手裡的毽子往對面人的臉上丟。

    青舒推開書房門出來,「安榮舟,你可真出息!居然欺負小丫頭。」

    正要揪小丫梳的包包頭的安榮舟手上動作一僵,裝傻充愣地傻笑,「嘿嘿……是阿舒妹妹啊!大哥是什麼人?大哥可是風流倜儻的公子,怎麼可能欺負一個小丫頭片子!誤會,這是誤會。」

    小丫非常不給面子地說道,「沒出息,欺負小丫頭。」

    安榮舟喊了一聲冤枉,立刻不盯著小丫頭了,對著青舒一陣傻笑,「妹妹,妹妹,大哥後日就要回京了,你那個什麼果酒的,大哥喝著不錯。大哥也不多要,就三十斤,成不?」

    青舒白了他一眼,「沒有。」

    「那,那,二十九斤好了。二十九斤,總該有吧!」他一臉希翼地盯著青舒。

    「要喝找舅舅要去。阿舒剩下的果酒全讓舅舅給訂去了。」周伯彥出來,丟出這麼一句。

    「什麼?」安榮舟大喊出聲。

    周伯彥當場拿了兩張銀票出來,放進青舒的手裡,「這是舅舅給的訂金,收好。」

    青舒抓著兩千兩的銀票,將準備反駁出口的話吞了回去。只是她疑惑,這到底是周伯彥做給安榮舟看的,還是真有其事,皇帝真要買她的果酒。

    安榮舟一跺腳,「聖上訂了多少?」

    「三十斤。」周伯彥報上數,還不忘問青舒,「剩下的,可夠三十斤?」

    青舒想了想,一臉為難狀地說道,「不知聖上要果酒,過年這七八日喝去不少。若是從今日就斷了給你們喝的,大概夠三十斤。」

    「什麼?今日就沒得喝了?」安榮舟扼腕。

    「那好,剩下的再不能動了,要全部封存。過了正月十五,我要入京一趟,正好給舅舅帶去。」周伯彥將計劃說出。

    想到自己後日就得回京,而彥弟過了十五才回京,算算日子,過了正月果酒才能到達京城,而他過了正月才能過去蹭果酒喝。他腦子一轉,有了主意,「算了,大哥費些心,聖上訂的果酒,大哥幫你們運回京去。」

    「這是個苦差事,就不勞煩大哥了。還是由我親自押送吧!」

    「是兄弟不?是兄弟就別說那些外道話,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把果酒準備好,大哥後日就準備好人馬,定會穩穩噹噹地將東西送到,放心吧!」

    「還是不麻煩大哥了,這事……」

    安榮舟一擺手,「就這麼定了。大哥出去把那些閒磕牙的召集回來。」說話間,他的人已經到了十步開外。

    一直插不上話的青舒疑惑地問,「他要召集什麼人?」

    旁邊沒人,小丫早下去了。周伯彥便牽了她的手進書房,關上門輕語,「密探。」

    「什麼?」青舒的眼睛睜老大。

    「放心吧,舅舅的密探押送舅舅要的酒,肯定萬無一失。正好,省得我還得特意進京一趟。」他剛才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目的就是為了讓安榮舟接下這差事。

    青舒琢磨出了他的用意,回道,「你故意的。」

    「他回京也好,省得整日在我眼皮子底下竄上跳下的,煩的我腦袋疼。」

    她把銀票還給他,「你舅舅的銀子,我可不敢收,果酒拉走便是。」

    「不是舅舅的銀子。」

    「你的銀子?你的銀子也不要,你舅舅喝了我的果酒,就會欠我一個人情。哪天我們惹了什麼惹不得的人物,我們擺不平的時候,正好讓你舅舅還人情,幫我們擺平。」她不客氣地如此說。

    「這主意不錯。不過,這銀子是你該得的。」說話間,他一把將青舒摟進懷裡,低聲在她耳邊說,「替你跟耶律湖要賠償的時候,我順嘴一提,說聖上愛喝百兩一斤的人間佳釀。耶律湖挺明白的,硬塞了兩千兩銀票給我。」他這話不假,他當時與禮部李大人說過,賠償金五千兩,否則免談。

    商議後,耶律湖答應給三千兩的賠償,多的不準備給。他便說了那麼一句。耶律湖當時就閉嘴了,乖乖加了兩千兩。當時他沒有把五千兩全部交給青舒,絕對沒有私吞的意思,而是準備在取果酒的時候拿給青舒的。

    青舒摩挲著手中的銀票,「意思是說,你舅舅不知道這銀子。」

    「嗯。」

    「意思是說,你舅舅還是白喝本姑娘的果酒,還是欠了本姑娘人情的。」

    他忍笑,「嗯。」

    她一臉肉痛地把兩張千兩的銀票分開,一張拍到他的胸口上,「有你才多得了這筆銀子。咱們平分吧!」

    他盯著她一臉肉痛的表情,不敢笑出聲,「就是要給你的,不用分給我。」

    她不樂意,「讓你拿著就拿著,本姑娘難得大方了一回。」

    他忍著笑,「好吧,我拿一半。不過,這銀子先交給你保管著,哪日我想用了,自會找你要。」

    她愣了一下,把兩張銀票疊好,放進袖袋裡,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她怎麼覺得,這事兒就像是丈夫把工資交給老婆保管一樣,心裡有點怪怪的。不過,這感覺不討厭就是了。

    這中間打岔的事情多了,她一時之間便忘了盤問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他突然問,「你買荒地做什麼?」

    「荒地便宜啊!我打算好了,部分荒地開出來種上果樹。若是果樹成活,能結果子,自己可以吃,吃不完的還可以拿去賣。部分荒地開出來,我準備栽種大面積的辣椒。辣椒可是個好佐料,我看你們都愛吃,到時候肯定不愁賣。」

    「不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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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20:01:02
第二百零六章 為你請命
  
    青舒不樂意了,捏他胳膊一下,「不許烏鴉嘴。」

    周伯彥忙更正自己的話,「我就隨口一問,沒說你種不成。」

    「算你識相。」她不再跟他計較,「本姑娘要幹的事,怎麼會不成?有句話說的好,有志者事竟成。種果樹的時候,我準備在果園裡散養家禽,雞鴨鵝都養上一些。如此,即便果樹不成,還有可吃的雞蛋、鴨蛋和鵝蛋,還有可吃的家禽肉。辣椒嘛,上心伺弄,荒地上也能有收穫。如此弄上幾年,保不齊我的荒地可變為良田。」

    他看著她說話時自信又神采飛揚的模樣,心情愉悅,「不準備買良田了?」

    一提這事,她的臉上微帶了失望之色,「一直沒有合適的,怎麼買?我要那種大面積連片的良田,分散的不好伺弄,不好管理。」

    「姑娘家的,怎麼對種田這麼感興趣?」

    「民以食為天,這話說的好。想要吃飽穿暖,可不就得種田。」

    「聽說,你田莊上的包穀,去年的畝產比別家高出足足半石去。」

    她立刻炸毛,抓著他的領子,「胡說,哪個敢亂說話?看本姑娘不拉出去打他板子的。」莊子上的包穀畝產比他人種的高出半石去,這是事實。可她一早警告過了,這話萬不能傳出去。她可不想再經歷一次「冬小麥」事件。引來朝廷的關注、引來農官的關注,並不是什麼好事。

    秋天的時候,關於種植冬小麥的事朝廷沒有表態,不代表忘了這事。若她猜測無誤,恐怕朝廷是想再觀察一茬兒她的冬小麥田。若產量穩定,或比去年更高,不用想,估計至少半個輝州得種冬小麥。再者,冬小麥收割後,農人可以種植生長期相對短的各種豆類。而且現在豆類可不是便宜的餵牲口的料,而是可以做成各種吃食的值錢貨。如此,輝州會大面積種植冬小麥已成板上釘釘的事。

    她自己還沒掙上種植冬小麥的銀子,冬小麥便成普遍的種植作物,她很虧的。她可不想種植包穀的事情也變成這樣。

    他不知她的擔憂,「畝產比別人高還不好?為何還要藏著掖著,不讓人說出去?」包穀產量比別處高這事,還是顧石頭無意中聽來,並特意告訴他的。

    「噓。」她不讓他說,「討厭,不准再把這事說出去,聽到沒有?」

    他不懂,她為何要如此緊張,「理由。」

    「本姑娘的苞穀豐收,證明本姑娘的手下會種田。本姑娘的苞穀豐收,本姑娘才有銀子花。不許你把這事說出去,到頭來白白便宜了別人,聽到沒有?」

    他這下終於懂了,輕笑出聲。

    她微惱,「不許笑。」說著,推他的手臂,不要他再摟著。

    他卻把人擁的更緊,解釋道,「我提你包穀的產量,不是為了上報朝廷。」

    「那是為了什麼?」

    他失笑,便把事情與她說清楚。

    原來,古府將冬小麥種植術獻給了朝廷,之後冬小麥收穫,當地農官將冬小麥的產量報了上去,古府又將田地裡產出的冬小麥的半數獻給了朝廷。皇帝高興,尤其是吃了冬小麥磨出的麵粉做的食物之後,當著朝臣說要賞賜古府,卻沒有明確說要賞賜什麼。之後,皇帝私下裡問周伯彥,古家姐弟想要什麼賞賜。皇帝的言外之意是,只要古家姐弟要的賞賜不過分,便會依著古家姐弟的心意行賞。

    周伯彥意會,替青舒和青陽在皇帝面前討了個恩典。就是哪天青舒和青陽想到討要的恩典了,皇帝再頒旨行賞。

    周伯彥是個做事穩重的人,他覺得青舒姐弟立刻討賞不妥。待到第二年的冬小麥收穫,產量穩定或略有提高,這個時候討賞,時機最好。因此,關於賞賜之事,他一直沒對青舒提過。今日提起,自有他的用意。

    「我問過於縣輔,康溪鎮官府手中有良田五百頃,中等田三百多頃。這些地,往年基本都是由周圍的員外爺成片租去或由各村各莊的散戶佃去。你若買不到滿意的良田,不如先將官府手中的部分良田租下。」

    青舒覺得,他還沒說到關鍵點,否則怎麼會提到皇帝的恩賞之上。 「還有呢?」

    他衡量利弊後,再想到她對種田的那種熱情後,給出了自認為最適合的建議,「你先看好想要的良田,通過官府將其租下來先種上。待到你今年的冬小麥收穫,我便為你請旨,請舅舅將你租去的良田賞賜給你。」她是女子,不能封官。青陽才九歲,即便有功,亦不能封官。若上邊賞下了金銀財寶,太扎眼,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像宋府一樣眼紅古府財產的隔著十萬八千里的親戚蹦出來,變著花樣打他們姐弟的主意,不時找他們姐弟的麻煩。

    若將賞賜換成良田,上頭賞下來的便只是薄薄的田契。他親捧聖旨,帶著薄薄的田契到古府宣旨,驚動的人便會少之又少。如此,覬覦古府者便會少之又少,會替他們姐弟省去不少的麻煩。

    他的話,讓青舒驚喜。她激動,明亮的眼睛更加明亮,「你說的可是真的?」

    他空出一手來,輕撫她鬢角的碎發,「是真的。你覺得可行,我便派人傳話給於大人,你再派了人過去物色想要的良田,再按官府的章程先將它租下來。只要你今年的冬小麥產量與去年持平,我定會替你將田契拿到手。」

    她激動的都不知如何是好了,掂起腳尖,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你要說話算話。」

    「嗯。」

    她又鬆開摟著他脖子的手,興奮的有些語無倫次,「太好了,我要租下五百頃良田。不,不,太多了,定不會賞我這麼多。一頃好了。啊,一頃會不會也太少了?不對,不對,才一頃,好窮酸的想法……」她又不知道古代皇帝賞賜臣民的規格是怎麼衡量的,只能胡亂猜測。

    他看著她興奮過頭的模樣,低低地笑出聲,眼中泛著柔光。 「五十頃吧!」

    「五十頃,就是五千畝,唔,給這麼多?」她眼睛瞪老大。

    「不給也得給,我定能替你討下五十頃的良田來。」

    他的承諾一出,她無端覺得鼻子有些酸,於是胡亂抓了他的衣襟,頭頂著他的下巴,額頭抵在他的胸口上,不說話了。

    他看不到她的臉,只看到她烏黑的髮與頭上的釵,「怎麼了?」

    她不說話,抓著他衣襟的手鬆了,垂在了身側。之後,慢慢的,她的雙手落到他的腰側,再慢慢的,摟住了他的腰。

    他臉上閃過驚喜之色,嘴角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他們誰也不說話,就這麼安靜地相擁著,直到古管家找來,他們才不得不分開。

    她紅著臉,示意他別出去,準備打開書房的門自己出去。

    他按住她置於門把上的手,輕輕將她推進去一些,開了門,閃身出去,「找你們小姐有事?」

    古管家沒想到出來的會是周伯彥,雖然吃了一驚,但臉上並不顯,「回公子,是。」

    周伯彥左手抓著一本書,是他剛剛隨手從桌上取的。他用左手的書往右手心裡敲了幾下,「進去稟報,我迴避便是。」說罷,他背了一隻手在身後,不緊不慢地走了。

    古管家對著走開的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輕扣書房門,「小姐,老奴有事稟報。」書房中傳出一聲進,他打開門進去,低垂著頭,站在地中間,「小姐,德縣那邊傳來了最新消息。」

    青舒坐在書案後的椅子裡,神情中沒有任何異樣,「說來聽聽。」

    「吳府已分崩離析。前日深夜裡,吳葉氏突然發瘋,不僅用剪刀刺傷了吳鎮江,還刺傷了婆母吳夫人及弟妹三夫人。大老爺與三老爺藉機發難,為爭家產,三兄弟間大動干戈。混亂中,致使被刺了一剪子的吳鎮江傷勢加重,差點喪命。吳老爺氣急,從床上摔下來,癱病加重。到了昨日清晨,大老爺和三老爺帶人將吳府值錢的物甚全部搬空了。」

    她追問一句,「吳府的鋪子呢?」

    「十一個鋪子,說是大老爺搶去四個,三老爺搶去五個。剩下的兩個,是吳老爺拼了老命將房契藏於懷裡保住的。」

    她覺得解氣,「吳葉氏的三個鋪子如何了?」

    「那邊倒是沒動靜,看那意思,怕是保住了。不過,聽說吳府已將她關進了柴房之中。現在吳府主事兒的,不是病秧子吳天斌,而是吳葉氏的嫡次子吳天華。還有一個事兒,小姐。」

    「什麼事?」

    「據聞,大老爺和三老爺幾日前接觸過幾個生面孔的生意人,主要談的均是轉讓鋪面的事。」

    她並不吃驚,陳述事實,「意思是,有人要從中橫插一腳。」今年,她的精力得主要放在荒地和良田上。想到這裡,她做出取捨,「算了,吳府的鋪子我們不要了。」

    古管家疑惑,「小姐,您怎麼改了主意?」

    「如今眼瞅著就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荒地那邊需要費心的地方不少,我得親自盯緊了才成。若再接了吳府的鋪子過來,要操心的事更不會少。可我們人手有限,能挑大樑的人太少,我們派不出值得信賴又有能力的人去那邊打理十來家鋪子。若是經營不好,虧了怎麼辦?若不能盈利,我們接下那些鋪子又有何用!為穩妥起見,這事算了。」

    古管家覺得小姐說的不無道理,「是這麼個理兒。」

    「打壓吳府的事不能停,殺母之仇不是那麼容易就能了結的。接下來會如何,繼續盯緊便是。」

    古管家領命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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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8 16:28:29
第二百零七章 從未解釋

    兩日後,安榮舟如期離去。古管家與吳管事帶著田莊上的五六人去看官府的良田。周伯彥派了人給於大人打過招呼,因此,張師爺親自帶人,將官府所屬的良田一一指給古管家等人。

    如此過了三四日,商量過後,青舒拿定了主意,要租種距離她的荒地相對而言最近的兩大片的良田。這兩處良田加起來,大概四十九頃左右,不足五十頃。

    在辦理相關文書前,張師爺問古府準備怎麼上繳賦稅。按照當朝律令,租種官府的田地,上繳賦稅的方式有三種。

    其一,上繳田裡出產糧食等作物的五成。無論豐收還是欠收,其比率不變。因為官府到了秋下才能收這個稅,因此,在租田之初得交一些保證銀。除此之外,租田者還得擔負一些其他雜稅和徭役。種官府田地者,基本都會選這一種方式繳納賦稅。

    其二,在租田之初,官府以前一年的糧食產量為標準,預估租種當年的糧食產量,然後算出收成的四成,以當下的糧食價格為準,計算出相應需繳納賦稅的數額。在租田之初,租田者便將這項賦稅以銀兩的形式交齊。若租田者選這一項,其他雜稅或徭役可免。這樣一來,選擇這一項看似合算,可租田者一般都不會選。因為不到秋收時節,你根本無法預計年景,不能確定到底是豐年還是災年。豐年還好,若是災年,就算你顆粒無收,上繳的稅也拿不回來一個子兒。

    其三,秋下上繳田中出產的六成半,無論豐收還是欠收。如此,租田者的其他雜稅和徭役可全免。同樣的,一般人都不選這一樣。在糧食低產的時代,人們有的是一把子的力氣,缺的是活命的糧食。雜稅和徭役可以用一把子的力氣去換工完成,可那一成半的糧食卻是即便你願意付出一把子的力氣也萬萬換不回來的。

    古管家和吳管事理所當然地要選第一種上繳稅的方式。可青舒否決了,選擇了第二種方式。因為她想好了,這些良田,她至少要種上四十五頃的包穀。她的包穀去年的畝產比其他人高出半石去,今年,高出他人一石不是不可能。若秋下交稅,她交的肯定比別人多。選擇了第二種,早早按他人低產的標準將稅交了,到了秋下,無論她打下多少糧食來,全是她自己的。相比較而言,在交稅一事上,她得省下多少糧食!

    再者,因為官府的良田她租種在先,所以即便冬小麥收穫的時候周伯彥幫她拿回了田契,可今年的上繳稅是逃不掉的,一定得交。所以,她大膽地選擇了第二種,沒有把欠收考慮進去。

    古管家和吳管事有心勸阻青舒。可周伯彥放下了話,此事都聽青舒的。周伯彥說,若秋下欠收或發生比欠收更嚴重的事情,他來承擔全部損失。他都這麼說了,就是表明要支持青舒到底。古管家和吳管事再沒多言,回話給張師爺,古府比照第二種方式繳納賦稅。

    當賦稅交齊,契書就辦好了。古管家將租田的契書拿給了青舒,之後跑去柴房,搶了家丁的活兒,一個人悶頭劈柴。

    周伯彥背著單手走過來,見古管家只顧悶頭劈柴,根本不理人,他也不生氣,「這是怎麼了?」

    古管家聞言,柴也不劈了,將劈柴的斧子靠牆放了,「年景誰能說的準,若是年景不好,糧食欠收怎麼辦?」

    他一臉自若地說道,「若有損失,自有我擔著。」他還是這個態度。

    古管家自有自己的想法,「這不是誰擔損失的問題。若年景不好,小姐會因自己今日的意氣用事而自責,小姐會很氣餒,小姐會不快樂,這才是重點。公子不幫著勸也就罷了,竟站出來說了那番話,公子這不是幫小姐,是在害小姐。」

    周伯彥聽了這話,沒有打斷古管家,而是端出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來。

    「小姐極聰明,如今只是年少,缺乏閱歷,偶有衝動之時情有可原。在小姐衝動的時候,我們自該勸阻她。只要能拖得幾日,以小姐的聰慧,自會想通,相通後定選那最穩妥的方式。公子倒好,非但不勸阻,反倒站出來支持。是,您如此,小姐自會更喜歡公子一些,可那又如何?待小姐冷靜了,定會想明白。到那時,公子要如何哄得小姐開心?」古管家並不掩飾自己對周伯彥的埋怨之情,將心中的不滿一股腦兒地倒了出來。

    周伯彥聽罷淡笑,「管家說的也不無道理。不過,管家不相信她,可我相信她。管家注意到了嗎?當我說相信她的時候,她眼中綻放的光彩。」

    古管家怔住。

    周伯彥看向遠方的天空,「如今的古府,再不是兩三年前那個捉襟見肘的古府,也不是輸不起的古府。她想嘗試的事情,你們全力支持她就是了。再說,她是個心裡有成算的人,做任何事都會先想著青陽,一切都是為了青陽。她如此辛苦,為了不讓她眼中綻放的光彩消失,偶爾讓她做些想做的事,又有何妨! 」

    古管家不說話,沉默片刻,拿了放旁邊的斧子,又劈起柴來。不過,這會兒與剛才悶頭劈柴的那種壓抑感不同,他的每一斧子劈下去,穩、準且動作透著一股輕快勁兒。

    周伯彥站了片刻,轉身走開,但留了一句話,「在她氣餒的時候,我自會安慰她,讓她重振旗鼓,讓她從頭再來。」

    等他走的遠了,洛護衛現身,站在他剛才所站之處,「他會是小姐的歸宿嗎?」

    古管家劈柴的動作一頓,「誰知道呢?」

    洛護衛突然嘆了口氣,似真似假地來一句,「原想著,過得幾年,帶著小姐遠走高飛的。」那語氣中,透出無限惋惜之意。

    古管家抬頭看了他一眼,「現在怎麼就不想了?」

    「對啊,現在怎麼就不想了呢?這是個好問題,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洛護衛似真似假地摸了摸下巴,準備離去。

    古管家搖頭,自他後頭說道,「別試圖惹怒他,他的性子和他爹不同。」

    洛護衛停步,回頭,「我知道。他爹那人性子溫和,做事總給人留三分餘地,卻苦了自己。他嘛,正相反,性子清冷,雖不至於我行我素,不過,肯定不是個好相與的。」

    「知道就好。惹怒了他,他定會在小姐面前掀了你的老底。」古管家如此告誡。

    「洛某清清白白的,怕他做甚?」

    「嗯,是夠清白的。光天化日之下,扛了大刀劫了新嫁娘的花轎,卻將劫到手的新嫁娘丟在路邊自己跑了。」

    洛護衛嘴角的笑紋僵住,幾個箭步就進了柴房之中,一把奪了管家劈柴的斧子,一臉正色地說道,「管家,這上了歲數的人,記性不好,體力也會變差。來,來,坐旁邊休息,這點柴,交給我。」他舉了斧子,又覺得不妥,斧子丟一邊,將自己背上的劍拔了出來。

    古管家見了,搖頭趕人,「行了,行了,以後不提便是。去,去,該幹嘛幹嘛去,拿名劍砍柴,虧你想的出來!」

    洛護衛立刻收劍,滿面笑容地拍古管家的肩膀,「管家就是睿智。」

    「臭小子,滾出去,跟誰沒大沒小的呢?」古管家揮開洛護衛拍在他肩膀上的手,瞪眼睛。

    洛護衛要說什麼,卻聽到柴房頂上發出的輕微的響動。他眼一瞇,「姓杜的,大白天的你呆在屋頂上做什麼?」

    見被發現,杜護衛自柴房頂上輕巧地翻下,雙腳落地,木著臉送上四個字,「收集情報。」

    洛護衛笑了,「都收集到什麼了?」

    杜護衛面無表情地說道,「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扛了大刀劫了新嫁娘的花轎,卻將劫到手的新嫁娘丟在路邊自己跑了。」

    洛護衛抽了抽嘴角,「你可以滾了。」

    杜護衛卻道,「雖是路過,可我必須弄清那倒楣新嫁娘的身份才成。」

    洛護衛一臉幽怨地瞅了一臉事不關己模樣的古管家,走出去,一把攬住杜護衛的肩膀,「借一步說話。」那是他年少時犯下的唯一一件丟人事兒,可不能宣揚出去,影響他在人前的高大形象。

    看著那兩人走遠,古管家放下斧子,背著手走了。他想起一些舊事,尤其是回憶起年少輕狂如洛護衛等人當年鬧下的那些笑話時,臉上不由帶出笑容來。

    傍晚十分,剛用過晚飯不久,小娟一臉興奮地從外頭回來,「小姐,小姐,奴婢有事告訴小姐。」

    青舒無事做,正與青陽和灝坐在一起,聽青陽和灝在那裡背詩詞。她見小娟那一臉我要八卦的表情,便知道不是什麼重要事,於是準備不理。

    小娟可是興奮的很,不需要青舒問,自己就講開了,「彥公子和洛護衛打起來了。」

    「什麼?」青舒和青陽同時開口。青舒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怎麼可能。青陽是一臉的詫異,詫異中還帶著一點興奮之情。

    小娟眉飛色舞地說道,「小姐,您別不信

    ,這是真的。剛聽到的時候,奴婢也不信,於是奴婢特意去練功場上看了一下,是真的,是真的。小姐,小姐,拿劍的彥公子很英俊,洛護衛也不差。哎呀,若是在街上,不知會迷倒多少名家小姐! 」

    青陽二話不說,離了椅子就跑了出去。灝猶豫了一下,跟在青陽後頭跑出去了。

    唯獨青舒留在原地,愣神。

    小娟見屋中沒有其他人,湊到青舒耳邊低聲說,「小姐,奴婢從顧石頭那裡問出來了。彥公子和洛護衛是為了小姐才比武的。」

    青舒覺得莫名其妙,「什麼?」

    「洛護衛說要帶了小姐遠走高飛,不知怎麼就讓彥公子知道了。之後,彥公子約了洛護衛比武,說是比騎射,比劍法。奴婢去的時候,他們正在比劍,兩個人都很厲害。」

    青舒聽了,想去看個究竟,卻在邁出門檻的時候停了下來,轉身回位子上坐了。

    小娟疑惑,「小姐,您不去看看嗎?」

    青舒說的一點都不猶豫,「不去。男子都愛舞刀弄槍的,他們想互相切磋一下沒什麼奇怪的。倒是你,顧石頭說什麼你都信,還要特意跑去看,你是笨蛋嗎?」

    小娟不解,「小姐,顧石頭為何要騙奴婢?」

    「我哪裡知道?你們倆個,見了面不是吵起來了,就是打起來了。今日是怎麼了?沒吵也沒打?」

    小娟愣了愣,而後握拳頭,「小姐,奴婢知道了。顧石頭一定是怕被奴婢打,因此藉著彥公子和洛護衛切磋的工夫,編這瞎話騙奴婢,免了一頓的打。」她轉身要走,嘴裡還說要找到顧石頭賞一頓拳頭。

    青舒無奈,「行了,天就快黑了,不許亂走了。」

    小娟哦了一聲,倒是聽話地沒出去。

    轉眼到了第二天,青舒讓人叫了洛護衛去書房。見到人,青舒吃驚,「你的臉怎麼了?」

    洛護衛一指臉上的擦傷,「小姐是指它?」

    青舒點頭。不是說要比劍、比騎射的嗎?他臉上的傷,可不像比劍、比騎射弄的。

    洛護衛溫和一笑,「練功時走神,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旁邊的木頭樁子上了。」

    青舒沒再繼續這話題,「灝的身世,你們對灝是怎麼解釋的?」她以前從沒問過這方面的事,大年初一灝提到兩個爹爹時,她也沒急著找杜、洛二護衛問清楚。她在問與不問之間搖擺不定了數日,可心裡非常清楚,問清楚總比裝糊塗強。

    洛護衛答的很順口,「從未解釋過。」

    「什麼?我以為……」她很驚訝。

    「小姐,經歷了那些事的灝不是普通孩子。他對自己的身世,隱約知道一些。若我們說謊,他會不再信任我們。於是我們選擇不說謊,不能回答的,便沉默以對。有時,他會問一些關於爹娘或親人的事,我們覺得他可以知道的,便會講給他聽。而那些不能說,或是我們不知道真實情況的,我們一概不作答。」這是他和杜認真商量過後決定的,他們一直以來就是這麼應對灝的問題的。

    青舒沉默片刻,終於還是問出了口,「你們告訴他有兩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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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躲
  
    洛護衛承認,「是。」而後又解釋起來,「將軍既認了他做義子,他便該知道有個爹爹。而周駙馬,不僅給了他來到這世間的機會,也是為他起名之人,他理應喊駙馬一聲爹爹。」

    青舒倒吸一口冷氣,「你說什麼?」她萬萬想不到,灝口中的周爹爹居然指的是駙馬爺,也就是周伯彥的爹。怎麼可能?這並不合乎常理。天下間怎麼會有這種事?以駙馬的角度來看,灝可是枕邊人背叛自己的最有力的證據。那個當口,駙馬殺妻殺「孽子」一點都不奇怪,獨獨保全世人眼中的孽子這件事太過奇怪了。

    「小姐,周駙馬是個性情溫和的人,做事總想著給人留三分餘地,到頭來卻總會苦了自己。屬下會知道這個秘密,是因為將軍與周駙馬極好。有些心事,周駙馬不會說給別人聽,只會說給將軍一個人聽。灝還在娘胎中,駙馬找將軍喝酒,喝醉了,對將軍說了一些隱秘事。」他頓住,嘆了口氣,「當時我們是黑白二衛,是隱衛,他們說話時,我們在一定的距離外,本不應該聽到什麼的。只是,駙馬醉了,將軍也醉了,兩個人跌跌撞撞地亂走,我們只得現身,一人扶了一個。如此,才聽到了那個秘密。」

    「關於灝的。」青舒嘴上這麼說著,可腦子裡依然很亂,她無法理解周駙馬所為。

    「是。駙馬說,『我雖怨恨景菲,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景菲喝下落胎藥。』之後駙馬又哭又笑,說,『自十歲起,見過太多女人因喝下落胎藥而身死或瘋癲的,我不能……打落藥碗時,我想著,我不是為護景菲,我是為救一個還在娘胎中的嬰孩兒,為我的彥兒積福積德。灝,我給取了個名字,就叫灝。』屬下當時便知道聽到了不該聽的,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將軍說,『為你的彥兒,為我未出生的孩兒積福積德,好,待那孩子出生,我來養。』」

    青舒震驚的無法言語。

    「屬下以為,待他們二人酒醒,便會忘了這事。不曾想,他們記得自己的醉言醉語,駙馬不要將軍淌混水,將軍堅持撫養那孩子。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之後,兩人一直不曾見面,直到灝出生前一晚,入宮面聖的將軍與正要出宮的駙馬在宮門前相遇。駙馬當時的臉色並不好,對將軍說,'不可強求,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第二日就出事了,對嗎?」青舒心中五味雜陳。保全了灝,卻是犧牲了另兩個無辜的小生命。連自己娘子因不貞而懷的他人的孩子都想保全的周駙馬,在得知另有兩個小生命當場喪生時,會是怎樣一種心情?

    「是。將軍說,最擔憂灝的安危的,不是灝的親娘,而是駙馬爺。因此,將軍派出了我們。」洛護衛沉默片刻,臉上閃過悲哀之色,還有淡淡的嘲諷,「將軍會如此,不是為了長公主,只是為了駙馬。將軍與長公主,沒有私情,是夫人辜負了將軍的一片深情。」

    青舒霍地抬頭,「你……」這事,洛護衛不應該知道。因為古葉氏開始猜忌將軍爹時,洛護衛與杜護衛早被派出去追蹤灝的下落了。

    洛護衛臉上的悲哀之色更濃,突然跪到青舒面前,「請小姐恕罪,屬下等有一事一直瞞著小姐,不曾對小姐坦白。小姐要如何懲處,屬下們沒有意見。但有一樣,請小姐一定要聽屬下把話說完。」

    青舒瞬間手腳冰涼,腦中紛亂地閃過好幾種念頭,難道杜洛二護衛背叛她了?難道說杜洛二護衛說謊,帶回來的孩子不是真正的灝?那真正的灝怎麼了?還是說,杜洛二護衛的回歸是什麼人設下的某種陰謀?他們古家要完了嗎?

    洛護衛不知道青舒的想法,跪在地上沉聲講起一事,「小姐第一次見到屬下們,是屬下們潛入夫人院中的那一晚。」

    青舒怔住,不是背叛嗎?怎麼說到那一晚的事情上去了?

    「那一晚,屬下們會找上夫人,不為別的,只希望夫人能把屬下等人召回古府,能讓屬下們重見天日,讓屬下們再不必過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只是,夫人,夫人再不是以前的夫人了,屬下們很失望。」

    青舒似乎抓到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抓到,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自己想問的是什麼。

    「我們本以為,夫人見到我們,便能認出我們。畢竟,夫人是見過我們幾次的,並知悉我們的存在。小姐和少爺不同。當時小姐年幼,並不知道我們的存在。少爺,我們離開的時候,少爺還沒有出生。我們思前想後,第一個要見的,自然是夫人。結果,夫人竟是忘了我們。我們無法,只得表明身份。只是,我們只來得及表明身份,卻來不及稟報灝少爺已經救回來的事情。夫人很激動,罵我們為何不死在外頭,為什麼還要回來。夫人還罵了將軍,說將軍與長公主如何如何的,還罵少爺是孽子,要我們都去死。」

    聽到這裡,青舒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對待死去的古葉氏。

    「我們不能忍受將軍被夫人如此汙衊。因此,我威脅了夫人,我說歸來後第一個找上夫人,只是出於對將軍的敬重,而不是視夫人為主。我說,繼承將軍血脈的小姐、少爺才是我們的主子。我將匕首插在夫人的床上,威脅夫人,若夫人再敢說出汙衊將軍與少爺的只言片語,我便會殺了夫人。屬下以下犯上,對夫人不敬,還做了威脅夫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請小姐責罰。」

    青舒輕嘆一口氣,單手支額,閉上眼睛,一臉的無奈。原來如此。那時候,古葉氏的床上插著虎狼衛的匕首,而古葉氏嚇破了膽,語無倫次地對她說了些古怪的話。她若沒記錯,當時的古葉氏很怕被什麼人殺掉,還向她這個女兒保證以後會老實聽話,要她命令什麼人別過來殺自己之類的。

    若是當晚的古葉氏是個明白人,一定會聽完黑白二衛的話。即便古葉氏忘記了黑白二衛的長相,可府裡還有一個古強在,將古強叫來,讓古強認人便是。遺憾的是,那時候的古葉氏偏執地認定青陽是孽子,竟對著那些誓死追隨將軍爹的護衛們說出那樣的話來!對著九死一生回來的忠實護衛說出那樣的話,否定了青陽,否定了他們九死一生才救人回來的一切,又否定了他們誓死追隨的將軍的品性,是夠傷人的。

    當初,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黑白二衛回來了,然後找上古葉氏要認主,可古葉氏膽子小,沒法兒好好說話。於是黑白二衛為證明他們來過,便留了匕首要引起知情者古強的注意。她理所當然地這麼想,根本沒想過竟是另有隱情。可是怎麼辦呢?一邊是被威脅過的她的親娘,一邊是威脅她親娘的將軍爹的忠實屬下。罰,還是不罰?

    她覺得頭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最好一次說清楚。」

    洛護衛遲疑,遲疑過後便是一句,「暫時沒有。」

    她無力地揮手,「先下去吧!」她覺得,什麼都沒有種地、種菜來的痛快。書房中只剩自己一個人了,她趴到了桌上,長長在嘆了口氣。過得片刻,她咦了一聲,坐正了身體。依洛護衛的性子,即便不高興古葉氏的言行,也不大可能將匕首插在古葉氏的床上,也不大可能會威脅古葉氏,說要殺掉古葉氏。她覺得,保不齊這事是有點面癱的杜護衛幹的。當晚,她趕到的時候,洛護衛可是呆在外面的,而杜護衛是從古葉氏的房中出來的。洛護衛這是要替杜護衛背黑鍋嗎?

    她離開了書房,在府中隨便走走。遇到在外邊玩耍的麥子和笙歌,她左右看了看,不見蘇媽媽的影子。於是她喊了一句「老鷹捉小雞了」,便撲了上去。

    麥子和笙歌尖叫著邁了小短腿逃跑。她便怪叫著在後頭追,笑著喊,「老鷹來了,小雞哪裡逃?」

    小娟衝了上來,一邊張開手擋在青舒身前,一邊笑喊,「小雞快跑,小雞快跑。」

    小魚抿了嘴笑,不過她並不加入,而是站在有利的位置,負責幫小姐盯梢,不讓蘇媽媽撞破小姐的玩鬧之事。

    不過片刻,她們這邊追逐笑鬧的動靜大了,初一滿頭大汗地跑來,衝著小魚急沖沖地擺手三次,然後向別處跑了。

    小魚立刻跑過來,「小姐,小姐,快走,蘇媽媽來了。」

    當老鷹當的正起勁兒的青舒聽了,輕呼一聲糟糕,調頭往別處跑。

    小娟也要跟著跑,小魚卻扯住了她,急道,「你得留下,繼續像剛才那樣玩兒,省得這邊安靜下來,蘇媽媽起疑。」交待完,立刻追在青舒後頭跑走了。

    小娟一擊掌,張開手,衝著愣住的麥子和笙歌撲了過去,嘴裡大喊,「老鷹來囉,小雞快跑……」

    麥子和笙歌立刻尖叫一聲,一左一右地再次逃跑。

    不多時,蘇媽媽過來了。蘇媽媽狐疑地看了玩鬧的一大兩小片刻,數落小娟,「不好好伺候小姐,竟跑這裡來偷懶,趕緊回去。」

    小娟訕訕的笑,停了下來,一左一右地牽了麥子和笙歌的手,「奴婢這就回去,蘇媽媽別生氣。」然後,她灰溜溜地走了。她自然不會留了麥子和笙歌在這裡,若是蘇媽媽盤問兩個小的,事情可是會露餡兒的。

    蘇媽媽搖了搖頭,竟向青舒離去的方向走去。

    正伸了頭偷看的小魚見蘇媽媽走過來了,嚇得縮了頭回去,低聲道,「小姐,趕緊走,蘇媽媽過來了。」

    青舒撫額,左右瞅了瞅,往後走,是通往下人房的地方,不行。往左走,是盧先生的院子,盧先生那人太喜歡搞趁機敲詐了,不行。往右走,是周伯彥……

    不管了,她拽了小魚往右跑。途中遇到護衛長,她來了一句「拖住她」,腳下不停。遇到兩個府中男丁,她來了一句,「不許說出去」。跑過去了,她又急剎車,扯了衝過頭的小魚回來,把小魚往高大粗壯的一人懷裡一推,迅速說了句「讓她藏起來,」自己一個人跑了。

    下意識地抱住小魚的張大一臉的不知所措。而小魚,被青舒弄的暈乎,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暈開一抹紅霞,趕緊從張大懷裡出來。

    「誰在那邊跑?又不是幾歲的孩子,懂不懂規矩?」蘇媽媽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

    小魚輕呼一聲「得躲起來」,卻找不到個躲處,急的團團轉。

    張大終於懂了小姐的那句「把她藏起來」是個什麼意思,顧不得同行的丁家寶,他幾步過去,對著一臉緊張的小魚噓了一聲,不顧小魚滿臉通紅的模樣,把人抱起來,放到了旁邊不是很高的牆上,「跳下去,躲起來。」這處是陳喬江的住處,陳府上下回了錦陽城,此時院中空著,沒人。

    小魚的頭都要埋到胸口去了,她紅著臉,跳進院中,蹲在牆下縮成一團兒。

    張大自是不能走開,自動忽略丁家寶打趣人的眼神,拽了丁家寶站在一起,假裝在稟報事情。丁家寶可是府裡的管事,張大向丁管事稟報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再說青舒,跑到了周伯彥住的院子。她不理會護衛們詫異的眼光,氣喘籲籲地跑進屋去,立刻又氣喘籲籲地跑出來了,不過,她手裡拽了一個人,是周伯彥。

    周伯彥不明所以,可也配合著青舒跑,「出什麼事了?」

    「呼……你,呼……等下,幫我……跳進內……院去。」她不能走內院門,得跳牆。冬天穿的多,又是裙子,她自己怕是爬不上牆去。

    周伯彥:……

    「不能……蘇媽媽看見。」她是想說不能讓蘇媽媽看見。

    可是,下一刻,蘇媽媽沒看見他們,管家卻是看見他們了,而且是來了個面對面。

    見到管家,青舒覺得自己看見了救星,拽著周伯彥停下來,撫著胸口說道,「呼,蘇媽媽……一定得拖住。」

    古管家的視線在這二人相握的手上掃過,立刻又移開,咳嗽一聲。

    「拜託了。」青舒說罷,拽了周伯彥繼續跑。

    古管家覺得頭頂上有一群烏鴉飛過。這,這,這,成何體統?小姐竟扯了彥公子滿府的跑,這要是傳出閒話去,小姐的名聲……

    不多時,蘇媽媽走過來。

    古管家一臉不善地瞪眼睛,「不做事,在這裡晃蕩什麼?趕緊回去,該幹嘛幹嘛去。」

    蘇媽媽回瞪他,「你懂什麼?我得盯住小姐,省得小姐沒了分寸,竟像個孩子一樣整日淘氣,卻忘了要恪守閨閣之儀。」

    古管家生悶氣,心說就因為你盯的緊了,如今小姐沒個能開心玩耍的時候,這才什麼都不顧了,竟是跟彥公子越發走的近了,竟連避諱都忘了,扯了彥公子滿府的跑。只是,這話他又不能直接說出來,於是負氣地數落,「小姐知道分寸,別把小姐當成幾歲的娃娃看管起來。去,去,做你的活計去。」

    蘇媽媽有些猶豫,不過,最後一跺腳,「不成,我得過去看看,小姐是不是好好呆在閨閣之中。」

    古管家負氣地哼了一聲,甩了袖子走了。他心裡琢磨著,這樣下去不行,可不能再讓老婆子對小姐進行緊迫盯人了。若哪日小姐被盯的煩了,定要發脾氣,那可就不妙了。

    蘇媽媽進了內院,來到青舒院中,「小姐,老奴有事要稟報。」

    不多時,外間的門開了,小丫出來,「蘇媽媽,小姐讓進去稟報。」

    蘇媽媽一臉笑模樣地走入外間,沒人。

    小丫跟進來,「小姐在裡間。」

    蘇媽媽走進裡間,就見小姐穿著素色的長裙側身坐在炕沿兒上,手裡拿了毛筆,正往炕桌上鋪開的宣紙上畫著什麼。她見小姐的坐姿優美,髮髻簡單卻透著貴氣,且神情柔和又專注,暗暗點頭,「老奴見過小姐。」

    青舒頭也不抬,不緊不慢地勾勾畫畫著什麼,一派悠閒地柔聲問,「何事?」

    蘇媽媽很開心,「小姐,少爺們的行裝、車馬都準備好了,只等後日了。」

    「嗯。」她淡應一聲,依然專注於手中之事。

    蘇媽媽再將小姐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見小姐腳上穿的鞋子乾乾淨淨的,不像外出過的樣子,於是什麼懷疑都沒了,告罪退下。出院門時,見小娟回來,她戳了小娟的額頭幾下,「你個丫頭,到現在才回來,是不是又跑哪裡去偷玩兒了?」

    小娟見蘇媽媽的神色便知小姐沒有被抓包,於是嘻嘻一笑,「送了麥子和笙歌回去,這才回來的,才不是去偷玩兒。」

    聽著外邊的說話聲,青舒丟下手中的毛筆,轉到了屏風後,小聲抱怨,「讓你幫我跳進內院,你卻跟著跳進來了,這要是被蘇媽媽抓到,我便再沒好日子過了。」

    周伯彥握住她的手,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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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耍賴,畫像

    送走了蘇媽媽,小娟牽了小丫的手,嘴裡誇著小丫機靈,兩個人進了屋來。

    青舒聽到她們的動靜,一把甩開周伯彥的手,退開兩步,壓低聲音,「你愛躲在這裡,你便躲著,不管你了。」她轉出屏風後,卻發現周伯彥也跟著出來了。她嚇了一跳,回身使勁兒推周伯彥,卻又不敢大聲說話,「回去,快回去。」

    周伯彥眼中帶笑,順勢摟住她,將她拖回屏風後去,並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你得陪我一起躲。」

    青舒剛想罵他,小娟和小丫已經進了里間來,在喊她了。她踩了他一腳,忙隔著屏風分派任務,要將人支開,「小丫,去看看少爺們在做什麼?若無事,讓少爺們中午來這邊用飯。」

    小丫答應一聲,高興地去辦事。嫌她小,小姐基本不使喚她。如今小姐好不容易肯使喚她了,她自然高興。

    青舒又道,「小娟,你去找找小魚,要避著蘇媽媽。」

    「是,奴婢這就去。」小娟答應著,出去找人。

    這人都支開了,青舒往周伯彥的胳膊上掐了一把,「你別得寸進尺。」冬日里人穿的厚,她掐的那一下,也就是做做樣子的事兒,弄不疼人,何況是皮糙肉厚的大男人。

    不過,藉著她的這一掐,周伯彥順勢鬆開她,大搖大擺地轉出屏風後,參觀起她的起居室來。屋裡的家當與他住的那間差不多。炕上靠牆擺了刻了山石花鳥圖案的炕櫃,炕上舖的顏色素雅的大厚墊子,靠一邊擺了張炕桌,炕下是放鞋的矮凳。地上,除了箱櫃,梳妝台,還有一張方桌、兩把椅子。門裡,擺了衣帽架與鞋架。

    這些家當差不多,但細節上顯出了不同來。窗子上掛的簾子已收起,是淺綠色的,他屋中用的是藍色的。另外,她的箱櫃上擺著姑娘家喜愛的一些小玩意兒,最引人注意的,是兩樣東西。一樣是竹製的小巧的花籃,花籃中竟有幾束怒放的嫩黃色的花朵,且花束還帶著綠葉。再一樣,就是形態各異的古怪的小東西,看著像是布縫出來的。他仔細辨認過,然後恍然,「你這是做的十二生肖?」

    在他四處看的時候,青舒正忙著查看自己屋中有沒有什麼不妥的東西擺在顯眼的地方。在他問話時,她已經確定沒什麼不方便讓男子看到的東西,於是放心了。她答了一聲是,轉到屏風後,將回來的當口情急之下解下來扔到後頭的斗篷以及脫下來隨手丟進去的繡花鞋揀起來,斗篷掛到衣帽架上,繡花鞋擺到門口的鞋架上。

    他伸手,輕觸小巧的竹籃中的綠葉與花朵,而後挑眉,「原是布做的,我還想著這季節怎會有怒放的花。」

    「看夠沒有?看夠了趕緊走,趁她們還沒回來。」

    他聽而不聞,背了手走至她的梳妝台前。梳妝台上有兩個不同的首飾匣子,大的一個上著鎖,相對較小的那個沒有。除了這匣子和銅鏡,上面竟找不到別的東西。他唔了一聲,想著什麼,似無意般地問,「不喜歡胭脂水粉嗎?」

    她過來扯他的袖子,「聽到沒有,快走。」剛回來那時,因跑的急,她原有的髮髻有些亂。那個時候,她隨手拔了頭上的髮簪與釵,把散亂的頭髮迅速攏出簡單的髮髻,只用一根簪子固定。不過,因為頭髮弄的太匆促,是過了蘇媽媽的關,可實際上這會兒就要散掉了。

    他見了,伸手,把她頭上的簪子拿了下來,任她墨黑的長發似瀑布般整個滑下肩頭及後背上,披散開。

    她嚇了一跳,要搶回他抓在手裡的簪子,「幹什麼?還我。」

    他卻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披頭散發的她,眼中那抹深不見底的幽光似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一般。

    她對上他的視線,一陣失神。

    他凝視著她,手中的簪子緩慢地放到了梳妝台上,而後,雙手捧住她的臉,用姆指摩挲著她白皙嫩滑的臉頰,喟嘆一聲,低聲呢喃,「明日便能用花轎抬了,娶你回府該有多好!」見她只是失神,並不言語,他不說話了,就那麼凝視著她。

    直到院中有了響動,有丫鬟的嬉鬧聲,他才眼帶遺憾地把她整個人摟進懷裡,緊緊地抱了一下,再放開。

    她低著頭,雙手捧住發燙的臉,轉身快步出了里間,碰一聲把身後的門關上,整個人無力地靠在門板上。

    小娟已經拽著小魚從外邊進來了。

    小魚頭垂的低低的,一聲不吱,任由小娟拽著自己走。

    小娟盯著小魚的頭頂,嘴巴沒閒著,「快說啊,小魚姐姐,剛張大對你說什麼了?你臉怎麼那麼紅?」

    小魚還是不說話。

    「哎呀!你這悶葫蘆的性子可不好,真是急死個人了。」「小魚姐姐,你說是不說?你再不說話,我可要去問張大了。」

    「別,不要問。」小魚急急地抬頭,發現小姐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們,她一慌,往地上跪,「見過小姐,奴婢……奴婢……」奴婢怎麼了,她一時不知道自己想解釋的是什麼。

    一心要問個究竟的小娟這才知道小姐在外間,忙跟著見禮,並說道,「小姐,奴婢找到小魚的時候,正看到小魚和張大站在一起。張大不知對小魚說了什麼,小魚紅著臉,轉身就跑,還差點撞到廊柱上。奴婢嚇了一跳,想著這下完了。好在,張大胳膊長、腿長,立刻過去把小魚拽回來,之後什麼也沒說,走了。這不,奴婢覺得奇怪,向小魚追問了一路,可小魚一句話不說,真是急死個人了。」

    小魚聲音向蚊子叫似的解釋,「沒,什麼也沒說,沒說。」

    青舒眨了眨漂亮的杏眸,想到自己在躲避過程中匆促地把小魚推進張大懷中之事,心下覺得抱歉的同時,又想到了一些別的。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小娟啊,莊子上的張大老大不小了,小姐看他人不錯,準備給他物色個娘子,你覺得府中可有合適的?」

    小娟一向粗神經,一臉興奮地問青舒,「小姐,您要給張大娶娘子了?」

    青舒看了眼跪在地上還不曾起身,快要縮成一團兒的小魚,笑道,「那是自然。年前我與程娘子提過,讓她幫忙留意周圍已到嫁娶年紀的姑娘與男子了。咱們府中老大不小卻不曾娶妻的不少,而小魚、鈴蘭和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此等大事,你們的小姐我自然要多多的上心。」

    小娟笑的合不攏嘴,「小姐,小姐,奴婢覺得,張大既對小魚姐姐有恩在先,不如,您把小魚姐姐配給張大當娘子吧!」她突然驚呼出聲,指著不敢抬頭的小魚,「啊,我知道了,小魚姐姐,剛剛你和張大不會是在私會吧?」

    小魚嚇的魂兒都要飛了,「不,不,不是,不是的,小姐。」府中有府中的規矩,若下頭的丫鬟犯下與男子私會這等事,那可是要重罰的。

    青舒見小魚嚇成那樣,一下就沒了逗弄人的心情,說道,「小娟你個臭丫頭,再敢胡言亂語,定罰你兩個月不許吃肉。」見小娟老實了,她對小魚說道,「我自然知道你沒與張大私會。起吧!」又說道,「你們倆個,一個去廚房生上火,一個去廚院通傳一聲,午飯少爺們在我這邊用。」

    小娟和小魚答應著,一起退了下去。

    這時候,青舒穩了穩心神,打開里間的門,走了進去。卻見周伯彥盤腿坐在炕桌前,正拿了先前她用過的毛筆,伏在炕桌上寫著什麼。她走過去,在他對面的炕沿儿上坐了,輕聲問,「怎麼還不走?」

    他並不抬頭,「午飯我也要在這裡用。」

    「不可以。」若讓蘇媽媽知道了,她可就完了。

    「可以。」他準備耍賴到底。

    「不可以。」

    「可以。」

    「……」她有點惱,去梳妝台前坐了,拉開梳妝台上的一個小格子,取了木梳出來,將披散開的頭髮梳順,要重新挽髮髻。

    一隻大手奪了她手中的梳子,不理會她錯愕的神情,自顧自地慢慢為她梳了幾下頭髮,然後笨拙地上手,要為她挽出個髮髻來。只是,他左弄一下,右弄一下的,弄老半天,沒一個成型的髮髻,反倒把她的頭髮弄的一團亂。

    她一臉黑線地推開他,不讓他再碰自己的頭髮,「你只會搗亂,趕緊走。」

    他不為所動,「你梳一個我看看。學會了,以後再給你梳。」

    她轉過臉瞪他,「你……」卻聽外間有動靜,她緊張地住了嘴。

    「小姐,少爺們等下就過來。」小丫回來了,人在外間就向青舒回話了。

    「知道了,你去廚房負責燒火,我馬上就過去。」

    小丫用稚嫩的聲音答應著,出去做事了。

    她愁的不行,看著賴著不肯走的人,「你到

    底要呆到什麼時候? 」她只能祈禱,蘇媽媽這會兒千萬別再來突擊檢查了。否則,她可要死定了。

    他自她身後輕輕地擁住她,「你梳一個給我看看,學會了,待我們成親,我日日為你梳頭。」

    她無奈,「不要你梳。」

    他只是笑,不說話。

    她無力地解釋,「姑娘家的髮髻與婦人的髮髻不同。」若他們日後真能成親,他會讓她梳姑娘家的髮髻才怪。

    他似有所悟,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那你梳個婦人的髮髻,我看過便學會了。」

    她真的惱了,「你一定要我對你動手,你才會老實離開,對嗎?」

    「我要在這裡用午飯。」他舊話重提。

    「你。」

    「和青陽他們一起。」

    她嘆氣,「換一個,這個真不行。若是蘇媽媽知道了,我肯定會被蘇媽媽的嘮叨功弄瘋。」

    這時候,他眼中閃過狡色,只是他微垂著眼皮,她看不到。他站直身體,挪了位子,卻是將坐在梳妝台前椅子上的她打橫抱起來,不理會她的輕呼聲,坐到她坐的位子上,把她放到腿上,並空出一手來,一點自己的左臉。

    她茫然,「什麼?」

    「你不是挺喜歡對青陽……」他話說一半,再一點自己的右臉。

    喜歡對青陽,她喜歡對青陽,還有臉……她恍然,臉紅的厲害,「想的美。」

    「為了你,我可是爬牆這種事都做了。」他的口氣聽上去有些哀怨。

    「因為你,本姑娘可是做出了在房中藏男人的丟人事。」她自有她的抱怨話要說。

    「唔,我們真是絕配。」

    她低聲求,「你回去好不好?若被人看見了,人們會怎麼說我?不要臉還是輕的,什麼水性楊……」

    他的臉上閃過一抹陰鬱之色,並迅速用食指按在她的唇上,截下了她下面要說的話,「噓,你不是,你不是,不要這樣說自己。」

    她反應過來了,伸了手臂攀住他的脖子,「我再不說這種話了,你不許心情不好。」

    他低低地嘆了口氣,「我只是,很想吃你親手做的飯而已。」

    「你想吃什麼,我等下做好,讓人給你送去。」

    他搖頭,「不是今日。」

    「嗯?」

    「十五,正月十五,我的生辰。」

    「到那日,我給你煮壽麵。啊!」她怎麼忘了,後日,他要帶了青陽和灝去錦陽城,正月十五,錦陽城有元宵燈會。青陽和灝從沒看過燈會,這是她年前便承諾要讓他們去看的。本是她自己要帶了青陽和灝去的,可因為古云福這個定時炸彈存在,她不好出門,於是他便主動攬下了這事。

    他本不是在意生辰這種事的人,爹在的時候,爹會專為他過生辰。後來,爹不在了,他獨自四處遊走,從不過生辰。昨日若不是顧石頭提了一嘴他的生辰快到了,他根本想不起來。可想起了生辰,他便想到青舒,很想在生辰當日吃一碗青舒親手為他煮的壽麵。這個想法來的突然,然後在腦中盤旋,揮之不去。可是十五那日,他要帶了青陽和灝看燈會,不在青舒身邊。他覺得自己不像自己了,非常在意那一碗壽麵。今年,他真的很想吃青舒為他煮的壽麵。

    她有了主意,「提前給你過生辰,好不好?」

    「怎麼過?」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對提前過生辰沒意見。

    她淺笑,「你別管了,先回去,我自會安排好一切。」

    他嘆了口氣,摩挲著她濃黑的發,最後放她下來,意思是同意了。

    她雙腳落了地,不看他,趕緊將頭髮梳好,用髮簪將姑娘的髮髻固定住,轉過臉,對著他淺笑。

    他坐在椅子裡沒起身,「你去忙你的,我自會找時機離開。」

    她點頭,轉身出去。

    他這才起身,回到炕桌前,整理了一下桌面,鋪了一張宣紙在上頭。他磨著墨,嘴角勾起笑弧。墨磨好了,他

    提筆,作畫一幅。待最後一筆落下,他滿意地放下筆,準備離開。走至門口,他回頭。看著箱櫃上的一樣東西,他走了過去,並伸出兩指,捏起十二生肖中的小豬布偶,收進袖子裡,這才出去。

    院中的小廚房門開了一條縫兒,裡面有食物的香味飄出,而小娟與小丫正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他看過去,卻見從門縫兒中伸出一隻白皙的女子的手來,沖他揮了幾下。他眉目含笑地走出院去,再次捨了貴公子的形象,來到內院牆下,從跟著青舒跳進來的地方跳了出去。

    蹲在地上,等公子等的腿都酸掉了的顧石頭趕緊扶牆站起來,咕噥道,「公子都讓古小姐帶壞了。」

    周伯彥的心情好著呢,當沒聽見,回自己的居所去。

    在丫鬟們擺桌子的時候,青舒回了自己的起居室。當看到留在桌上的畫時,她一臉驚喜地拿了起來,細細地看過,然後笑彎了眉眼。

    當青陽和灝過來的時候,青舒正托腮盯著一副畫發呆。

    青陽湊過來看,「哇,畫裡的人是姐姐。」

    灝聞言也湊過來看,他看一眼畫,再看一眼青舒,「畫的真像。」

    青舒聽了,再次笑彎了眉眼。她從不知道,原來自己笑起來的時候會眉眼彎彎的;她從沒想過,原來自己開心地笑時,整個人是如此地明媚。

    青陽學著青舒的樣子,托著腮將畫看了又看,突然說道,「姐姐,明日拿去裱起來吧!」

    青舒立刻說道,「好,裱起來。」

    灝歪頭看了一陣兒畫,「這是姐姐的自畫像嗎?」

    青舒輕輕搖頭,「不是的。」原來,她在他的心目中是這個樣子的。

    到了晚睡前,她才發現箱櫃上擺放的十二生肖中的豬布偶不見了。她屋中的丫鬟想要,定會求她,不會擅自拿走。青陽和灝屬豬,他們屋裡都有她縫的十二生肖布偶。大概是他拿的,他也屬豬,而且今日來過她屋。只是,他一個大男人拿著小豬布偶,多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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