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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青楊柳岸]將門女的秀色田園[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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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6:12
第一百九十章 買賣開始
      
    快到晚飯時間了,聽說下午被青舒氣到的盧先生還躺在炕上不起來。

    青舒聽說了,抿嘴笑,並吩咐小娟送一小碗的辣椒油過去。小娟回來告訴青舒,見到辣椒油,盧先生立刻坐起來了,喊著晚上要吃湯麵。看來這氣是消了。

    晚睡前,古管家去找盧先生說話。盧娘子便避了出去,牽了笙歌的手去自己的小廚房,看熱炕的灶火熄了沒有。

    古管家對著盧先生一頓念,「你說說你,一肚子的墨水不說,還是幾位少爺的先生,天下有什麼大道理是你不知道的?看你今天辦的事兒!你也不知道收斂一些,也不顧丟不丟人的,居然當著下人的面追打小姐,你羞是不羞?」

    不提還好,一提這茬兒盧先生心氣兒就不好了,「別提那臭丫頭,居然膽敢戲弄先生,太不像話了。」

    本來就不怎麼笑的古管家板著臉,樣子有些兇,「小姐是晚輩,是沒長大的年輕小姑娘。你是小姐的長輩,還是曾風光一時的才子,又是當過軍師經歷過戰爭的人物,你就不能不幼稚?你就不能讓著小姐一點兒?」

    盧先生一擺手,「行了,行了,走,走你的,別再教訓了。臭丫頭的本事大著呢,都能氣到本先生了,還有什麼是臭丫頭做不到的!你不用替臭丫頭瞎操心。」

    「什麼叫瞎操心?你說說你……」

    盧先生趕緊打斷,「停,停,別念叨了。臭丫頭現在可是阿彥的心頭肉,哪個不長眼的敢真和臭丫頭過不去?行了,有阿彥操心臭丫頭的事,你就安心當好你的管家得了!回去,趕緊回去睡。」

    一提周伯彥,古管家又想到擔心的一件事來,「這以前,彥公子住在府裡,好歹夫人這個長輩在,外人也不好說什麼。現如今,夫人也不在了,彥公子若是還來府中住,怕是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

    「對小姐的名聲不好,外邊會傳不中聽的話。」

    「瞎操心。」盧先生不咸不淡地來了一句。

    「什麼叫瞎操心?女子重名節。」古管家有些激動,聲音大了一些。

    盧先生微怔,略一沉吟,「阿彥那邊我來說,臭丫頭那邊你自己說去。」不過,依他看來,無論是阿彥還是臭丫頭,八九不離十會我行我素地行事。

    古管家這下滿意,不過還是繼續絮叨了盧先生一通才肯回去。

    第二日,周伯彥專門派出來拉酸菜的三十人的隊伍到了。

    酸菜醃好後的這段時間,府裡會切菜的人,還有風味小食鋪中會切菜的人,只要有閒暇時間就會聚在府裡廚院的食廳中切酸菜。莊子上會切菜的人也一樣,有閒暇時間也會聚在莊子上廚院的食廳裡切菜。因此,周伯彥提前預定的拉往京城的酸菜七八日前就已經切出來了,並像去年一樣,古府都是把切好的酸菜絲一團一團地團好裝木桶裡,凍上了的。

    與這隊人同來的,還有錦陽城一品樓的林掌櫃。錦陽城一品樓這邊也是提前跟青舒訂的酸菜,只是預定時間比周伯彥晚了幾日。因此,在供貨上,青舒遵循先來後到的原則,滿足了先一步預定的周伯彥,再滿足晚了一步預定的一品樓。

    一品樓預定的酸菜,聽說一半要在錦陽城的一品樓中做菜出售,另一半則同周伯彥一樣要拉到京城去出售。因為周伯彥和步五、步六都有交情,因此,步五決定一品樓送往京城的酸菜由周伯彥的人幫忙運送。

    所以,錦陽城一品樓的林掌櫃跟過來就是要說明這件事,還有就是送來了步五的親筆信,並奉上了買酸菜的銀子。

    青舒接了信看罷,確定林掌櫃所言是步五的意思,於是說馬上把為一品樓準備的部分酸菜搬出來。

    林掌櫃忙問,「古小姐,不知這次為一品樓準備出了多少酸菜?」

    青舒側過臉問古管家,「庫房裡準備出來的還剩多少?」

    古管家答,「回小姐,還有一百零九桶。」

    青舒聽了鬆了口氣,笑對林掌櫃,「林掌櫃,說好第一批為貴樓準備一百桶的,現下正好夠數,讓管家這就著人搬了一百桶出來。」

    林掌櫃搓了搓手,「古小姐,咱們商量一下。走一趟京城不容易,要不,再加一桶,湊成一百一十桶算了。」

    青舒看了看旁邊裝貨已近尾聲的商隊,「還差一桶,得耽誤一會兒工夫。他們若是不急著出發,那就等上一等,請他們進屋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歇歇腳。他們歇腳的工夫,一桶酸菜也就準備出來了。」

    林掌櫃一陣感激。

    也不用青舒交待,一直跟在青舒身側的古管家立刻去安排。他讓廚房做事的放下手邊的事情,先把一桶酸菜切出來。為了不耽誤商隊太多的時間,小魚和小娟也去幫忙了。

    大家齊動手,一桶酸菜切的也快,很快就把酸菜絲一團一團地碼好裝進木桶裡,蓋上木桶蓋子,抬到了前頭去。

    如此,搬貨的搬貨,裝車的裝車,一品樓的一百一十桶酸菜也裝載好了。

    這時候,青舒讓人搬來了兩口大箱子,請商隊的首領宋全幫她把這兩口箱子運去京城,並親自交給周伯彥。青舒還說,若東西到了,而周伯彥已經離京,這兩口箱子就交給步大將軍府的五公子,步五步飛鵠。

    宋全滿口應下,管家給他的謝銀他都拒絕沒要。

    見他不要銀子,青舒沒辦法,讓人拿來兩個小罐子給他,並告訴他,一個是紅果做的果醬,送給他的娘子和孩子嚐嚐,可以抹到糕點上吃。一個是辣椒油,做菜或吃麵可以當佐料,是送給他的。

    宋全還要推脫,古管家扯了他過去,「趕緊拿上,這都是好東西,天下獨一份兒的。就是你們主子想吃,也得求到我家小姐跟前才有。」

    宋全這才接了,連連稱謝。銀子推了可以,可東西還推,確實不是那麼回事兒。紅果的名字他聽過,只是沒見過,也沒吃過。

    青舒又讓小娟送上一個包裹著什麼東西的青色絲帕。

    管家從旁拿過,塞入宋全之手,要宋全趕緊收起來。

    宋全接了,好奇地打開看,裡面居然是栩栩如生的一紅、一粉的不知名的極漂亮的兩朵花兒。他愣住,這寒天臘月的,哪兒來的鮮花?

    青舒笑道,「是絹花。拿回去送你娘子,你娘子一定喜歡。」然後一指她託付給宋全的兩口大箱子,「裡面全是,你可得妥妥噹噹地送到地方。這可全是銀子。」

    宋全把絹花包回去,收起來,並向青舒一抱拳,「小姐放心,定把小姐的東西穩妥地送到地方。」

    青舒盈盈一拜,「多謝宋大哥!」

    商隊沒有繼續停留,宋全吆喝一聲,啟程。他們要盡快到達錦陽城,並與南來的周記另一個商隊匯合,一起回京。商隊走南闖北的運貨,隊伍龐大且帶傢伙什的人多,即便走過不太平的地區,各路匪類也會忌憚一些,輕易不敢動他們。因此,一向以人多勢眾且小心謹慎出名的周記商隊走貨的時候,比別家商隊遭遇匪類的機率要低。

    林掌櫃是跟著商隊一起走的。走前他強調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希望古府這邊能夠盡快準備出第二批的酸菜來。這第一批的酸菜,全部運往京城了,這麼一來,錦陽城的一品樓還沒可賣的酸菜。為了能早些賺上酸菜的銀子,林掌櫃可是急的不行。

    送走了林掌櫃和商隊,古管家去前廳見青舒,並向青舒提議,「小姐,不如讓婦人們停了手裡的活計,先去切酸菜。」

    青舒不答應,「不行,酸菜掙銀子不假,可婦人們現在手裡做的活計也是掙銀子的。再者,酸菜可以慢慢切,慢慢賣,可這絹花和編的手鍊不同,它們是要趕在年前賣出去的,耽誤不得。」

    今天是臘月初九,送往京城的絹花和手鍊差不多小年前後就到京了。周伯彥也好,步五也好,一定能幫她賣出個好價錢。除去送往京城的,做出來的成品還剩一些,而且婦人們現在還在繼續做。到了小年左右,普通的她會在康溪鎮上賣掉。而那些料子好又花樣好的,她要拿去錦陽城賣。

    古管家覺得青舒說的也有道理,「要不,從外邊找些人回來切酸菜?」冬日裡活計少,閒在家裡的婦人多,用人可以隨便挑。

    青舒還是不答應,「不是知根知底的,用著不放心。不用擔心,到了小年,這做絹花和編手鍊的活計就停了。空出來的人手,肯定都分派去切酸菜了。到那時,酸菜正好集中切出來。而且,過年的時候是酸菜最好賣的時候,耽誤不了我們掙銀子。」

    「成,就按小姐的意思辦。」古管家也明白青舒的意思。古府與別的府邸不同,府裡的孩子們每日裡無所顧忌地跑跳玩耍,幾位少爺淘氣、玩耍或追逐的身影也是隨處可見,都不用人跟著。

    若是放了不知根底的人進來府中做事,不僅得時時讓人跟著少爺們,就是府中玩耍的孩子也得安排大人跟著,以免出差錯。再說,古府出了豆沙包、出了酸菜、出了紅果等等不少好東西,在左近非常出名,因此覬覦這些好東西的人就多了,想進府做事的,指不定是帶了什麼目的。還是穩妥、安全要緊。

    接下來的日子裡,古府上下整日裡依然是忙的團團轉。

    小年前一日,也就是臘月二十二這天午飯前,青舒宣布今年做絹花和編手鍊的活計到此為止。

    青舒的安排是:今日下午結工錢給大家;所有人小年(臘月二十三)休息一日,大家和家人吃小團圓飯;後天,哪個還想繼續做事,掙些手頭兒的零花兒,那就還來古府報到,古府有另外的差事安排。

    接著,青舒讓蘇媽媽帶她們去吃午飯,而她自己收走蘇媽媽和古大樹的媳婦陳氏交上來的記錄本,拿去做最後的核算,核算每人該發多少工錢。

    每日裡,誰做了多少朵絹花,做的是好是壞,合格的有多少,蘇媽媽都有記錄。元寶基本每晚都抽空教蘇媽媽寫常用字,因此,作簡單記錄已經難不倒蘇媽媽。

    每日裡,誰編了多少條手鍊,編的是哪一種手鍊,古大樹的媳婦陳氏都有記錄。而且,哪個想貪下古府供應的好線,或是哪個想濫竽充數,第一個就過不了陳氏這一關。這方面,陳氏管的很嚴,她手下做事的大姑娘小媳婦個個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其實,陳氏不識字,更不會寫字。聽說她的記錄都是她的三兒子古哲三在幫忙記。古哲三在鎮上的學堂讀書。剛開始的幾天,每日古哲三下學回去了,陳氏才讓村中的大姑娘小媳婦把編好的手鍊交上來。陳氏會當場清點、當場檢察,確定沒問題,這才收。古哲三就在旁邊作記錄。收妥了編好的手鍊,陳氏會發下來第二日編手鍊的線。誰領走多少線,應該交上來多少條手鍊,古哲三也記錄的清清楚楚的。

    後來古哲三讀書的學堂放了年假,他每日都在家。陳氏便把收手鍊的時間改到了每日早飯後。如此,她每三日或每四日來一趟鎮上,到古府報導,交上成品和記錄,領了線,呆上半日再回村去。

    青舒很快就歸攏好了數據,也算出了每個人該發放的工錢。

    絹花依照難易程度分三個等級發工錢。最難做的絹花,兩朵一個銅板;難度次一等的,三朵一個銅板;容易些的,五朵一個銅板。

    編手鍊,青舒只給了四個樣式,且沒有難易之分,每編十條付一個銅板。

    青舒把記錄、賬本和花名冊都帶到了充當臨時作坊的許五娘的繡房裡,手邊還放了裝碎銀和銅板的匣子與算盤。她坐下,翻開花名冊,「程娘子。」

    站在門裡的小娟推開門,「程娘子,請進。」

    程娘子正了正色,答應一聲,先一步走進去。立刻的,小娟把門關上,將外邊等候的其他人的視線阻隔在外。

    青舒笑著柔聲說道,「你的是:一等絹花八百八十二朵,四吊錢四十一文;三等絹花五百一十四朵,加一朵湊整,一吊錢又三文。你大姑娘的,二等絹花三百八十四朵,一吊錢二十八文。加起來是六吊錢另七十二文。拿銅板還是碎銀?」

    程娘子很激動,「銅板就成。」

    青舒取了六吊錢,又數出七十二文來,再加上一個精緻的荷包,一齊推向前,「拿上。」然後一點花名冊上程娘子的名字,「按個手印兒。」名字上按手印兒的代表工錢已經領了。

    程娘子道謝,按了手印兒,用青舒贈的荷包裝好了工錢,收妥,退出去。

    青舒接著叫第二個名字。如此,一個一個地把人叫進來付了工錢。最後,她叫的陳琴的舅娘,也就是古大樹的媳婦陳氏。

    青舒說道,「一等絹花四百一十二朵,二百零六文;二等絹花八百九十一朵,二百九十七文;手鍊九百六十條,九十六文。手鍊的事沒少上嬸子費心,加二百文的工錢。統共是七百九十九文,湊整兒,發嬸子八吊錢的工錢。要碎銀還是銅板?」

    陳氏激動的手都有些抖,「都成,都成……不,不……銅板,銅板吧!」

    青舒取了八吊錢出來,再加一個精緻的荷包推給她,「還有事要勞煩嬸子,嬸子別急著回去,等一等蘇媽媽。」

    陳氏滿嘴應著,也用青舒送的荷包裝了工錢,走路帶飄的出去了,都忘了問村人的工錢。

    青舒說自己人的工錢晚點再發,然後叫了蘇媽媽進來,把一個單子交給蘇媽媽,還交給蘇媽媽七吊五十一文錢,「這是小古家村人的工錢。等下套好了馬車,你送陳氏回去,讓陳氏按單子上的把村人的工錢給發了。」她又交給蘇媽媽一個裝了不少銅板的精緻荷包,「這是阿琴娘的工錢,五吊。人沒來,只能由您給帶過去了。」

    蘇媽媽略一想,替兒媳婦問,「小姐,阿琴許久沒回娘家了,要不,老奴去時把她帶上?」

    青舒失笑,「蘇媽媽,阿琴是您的兒媳婦,您是她的婆婆,帶不帶去您說了算,問我幹嘛?我又不是她婆婆!」

    蘇媽媽被逗笑了,「小姐怎麼還拿老奴打趣起來了?既然小姐同意,老奴這就通知阿琴去。」

    不多時,馬車準備好了。蘇媽媽和陳氏坐進馬車裡等了片刻,阿琴才抱了個包袱急步過來。

    蘇媽媽挑著馬車簾子,「慢點兒,慢點兒,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走路可不能再著急忙慌的了!」

    阿琴脆生生地答應著,坐上馬車。

    陳氏詫異地盯著阿琴平坦的小腹,「有了?什麼時候的事?」

    蘇媽媽笑的合不攏嘴,講的歡快,「她近日嘴饞的厲害,總找東西吃。元河也說她最近不早起了,總賴床。元河想著她多睡一會兒沒關係,就留她一個人睡,自己收拾收拾去鋪子裡做事。元河本是好意,可過後她總要對元河發脾氣,說元河沒叫醒她。第二日元河叫她,她還那樣,賴床不起。到了晚上,她又和元河發脾氣,小孩子似的。我覺出不對,問她月事準不准,她支支吾吾的說不清。前兒個,你和親家母都沒來,府裡來了大夫,我便請了大夫給她把脈。這才知道,原是她懷了兩個多月的身子。」

    聽聞喜訊,陳氏一高興,忘了阿琴已經出嫁的身份,還像過去一樣,拿手指猛戳阿琴的額頭,「你這大大咧咧的丫頭,自己的身子自己都不知道,還當自己是孩子不成?這要是一個不注意,有個好歹來,你對得起你公婆嗎?你對得起元河嗎?」

    阿琴訕訕的,忙往自己婆婆身後躲。

    陳氏這才想起人家的婆婆就在近前,尷尬地笑。

    蘇媽媽心情好,笑著要求兒媳婦坐好,不讓兒媳婦亂動。

    這天,小古家村領了工錢的大姑娘小媳婦高興,古大樹一家人高興,阿琴的娘家人也高興。要當奶奶的蘇媽媽更是高興。

    天黑前,蘇媽媽才帶著阿琴坐著馬車回府來。

    元河站在馬車下頭,先扶了自己的娘下車,然後扶了自己的媳婦下車。

    李大郎一指綁在馬車前緣上的兩隻公雞,笑著說道,「元河,你丈母娘給你媳婦補身子的,趕緊拿走。」

    古元河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過去把兩隻公雞取下,拎在手裡。

    大家鬧哄哄地吃過晚飯,青舒把參與做絹花的女人們叫到跟前,每人給發了六吊錢到一兩銀子不等的工錢。府裡的所有女人,不論大小,青舒允許她們從紫羅蘭、康乃馨和桃花中選自己喜歡的一樣戴到頭上。

    見到小丫的頭上戴了一朵深粉色的紫羅蘭,笙歌和麥子吵著也要。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男娃子不能戴花,會被人笑話,他們不聽,堅持要戴花兒。

    青舒笑的眼淚都出來了,然後取了兩朵藍色的紫羅蘭,分別給笙歌和麥子別到了衣襟上。他們這才滿意,摸著胸口的藍花不吵了。

    轉天就到了小年,古府的女人不管老少每人頭上都別了一朵絹花來來去去地做事。

    笙歌和麥子胸前別著花,一臉神氣地在府裡走來走去,惹笑了不少人。

    吃過早飯,青陽抱著青舒的右手臂不放,「姐姐,姐姐,我們什麼時候出去賣對聯?」

    青舒捏他的鼻子,「明日就去。」

    陳喬江不答應,「不要,不要,今天就要賣。你答應我的,答應讓我賣的。」明日一早他爹過來,要帶他回錦陽城去,多一天都不讓他留。他贏不過他爹,便只能爭取今日賣一天的對聯了。

    青舒頭痛,「好了,好了,你們先回去多穿些衣服,姐姐這就去安排。提前警告你們哦,要站在外頭賣,很冷很冷。只要去了,誰也不許喊冷,更不許喊渴了、餓了的。」

    陳喬江興奮地跳了起來,還跑過來和青陽擊掌,然後一溜煙兒地跑出去了。

    青陽也跑了,說要回去加衣服。

    青舒搖頭,真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寒冬臘月裡站外頭賣東西,真以為是什麼好差事不成?真是的,讓他們感受一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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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6:29
第一百九十一章 礪練

    辰時和巳時之間,陽光充足,空氣中的寒氣去了幾分。

    風味小食鋪中的伙計陸續搬了五張桌子出來,並把五張桌子擺到了風味小食鋪與古記雜貨舖前的空地上。五張桌子,擺出中空的方形陣。左右兩側各一張桌子;前面並排的兩張桌子;後頭只一張桌子,留一張桌子的缺口是為進出方便。

    這時候,古記雜貨舖的兩個伙計抬了個大木板出來,將大木板立著靠牆放了。這個大木板上,釘了不少的木楔子。

    不一會兒,古府的馬車到了。風味小食舖的掌櫃和古記雜貨舖的掌櫃帶著各自的手下出來迎接。

    帽子、脖套和手套一個不少,捂的嚴嚴實實地跟在車左右的小娟走到車門跟前,把馬凳擺上。這時有陳府的丫鬟過來,將車門外的厚簾子挑開。

    小娟這才打開了車門,「少爺們,到了,請下車。」

    陳喬江迫不及待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連凳子都不踩,嘴裡喊著準備好了沒。

    後頭的青陽、灝和洛小榮由小娟扶著,都是老老實實地一個一個踩著凳子下車的。

    這時候,古府的另一輛馬車到了。小魚扶著青舒下來。

    青舒抬頭就見陳喬江站在外面擺出來的桌子上面哇哇大叫,而陳府的下人和古元河正在哄他,要他下來,就怕他摔著。

    青舒立刻一眼瞪過去,冷聲命令,「下來。」

    陳喬江頂嘴,「不。」

    青舒轉過臉,不看他,「古掌櫃,去客棧知會一聲陳老爺,就說陳少爺要馬上回錦陽城去。」

    陳喬江立刻蔫兒了,不過嘴上還要硬撐,「下來就下來,有什麼了不起!」

    古元河也顧不上許多,在陳喬江準備往下跳的時候一把抱住,把人輕放到地上。

    陳喬江因為沒能自己跳下去,很不高興,揚了手要打多事的古元河,卻接到青舒警告的一眼,他只得作罷。

    這時候,有人從青舒乘坐的馬車上搬下來一摞又一摞的春聯來,他們把春聯摞到了圍成方的桌面上。成摞兒的春聯搬完,小魚手裡提了一串兒穿線的長短不一的對聯過來,「小姐,這些放哪裡?」

    青舒一指釘有木楔子的大木板,「穿的線都是打好活扣兒的,你拿過去,一個一個分開,都掛到那上頭去。」

    小魚答應一聲,過去把手裡當樣子的春聯一個一個地分開,按青舒的指示掛了上去。高處的位置她夠不到,有伙計遞了個長樹杈給她。如此,她便利用樹杈,在高處的木楔子上也掛上春聯。

    立刻的,內容各異、貼於不同地方的春聯便掛了一個木板出來,紅紅的一片子,老遠就能把路人的視線吸引過來。只是,今天是小年,來鎮子上辦年貨的人很少。

    陳喬江眨巴著眼睛看了看掛出一片紅的春聯,「這個好玩兒。」

    丁家寶走過來,將裝了十個銅板的小木匣子放到桌子上,看了青舒一眼,退開了。

    青舒看準備的差不多了,便指揮陳喬江他們四個男孩子站到圍出來的桌子中間去,「聽好了,姐姐只說一遍。等下你們自己賣對聯,自己收銅板,遇到麻煩要自己解決,不要想依靠除你們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然後看了眼旁邊待命的杜仲夏,「姐姐派了杜護衛過來,一不是讓他幫你們賣對聯的,二不是讓他聽從你們指揮的。杜護衛在此,只是姐姐命令他在此而已。除非有惡霸想要傷害你們,否則他不會出面幫你們做任何事。聽懂沒有?」

    陳喬江喊的很大聲,「懂了,懂了。」賣春聯的事他惦記了很多天了,早就迫不及待了。

    青舒看了在場的眾人一圈兒,「鋪子裡的,進鋪子做事去。其他人,從哪裡來,回哪裡去,不需要任何人伺候。都回去。」

    立刻的,當場只剩陳喬江、青陽、灝和洛小榮四個男孩子,還有一個面無表情地靠邊站的杜護衛。

    青陽他們四個面面相覷,他們從沒想過姐姐會有這樣的安排。他們有點蒙,不知道接下來要幹嘛。那種即將為賣春聯而興奮又躍躍欲試的情緒,因著青舒帶走了除他們以外的所有人而消了個乾淨。他們的心底只剩不安。

    青陽幾個偷瞄杜護衛。杜護衛眼觀鼻、鼻觀心,誰也不看,誰也不理,也沒有幫忙的意思,只是面無表情地站在旁邊。

    一向小霸王又膽兒肥的陳喬江都有些受不住,想問杜護衛怎麼辦,但他一直以來很怕杜護衛的冷臉,於是把求救的目光遞向灝,並小聲對灝說, 「你讓他過來。」這個他自然是指杜護衛。

    灝搖頭拒絕,「我怕杜叔叔。」他沒說謊,他從來只敢和洛叔叔撒嬌,卻不敢和杜叔叔撒嬌。就算他裝可憐,也只有洛叔叔吃他的這一套,杜叔叔從來不買他的賬。

    青陽糾結了又糾結,拉著洛小榮的小手上前,站到前頭,把脖套往下拽了拽。他鼓足了勇氣,本想大聲吆喝的,可張了嘴,最後出口的卻是小小的聲音,「賣,賣春聯。」

    杜護衛的冷臉依舊,不過眼底閃過笑意。

    青陽暗惱,偷瞧身側的小榮弟弟,卻發現小榮弟弟正一臉崇拜地盯著自己。青陽立刻覺得自己高大了許多,也自信了許多。他決定豁出去,想到集市上商販們吆喝的樣子,大聲喊,「賣春聯,賣吉祥如意的春聯,賣便宜的春聯。」

    陳喬江一愣,一臉陌生地看著青陽。

    洛小榮拿星星眼看青陽,並小聲附和,「賣吉祥如意的春聯。」

    灝小步小步地挪過來,靠到了青陽的另一邊,張了張嘴,沒發出一點聲音來。

    青陽看著洛小榮咧了小嘴笑。

    風味小食舖的雅間裡,捅破了窗戶紙正往外看的青舒抿嘴無聲地笑。關鍵時刻,小霸王都沒有她家小陽勇敢,有些意外。洛小榮嘛,明顯是小陽的跟班兼崇拜者。至於灝,這孩子,很會察言觀色,喜歡跟在給他安全感的人身邊,也很會博人同情,不簡單呢!

    這時候,一個穿了綢袍的大鬍子路過。他看到穿著不俗的四個小少爺站在一堆春聯中間,而旁邊站了個事不關己模樣的冷臉男子,他覺得希奇,走了過來,眼睛往掛了一板子的春聯上掃過,「春聯怎麼賣?」

    青陽很緊張,「三兩……」他臉紅,趕緊改口,「不是,不是,三個銅板。」

    大鬍子哈哈大笑起來,笑的鬍子一顫一顫的。

    洛小榮和灝嚇到了,都躲到青陽後頭去了。

    大鬍子這麼一笑,青陽反倒不緊張了,他覺得這人順眼多了,於是,說話就利索了,「大叔,長對聯四個銅板,短對聯三個銅板。還有福字,一個銅板。」

    大鬍子不笑了,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家有老母,今年大壽,可有對應的春聯賣?」

    青陽愣了一下,然後猛點頭,推了推身後的洛小榮,「幫哥哥找出來,『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

    洛小榮得了任務,過去從一摞短對聯裡翻找。灝也過去了,幫忙找。

    大鬍子本來是在逗他的,這是壽聯,春聯一般沒人會拿壽聯出來賣才對,沒想到人家真有,他覺得有趣,「你說說橫批,橫批對味兒就買下它了。」

    青陽高興,挺了挺小胸脯,「福壽無疆。」

    大鬍子再次哈哈大笑起來,「好,買了。」然後掏出錢袋子,扒拉幾個碎銀,捏了三個銅板放到桌子上。

    青陽在下頭悄悄踢陳喬江。

    陳喬江回神,把銅板揀起來,丟進旁邊的錢匣子裡。

    這時候,洛小榮和灝終於找到了買家要的對聯,拿給青陽。

    青陽擺到桌上讓大鬍子看過,然後連橫批一直捲起來,雙手奉給大鬍子,「多謝大叔光顧。」

    大鬍子哈哈大笑著拿了對聯走了。

    買賣開張了,青陽笑咧了嘴,這下放開了吆喝,「賣春聯,賣吉祥如意的春聯,賣便宜的春聯。」

    陳喬江覺得氣悶,扯開嗓子比青陽喊的更大聲,「賣春聯,賣春聯,名師寫的好春聯……」

    青陽聽了立刻傻眼,也不吆喝了。名師寫的?他和洛小榮怎麼就成名師了?

    有兩個文人模樣的經過。這二人走上前,看了看掛在木板上的對聯,搖頭走了。一人對同伴說,「看著字寫的很稚嫩,哪裡是名師寫的!他們是哪裡來的孩子?大人怎麼都不管管?」

    這下,陳喬江也不吆喝了,青陽皺著小臉,兩個人都覺得很氣餒。

    風味小食舖的雅間內,偷看外邊的青舒見到幾個小的蔫兒蔫兒的,無聲地笑。

    小娟也在看,「小姐,您真不幫少爺他們?」

    「噓!」青舒警告意味十足地瞪了小娟一眼,就怕外頭的會發現她在偷看。

    小魚撥拉開小娟,往外看了一會兒,小聲說,「小姐,少爺他們小臉凍的通紅,要不要請進來暖暖身子?」

    青舒的回答仍然是噓的一聲。有杜護衛在,他們的安全不是問題。禦寒措施做的也好,也不怕他們凍壞。她就是要他們知道,銅板並不是那麼好掙的,買賣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她不想讓弟弟總看到人生順遂的一面,卻不知挫折為何物!人總要長大,她身為長姐,不能一味地保護他,她必須陪著他一點一點地成長。

    外邊的幾個小的很氣餒,真的很氣餒。他們提不起勇氣再吆喝,也沒人過來看他們的春聯。不過,青陽的恢復能力還不錯,只見他糾結夠了,立刻開始分派任務,「小榮弟弟、灝哥哥,你們負責給客人拿春聯;喬江哥哥收銅板;我來吆喝。」

    另三個表示服從分派,都點了頭。如果可以,他們其實很想撤退。

    一個穿著普通的青年路過,青陽吆喝,「大哥哥快來看啊,這裡有喜慶又便宜的春聯。」

    一個中年人匆匆走來,青陽吆喝,「大叔買個春聯吧,祝你財源廣進!」

    一個挎了籃子的婦人走過,青陽吆喝,「大嬸兒買個春聯吧,祝你年年有餘!」

    一個老漢背著竹簍經過,青陽吆喝,「爺爺,這裡有『穀滿糧倉』,有『金雞滿架』,有『肥豬滿圈』……買一個吧!」

    馬上到午時了。錢匣子裡,除了青舒給放進去的十個銅板和大鬍子給的三個銅板外,一個子兒都沒多。街上的人,實在是少。

    青陽不讓另三個氣餒,怕他們會冷,四個人手牽了手在原地蹦噠。

    午時了,有幾個要進雜貨舖的,還有幾個要進風味小食鋪吃飯的。

    青陽見了,趕緊又吆喝上了,「賣春聯,賣便宜的春聯,賣吉祥如意的春聯。」

    這些人過來看,有一個人花了三個銅板買了一對春聯。

    陳喬江嘟嘴,他可是向青舒誇下了海口,說能全部賣完的。現在卻只賣了兩對春聯出去,怎麼辦?

    遠遠的,幾騎不緊不慢地踢踢踏踏地由遠及近,正往這個方向來。

    馬背上,正左右四顧的顧石頭突然咦了一聲。

    周伯彥看了他一眼。

    顧石頭眼睛瞪老大,「公子,公子,您快看,那不是古少爺、洛少爺和陳少爺嗎?咦!還有一個沒見過的少爺。」春聯攤子前只有一個客人在看,再加上他們是騎在馬上的,因此將那邊的情況看的分明。

    周伯彥的臉上波瀾不驚。他的視線不在青陽身上,也不在顧石頭嘴裡說的「沒見過的少爺」身上,而是落在了春聯攤子旁邊站的穿黑色勁裝的男子身上。

    到了近前,周伯彥在青陽的歡呼聲中翻身下馬,並一臉笑意地彎腰接住衝過來的青陽,感慨,「長壯實了,很好,男孩子就該這樣。」接著問,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青陽笑咧了嘴,「賣春聯。」然後扯了周伯彥往前走,「都是我和小榮弟弟寫的,哥哥看看寫的好不好?」

    周伯彥挑眉,看了眼木板上掛的其中一對春聯,「『春回大地人增壽,福到人間門生輝』,不錯,寫的不錯。」

    被誇獎,青陽高興,參與寫的洛小榮也高興。

    周伯彥左右看了看,除了旁邊這個眼生的黑色勁裝的冷面男子,古府居然一個人都沒跟著,「你姐姐人呢?」

    「姐姐在府裡。」青陽高興地答著。

    周伯彥眼尖,早看見錢匣子裡那為數不多的銅板了。他用手指刮青陽冰涼的鼻頭,「要不要回去?跟哥哥一道。」

    青陽立刻搖頭,「賣不夠六十個銅板,我們不可以回去。」出門前,陳喬江誇下海口要全部賣完。姐姐說不用全賣完,只要他們能賣夠六十個銅板就可以回家。

    周伯彥覺得這事古怪的很,「成,哥哥在這裡等你。」

    青陽高興地點頭,然後一指風味小食鋪,「哥哥進去等,裡面熱乎。」

    這時候,古元河正出來往他們這邊看。

    周伯彥看出古元河似乎有話要說,於是把青陽整個抱起來,從桌子上頭把他送了進去,放到了洛小榮的身邊。然後,他刮了一下洛小榮冰涼的鼻頭,隔著帽子輕點一下陳喬江的腦袋,大手往灝的臉上去了。只是,他的動作有些凝滯。

    巧的是,灝因為怕生往後退了兩步。

    周伯彥順勢收回大手,面無異色地走到了風味小食鋪門前,問古元河,「有話要講?」其實,他的內心並不平靜,因為他心裡清楚這個面生的男孩子是誰。

    古元河作了個請的動作,把周伯彥讓進去,然後低聲解釋,「小姐不讓任何人幫幾位少爺。見公子和少爺們說話,小的怕公子不知情,特來告知。」

    「你們小姐人呢?」他不認為青舒會放任弟弟不管,會安心呆在府裡。

    「在雅間。」

    「帶路。」

    青舒正專心偷看外邊的情況,就聽雅間的門打開,還有古元河的一句「公子請。」

    青舒勾起唇角,慢慢轉過臉。

    周伯彥眼中含笑,邁步進雅間,自動自發地坐到了門口的位置,笑看青舒。

    青舒的眉眼含笑,輕道,「來了?」

    周伯彥一點都不知道避諱,專注地盯著青舒的眉眼,「來了。」

    青舒微微一笑,轉過臉,繼續從捅破的窗戶紙往外看。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親暱地抱住小陽的樣子,她承認,她是歡喜的。

    靜坐片刻,周伯彥輕聲問,「你讓他們賣春聯?」

    噓,青舒頭也不回,要他別說話。

    隱約的,外頭傳來吵鬧聲。

    周伯彥挑眉,然後細聽,似乎青陽幾個和什麼人在吵架。他站了起來,「我去看看。」

    待青舒轉過臉的時候,周伯彥已經出去了。

    這時候,小娟舒了口氣,拍了拍胸口。一直低著頭的小魚也是舒了口氣,抬起臉。

    青舒詫異,「你們這是……」

    小娟和小魚搖頭,表示沒事。

    青舒沒去追問,忙轉過臉繼續偷看外面的情況。只見她立刻變了臉色,霍地站起來,跑出雅間去。

    小娟和小魚嚇了一跳,喊著小姐追了出去。

    青舒跑的飛快,撞倒了一把凳子卻無心停下來扶,也聽不見古元河的尋問聲,很快就衝出了鋪子,衝到了春聯攤子前,大喊一聲,「放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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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陰謀

    古記雜貨舖和風味小食舖前,青陽他們四個的春聯攤子前,一摞春聯四散在地上不說,陳喬江裝銅板的匣子也落到了地上。而杜護衛,把陳喬江、青陽他們四個緊緊地護在身後,右手按在劍柄之上,一副隨時準備拔劍的模樣。

    還有先青舒一步趕到的周伯彥,他帶著隨從顧石頭和兩名錦衣護衛站在杜護衛的前頭,與對面的一夥兒人形成對峙之勢。他赤手空拳地立在那裡,淡漠地直視對方為首之人的眼。而立於他左右的顧石頭拔了配刀、兩名錦衣護衛拔了長劍,虎視眈眈地緊盯敢衝撞他們公子的這夥兒人。

    這夥兒人裡,為首的是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少年身穿華貴非常的楚錦的紫色袍子,腳踩青色莽靴,身披白狐毛皮的斗篷。少年的臉很白,粉白粉白的那種,再配上似少女般的唇紅齒白,狹長的鳳目,如果忽略他濃黑的劍眉的話,那就是個長得極標致的少女。

    恰恰是他濃黑的劍眉,還有開始凸顯的喉結,證明了他不是女子的事實。不僅他的穿著華麗,就連束髮的冠帶都嵌著寶石,嵌著那種名貴非常的血紅血紅的寶石。

    此刻,這個明顯出身顯貴的少年,正一臉挑釁之色地看著周伯彥。

    站在少年的右手邊,且錯後少年一步站的,是名手捧寶劍的貌美如花的侍女。站在少年的左手邊,且錯後一步站的,是個高大粗壯的青年。除去這侍女和青年,少年的左右及身後還有數十名身披鎧甲、手持刀劍的將士模樣的男子。

    此刻,少年左手邊的青年正單手將一個三四歲模樣的男孩子舉過頭頂,一副隨時要把這個孩子摔下去的架勢。這孩子嚇壞了,掙著小手小腿,正在哇哇大哭,且聲音破碎地喊著娘,喊著爹,喊著小陽哥哥。

    青舒正是這個時候衝出鋪子的。雖然她跑出來的時候已經預料到自己遇到了麻煩,卻萬萬沒想到這個麻煩居然升級到了這種程度。對方居然抓了周大夫的兒子周星,還作勢要把周星摔出去。周星是如何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裡的,她沒有時間去考慮。雖然受制於人的不是她的親弟弟,可她一樣著急,一樣憤怒,於是想也不想,人衝到,便大喊出聲,「放開他。」

    周伯彥可能是怕青舒會衝過頭,往旁邊一移,一把攔住了從風味小食舖的方向衝過來的青舒。

    這時候,或許是對方從沒想過,在這種劍拔弩張的狀態下還有女子膽敢衝過來。於是,身份不凡的少年一臉不悅地將視線挪到了青舒的臉上,並上下打量青舒幾眼,一臉輕蔑地吐出兩個字,「找死。」

    青舒憤怒到了極點,站在周伯彥的身側,向少年發出警告,「本姑娘數到十,若你們這些無恥之徒還不住手,不把這孩子放了,休怪本姑娘對你們不客氣。」

    這時候,古元河帶著鋪子裡的伙計衝到了青舒身後。他們有拿凳子的,有拿燒火棍的,有拿菜刀的,還有拿木盆的……都是急急忙忙拿了隨手的傢伙什出來的。雜貨舖那邊也衝出來一群伙計,扁擔、木桶、農具上的木頭把子……抓什麼的都有。這時機抓的,讓人瞧著就像是故意來配合青舒的一樣。

    少年身後手持刀劍的將士中,不知是何人大喝出聲:大膽,還不快跪下向主子請罪!

    青舒盯著哭的已經上氣不接下氣的周星,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大膽你個頭。你們這些有爹娘生,沒爹娘養的畜生,有什麼恩怨光明正大地解決,有必要如此卑鄙地拿小孩子撒氣嗎?」

    眾人變臉。他們一方的變臉,是覺得青舒這話若激怒了對方,孩子可就救不回來了。對方的人變臉,是因為集體被個女子罵了。有個將士臉都氣綠了,握緊手中的刀就要上前,卻被身邊的另一名將士扯了回去。

    「你們還是男人嗎?是男人,就把孩子放了。要打要殺,衝著大人來。」青舒毫不畏懼地又丟出這麼兩句話。

    少年突然獰笑一聲,一下就把他的好皮相給毀了,「愚蠢,你的激將法用錯了地方。」

    如果眼光可以殺人,青舒早把這少年給殺死了。她的目光凌厲,帶著十足的殺氣,不避不躲地迎上少年的眼,無一絲退縮之意。

    少年冷嗤一聲,「不知死活。」然後視線落到了周伯彥的臉上,話卻是對青舒說的,「趁爺還不想殺你,趕緊磕頭謝恩後滾蛋。」

    周伯彥也是氣極,可他很冷靜,渾身散發著凍人的寒意,「他只是個年幼無知的孩子,他不懂什麼是衝撞了貴人。再者,他撞到你下人的身上摔地上了,並沒有衝撞到你。對此,他的哥哥已向你道歉了。你接受也罷,不接受也罷,本可一笑置之。你身份尊貴,有必要去為難一個無知的孩子,有必要非得要這孩子的命嗎?」

    少年眼微瞇,「想要他活命,拿他的哥哥換。」說話的同時,他的視線轉到杜護衛那邊,盯著被杜護衛護著的四個男孩子中的其中一個。

    迎上少年看過來的視線,青陽繃著小臉,握緊拳頭就要上前。

    杜護衛冷聲警告,「少爺,站著別動。」

    周伯彥順著少年的視線看過去,轉過臉,眼中閃過一抹幽光,「大安王朝的皇親貴戚及顯貴的子弟,本公子不敢說全認得,但本公子敢確定,你既不是我大安皇親貴戚子弟,亦不是我大安顯貴子弟。你是誰?來自哪裡?」

    少年笑了,喚了一聲玉珠。

    顧石頭等人以為少年叫的是右手邊的侍女。可是,應聲的卻是少年左手邊的舉著周星的青年。

    「請主子吩咐。」

    少年盯著周伯彥笑,不緊不慢地問,「換,還是不換?」言外之意,只要周伯彥拒絕交換,他便要手下將周星摔死。

    「慢著。」周伯彥出聲,「容我們考慮一下。」他需要時間來弄清對方的身份和目的。只是,他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嗎?

    再遲鈍的人,到這時也明白少年的出現絕非偶然,少年的目的並不單純。這裡,似乎藏著什麼陰謀。青舒抿緊唇,回頭,看向杜護衛身後的四個男孩子。她不確定少年要的人是哪個,可無論是哪個,她都不會交出去。

    少年的視線在周伯彥和青舒的臉上轉了轉,「好,容許你們考慮。」然後不懷好意地說道,「玉珠,從一數到十。若你數到十,他們還沒有做出決定,你知道該怎麼做。」

    叫玉珠的青年舉著正在抽噎的周星,恭敬地回道,「是,主子,奴才知道怎麼做。」

    少年正了正色,「開始!」

    他的始字剛落,「一……」青舒緊緊盯著被人舉在半空中的周星,數出了一,搶在了名為玉珠的青年前頭。

    有人怔住;有人狐疑地盯著青舒;而名為玉珠的青年明顯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的主子。

    少年一擺手,「無妨,到了十,做你該做的事。」

    「二……三……」青舒數的很慢,但再慢也是離十越來越近。

    別人或許不知道青舒數數的意義,可杜護衛知道。在青舒的一字出口的同時,他右手按在劍柄上,左臂張開,不動聲色地帶著身後的青陽他們四個慢慢往後退,退往身後離的很近的古記雜貨舖的門。

    古元河正回頭看過來,杜護衛低聲道,「讓鋪子裡的人都退回來,快。」

    「四……五……」青舒還在慢慢數,心裡卻急的不行,想著一定來得及。因為她的人應該就在附近。這邊動靜這麼大,他們不會不出現。

    這時候,雜貨舖和風味小食舖的人由古元河指揮著一個一個退進雜貨舖的門裡,而杜護衛帶著青陽他們四個已經先一步退進了雜貨舖中。

    他們有這麼多人退下,對面的人不可能不發現。有人要上前,少年卻不作任何指示,只是一臉譏諷地笑著。似乎並不擔心有人躲進鋪子裡。

    「八……九……」青舒已經數的咬牙切齒了。

    馬上就要數到十了,那名為玉珠的青年,在寒天臘月裡,額角竟流下汗來。

    突然,青舒轉身,伸手向顧石頭,「刀借來一用。」

    正蓄勢待發的顧石頭一愣。等待那關鍵的「十」的所有凝聚起力量的人們都破功了。

    旁邊伸來一隻女子的手。女子二話不說握住了顧石頭手中的刀背,一隻手去掰顧石頭握刀的手,「鬆手,沒聽小姐說借嗎?」

    顧石頭只來得及哎一聲,刀就被小娟搶去了。

    周伯彥變臉,以身去擋小娟向青舒遞刀的動作。小娟卻改遞為拋,把刀拋向青舒。

    青舒側退兩步,伸手漂亮地接過空中拋來的刀,大喊出聲,「鷹衛聽令,對賊子宵小不必留情,一個不剩,全部打倒。有頑固抵抗者,殺無赦。」喊罷,她一臉殺意地揮刀沖向那名為玉珠的青年,嘴中喊出「十」。

    哪家的閨閣小姐會拿著大刀喊殺無赦?哪家的閨閣小姐會揮著大刀沖向一群身披鎧甲、手持刀劍的男人?答案是沒有。因此,青舒這算是突襲,而且是出乎所有人預料外的突襲。

    無論如何,面對一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姐,不,正確的說法是,面對一個思想及行為舉止不正常的小姐,對面的人確確實實地反應上有慢半拍的,還有慢一拍的。這就給了青舒這一方人可乘之機。

    周伯彥可以說是極為惱怒的,可現在不是惱怒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因青舒驚世駭俗的表現而在第一時間忘了行動的人。刷的一聲,他拔了身邊一個錦衣護衛的劍,跟著青舒衝鋒陷陣去了。

    誰也沒注意到,此時有三名普通家丁打扮的青年從左邊逼近,另有三名普通家丁打扮的青年從右側逼近。他們這六人,氣息平和,沒有殺氣,一臉沉靜地逼近。而且,他們的左右手都以奇怪的姿勢握著什麼東西,而他們手裡的東西卻被散開的寬大的袖子遮著,讓人無法確認。

    這時候,在後頭一陣「小姐不要」的喊聲、尖叫聲及「公子且慢」等分不清誰是誰的聲音的聲音亂糟糟地響成一片的時候,青舒和周伯彥已經殺到了敵人的面前。青舒是沒頭沒腦地揮刀亂砍,周伯彥是揮劍保護青舒。

    對方也不是吃素的,雖然反應上慢了些,可畢竟是訓練有素的將士,立刻把少年護住,展開了一場戰事。

    周伯彥的錦衣護衛也衝進戰局,失了大刀的顧石頭赤手空拳地也加入。

    青舒的目標很明確,那就是搶回名為玉珠的青年手裡的周星。

    少年被幾個將士護在中間,陰沉著臉,「廢物,給本王摔死那小雜種。」

    名為玉珠的青年不敢迎視拼命砍殺而來的青舒,他雙手舉了哭聲漸弱的孩子,準備丟出去。只是,突然之間,他丟出去的動作一滯,目露恐懼,雙腳打顫,整個人像活木偶一樣動彈不得。而他手中的孩子,掉了下來。

    青舒因為眼睛一直盯著青年和青年手中的周星,因此突變一生,她立刻棄了手中的大刀,也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會不會被人砍到,竟是伸了手臂向那邊跑了過去。

    一直專心保護青舒的周伯彥見了,自然是跟著青舒走。而保護周伯彥的顧石頭和錦衣護衛自然是跟著周伯彥移動。

    青舒覺得自己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因為只差一點點,只差了一點點,她來不及了,她接不到周星了,就差那麼一點點,她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子在她觸不到的地方接近了地面。她腦中一空,整個人向前撲到。

    周伯彥從後頭一攬,把她攬到胸前,急切地呼喚,「阿舒,阿舒,阿舒……」

    此時,一身白衣勝雪的洛三坐在地上,懷裡抱著全胳膊全腿兒的周星,「小姐,屬下記得您膽子很大啊!不到最後一刻,您怎可斷定屬下會失敗?」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幽怨。

    顧石頭的眼睛都直了,他眼睛瞪老大,「你是誰啊?你在跟誰說話?」

    洛三不理他,拍了拍抱在懷裡的周星的背,「來,來,咱們醒一醒,哭一嗓子給小姐聽聽,否則傷心的小姐是不會理會我們的。」

    大概是他拍的力氣夠大,失去知覺的周星抽噎一聲,醒了。他睜開眼,看到陌生的一張臉孔,嘶啞著聲音又哭了。

    洛三抱著周星站起來,走到被周伯彥扶著的青舒跟前,「小姐,屬下可是完成了任務。您不誇屬下就算了,可您得把這小傢伙抱回去不是!屬下可哄不住他。」

    青舒不敢相信,也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已是滿臉淚痕。她抖著手去輕觸周星眼淚鼻涕一大把的小臉。

    周星向青舒伸了小手出來,「星星要娘,要娘。」然後接著哭。他時常去古府和笙歌他們玩兒,青舒又不時給他們東西吃,青舒對他而言也是個非常熟悉的人。因此,他向青舒要娘。

    洛三把周星往前一遞,青舒伸了手抱過去,緊緊地抱住,「星星不怕,小星星不怕,我們一會兒就去找娘。」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在哭還是在笑。

    「大膽,主子豈是你們能動的,還不住手!」一名身披鎧甲的大漢自己都軟倒在地,被五花大綁了,卻還在叫囂。

    青舒聞聲看過去,她的鷹衛們正按住了那為首的少年要綁起來。都成階下囚了,還敢擺譜兒!

    青舒抱了笙歌走過去,站在被綁坐在地上的少年跟前,「本姑娘不管你是誰?是什麼身份?本姑娘只知道你欺上門來,要殺人命,要奪本姑娘所珍愛的弟弟。今日之事,無論結果如何,皆因你而起。你就等著吃官司吧!」

    少年神色莫測地看了青舒一眼,不言語。

    「阿舒,讓你的人退下。」周伯彥眼睛盯著這條街的盡頭說道。

    青舒轉過臉,「怎麼了?」

    周伯彥看著已經被綁起來的少年,「若猜測無誤,外國使臣到了。」

    「外國使臣到了與我何……」青舒反應過來,驚愕地盯著神情倨傲的少年,「他不是我們大安國的人?」

    周伯彥,「恐怕不是。」

    聽罷此言,青舒卻道,「小娟,過來,你來抱著星星。」

    小娟跑過來,把哭累的周星抱到了懷裡。

    青舒彎腰,扯了少年的領子,「說,你是哪國的?」

    少年冷冷地吐出一字,「滾。」

    青舒沒有暴怒,而是鬆開了少年的領子,站直了身體,盯著少年不言語。突然,她抬起右腳,猛踹少年的肚子。

    少年啊地大叫一聲,窟通一聲向後倒在了地上。

    「王爺。」

    「主子。」

    「放肆。」

    「老子要殺了這妖女。」

    青舒抬眼,「哪個罵我是妖女的?」但,王爺二字,在她心中掀起波瀾。是她太倒霉嗎?居然和外國的一個王爺無端結下了仇怨。這事太怪異,好像哪裡不太對。陰謀,會是什麼陰謀?

    一名鷹衛踢了一腳坐在地上的一個臉色蒼白的男子,表示是此人罵青舒妖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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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7:11
第一百九十三章 談條件

    青舒瞇了瞇眼,「呸,外國的就是外國的,外國的狗屁王爺居然跑本姑娘地盤上來囂張,豈有此理。」她說罷,抬腳,重重地往少年的肚子上踩了下去。

    啊的一聲,少年又發出一聲慘叫,耐何手腳被綁,他只能受著。

    「妖女,住手。」

    「不得對王爺無禮。」

    青舒的腳踩在少年的肚子上還沒有挪開,聽到有人不識相地再次發出噪音,她叉腰,「來,再罵一句聽聽,再教訓本姑娘一句聽聽。」說罷,將踩在少年肚子上的腳抬起,重重地跺下去。

    少年這次沒有慘叫出聲,而是一臉隱忍地悶哼一聲,額頭卻見了汗。

    少年的下屬們各各青白了臉色,再沒人敢罵青舒一句。

    鷹衛們面色沉靜地立在那裡。

    周伯彥的兩名錦衣護衛面色有些古怪,低下了頭。

    顧石頭一臉怕怕地躲到了周伯彥身後去,小聲對周伯彥嘀咕,「公子,古小姐真兇。」

    周伯彥卻是盯著青舒的側臉出神。在他眼裡,此刻淚痕未乾、髮髻散亂的青舒一點都不狼狽。她的眼睛,無論在歡笑的時候、憤怒的時候,還是傷心的時候,裡面都不會是死寂,總會有火光在跳躍,好像光明就在前方,好像前方有無限的生機在等待。

    他發現,青舒發洩憤怒的方式,似乎就是要把對手打的落花流水,而後再次一臉明媚地出現在人前,照舊過自己的日子,不消沉、不悲傷、不怨天尤人。

    街邊,馬蹄聲、車輪聲及鎧甲摩擦而發出的金屬聲傳來。

    青舒抬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而後低頭,盯著踩在腳下的少年,「最後問你一遍,你是誰?」

    少年似乎從未受過這樣的氣。他壓抑著胸腔內似乎要炸裂的火團,緊閉著眼,一言不發。

    青舒也不再問,就那麼單腳踩著少年的肚子,讓六名鷹衛一字排開站在她身後。她在等所謂的外國使臣的到來。

    不多時,於縣輔親自帶著衙役開路,將左右並列而行的兩隊人引至青舒等人所站之處。這左右並列而行的兩隊人馬中,左列乃輝州知府陳知府為首的大安官員及將士,大安王朝的錦旗在眾人頭頂上輕輕飄動;右列乃官服樣式不同的另一隊人,這隊人頭頂上飄著另一頂錦旗。

    看到外國使臣頭頂上輕輕飄動的錦旗的圖案,青舒微皺了眉頭。這個圖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裡看過。

    兩隊人馬停下,外國使臣團中有一人驚呼出聲,「王爺,是王爺。」

    外國使臣的隊伍中,有個矮個兒的老頭從馬車裡鑽出來,「王爺在哪裡?在哪裡?」語氣顯得十分急切。

    大安禮部的官員過來,迎上矮個兒老頭,似乎說著什麼。

    青舒才不管他們說什麼,她要的,只是討回一個公道而已。

    那邊似乎爭執不下,外國使節隊伍中的一部分將士提了刀往青舒他們這邊氣勢洶洶地走來。

    陳知府見了,一揮手,自有大安的武將帶了一隊將士介入,將青舒等人護在裡頭,把對方的人攔下。場面立時有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不多時,陳知府和禮部官員帶著那矮個老頭兒和一名武將過來,走到青舒他們跟前。

    陳知府看著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的男子,捋了捋鬍子,嘴上不說,心裡卻得意:王爺又如何!膽敢私自脫離使節團,跑到這裡來撒野,本已理屈,卻不想又讓一個姑娘家給弄的這麼慘,還踩在腳下,你們國家的皇家顏面何在?

    禮部官員有些愕然,他剛才只顧著和對方談條件,倒是沒注意這邊。他看到周伯彥,一抱拳,恭敬地道,「禮品侍郎郭義見過公子。」

    周伯彥回禮,「見過郭大人。」然後轉向陳知府,「見過陳大人。」

    他們這邊忙著互相見禮寒暄,卻不急著處理眼前的事,對方可是急的不行,尤其是那武將,恨不能把踩著他們王爺不放的女子給砍了。

    寒暄了片刻,郭義似乎才想起外國使節,忙做介紹,「彥公子,這位是西昌國左相耶律湖耶律大人,這位是西昌國的安則將軍。」

    耶律湖心裡氣夠嗆,可他們王爺私自脫離使節團在先,即他們西昌國理虧在先,因此,人家無論如何慢待你,你都得受著。於是他對這不知所謂的公子若有似無地點了一下頭,「郭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麻煩郭大人解釋一下。」雖然理虧,但架子還是要端一端的。

    郭義似乎這才想起西昌國的王爺一般,看過去,然後一臉驚愕狀地盯著青舒,再看看被青舒踩在腳下的王爺,「這,這,這,成何體統?這位姑娘,你可知你踩的是何人?」

    青舒皺了眉,一臉的不高興,「本姑娘怎麼知道他是哪裡來的阿貓阿狗?問他是誰,他不但不回答,還對本姑娘惡言相向,實屬可惡。」

    「你……」至少二十人氣綠了臉。當然,都是西昌國的。

    青舒才不管氣到了誰,「他突然帶人闖過來,掀了家中四個小弟的春聯攤子,還抓了年僅四歲的小星星。」她說話的時候指了一下眼淚鼻涕一臉,正窩在小娟懷裡吸鼻子的周星,「還威脅本姑娘說不把四個小弟交出去,就要摔死小星星,豈有此理!」

    這下,不僅耶律左相和安則將軍變臉,就是郭大人和陳大人等都變了臉。春聯攤子上亂成一團,長眼睛的都看到了。而且,青舒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人把青陽他們四個從鋪子裡帶了出來。

    陳喬江看到自己的爺爺,哇一聲哭了,撲過來開始告狀,「爺爺,爺爺,你要給孫子報仇,痛,這裡痛。」他摸了一下屁股。這時候,不痛也得說痛,他心裡明白著呢!

    事關愛孫,陳大人沉了臉,「怎麼回事?」

    陳喬江開始筆筆划划地講。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青陽他們四個人正在賣春聯,周星從路對面揮著小手,高興地喊著哥哥跑了過來。這時候,少年正帶著一隊人向他們的春聯攤子走來。周星撞到了跟在少年身後的青年身上,一屁股摔地上了,開始哭。

    這青年不但不扶起周星,還嫌周星礙事,罵周星。青陽和陳喬江趕緊從攤子裡轉出來,跑上去扶了周星起來。陳喬江本要罵人,可青陽不讓,青陽還替周星向少年和青年道了歉,說周星小,不懂事,要貴人別怪罪。

    不想,少年不但不接受,一揮手,有兩個人上前,把陳喬江、青陽和周星三個推倒在地。周星摔疼了哭。青陽和陳喬江很生氣,爬起來和他們理論。

    灝和洛小榮也跑過來了,杜護衛忙著把他們倆個先攔下來。

    這時候,少年示意手下抓青陽和陳喬江。

    青陽和陳喬江見有人要抓自己,轉頭就跑。陳喬江是跑開了,可青陽停下來,拽了坐在地上哭的周星,動作就慢了。這時候,對方的人追了上來,一人抓了周星,一人抓了青陽。青陽雖然被抓住了,可不服,往對方身上一陣拳打腳踢,趁機逃開了。對方生氣,追上來要再抓青陽,這時候杜護衛趕到踹翻那人,把青陽救了回去。

    正好,聽到外邊的動靜,顧石頭和兩名錦衣護衛從食鋪中衝出來,攔下了其他人。接著是周伯彥趕到。

    少年似乎不知道青陽他們有這麼多的幫手,問誰是古青陽。

    無論是周伯彥還是杜護衛,都沒來得及阻止青陽。

    「我就是古青陽,你們放開小星弟弟。」青陽氣乎乎地自杜護衛後頭探了頭出來。

    於是少年說,「你過來,爺就放了他。」

    杜護衛按著青陽,不讓青陽亂來。

    周伯彥蹙眉,「你們想幹什麼?」

    這時候,少年就讓身邊人將周星舉了起來,作勢要把周星摔下去。也是這時,青舒從食鋪中衝了出來。這才發生了後頭的一切。

    耶律湖覺得臉上無光,不是因為他們的王爺要摔死小孩子,而是他們西昌國堂堂的王爺居然敗給了一個小鎮上的女子。

    安則將軍覺得臉上無光,堂堂王爺居然跑到異國他鄉來欺負弱小婦孺,反被弱小婦孺給拿下了,簡直能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可是,再如何丟人,耶律大人和安則將軍都得帶了王爺回去。他們要人,可青舒不給。

    青舒對使節耶律大人怒目而視,「憑什麼把人交給你?」

    耶律大人惱羞成怒,對郭大人說道,「你們大安的女子都是如此不知禮數嗎?」

    不等郭大人接話,青舒反問,「你們西昌國的男子都是如此豬狗不如,當街欺負弱小嗎?你們西昌國的男子都是如此不中用,個個都是姑娘家的手下敗將嗎?」

    耶律大人氣的渾身發抖,「你,你,你竟敢冒犯皇家威嚴,如此侮辱王爺?按律當斬,誅九族。」

    青舒像看白痴一樣地看耶律大人,「本姑娘只尊崇、維護大安王朝的皇家威嚴,你們的勞什子西還是昌的什麼國的皇家威嚴,關本姑娘屁事?」

    咳咳……雖然青舒的話讓陳大人和郭大人聽了很爽,可一個姑娘家說出「屁」字,實在是……於是他們用咳嗽來掩飾尷尬。

    自古,出使他國的使者都是能言善辯的。自古,出使他國的使者與東道國的臣子會來一場唇槍舌戰。可是,再能言善辯的,離了他發揮作用的戰場,而對上一個明顯不把他當回事兒的民間女子的時候,他也得是張口結舌的,奈何不得一個小女子。耶律湖現在就是那張口結舌的使者。

    「想帶他走,可以。」青舒一指混亂的場地,那些在打鬥中東倒西歪的桌子,飛的到處都是的春聯,還有自己身上已經毀了的上等料子的長裙,「如數賠償。」然後把青陽他們四個招呼到跟前,還讓小娟把周星抱了過來,「道歉,向他們五個道歉,讓他道歉。」她指踩在腳下的少年王爺。反正已經無端地結了仇,她幹嘛還要客氣,她就是要極盡所能的羞辱腳下的這個王八羔子。

    在自己的臣子前丟盡了顏面的少年王爺氣的就快吐血了。而西昌國的人也受不了了,有部分將士拔了刀,一副要搶要殺的模樣。

    眼看場面要失控,陳知府大喝一聲,「大膽,哪個敢在本大人的轄下撒野,來人,全部綁了。」

    「陳大人且慢。」耶律湖趕緊阻止,並以眼神制止了妄動者。他是看出來了,眼前這女子就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跟她談,根本就說不通。還有陳知府,畢竟此事牽扯到了陳知府的孫子,真要起了衝突,陳知府指不定要藉機報復,對他們外來者而言大大地不利。於是他示意郭侍郎借一步說話,並虛心拜託郭侍郎幫忙解圍。要賠償,他們可以給,可讓王爺道歉,這一項萬萬不可以。

    郭侍郎故意吊了他一會兒,低聲提醒,「關鍵在彥公子。若彥公子肯幫忙,這位小姐自不會再為難王爺。」

    「彥公子?」耶律大人不明所以。

    「耶律大人有所不知,彥公子乃是聖上最為喜愛的公子,且與古府關係匪淺。只要他點頭,這事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圓滿解決。」

    耶律湖心裡暗罵:你他娘的竟看熱鬧了,你說一聲放人,哪個敢不放;你說滋事者殺,這些刁民哪敢拿喬。可他面上不顯,一臉誠摯地笑,「多謝郭大人提醒。只是,郭大人,本相與彥公子不熟,怕是說不上話,一切,有勞郭大人了。」說著,他一臉友好地抓住郭大人的手,順勢往郭大人的袖子裡塞了幾張銀票。

    「好說,好說,既然耶律丞相看得起本官,本官自當盡力。」郭大人說完場面話,不動聲色地走去了默然無語地站在一側的周伯彥身邊,且不動聲色地將袖子裡的銀票給周伯彥看,並說明耶律湖的意思。

    周伯彥覺得郭侍郎這人很滑頭。郭侍郎既得了對方的銀子,還要把對方賣給他(皇帝面前的大紅人),向他證明自己對大安的忠心,同時也有討好他(御史)的意思。他的面子可真不小!他沒有表態,看向踩著人家王爺不放的青舒,有一股想笑的衝動。不過,他忍住了,聲音清清冷冷地問道,「他們願意出多少?」

    郭侍郎微怔,不過腦子轉的還算快,懂了,「一千兩。」

    周伯彥連一秒都沒有考慮,「五千兩,否則免談。」

    郭侍郎明白,彥公子這是表態要幫忙解決了。於是去了耶律丞相那邊。

    這工夫,周伯彥走去了青舒身邊,低聲說話,「你什麼也別說,剩下的交給我。」

    青舒挑眉。

    「聽我的,鬧大了,對你沒好處。」頓了一下,周伯彥又道,「我給你真相。」

    青舒聽了,很是心動,低頭瞅了一眼腳下裝死的勞什子王爺,拿開了踩在人家肚子上的腳,低聲威脅周伯彥,「敢騙我,他就是你的前車之鑑。」語落,招呼了青陽他們四個,並從小娟手裡接過小臉凍的紅紅的周星,走進了風味小食舖裡。

    先前前頭出事,食舖裡吃飯的客人由店中的寧四安排著從後門走了。因此,此時食舖裡沒有客人。

    青舒把周星放進椅子裡,他的帽子和手套早不知掉哪裡去了,脖子上的脖套還在。青舒給他的脖套摘了,也不嫌髒,用自己並不怎麼熱乎的手給周星捂臉、捂手。等他的臉和手不再那麼冰了,她才讓小娟端來了溫水,擰了布巾子親自給周星擦臉擦手。

    青陽歪著頭,摸了摸周星的額頭,「星星,難受嗎?」

    周星搖頭。

    擦完了,青舒點了點周星的小鼻子,「怎麼自己一個人亂跑?你娘知道你在這裡嗎?」

    周星先是搖頭,馬上又點頭。

    青舒被弄糊塗了,改了個問題,「你是來找小陽哥哥玩兒的?」

    周星點頭。

    「那,誰送你來的?是你娘嗎?」

    「娘沒送,姨姨送的。」

    「姨姨,什麼姨姨?」

    「娘說是姨姨。」

    青舒聽的暈,「小娟,告訴古掌櫃,馬上派兩個人出去,一個去周大夫家請週娘子,一個去藥堂請周大夫。」等小娟出去了,青舒看著青陽他們四個,「誰送小星星過來的,你們看見沒有?」

    「沒看見。」青陽答。

    「小星星一個人來的。」洛小榮說。

    「沒看到。」陳喬江說著,還摸了周星的臉一把,「乾淨了。」

    灝卻沒說話,只是低著頭玩手指。

    青舒看過來,「灝,你看見了嗎?誰送星星過來的?」

    灝抬起臉,見青舒沒有生氣的樣子,點了一下頭。

    青舒放軟了聲調問,「是認識的人嗎?」

    灝小聲答,「不認得。」見青舒專注而溫和地看著他,他又說,「穿藍襖」,一點自己嘴角左邊偏下的位置,「有個黑點。」

    青舒摸他的頭,「謝謝灝。」黑點,大概是指黑痣。

    灝有些不好意思,過去扯著青陽的袖子。

    這時候小娟進來,「小姐,古掌櫃已經派了人出去。廚房那邊蛋花湯煮好了,豆沙包是熱乎的,問小姐什麼時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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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7:29
第一百九十四章 為什麼

    聽說簡單的飯食準備好了,青舒說道,「擺到旁邊的雅間去,少爺們餓了。」想到另外一事,她吩咐道,「今天生意是做不成了,做好的吃食讓大家分著吃了。對了,讓古掌櫃把鷹衛請進來,讓他們也吃口熱飯。」

    生意做不成,蒸出來的包子、豆沙包和饅頭都得剩;還有熟食窗口的生意,肯定也得受影響,那些做好的熟食估計也剩了不少。雖說現在是冬季,無論是饅頭還是熟食,放上幾天也壞不了,可她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下邊的人忠於她,都是在賣力為她辦事的,關鍵時刻沒有哪個是臨陣退縮的。因此,這點東西,她捨得拿出來讓大傢伙兒吃。

    小娟問,「小姐,周公子的人要不要請進來?」

    青舒想也不想,「請。」陳知府會照應她們姐弟,朝廷命官沒有上來就為難她,得益於誰,她心裡明鏡似的。人都是捧高踩低的,即便在此次事件中她佔著理字,可民就是民,官就是官,朝廷降罪於她,她也沒辦法,只能認命。沒有他在,人家禮部侍郎會任由你站在那裡同外國使節講條件?

    小娟答應一聲出去,安排好了,又過來請青舒他們去隔壁的雅間用飯。午飯沒吃,剛才又經歷了那樣一件事,青陽他們都餓了。雖然只是豆沙包和蛋花湯,可他們個個吃的高興。周星小手裡抓了豆沙包,一口又一口地吃著,沾的滿嘴的豆沙餡兒的碎沫兒。

    青舒為他晾了小半碗的蛋花湯,確定不燙嘴了,才在湯碗裡加了勺子,推給他,「來,喝湯。」

    周星的眼睛還紅腫著,可臉上已經有了笑模樣。他張了小嘴,意思是讓青舒餵。

    看他情緒恢復過來了,青舒放心了不少,舀了湯一勺一勺地餵他。

    這時候,小娟從外邊進來,對青舒耳語一句什麼。

    「青陽,你們幾個慢慢吃。吃完不許走,就坐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姐姐一會兒就回來。」青舒囑咐道。

    「姐姐放心,小陽不亂走,也不讓哥哥弟弟們亂走,小陽會看著他們。」青陽鄭重其事地承諾。

    青舒笑著點頭,這才出去。雅間門一關,她交待小娟,「你進去守著,看好少爺們。咦!」她面露疑惑之色,左右張望。

    小娟不知出了何事,學青舒的樣子左右看。 「小姐,怎麼了?」

    青舒的面色一沉,「小魚呢?這麼半天,怎麼不見小魚?」

    「呀,小姐,好像外頭打起來的時候,小魚姐姐就不見了。都怪奴婢,這麼半天居然沒反應過來。怎麼辦?小魚姐姐不會被壞人抓去了吧?」小娟有些六神無主的模樣。

    丟了個大活人,青舒覺得心慌,「噓,別聲張。你進去,看好少爺們是你現在的首要任務。小魚,我自會派人去找。」

    等小娟進了雅間去,青舒面色沉重地走至櫃檯前,低聲詢問古元河,「你最後見到小魚是什麼時候?」

    古元河微怔,想到什麼,一臉震驚地問,「小姐,您是說小魚姑娘不見了?」

    青舒點頭。

    古元河在櫃檯裡走來走去,突然一停,「小姐,您突然衝出了鋪子,小魚姑娘和小娟姑娘也跟著跑出去了,之後是小的帶著鋪子裡的伙計出去的。到了外頭,小魚姑娘是靠牆站著的。後來,後來就不曾注意,似乎再沒見到小魚姑娘。」

    這和小娟說的差不多,看來小魚就是那個時候不見的。青舒百思不得其解,「派個人回府看看,看小魚是不是自己回去了。以防萬一,你再問問其他人,看有沒有人知道小魚的去向。」

    這邊交待下去,青舒出了鋪子,就見周伯彥等在門口外頭。而曾被她的屬下綁了的少年王爺及其屬下們都不見了。入目的,只有遠去的兩隊人馬的背影。 「你把人放跑了?」

    周伯彥把手中的銀票放進青舒的手裡,「這是給你的賠償。」

    青舒一臉財迷地展開銀票看了看,三千兩,「是我們大安的銀票嗎?若是敢拿西昌國的來糊弄我,我定要追上去再踩他幾腳。」

    旁邊的顧石頭咕噥,「王爺都敢踩,都讓公子給慣的。」

    青舒耳尖的很,兇巴巴地瞪過去,「你說什麼?」

    顧石頭嚇了一跳,「沒,沒,什麼也沒說。」他否認的同時連退幾步,不小心絆到了半截桌腿上,窟通摔那兒了。

    青舒一點都不同情他,哼了一聲,然後斜睨了周伯彥一眼,「你答應的真相呢?」

    周伯彥眼中含笑,「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去了,自然告訴你。」

    青舒咬了咬唇,不看他,小聲問,「午飯用過沒有?」

    「沒有。」

    「那還傻站著做什麼?進來,吃飯。」青舒一扭身子,先一步進了鋪子裡。

    周伯彥嘴角含笑,跟在她後頭進了鋪子。

    青舒為他單獨準備了一間雅間,還親自端了熱氣騰騰的豆沙包和蛋湯給他,「將就著吃吧!」說話的時候,為他擺上筷子。

    周伯彥一下抓住了她擺筷子的手。

    青舒嗔了他一眼,低聲道,「趕緊吃你的,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周伯彥輕捏她的手指,「陪我吃飯。」

    青舒抽回手,「美的你。」然後正了正色,「好多事還沒弄清楚,我忙著呢!你想吃什麼,先想著,晚上做給你吃。」

    青舒一走,顧石頭進來了,神神秘秘地湊近,和周伯彥聲音低低地說話,「公子,您注意到沒有?」

    「嗯?」

    「古小姐的鷹衛,不簡單。」

    「嗯。」

    「公子,成子剛跟小的說,鷹衛放倒人的手法有些眼熟。」

    「嗯。」

    「公子,您別嗯、嗯地不說話啊!您就不好奇古小姐怎麼就突然多了一個鷹衛?」

    「嗯。」

    「看,您也好奇是不是?小的剛才過去和鷹衛搭話,沒成想,他們壞著呢!」顧石頭把袖子往上擼了擼,把手腕露出來給周伯彥看,「看,公子,看看,看給小的手腕給擰的,都青了。」

    周伯彥盯著顧石頭手腕上的一圈兒瘀青,「你是怎麼搭話的?」

    顧石頭一滯,搔了搔頭,「就,就過去,拍了他肩膀一下。」

    「從前邊過去的?」

    「後,後邊。」

    「自找的。」周伯彥評價完畢,自顧自地吃豆沙包。他見過虎狼衛放倒敵人的手法,確切地說,他見過由虎狼衛改編的錦衣護衛隊壹隊放倒人的手法。而青舒的鷹衛,放倒人的手法與之相比,更勝一籌。

    曾威震敵膽的虎狼營本就是古將軍一手訓練出來的,如今黑白二衛回歸,緊接著便有鷹衛出現。不用想,這些人,非古將軍的舊部莫屬。況且,年齡上也對的上。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兒郎,現如今成長為成熟穩重更勝當年的青年鷹衛。

    只是,戰場上的虎狼營為殺戮而存在,他們放倒敵人時,敵人便已隕命。青舒的鷹衛,不再為殺戮而存在,他們放倒敵人,只為讓敵人失去戰鬥力,不為取人性命,只為護衛主子。

    放人時,他特意確認過。西昌國王爺毫髮無傷,不提青舒踹的那一腳和踩的那幾腳的話。其他人,雖然手腕、腳踝有割傷,但傷口把握的很好,除了讓這些人站不住且無法握緊武器外,沒有傷及他們的性命,沒有對他們的手腳筋脈造成太大的損傷,將養一段時日便可恢復七七八八。

    他不太確定,青舒讓鷹衛走到人前,是逼不得已,還是故意而為之。

    青舒正焦急地等待小魚的消息時,派去藥堂找人的回來了,說周大夫出診還沒有回來。周大夫現在人不在鎮子上,是被鎮北的孫家村人用牛車接走的,天黑前才能趕回來。

    不一會兒,去周大夫家的人回來了。說是在外頭叫門沒人應,後來是鄰家婦人出來,幫忙進屋去看,這才發現,趙氏昏倒在床上,人事不醒。

    青舒覺得不妙,「快去請大夫。」

    周伯彥已經用過飯,走過來,「出了什麼事?」

    「周大夫外出看病不在鎮子上,周夫人被發現昏倒在家裡,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了。不行,我得親自去看看。」青舒有些坐不住,急的在地上打轉。

    周伯彥要她冷靜,「你去吧,把你的人都帶上。青陽他們幾個有我,你不必擔心。」他的錦衣護衛隊的其他人差不多該到了,人手他不缺。

    也來不及說別的,青舒帶上小娟和四名鷹衛趕去了周大夫家。她讓杜護衛帶著兩名鷹衛留下保護青陽他們。

    青舒前腳邁進周家門,大夫後腳就到了。

    來的大夫不是別人,正是慈濟堂的老東家。老東家聽聞周大夫的夫人出事了,很少出診的他便親自來了。把過脈,老東家臉上的凝重之色散了,「無礙,只是中了普通的迷藥。著急就潑一碗涼水,人立刻就醒。不著急且等上一等,兩刻鐘左右便能醒。」

    這天寒地凍的,潑涼水可不是好玩兒的。青舒便說等,不急。反正周星已經救下來了,而帶周星出去的人肯定也跑遠了,早兩刻鐘知道實情和晚兩刻鐘知道實情,沒什麼差別。

    知道人沒事,青舒心裡便定了下來,她開始注意屋中的小細節。外間會客的桌子上,擺著兩個茶碗,茶水已涼,一碗茶水剩了小半碗,另一碗茶水剩半碗。如此看來,家裡曾來過客人。

    青舒見老東家正準備離開,便說道,「麻煩大夫幫晚輩看看,這兩杯茶會不會有問題?」

    老東家走過來,將兩碗剩茶一一端起來,拿到鼻下嗅了嗅氣味,將小半碗的放至青舒面前,「這裡摻了迷藥。」另一碗放到桌角, 「這碗沒有。」

    青舒道了謝,要給診金,老東家不要,氣乎乎地走了。青舒沒搞懂自己怎麼就惹到老人家了,不過這會兒也沒時間去弄懂。她派了小娟出去,讓小娟向左鄰右舍打聽周大夫家今日來過什麼人。

    答案很快就有了,周家今天只來過一個女客。這個女客,在鄰人眼裡,是個穿著不俗且大概二十四五歲模樣的婦人。婦人穿著藍綢子的衣裳,頭戴金釵。至於婦人的長相,鄰人形容不出來,說只是從牆頭看了一眼,沒瞧仔細。不過,說是婦人的嘴角下有顆黑痣。

    看來,鄰人看到的婦人,與灝看到的婦人是同一個人無疑了。到底是何人所為,趙氏醒了,答案便能揭曉。

    於是,青舒便坐等趙氏醒來的那一刻。

    須臾,還站在院中,和鄰家的姑娘閒話家常的小娟跑進了屋,一臉喜色地說道,「小姐,小姐,小魚姐姐有消息了。她沒事,她沒事,說是正在回來的路上。」

    青舒提著的心落了地,「誰送來的消息?叫進來回話。」

    「小姐,是府裡收了消息,古管家派人來傳話的。具體的,來傳話的也不清楚,您叫進來也問不出什麼。」

    「好吧!人找到了就行,其他的,回去再說。」青舒說罷,難免要發幾句牢騷,「小魚這丫頭,平日裡乖巧的很,不曾想也有讓人操心的時候!」

    這時候,床上躺的趙氏醒了。她皺緊了眉頭,抱著頭慢慢坐起來,「我這是怎麼了?頭昏沉的厲害。」當看到青舒和小娟,吃了一驚,「小姐,您什麼時候來的? 」一邊問,她一邊著急下床。

    青舒忙按住她,「嬸子,別亂動,藥勁兒還沒過,不急,緩緩再下床。」

    趙氏似乎想到了,臉色大變,「星兒,星兒在哪裡?星兒,星兒……」

    青舒和小娟齊上陣,好不容易才穩住了趙氏的情緒,說明周星和青陽他們在一起玩兒,並問她家裡來了什麼客人,客人為什麼要把周星帶走。

    趙氏緊緊地抓著青舒的手,「少爺沒事對不對?少爺沒事對不對?」

    青舒覺出不對,「沒事,沒事,虛驚一場。星星沒事,小陽也沒事,他們都沒事,這會兒正在府裡玩的高興。」

    趙氏哭了,便把自己知道的講了出來。

    趙氏十三歲時被兄嫂賣入大戶人家,當了大戶人家的丫鬟。十八歲時,她攢夠了贖身的銀子,與同為丫鬟的好姐妹芸娘一起贖身出府,之後兩個人一直一起謀生。後來,芸娘遇到了貴人,委身於貴人,做了貴人的妾。趙氏孤身一人留在繡莊當繡娘,吃過不少暗虧,日子過的很艱辛。後來她遇到了大她十歲且一直未曾娶妻的周大夫,便嫁了周大夫,夫妻二人這才有了周星。

    一個多月前,芸娘突然尋上門來。芸娘解釋說,她跟著她家老爺路過康溪鎮時看到了趙氏,想到過去的姐妹情深,這才前來相認的。兩人相談甚歡,說過去的經歷,講現在的日子,她們不知怎麼就說起了古府的事。等送走了芸娘,趙氏後知後覺地發現,芸娘後邊的話題都是圍著青陽轉的。趙氏心裡犯了嘀咕,但也沒想太多。

    今日,芸娘再次登門,送了周星許多零嘴兒,還要送趙氏一支金釵。趙氏推了金釵沒要,沏了茶,兩個人坐著說話。沒說上幾句,芸娘的話題又轉到了青陽身上。趙氏這會兒覺著不對,不時岔開話題。不想,芸娘去逗弄周星,並向周星套話,話不離青陽。趙氏生氣,問芸娘是什麼意思。

    芸娘解釋說,她上次回去和她家老爺提了古府的事。這才知道,原來她家老爺和古府有姻親關係,她家老爺很想認回這門親戚,便囑咐她要打聽清楚古府小少爺的喜好,也好帶了禮上門認親。

    趙氏留了個心眼兒,讓周星到院子裡玩兒,話題開始圍著芸娘不肯透露身份的老爺轉。芸娘東扯一句,西扯一句,從不說正點上。趙氏有了逐客的心思。巧的是,周星跑進屋,說要找小陽哥哥玩兒,小陽哥哥在街上賣春聯之類的,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知道的。趙氏想著逐客的藉口來了,於是開始給周星穿戴起來,說要帶周星去找青陽,意思是讓芸娘趕緊走。

    在趙氏忙活的時候,芸娘在兩個人的茶杯中續水,說姐妹兩人喝完茶再一起出門不遲。趙氏喝了茶,意識開始模糊。芸娘扶了她到床上,把穿戴好的周星給哄出了家。

    事情的經過大致便是如此。可是,芸娘的背後人是誰,無解。

    青舒最恨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如此看來,西昌國王爺和這個芸娘不是一夥兒的,他們有各自的目的,而他們的目標又很一致,全瞄準了青陽。為什麼?他們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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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8:01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小甜蜜

    日頭偏西,回到藥堂的周大夫得知家裡出了事,便匆匆回家。這時候,丁管事正把周星給抱回來。周大夫既已回家,青舒也就放心了,對今日周星所遇凶險之事隻字不提,帶了自己人回府去。

    府中,正是用晚飯的時間,可青陽他們沒用飯,在等著和青舒一起用。一整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安排給弟弟們的歷練被打亂,青舒心裡堵的慌,沒什麼胃口,不過還是逼著自己吃了一碗白米飯。

    筷子才放下,前頭來傳話,小魚回來了,是莊子上的張大給背回來的。

    青舒詫異,「小魚怎麼了?」

    前來傳話的說,看著似乎傷了頭,額頭包著白布。

    青舒霍地站了起來,「趕緊請大夫。」

    這時候蘇媽媽匆匆進來,「小姐,張大說已經帶小魚姑娘看過傷了,周大夫說是要將養些時日,倒是沒有大礙。小姐,小魚帶傷不能伺候小姐,不如安排她去下人房將養可好?」

    「不必,讓張大把人背回我院裡去。」青舒如此吩咐蘇媽媽,又道,「小娟,趕緊去,看看你們住的炕燒了沒有,沒燒趕緊燒上。」她們一整天不在府中,她的院中其他人又不能隨便進,燒炕的可能性不大。

    眾人一陣忙活,不多時,磕破了額頭的小魚被安置好了。小娟擰了帕子幫沉睡的小魚擦臉擦手。過來幫忙的鈴蘭守著灶火,一邊燒炕,一邊燒稀粥。小丫也過來幫忙了,她在一旁守著爐火煎藥。

    這時候,青舒在前頭問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張大便把他救人的經過講了出來。上午,吳管事吩咐他往府裡送一籃子的鹹鴨蛋。他提了籃子往鎮子上走,離鎮子還有幾裡地時,迎面來了一輛富貴人家的馬車。他與馬車錯過去的時候,馬車裡有女子喊救命,聲音聽著很耳熟。他詫異,停下來聽,可之後就沒聲了。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想著繼續趕路,不曾想,才走出去十來步,又聽到女子喊救命的聲音,車裡還有碰撞的異響。

    他停下來,回頭看。那車夫正好慌亂地回頭看過來,兩個人的視線對了個正著。車夫一見不好,甩了鞭子把馬車趕的飛快。呼救聲實在耳熟,他便把鹹鴨蛋藏路邊,跑去追。他追出去六七裡地,在馬車經過一個村莊時,他抄了近路,這才在馬車出村時給堵住了。他把車夫揪下去打了幾拳,一掀馬車簾,就見一個婦人懷裡抱著個女子喊救命。

    他以為自己弄錯了,想著趕緊走,卻發現被婦人抱在懷裡、看不到長相的女子淺色衣裙上有幾滴血跡。於是他把女子從婦人懷裡扯了出來,這才看清女子是青舒身邊的丫鬟小魚。當時,小魚的額頭破了個口子,手背上有好幾道劃傷,眼睛閉的緊緊的。

    因為婦人喊救命,又尖叫個不停,引來了不少村裡人。當時那個情況,有理說不清,搞不好救人不成,自己還會被當成惡人被村人攻擊。張大見不好,只得搶過小魚背上,拔腿就跑。他怕婦人有其他同夥兒,怕被人追上,於是沒敢原路返回,繞道兒回了莊子上。

    張大鹹鴨蛋沒送成,反倒背回了昏迷的小魚。吳管事問明情況,派人請了附近的郎中,並派了人出去往古府送消息。送消息的人順便把張大藏路邊的鹹鴨蛋給找著了,連同消息一起送去了府中。

    莊子上。看過郎中,小魚醒過一次,沒說上幾句話,說頭暈的厲害,又睡過去了。大家都擔心的不行,可郎中說沒事。吳管事見此,吩咐張大把小魚帶去給鎮子上的周大夫看看。於是張大和莊子上的一對夫婦套了板車,準備把小魚送到鎮子上。快到鎮子了,可板車突然掉了一隻輪子。張大便把小魚背上,讓那對夫婦修好車輪就回莊子上,不用過來了。

    張大把人背進鎮子上。慈濟藥堂大夫都回家了,他就把人背去了周大夫家。那時候青舒剛離開。

    周大夫診過脈,看過傷口,說小魚無性命之憂,靜養幾日便可。他給小魚額頭上的傷口抹了藥膏,用家裡的藥材配了三天的藥出來,並囑咐了些煎藥的注意事項,讓張大把人帶走。因此,青舒的筷子才放下,張大正好就把人送回來了。

    天已經黑透,小娟正伺候青舒洗漱。

    堅持要幫忙守著小魚的小丫歡快地走過來,輕扣裡間的門,「小姐,小魚姑姑醒了。」

    青舒答應一聲,把小娟派了過去,然後自己快速洗漱完,擦乾臉上的水珠也跟過去了。不過,她沒進去,站在門外往裡看。

    這時候,小魚靠著枕頭坐著,小娟正端了溫熱的藥給她喝。而小丫,端了溫熱的稀飯跪在小魚的另一側,著急給小魚吃粥。

    等小魚喝過藥,粥也吃了一些,青舒才邁步入內,走過去坐到了炕沿兒上。

    青舒還沒開口罵人,小魚就先哭了。搞了半天,在鋪子前起衝突的時候,覺得自己幫不上忙的小魚只是躲在後頭,像古元河說的一樣,靠牆站著的。只是,她看到有個穿藍綢裳的婦人探頭探腦地不時往這邊偷看。街坊鄰居知道要出事兒,緊閉門戶沒人敢出來。整條街的人都躲起來了,卻有這麼一個鬼鬼祟祟地躲在一邊偷看的婦人,著實奇怪。小魚便留了心注意。

    當青舒帶頭兒與對方打起來的時候,偷看的婦人曾試圖接近,可不知又想到了什麼,調頭跑了。小魚見了,本想叫人,可古元河他們躲鋪子裡了,小娟又拿個桌腿兒衝上去跟人拼命,她沒個可叫之人,於是貼著牆過去,去跟蹤那婦人。

    之後她看到那婦人坐進了停在路邊拐角處的一輛馬車裡。她跟了上去,卻發現那馬車最後繞到了古記雜貨舖的後門外停下來了。婦人下車,扒著後門的門縫兒往裡看了一會兒,又過去扒著風味小食舖的後門不放。

    小魚很害怕,想繞回前頭報信兒,於是沒命地跑,可跑著跑著,不小心絆了一跤,摔在了地上。等她爬起來,卻發現那車夫追上來了。這時候她跑的已經離自家鋪子有些遠了,她喊著救命繼續逃,可後巷中沒有一個人出現。不一會兒她就被抓住,被人打暈了。

    「知道婦人的身份嗎?」青舒問。

    「奴婢迷糊中聽到的,車夫喊婦人芸夫人。車夫問婦人:不回府,先去青杏閣,老爺會不會生氣?婦人說了一句表少爺當家,沒說別的。 」

    青舒讓小魚好好養著,回去躺下了。她一時睡不著,一直在想青杏閣是什麼地方。第二日清晨,青舒打著哈欠起身,一臉困倦地洗漱,晨練時冷風一吹,這才精神。用過飯,她讓小娟留下來照顧小魚,一個人坐在書房裡沉思。

    門輕響,小丫用稚嫩的聲音通報,「回小姐,彥公子求見。」

    看著小丫努力裝大人的樣子,青舒覺得好笑,「知道了,讓彥公子進來。去玩兒吧!有事小姐自會叫你。」她昨晚就讓小丫回去,可小丫偏不,小丫說自己是小丫頭了,可以伺候她了,堅持要留下來伺候。

    小丫哎地答應一聲,還跑去給燒的正旺的爐子裡添了幾根柴,這才出去請周伯彥進來。

    大冷的天,周伯彥連個帽子都沒戴,右手背在身後進來了。

    青舒坐著沒動,「我要真相。」

    周伯彥把門關好,走到了書案後頭。

    一看他靠近,青舒推了他一把,「離我遠些,你身上一股寒氣。」

    周伯彥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丟到了對面的椅子上,不客氣地把青舒攔腰抱了起來,「這樣會更暖和,哪裡來的寒氣。」他說著,坐到了青舒坐的椅子上,把青舒放到腿上抱著。

    青舒往他胸口上捶了一下,倒是沒說什麼。

    「耶律灝辰,是西昌國皇帝的十六弟,是西昌國的十六王爺。」周伯彥直言。

    「然後呢?」青舒蹙眉,那王八羔子的名字中居然也有個灝字!如果她記的不錯,好像灝的親爹名字裡也有個灝字,叫灝什麼來著?

    「他找錯了人。」

    「怎麼說?」

    「他是衝著……總之,他弄錯了,他以為青陽是當年的那個孩子。」說這話的時候,周伯彥的眼底有濃重的鬱色。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耶律灝真,現在是西昌國的皇帝,是當年那個孩子的親爹。」周伯彥丟了個炸彈出來。

    青舒震驚極了,一把抓住周伯彥的衣襟,「你說什麼?」灝的爹,好像就叫耶律灝真。不能吧!當年和長公主鬧緋聞的西昌國皇子居然當了皇帝!簡直不敢想像。

    周伯彥幽幽地嘆了口氣,「十六王爺雖不是太后所生,可一出生便養在太后膝下,與耶律灝真親密無間。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十六王爺是為數不多的了解當年隱秘事的人之一。只是,他知道的有限,有些事,他想差了。」錯把青陽當成了耶律灝真的親骨肉。

    青舒愣了老半天才回神,「你的意思是,他把小陽當成……咳,那誰了?」她想到周伯彥的感受,硬生生地把準備出口的不怎麼中聽的話給咽了回去。不能吧!天下有個認不出親兒的古葉氏就算了,難道還有錯認青陽為孽子的其他人存在?

    周伯彥一手攬著青舒的腰,一手握住青舒的手,「嗯。」

    青舒抬臉,盯著周伯彥有些陰鬱的神色,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中收回,然後伸了手臂,慢慢摟住他的脖子,頭靠在他的肩上,不說話了。

    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坐著,誰也不說話。爐子裡,劈柴燒的劈啪做響。爐子上坐著水壺,水壺中的水開了,沸騰的水頂的壺蓋啪啪啪啪地輕響。

    青舒轉頭看了一眼,鬆開摟著他脖子的手臂,「水開了,我給你沏碗茶水。」

    周伯彥不讓她走,「不渴。」

    青舒沒好氣地說道,「你不渴,本姑娘渴,行了吧!」

    周伯彥這才不情願地鬆了手上的力道。

    青舒笑著,扶著他的肩膀從他的腿上下去。她走過去拿了桌上的兩個茶碗,先用開水燙了一下,然後拿來一個漂亮的罐子,從中取了一些薄片,數著數,每個茶碗裡放進去五片,並把剩下的丟入罐子中蓋好。最後在茶碗中衝上沸水,一碗給自己,一碗給周伯彥。

    周伯彥看著水中飄浮的東西,「你沏的這是什麼?」

    青舒把周伯彥的披風拿開,掛到門口放置的衣架上,坐到了周伯彥的對面,「這是曬乾的山楂片,養胃的。」她覺得椅子有些涼,不舒服地動了動。她自己的椅子上有皮毛墊子,這個椅子上可沒有。

    周伯彥伸手向青舒,意思是讓青舒過去。

    青舒先是撇嘴,可坐慣了帶皮毛墊子的椅子,這沒有墊子的椅子坐著總覺得屁股底下涼的厲害,於是她不太情願地起身,端了自己的茶碗過去,「你去對面坐著。」

    周伯彥拿了她手裡的茶碗放到桌上,扯了她坐到腿上,「別想逃。」

    青舒哼了一聲,伸了手,意思是要喝水。

    周伯彥伸了手臂出去,立刻端了她的茶碗給她。她接了,一點一點地抿著喝。實在太燙嘴,不能大口喝,只能這樣一點一點地抿著。她喝了一半不想喝了,示意周伯彥把茶碗放回去。周伯彥接過,卻是幾口就把茶碗裡剩下的水給喝了。

    青舒眼睛瞪溜圓,這可是她喝剩的水,這人怎麼這樣!

    周伯彥放回茶碗,端了自己那碗,問她,「要不要再喝些?」

    青舒搖頭。

    他又幾口給喝了,把茶碗放回去。

    「你……」

    「怎麼了?」

    青舒憋了半天,「沒什麼?」「問你一個事兒。你聽過一個叫青杏閣的地方嗎?」

    周伯彥不動聲色地看青舒,「青杏閣?你哪裡聽來的?」

    青舒便把小魚的事告訴了他。

    「錦陽城有個青杏閣,只是不知是不是小魚聽來的那個地方。」

    「那,你知道那是誰的府上嗎?」

    周伯彥的神色有些古怪。

    「怎麼了?難道你不知道?那好,我派人去查。」她作勢要走。

    周伯彥一把按住準備出去派任務的青舒,不自在地咳嗽一聲,「那不是誰的府上,是,是青樓。」

    青舒張了張嘴,突然想到什麼,兇巴巴地盯住他,「你怎麼知道那裡是青樓?難道你去找過裡面的姑娘?」

    周伯彥怕她誤會,怕她發脾氣跑了,於是把她摟的死緊,「別亂想,我從不涉足那種地方。」

    青舒拿手指使勁兒戳他的胸口,「敢說謊,本姑娘定給你好看。」

    「是,是,是,我若說謊,你儘管給我好看。」

    青舒盯著他的臉猛瞅,「真沒騙我?」

    他無奈地笑,「沒有,從前沒去過,以後也不會去。」

    青舒兇巴巴地宣布,「好吧!本姑娘信你一回。」

    他用指腹輕觸青舒的臉頰,「那種地方魚龍混雜,沒有手段是探不出消息的。這事,我會派人查,你別管了。」

    她抓開他的手,「你可不能讓古瑞星去,要是讓語嫣知道他去了青樓,語嫣可是會傷心的。」傷心之餘,指不定把古瑞星這個美男子的腿給打斷了。

    「他那長相,進青樓容易,出青樓難,自是不會派他去。你別管了,我身邊跟的這些人都不合適,有個合適的人選欠下我一個大人情,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青舒正矯情地想著要不要對他說聲謝謝的時候,外頭傳來青陽等人的說話聲。她急,「快點,你到對面坐著去,小陽他們就要進來了。」

    他心中不爽,不情願地放開青舒,走去青舒指的位置坐了。

    青舒趕緊把他用過的茶碗推到對面去,坐到了自己皮毛墊子的椅子上,心說怎麼感覺他們倆個跟做賊似的呢!有一股想笑的衝動。

    小丫喊著少爺,把書房的門給打開了。

    青陽、洛小榮和灝連成一串兒進來了。見過禮,青陽捨了青舒,向周伯彥作起報告來,「讀了半個時辰的文章,寫了半個時辰的春聯,先生誇我的字有進步,要我勤加練習。」

    「還想賣春聯?」周伯彥淡笑著問。

    「賣,姐姐說做事要有恆心。」

    洛小榮從旁補充,「姐姐還說,不可以半途而廢,不可以遇到困難就躲。」

    周伯彥看了青舒一眼,點頭說是該如此。

    灝看著青陽和洛小榮圍著周伯彥轉,有些眼紅。可周伯彥對他而言很陌生,他腳下挪了又挪,竟挪到了青舒跟前去。

    青舒摸了摸他的頭,「怎麼沒戴帽子,不冷嗎?」

    灝搖頭說,「不冷。」

    青舒微笑,用手輕揉他冰涼的耳朵,「還說不冷,再不戴帽子,小心耳朵都凍掉了。」

    灝靦腆地笑,往青舒的身上靠。

    青舒把桌上的罐子拿過來,打開蓋子,捧了罐子到他面前,「諾,酸酸的,你愛吃的。」

    灝說了謝,取了幾片,準備往嘴裡送時,瞄了一眼周伯彥,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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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8:18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起鬱悶

    周伯彥收到灝偷瞄過來的一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他知道灝是無辜的,可他目前還無法以平常心去對待灝。

    灝何其有幸!遇到了古將軍,得古將軍的關照,雖經歷艱險,可依然活著,如今活在青舒的羽翼下。

    而楚風,那個同樣被稱之為孽子的孩子,卻沒有機會長大,沒有幸運地遇到另一個古將軍,因此早早地夭折了。

    周伯彥心下一陣唏噓。無論是死去的楚風,還是活著的灝,他們所經歷的,全是拜那個生他們而不曾養他們、保護他們的娘所賜。若不是他親眼看著她跳下懸崖,打死他都不信,他的娘可以狠心到如此地步,竟然連親兒都可以棄之不顧。

    「哥哥,洛護衛的箭法很厲害的,哥哥要不要和洛護衛比箭法?」青陽一臉興奮地提議。

    周伯彥回神,「洛護衛?」

    「洛護衛就是穿白衣服的很厲害很厲害的護衛,他這樣這樣……」青陽一陣比劃,「就把壞蛋給纏住了,把星星救回來,很厲害的。」其實他也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只知道洛護衛甩出什麼東西,幾下就把對方的手腳給困住了。

    當時的場面很亂,周伯彥還真沒注意白衛是怎麼控制住十六王爺的手下並接住周星的,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護青舒周全這件事上。他聽青陽如此說,來了興致,「哥哥的箭法差強人意,不過跟著哥哥的護衛長箭法了得,可百步穿楊。讓他們二人比試如何?」

    這下,青陽一下想起護衛長曾隨手摘了身上的弓箭,連瞄準都沒有,連射兩箭將古二豐祖父祖母家到處亂竄的雞釘在地上的事情來。他的眼一亮,「好啊,好啊,我這就去找洛護衛。練武場上見。」話音未落,他已經扯著小跟班兒洛小榮衝出書房去了。

    周伯彥起身,笑對青舒,「要不要跟去看看?」

    青舒拒絕,「我就不去了。你也別總由著小陽的性子,若是護衛長或洛護衛不願意,你們不許強迫他們。」

    周伯彥但笑不語,回去招集自己的護衛隊。

    灝咬著山楂片,眼睛粘在了關住的門上。他很想跟去,可青陽走時沒叫他,周伯彥走時也沒有叫他,他落寞地留在了原地,想著或許小陽弟弟會跑回來喊他一起去。

    青舒盯著灝的後腦勺片刻,伸了手,把他的臉轉過來,對他眨了眨眼睛,「想去嗎?」

    灝怯怯地看了青舒一會兒,輕輕地點了下頭。

    青舒明知道灝這小子就是以這副模樣博取別人同情的,可她還是中了他的這一套。她明明剛才跟周伯彥說不去的,可為了灝立馬改了主意,「走吧!姐姐其實也很想看洛護衛大顯身手的樣子。」

    灝高興,笑的靦腆。

    青舒讓人把灝的帽子和手套送過來,然後盯著灝自己把帽子和手套戴好,這才一起去了練武場。到了地方,見到周伯彥的十一人護衛隊一個不缺,全在場,青舒眉一挑,一臉狐疑地盯著周伯彥,「不是洛護衛和護衛長要比箭嗎?你把人都招集過來是怎麼回事?」這參觀的人數似乎多了些。

    周伯彥走過來,站在了青舒的身側,「只兩個人比箭法,不夠熱鬧。」

    青舒聽出他另有想法,「嗯?」

    「讓我的護衛隊和你的鷹衛比劃比劃,不是很熱鬧!」

    青舒聽罷,瞪他,「不行,鷹衛可是本姑娘的最後一張王牌,不到關鍵時刻絕不使出來的王牌,你別想探他們的底。」她就說嘛,最先跑出去找人的青陽和洛小榮還沒現身,洛護衛也不在,反倒是周伯彥的人全到齊了。大概,青陽這會兒正試圖把鷹衛召集起來,因此費了些時間。

    周伯彥任她瞪,「只是切磋而已,你想太多了。」

    「哼,切磋也不成。我不發話,誰也別想調動鷹衛。」

    「難道你不想知道,是我的護衛隊更出色,還是你的鷹衛更勝一籌嗎?切磋可使人進步,這可是古將軍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別拿我爹說事兒。我告訴你,鷹衛的成員是我爹的舊部沒錯,可現在他們都是我的人,是我一手組建的鷹衛。在我心中,鷹衛是最強的護衛隊,他們不需要與他人切磋來證明自己的強弱。」

    「可有人想看他們切磋。」周伯彥若有所指地示意青舒看後邊。

    青舒回頭,就見青陽右手拽著面無表情的杜護衛,左手拉著一臉無奈的洛護衛過來了。再後頭,洛小榮有樣學樣,右手扯著胡四,左手拽著鷹衛中的一員過來了。

    青舒扭過身子,有些哭笑不得。青陽這是有多想看人比試啊!居然連耍賴這種招術都用上了。

    到了近前,被動跟來的杜護衛等人給青舒見過禮,然後洛三問,「小姐,屬下昨晚帶著四人小隊值夜,白日裡得抓緊時間補覺,這比試不參加行不行?」

    青舒淡笑,「比不比試,你們自己決定,我路過,這就要走了。」

    「屬下困的很,這就回去繼續睡。」洛三心裡已經有譜兒,他說著,調頭要走。杜護衛自然也是要走的。胡四和另一名鷹衛見了,也要跟著走。

    青陽急了,跑過去抱住洛護衛的胳膊不放,「比嘛!比嘛!就比箭法,好不好?」

    洛護衛沒辦法,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灝小跑過來,抱住洛護衛的另一隻胳膊,小聲說道,「小陽弟弟要看,比嘛!比,比嘛!比嘛!」

    洛小榮不落人後,過來抓住洛護衛身上的衣裳,這是在給青陽助陣。

    杜護衛和胡四等三人,見洛三被纏住了,趕緊腳底抹油要開溜。不想,錦衣護衛隊的三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抱拳,說請賜教。

    青舒撫額,難道今天不打不成了嗎?

    氣氛正緊張的時候,古管家來了。

    古管家覺得場上的氣氛不太對,可他沒時間去了解,「小姐,洛府來人了,要接洛少爺回去。」

    洛小榮立刻捨了洛三,衝到了古管家面前,仰了小臉,驚喜地追問,「管家,管家,是哥哥來接我了嗎?」

    這一打岔,一下就分散了青陽他們三個男孩子的注意力。趁別人不注意,青舒對著周伯彥做了個鬼臉,然後過去扯了愣住的青陽和灝,「小榮要回家過年了,走,咱們去前頭看看去。」其實她心有疑惑,洛府若要接了小榮回去過年,應該早些來人接才對,今天都臘月二十四了,哪裡還來得及趕回京城過年?再有,她與洛府有通信往來,最近洛府送達的信中並未提及接洛小榮回京過年的事,這是怎麼一回事?

    帶著這個疑問,青舒帶著青陽、洛小榮和灝來到前面的會客廳。

    見到來人,洛小榮激動地衝了上去,「爹爹,爹爹,爹爹……」

    洛九茂這個當爹的見到小兒子,同樣激動。他一把將兒子抱了起來,仔仔細細地看。兒子的面色健康紅潤,小臉紅撲撲的,眼神明亮,人也精神,明顯的,個子長高了不少。他心裡別提多高興了,笑的合不攏嘴。

    旁邊的洛銘川也是滿面笑容的,「爹,您眼裡只剩小榮了,兒子可是會吃醋的。」

    洛九茂哈哈大笑起來,然後把小兒子放到地上,和青舒、青陽說失禮了。

    原來,洛九茂夫婦思兒心切,卻又怕接了兒子回去,對兒子的身體不好,於是一直忍耐著,沒有動過接兒子回京團聚的心思。只是,洛郭氏實在想兒子想的緊,進了冬,有些茶飯不思,整個人輕減了不少。

    於是,洛小榮的祖母發了話,讓洛九茂夫婦帶著另幾個兒子過來探親,還讓他們過了正月再回京。洛尚書便說,一大家子人過去會給古府添麻煩,不妥。他便囑咐兒子洛九茂,到了錦陽城停下來,置辦一處宅邸,全部弄妥當了,再去古府接了洛小榮,一家人在錦陽城過年。

    如此,洛九茂七日前到了錦陽城,只用三日時間便買下了一處宅邸,並抓緊時間打掃,馬不停蹄地置辦宅邸裡所需之物,還要置辦年貨,可以說是忙翻了一府的人。大致的都置辦差不多了,剩下細枝末節的事,有郭氏在、有次子和三子在、有管家在,他便放心地帶長子過來接小兒子了。

    他們在前廳寒暄的工夫,古管家正帶人清點洛府送來的年禮。滿滿四車的年禮,全是京城富貴人家眼中的好東西。補品、茶葉、各種好布料、山貨、香米(南邊出產的一種帶有香氣的白米)、京城有名的糕點等應有盡有。

    洛郭氏還親自為青舒和青陽每人縫製了一套冬衣、每人兩雙冬鞋。青舒姐弟在守孝,不能穿顏色鮮豔的衣裳。洛郭氏細心地都想到了,無論是衣裳還是鞋子,料子選的都是上乘的,但顏色很素淡,上邊繡的花也是素淡的。不止這些,洛郭氏還給青舒繡了一副屏風上用的寒梅圖,給青陽繡了一副屏風上用的竹林圖。

    除此之外,洛府送了青舒一套金首飾,送了青陽和灝每人一個玉佩、每人一套紙墨筆硯。

    洛氏父子下午就得起程回錦陽城。於是青舒擬了午飯的菜單送到廚房去,讓廚房趕緊張羅起來。而她自己,開始準備給洛府的回禮。

    青舒心裡明白,論財力,她比洛家差遠了;論手裡的好東西,她跟洛家更沒法兒比。所以,這回禮,她只能把握住稀奇二字來準備。

    切好的酸菜,六桶。親自釀的果酒,一斤裝的小壇子十壇。深秋的時候曬乾的嫩苞穀米粒十包。先前周伯彥的商隊捎給她的南方海產每樣一百斤。絹花牡丹、月季和康乃馨各十朵,裝進一個精緻的匣子裡。她親手設計,由周伯彥珍寶閣中的師傅精雕細刻出來的珍珠金釵一對。再加上她手裡存的好布料,為過年她親自製作的各樣點心等等,林林總總地加起來,勉強備了兩車的禮出來。

    等洛氏父子用過午飯,洛府的下人已經把洛小榮的日常用具都整理好了,裝上了馬車。

    當洛小榮準備登上馬車的時候,青陽捨不得,拉著他的小手不放。

    青舒手裡提了一個不大的方形的竹籃過來,「小榮,這裡放了你愛吃的東西,拿著。」

    洛小榮接了小小的竹籃子,吸著鼻子,淚眼汪汪的。

    青舒見青陽也紅了眼睛,雙手搭在了青陽的肩上,笑道,「小榮,趕緊上車,正月十五兩個哥哥要去錦陽城看燈,到時候一定去看你。半個多月,一晃就過去了,不許哭鼻子。」

    洛小榮吸了吸鼻子,「姐姐,是真的嗎?」

    青陽抬頭盯著青舒,「姐姐,是真的嗎?」

    居然問個問題都能問成一樣,果然是對形影不離的兄弟!青舒失笑,點頭答是。

    在青陽和灝戀戀不捨的視線中,洛小榮被自己的大哥洛銘川給抱上了馬車。洛府的馬車駛出了古府,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青陽和灝才一臉失落地跟著青舒回去。

    青舒回頭,見了他們倆個無精打采的模樣,挨個兒輕敲他們的腦袋一記,「來,抬頭,挺胸,咱們是男子漢,怎麼可以像個小姑娘一樣軟綿綿的。」

    青陽和灝摸了摸腦袋上被敲到的地方,還是無精打采的。早晨陳喬江才被接走,下午洛小榮也被接走了。四個人在一起打打鬧鬧的習慣了,現在走了倆個,剩下倆個,他們一時無法適應,很不習慣。

    青舒見不得他們這個模樣,突然一揮手,「走,姐姐教你們一個好玩兒的。」她說著,一手扯了一個,把他們帶到了書房,然後把緊跟著不放的小丫給打發走了,然後書房門一關,給爐子添了柴,不僅把自己身上的披風解了,還動手給青陽和灝脫了穿在外面的袍子。

    她把覺得礙事的椅子等物全部挪走,靠牆放了,在地中間弄出一塊兒空地來。她在前頭一站,「來,來,來,姐姐今日教你們一個特豪邁的歌舞,名字就叫《霸王別姬》。傳說啊,在一個戰亂的年代,江的南邊,有個叫楚的小國;江的北邊,有個叫漢的小國。為了稱霸天下,稱霸,你們知道什麼是稱霸嗎?」

    青陽和灝搖頭。

    青舒一擼袖子,「這所謂的稱霸,就是當天下最厲害的人的意思。楚的王,綽號楚霸王。漢的王,綽號草莽王。為了稱霸,兩國打起來了。草莽王手裡的能人異士多,不乏那些足智多謀的軍師。楚霸王那人只信自己,不信別人。最後,草莽王智取楚,楚霸王未敗卻以為自己敗了,與他的虞姬自刎江邊。有人說楚霸王傻,有人說楚霸王大丈夫。總之,人們把這個故事傳來傳去的,最後有了《霸王別姬》的故事。」

    青陽和灝聽的專注,已經忘了洛小榮的離開。

    青舒一揮手,「管他是傻子還是大丈夫,反正《霸王別姬》唱的挺好的,配劍舞更好。我們手裡沒有劍,就配拳吧!」她說著,擺開了架勢,然後一邊故意粗著嗓子唱霸王別姬,一邊把從洛三那裡學來的半調子的拳法配合著歌曲的節奏練了起來。

    青陽和灝聽著青舒怪聲怪調地唱歌,看著青舒練的拳法都變了味兒,張了小嘴。他們看了一會兒,覺得雖然怪了點兒,但奇怪的歌配著變了味兒的拳法,還挺好看的。於是,他們倆個互相看了看,開始學青舒的樣子比劃。

    犧牲形像賣力表演的青舒差點就哭了。因為她覺得,如果青陽和灝的動作真的是模仿她而來的,這說明,她這個示範者實在是太失敗了。好好的、剛勁十足的拳法,居然被青陽和灝練的跟揉麵團似的,太打擊她了。難道她練的就跟揉麵團似的?

    見青舒怪歌不唱了,怪拳法也不練了,而是抱著膝蓋蹲在地上,一臉受挫模樣地盯著他們倆個瞅。他們倆個一臉遲疑地跟著停了下來。

    「姐姐,你怎麼了?」青陽臉上寫滿問號。

    「姐姐,你,肚子痛嗎?」灝小心翼翼地小聲問。

    青舒鬱悶的差點坐地上。什麼叫肚子痛嗎?她看上去哪裡像是肚子痛的人了?

    對上青舒一臉幽怨的神情,青陽和灝面面相覷。最後灝小聲說去請大夫,然後就跟火燒屁股的人似的,嗖一下衝到了門邊,拉開門沒頭沒腦地往處衝。

    之後,他大夫沒請來,卻是被周伯彥拎著領子進來了。

    見到周伯彥,青陽眼睛一亮,「哥哥,哥哥,快看看姐姐,姐姐她不舒服。」

    周伯彥一急,隨手放開不敢亂動的灝,幾步過去,一撩袍角,在一臉幽怨地蹲在地上的青舒面前蹲下。他先是摸青舒的額頭,之後低聲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青舒幽怨地瞅了他一眼,不出聲。

    灝從旁小聲插話,「姐姐肚子痛。」

    青舒那個鬱悶,順勢把頭頂在周伯彥的肩上,咬牙切齒地小聲對周伯彥說,「我現在很想把他們倆個的屁股打開花兒。」

    扑哧一聲,原本擔憂非常的周伯彥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青舒捶了他一拳,「不許笑。沒看到我被他們打擊的快鬱悶死了嗎?」

    雖然不清楚青舒在鬱悶什麼,也不清楚青陽和灝怎麼讓她鬱悶的,可他仍然覺得這事很好笑。

    青舒惱,她突然覺得,一個人鬱悶太寂寞,要鬱悶大家一起鬱悶好了。於是她眼一亮,扯著周伯彥站起來,「我們一起練拳法吧!」翻譯出來,就是一起找鬱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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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丟出去

    青舒雖然熱情高漲地邀請了周伯彥一起練拳,可下一秒,蘇媽媽急匆匆地送來的一則消息,讓她拉著周伯彥一起找鬱悶的計劃胎死腹中。

    青舒以為聽錯,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蘇媽媽,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蘇媽媽憂心忡忡地再稟報一遍,「大老爺帶著全家大小遷出京城,來了康溪鎮。大老爺說,要在府上住些時日,以便教導小姐和少爺為人處世之道與禮儀規矩。」

    青舒沉了臉,「大老爺?我古府沒有什麼大老爺,只有小姐和少爺。」

    周伯彥輕捏青舒的手一下,暗示她不要動怒,而後鬆開她的手,「你去吧!他們倆個我來照看。」他說罷,向不知所措的青陽和灝招了一下手,先一步走出了書房。

    青舒從門邊的衣架上取了青陽和灝兩人的外袍、帽子與手套,示意他們自己穿上。雖有書僮和丫鬟伺候,可青舒會時不時地要求他們自己穿戴。因此,對他們來說,自己動手穿衣服只是小事一件,與別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公子、小少爺不同。

    青陽和灝很快穿好了,向青舒告辭出去,跟著站在院中等的周伯彥去了。

    青舒沉著臉,「蘇媽媽,讓小丫傳話給小娟,讓小娟趕緊過來伺候。至於你,派人知會杜護衛一聲,讓杜護衛帶著今日值勤的守衛去前院待命。」

    蘇媽媽領令,出去安排。

    青舒把自己的披風披上,再把披風的帽子扣到頭上,出了書房,鎖好門,不緊不慢地往前院走。她一邊走,一邊在思考,要如何對付古雲福這只吸慣了人血的寄生蟲。這時候,小娟趕來了,見了禮,安靜地跟在了她的後頭。

    待她走到前院,見到停在前院空地上的兩輛坐人的普通馬車及載滿家當的兩輛牛車,還有為數不多的七八來個家丁與車夫時,她心中起疑:難道古雲福的日子也過的這般落魄了?還是說,他這是故意做給外人看的,為了博取什麼人的同情心?

    古管家帶著六七個家丁也在。他們不是在招呼這些突來的造訪者,而是在盯著他們,不許他們在府中亂走。古管家對古雲福的吸血行徑印象深刻,因此想也不想,帶人做了防範。

    杜護衛的動作很快,正好帶了白日裡的守衛趕到,一字排開站在那裡,等待差遣。

    青舒見了,「杜護衛,你跟著我進去。其他人,在此待命。」她做了安排,不再看前院的情況,走近會客前廳,便聽到裡面傳出的嘈雜聲,就跟到了露天的菜市一樣。裡面有孩子的哭聲、男人的斥責聲、女人哄孩子聲、幾個女人嘰嘰喳喳地不知在議論些什麼的聲音……她立刻不悅地皺了眉頭。

    候在門外的丁家妹挑了厚門簾子。小娟上前,把前廳門打開,請青舒進去。

    青舒面無表情地抬腳邁進門檻兒,卻見府上的會客廳已經亂成了一團。

    發福的古雲福挺著肚子坐在主位上,身上穿著嶄新的青色綢袍,臉上卻失了往日的滿面油光,正一臉不耐煩地數落著哄不住孩子的兩個小媳婦。

    古雲福的右手邊,坐著他的夫人馬氏。馬氏的模樣倒是沒多大改變,她還是那個長相並不出挑的婦人,穿著上等料子的素色衣裳,眉眼間依然透著一骨子的溫和,給人一副很好相處的模樣。

    馬氏的後頭,站著兩個衣著鮮豔且低眉垂眼的婦人,還有一個婆子一個丫鬟。她下手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穿了簇新的桃紅色漂亮衣裳的十四五歲模樣的少女。

    再看古雲福的左下手位置,按年齡大小坐著四個男子,大的二十出頭,小的十來歲的模樣。

    地中間站的,就是那兩個抱孩子的小媳婦。她們一人手裡抱了個孩子,一會兒停,一會兒走,忙著哄各自懷裡哭鬧的孩子。

    而造成混亂的最主要的元兇,是兩個四五六歲模樣的男孩子。他們滿廳亂跑,隨手拿到什麼東西就丟什麼東西。地上已經有了茶碗和花瓶的碎片,雞毛撣子、作裝飾用的編出花樣的小竹籃小花籃滾落在地,為待客而裝盤擺在桌上的瓜子灑的滿地都是。這兩個男孩子如此胡鬧、如此禍害東西,古雲福、馬氏等人作為大人,居然視而不見,沒一個出面管束的,任他們在別人的府上作亂。這家教,實在是太好了!

    青舒掃過眾人,盯著一廳的混亂,冷笑出聲。

    青舒一進門,古雲福就看見了。他不出聲,是覺得自己是長輩,理應由青舒這個晩輩上前給他見過禮,他才能搭理青舒這個晚輩。當然了,他的搭理,就是要訓斥青舒姐弟的不是,打壓不敬長輩的青舒姐弟,並接下這個古府的一切。

    青舒腹誹。身上穿的再光鮮亮麗又如何,看看他們停在外邊的那點家當,明顯是京城待不下去了,這才千裡迢迢地離京歸鄉的。當日她帶著一府的人歸鄉,心裡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帶著全府人努力奮鬥,要讓全府人過上吃飽穿暖的日子。古雲福倒好,明明是潦倒離京的,歸了鄉,不想著去辛勤經營自己的日子,卻跑到她面前來裝起了大瓣兒蒜。想幹什麼?又想不勞而獲地搜刮他們的錢財不成?她既不是懦弱可欺的古葉氏,也不是好說話的將軍爹,她不會便宜古雲福一個子兒。

    眼見著青舒只是站在那裡,眼帶諷意地看著他們,卻一點上前見禮的意思都沒有,古雲福的臉上掛不住了。他一臉怒色地說道,「古青舒,見到大伯、大伯娘為何不上前見禮?規矩你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古雲福話說的很大聲,不僅他低頭的幾個兒子抬頭看過來,就是那滿廳跑著禍害東西的兩個男孩子也停了下來。還有兩個小媳婦懷裡哭聲漸弱的孩子,似乎受了驚嚇般,哭的更大聲。

    真刺耳。青舒很想掏耳朵,可她一向沒有這個習慣,於是只是皺了眉頭,「古老爺怕是登錯了門,認錯了親。我古青舒的大伯和大伯娘,在我爹爹死後,便同我爹爹一起死掉了。」

    「放肆。」古雲福那臉瞬間就變了。他活的好好的,卻被人說成死了,他覺得古青舒這是在咒他死。

    青舒才不管誰變臉,自顧自地說著,「這麼多年,娘帶著我們姐弟過活,孤苦無依、舉目無親,辛辛苦苦地一路苦撐,卻終究沒有撐住,這才不得不遷出京城,來到這偏僻小鎮上謀生。不為別的,只為尋一個活路。現如今,娘去了,去地下與爹爹團聚了,只留我們姐弟在世上相依為命。這世上,我和青陽再沒有親人了。祖父祖母亡故多年,爹娘又去了,剩下我們姐弟二人,自是要相扶相持地一路好好活下去。而那些恬不知恥地上門亂認親戚的,在我沒有發火兒前,最好識相地安靜離開。」

    古雲福霍地站了起來,指著青舒罵,「你這個忘宗忘祖的小畜生,別以為你那沒用的娘死了,你就可以無法無天地亂來。告訴你,在古家,老子最大,整個古家的一切全是老子的。」然後一擺手,「青嘉、青全、青城、青傑,去,看上哪個院子了,只管搬進去住。看上什麼好東西了,儘管搬屋裡去。」

    他一指面目清秀的少女,「璃兒,你也去,挑個自己喜歡的院子,庫房有什麼喜歡的,儘管拿你屋裡去。」他看了一眼面色不變的馬氏,「夫人,帶上姨娘和兩個兒媳去看看,把庫房接了。」然後衝外頭大喊,「古強你個狗奴才,趕緊滾進來。庫房鑰匙交上來,把府裡的一群廢物全打發了,全趕出去。」

    小娟忿忿,但青舒不發話,她只能忍。

    馬氏和長子沒動。名為璃兒的少女低頭坐著,沒有任何反應。而其他人均是眼一亮,似乎很心動。只是,他們的視線在馬氏臉上掃過,而後按捺住了,盯著古雲福,似乎在等待什麼。

    立刻的,古雲福一腳踢翻了剛才所座的椅子,指著馬氏的鼻子罵,「你這沒用的醜女人,老子娶了你,算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滾,滾,帶著你的好兒子、好女兒滾回破落兒戶的娘家去。老子忍了你半輩子,早忍夠了,以後吃香喝辣的,你回來跪著求老子,老子都不要你。滾! 」

    既便當著兒子的面被古雲福罵的如此難聽,馬氏既沒有羞愧的表情,也沒有任何難過或生氣的模樣。她表情不變,眉眼間依然透著一骨子的溫和。她淡笑著站了起來,一臉平和地輕語,「老爺,妾身就此別過。」然後,向旁邊一伸手,那名為璃兒的少女把手放進了她的手心裡。

    馬氏眼中泛了淚花兒,握緊少女的手,沒有任何遲疑地往外走。經過青舒身邊時,她停了下來,一臉抱歉地對青舒輕道,「抱歉,打攪了。再有,你娘欠姨母一個人情,日後,姨母有事相求,望你看在你娘的面子上,幫襯一二。」她說罷,牽了少女的手離開。

    青舒愣住了。馬氏自稱姨母,怎麼回事?古葉氏欠馬氏一個人情,什麼時候的事?

    「青嘉,你敢走出這裡一步,老子再不認你這個兒子。」古雲福大喊出聲。

    二十歲出頭,明顯是古家長子的男子面沉似水地從一個婦人手中抱過哭鬧的孩子,將婦人推開。這時候,一個婆子過來,接過他手裡的孩子。於是,他帶著抱了孩子的婆子,頭也不回地跟在馬氏身後離開。

    而被他推開的婦人哭喊著「相公,不要丟下妾身」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將前廳弄的亂七八糟的兩個男孩子卻是無人管,仍在東摸西蹭地搞破壞。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本想好好教訓古雲福一頓的青舒是看的雲裡霧裡的。這是什麼情況?

    立刻的,看年紀大概是古雲福次子的十八九歲模樣的男子也跟著往外走。在他的後頭,另一個抱著哭鬧的孩子哄的婦人趕緊跟了上去。

    古雲福鐵青了臉色,「好,好,馬氏,你好樣兒的。」然後一臉兇惡地瞪住青舒,「聽好了,自今日起,你與青陽不得邁出居住的院門一步。府裡的一切,自有大伯打點。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你敢有任何不軌之舉,大伯定要重重懲罰你與青陽。」

    青舒覺得這世界要瘋了。她辛苦打拼下的家業,有人居然恬不知恥地上門來,一副理所當然地要強行霸占。有人鬧家變,架不在自己家裡打,卻跑到了她的一畝三分地上來鬧騰,豈有此理!

    她轉身,走出前廳,「來人,將這群不知打哪兒來的瘋子全部丟出去。若敢賴著不走,報官。」

    「是。」跟出來的杜護衛應聲,向守衛及家丁一揮手,讓他們動起來。

    小娟擼了袖子,「小姐,裡面有女人,交給奴婢。」

    青舒點頭。的確,讓男人對女人動手,確實不妥。她這時候注意到,停在前院的坐人的馬車少了一輛、拉家當的馬車也少了一輛。而那追著馬氏的長子出來的婦人正坐在地上哭。明顯,馬氏帶著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以及部分家當先一步離開了。

    沒用多久,在一陣鬼哭狼嚎聲中,古雲福一家子被趕出了古府去。他們的家當,青舒根本不屑一顧,也讓人弄出了府外去。

    青舒不是個肯吃虧的人,前廳被弄成那樣,她自然要找古雲福負責的。有守衛從古雲福身上摘了一個充門面的玉佩,交給了古管家。

    古管家便拿了玉佩,向府門外罵罵咧咧的古雲福換賠償銀十八兩。玉佩與十八兩,熟輕熟重?自然是玉佩。

    古雲福百般不甘,卻不得不拿了十八兩銀子出來,贖了玉佩回去。他身上,現在就這玉佩最值錢,他怎能失去玉佩!

    前邊的鬧劇終於結束了,青舒準備回去,一轉身,就見周伯彥背了手站在不遠處,他的身邊站著氣鼓鼓的青陽和眼淚汪汪的灝。

    青舒吃了一驚,走過去,一臉不贊同地說道,「你怎麼把他們帶過來了?」

    周伯彥一臉正色地說道,「你以長姐之姿為他們擋風擋雨沒錯。可你要知道,他們不小了,你不能一味地護著他們,卻不讓他們知道你為他們所做的。他們是男子,終有一天要撐起一片天,他們需要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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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來做什麼

    青舒賭氣,晚飯在自己院子裡一個人用的。周伯彥帶著青陽、灝等她用飯,她沒有理會。

    周伯彥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她心中有數。她生氣,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因為他自作主張的行為。對,就是他的自作主張。他說會照顧好青陽和灝,因此把人帶走了。她相信他,便放心地去前頭處理事情。可是他招呼都不打一聲,自作主張地把青陽和灝帶到了前頭,她心裡很不舒服。

    古雲福跑來這麼鬧騰了一回,青舒的心頭又多了一項煩心事。她可不認為沒臉沒皮又混帳的古雲福會打退堂鼓。今日,只是個開始而已。她不是怕古雲福,實在是馬上就要過年了,古雲福肯定會幹些混賬事情來影響她過年的好心情。

    臨睡前,她想了許多,想古雲福可能會採取的手段。思來想去,古雲福能夠利用的無非就是一個大伯的身份,再無其他。這個時代的人重輩份、重血緣、重長幼順序。她沒給古雲福任何臉面,古雲福想要壓制她,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回大古家村請所謂的族中長輩來討伐她;二是告官,讓官老爺治她個大不孝、大不敬之罪。

    但無妨。是她歸鄉在先,是她在康溪鎮打下根基再先,大古家村人已經見識過她的強悍作風,大概沒人再敢出頭與她作對。再說告官,她已在康溪鎮紮下根,縣輔大人相信她,還是會信初來乍到且不知根底的古雲福,答案顯而易見。古雲福無論如何折騰,對她和古府造不成實質性的傷害,只是會讓她和全府人煩心而已。

    這一夜,青舒睡的不算好,也不算太差。早起,青陽和灝便過來了,纏著青舒一起吃了早飯,便準備準備,出發去賣春聯了。

    上次的春聯積攢了許多,可毀了一部分,剩下完好無損的一部分已經讓人整理出來了。再加上昨日青陽寫下的一些,加起來也不少。

    以防再有意外發生,青舒派了杜護衛及三名鷹衛出去保護青陽和灝的安全。同時,把關木頭和初一也派了出去,讓他們兩個給青陽和灝打下手。賣春聯的地點還是鋪子前頭,那裡是自己的地盤,無論發生什麼事,都有自己人照應著,比較放心。即便是派了人手給青陽,可青舒話說在前頭,這次與上次一樣,青陽和灝得憑自己的本事賣春聯,跟去的人只是行保護之責。買賣成不成的,還得靠青陽自己的本事。

    即便青舒派了足夠的人手跟去,古管家還是很擔心。他請示了青舒,讓丁管事和張大也跟去了。

    青舒沒跟去,她留在府中有其他事情要忙。

    程娘子和她的大女兒、寧四的老娘及娘子、阿琴的娘和舅娘等人都來上工了。這次,阿琴的舅娘還提前請示了青舒,並作了保,把娘家的侄女和鄰家的大姑娘也帶過來了。她們這些人,由蘇媽媽指揮著,聚在一起切酸菜。

    青舒許可,程娘子家、寧四家、阿琴的娘家和舅家每家醃了三缸的酸菜。她們四家的酸菜一共十二缸,都按古府的要求切的。酸菜頭最外層的味道差些的幾片都摘掉,留著自己家人過年時吃,其它的都切成了絲,團成團並裝了木桶凍上。今日她們來上工,家裡的男人借了牛車把凍好的酸菜都送過來了。

    蘇媽媽把他們送來的酸菜查驗過後,回稟青舒沒問題。青舒讓古管家點清桶數,當場付了銀子,一桶酸菜一兩銀子。木桶是古府統一提供的,不需要另外再付銀錢給他們。

    他們用的酸菜缸比古府用的略小一些,一缸酸菜,能切出三至四桶不等的酸菜絲來。他們四家人,賣銀子最多的是阿琴的娘家和舅家,每家得了十一兩銀子。程娘子家和寧四家各得了十兩銀子。對他們而言,這是筆很大的進項,各自揣好了銀子,謝了又謝,趕緊回家去報喜。

    給這四十二桶酸菜做了記號,古管家讓人搬進了專門存酸菜的庫房。

    這時候,青舒去了許五娘的繡房。她淨了手,和許五娘坐在一起縫製書包。小魚雖然在養傷,可她躺不住,央求了青舒,也在這裡縫製書包。小娟的女紅不行,她只是在旁邊幫她們端茶倒水或遞個東西。

    這批書包,青舒打算開春時拿到學堂或私塾裡賣。她不指望長期靠這個掙銀子,也不尋思做平民百姓的生意,只想靠著新鮮勁兒從富人身上掙幾個銀子花花。

    在青舒專心致志地縫製書包時,周伯彥背著手在青舒的書房外頭不停踱步。女子的內院他不能進,而青舒又不去他那邊,他們不受拘束地能坐在一起說話的地方,只有這裡了。可今日,青舒的書房鎖著,說明青舒並不打算見他。想到她昨日耍小脾氣,不理人的模樣,他苦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惹她不高興的。

    顧石頭走過來,「公子,小的有事稟報。」

    周伯彥盯著書房門上的鎖子片刻,轉身走開,「回去再說。」

    回到住處,周伯彥剛坐定,顧石頭從袖子裡拿出一封密信,恭敬地雙手捧到周伯彥的面前。

    周伯彥接過信,打開封蠟,取了裡面的信出來過目。他沉吟片刻,一伸手,顧石頭將火折子放進他手中。他把信燒了,一臉深思狀地默然而坐。

    顧石頭垂手站在一旁,等待指示。

    許久,周伯彥無奈嘆息,「樹欲靜而風不止。」

    顧石頭抬臉,一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你與洪威先行,在鎮外十里坡等著。」

    「公子,那您……」

    周伯彥一擺手,要他不要多問,「照辦就是。一個時辰後,我自會趕去與你們會合。」

    顧石頭不敢違逆,趕緊去找護衛長。

    周伯彥環顧屋中擺設,而後取了斗篷披上,往外走。

    院中的護衛見他要出門,迎上來,問是否需要備馬。

    「只是去見一個老朋友,有護衛長、顧石頭二人跟著,你們不必跟隨。你們聽著,沒有我的命令,你們不得邁出古府一步,你們需協助這裡的洛護衛保證古府安危,不得有誤。」

    護衛忙道,「公子,屬下的職責是保護公子的安全,公子出門屬下必須跟……」

    「不必多言,聽命不是。」

    護衛見公子如此,便追問一句,「公子,您要去幾日?」

    「少則三日,多則……年三十前定能趕回來。」周伯彥匆匆說罷,頭也不回地離去。到了前頭,正遇上顧石頭和護衛長二人牽了三匹馬過來。

    守門的蔡鐵牛過來行禮,「公子,您這是要去哪裡?」

    周伯彥想到沒辦法親自跟青舒打招呼,於是一邊邁出府門,一邊囑咐蔡鐵牛,「傳話給你們小姐,我有急事出門,年三十前定能趕回來。」

    蔡鐵牛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周伯彥已經從顧石頭手裡接過韁繩,俐落地翻身上馬,打馬而去。顧石頭和護衛長也上了馬,出發。

    蔡鐵牛愣了片刻,忙讓人往內院送消息。

    周伯彥獨自一人騎著馬,來到了風味小食舖前。

    今日,青陽的春聯攤子前並不冷清,聚了很多人,而且男子佔少數,基本都是上了些年紀的婦人或大姑娘小媳婦。一群女人聚在攤子前,手裡拿著或多或少的春聯七嘴八舌地說著笑著。而青陽和灝被擋在裡面,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這番變化,與小年那日的景象可是大相徑庭。周伯彥詫異。

    杜護衛見到周伯彥,點頭致意。

    周伯彥同樣點了一下頭,把馬交給自食鋪中出來的一名伙計,走進食鋪。還沒到午時用飯的時間,鋪子裡只坐著三兩個散客。他的視線在這三兩個散客臉上迅速掃過,然後問迎上來的古元河,「可還有其他客人?」

    「有,還有一位客人,在雅間。」古元河說著,往有客的那間雅間門看過去。

    周伯彥拍了古元河的肩膀一下,「盡量別往這邊安排客人。」說罷,他走到了有客的雅間門外,回頭看了古元河一眼,推開雅間的拉門走了進去。

    雅間內,一個身穿粗布衣裳的紅臉中年男人正埋頭吃菜。只他一人,桌上竟擺了蒸、燉、炒齊全的八九樣菜餚。

    周伯彥關好拉門,走到中年男人的對面坐下,「我以為你人在京城。」

    中年男人用筷子插了兩顆肉丸子送進嘴裡,弄得腮幫子鼓鼓的,樣子有些滑稽。他嚼著嘴裡的丸子,抬頭白了周伯彥一眼,粗嘎著嗓音說話,「只許你小子滿天下的亂走,卻不許爺出來游玩,是何道理?」

    「跟誰裝爺呢?」周伯彥抓了桌上的茶杯作勢要丟他。

    中年男人忙拿手擋臉。他說話的聲音變了,不再粗嘎,而是屬於年輕男子的溫潤中又矛盾地帶了幾分輕佻之感的聲音,「別,別,小子,怕了你了。大哥這妝容可是花了大力氣弄出來的,可不能毀在你小子手裡的一杯茶上。」

    周伯彥將茶杯放下,「怎麼,風流倜儻、才華橫溢的貴公子扮夠了?」

    中年男人嘻嘻一笑,拿筷子又插了兩個澆了湯汁的肉丸子,「早就聽說了,你紅粉知己開的食鋪中的菜色味道鮮美堪比大酒樓。今日一嚐,果然名不虛傳。」

    周伯彥哼了一聲,「少貧嘴。說,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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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9-7 19:59:06
第一百九十九章 如此匆促

    中年男人把筷子上的肉丸子吃進嘴裡,一攤手,口齒不清地說道,「給你送信,順便看看你小子春風得意的模樣。」那樣子,有些欠扁。

    周伯彥再次拿了茶杯要丟他。

    他把筷子隨手一丟,迅速以雙手擋臉,「別,別,都說大哥的妝容是花了大力氣弄出來的,你小子怎麼還來?」

    周伯彥只給了他一個字,「說。」

    他拿開擋臉的手,嘆了口氣,正了正臉色,「上頭派我來,不僅是為了信中所提之事,另外還有一件事。你的紅顏知己……」至此,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周伯彥眼睛都沒眨一下,拿在手中的半杯茶水徑直向他的臉上潑了過去。

    他似乎早有準備,將藏在桌下的托盤抽出,擋住了臉的同時,還大叫一聲。只見茶水潑到了托盤上,水珠四濺,濺到了桌上的好幾樣菜裡,離他最近的肉丸子更是沒能倖免於難。他拿開托盤,趴到肉丸子的盤子上哇哇大叫,「哇……爺的丸子,爺的丸子。」

    潑人茶水的周伯彥四平八穩地坐在對面,任他鬼吼鬼叫個不停,沒有任何愧疚之色。等他不再大呼小叫了,這才開口,「要不要再來一杯?」

    他立刻消停了,「好吧!你的紅顏知己……」己字他拉出長長的尾音,見對面之人又要翻臉,趕緊接上,「的弟弟,有麻煩了。」他磨磨蹭蹭地拿了筷子,挪了屁股坐到了周伯彥旁邊,把沒被茶水波及的魚肉盤子挪到跟前,一邊細心地挑魚刺,一邊講,「不用我說,你也應該查到了。為掩人耳目,當年上頭派了古將軍、李副將、喬副將三人前去接應那誰。當時,有三個新生兒,古將軍和李、喬二位副將,每人接到一個新生兒。結果如何,不必我說。 」

    周伯彥默不作聲,面色卻很陰鬱。

    「三個新生兒,當場死了兩個。還有一個,就是古將軍抱的那一個,被不明身份的人劫走了。此後,無論如何查,都查不到被劫走的那一位的下落,很多人都認定那一位死了。此事過去多年,即便是知情者都已淡忘,卻不想,最近又起波瀾。入冬的時候,李副將七歲的兒子失蹤了,幾日後在京郊發現了其屍體。你離京前幾日,喬副將八歲的兒子也失蹤了。」

    周伯彥蹙眉,卻沒有打岔。

    「幸運的是,在匪徒準備殺害那孩子時,被搜捕逃犯的一隊官兵撞破。匪徒逃了,喬副將的兒子得救了。喬副將的兒子說,匪徒把他扛到了京郊,脫了他左腳的鞋襪,看過他的腳底板。匪徒這一怪異的舉動,引起了大理寺薛狐狸的注意。薛狐狸把喬副將兒子的敘述與李副將兒子被殺一案聯繫起來,做了一番調查。而後他發現,李副將的兒子被人發現屍體時,左腳上的鞋襪被脫掉了,而右腳的鞋襪還好好地穿著。」

    周伯彥握緊了拳頭,額角的青筋突起,身上透出一股殺意。

    「若是我,即便如此,也不會去懷疑什麼,只會認定這個殺人兇手是個脫了孩子左腳的鞋襪再殺掉的變態。可大理寺薛狐狸不這麼認為,他將自己的猜測報了上去,說第三個目標說不准就是當年同樣領了皇命的古將軍的兒子。對方的目標是七八歲的男孩子,且是曾領了皇命要收養那一位的武將之子。顯然,有些人懷疑那一位還活著,懷疑那位活在曾領了皇命的武將府邸內,這才掀起了風浪。」極力掩蓋的皇家秘辛有人試圖再翻出來,又傷及了無辜的孩童,這是皇家所不能容忍的。

    周伯彥身上透出的殺意慢慢的散了,可心中卻是波濤洶湧。的確,在他離京前,京中高官個個噤若寒蟬,恨不能把府中十歲以下的子孫時刻帶在身邊保護。起因便是李副將的兒子被害在先,喬副將的兒子差點被害在後。當時他並不知道匪徒脫了孩子們的左腳鞋襪之事,若是知道,若是知道……

    「大理寺的薛狐狸精的很,我特意去請教他,問他匪徒脫人孩子左腳的鞋襪是什麼意思。他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準備讓我知道詳情。我猜,你大概知道原因,不妨說出來,讓我也聽聽。」

    「你可曾查過,被害的孩子,左腳心是否有胎記?」周伯彥自然知道匪徒脫孩童鞋襪代表了什麼。大安長公主與西昌國皇子生下的孩子,可不就左腳腳心裡長了個胎記嘛!雖然不清楚那胎記是何模樣,可他查到的便是如此。

    「這……」明顯,他沒查過。不過他也懂了,匪徒在找左腳心帶有胎記的七八歲年紀的男孩子。難怪薛狐狸會將兩起案子聯繫起來,原來答案在這裡。這說明,當年那位出生時,左腳心有個胎記。他很懷疑,那位,真的活著嗎?

    周伯彥站了起來,「我要離開幾日,去辦一件十分緊要的事。你老實在康溪鎮上呆著,保護好他,別讓他出任何差池。」

    「小子,你要讓爺保護誰?是你的紅顏知己,還是你紅顏知己的弟弟?」他戲謔地問。

    周伯彥一拳打了過去。

    他一臉得意地側頭躲開。卻不想,周伯彥聲東擊西,打過來的一拳只是虛招兒,腳下踢過來的一腳才是實招兒。窟通一聲,他連人帶椅摔到了地上,「嘶,臭小子,你還是這麼陰險。」

    周伯彥看了死賴在地上的人一眼,淡然說道,「不想被追殺,記得把賬付了。」說罷,他推開拉門出去了。食舖的客人又多了幾個,不過都被安排坐在了離雅間有段距離的位子上。他走到櫃檯前,「他是騎了一頭驢來的?」

    古元河站起來,「是。」

    「記得收他雙倍的銀子。」

    古元河愣住,他們的食鋪自開張以來從來都是童叟無欺的,怎麼可以收食客雙倍的銀子?

    「你收就是。他若不肯付銀子,將他的驢扣下。若他有意見,你就說是我說的。」周伯彥交待了這麼一句,轉身出了食鋪。他來到外面。青陽的春聯攤子前依然擠滿了大姑娘小媳婦,他不好過去,向佔據重要位置的杜護衛招了一下手。

    杜護衛與旁邊人打了招呼,來到周伯彥跟前。

    周伯彥開口便道,「我有要事,需離開幾日,近些時日有些不太平,一切拜託你們了。」

    杜護衛驚訝,「不太平?」怎樣一個不太平法兒?

    周伯彥低語,「別讓兩位少爺出了任何差池。」他頓了頓,「我留了十名護衛在府中,他們隨你調遣。」他不再多言,過去牽了馬騎上,頭也不回地離去。

    杜護衛目送周伯彥走遠,四下看了看,回到自己的位置,暗示其他鷹衛警醒些,不要大意。他暗暗琢磨周伯彥臨行前的話,若有所思地盯著忙的不可開交的青陽和灝片刻,從後頭走入桌子圍出來的攤位中,立在了忙亂的青陽和灝的身後。

    這天,青陽和灝的春聯賣的很好。他們倆個高興,連午飯都沒吃,都已經未時了,他們也不肯收攤子,啞著嗓子說全賣完再回去。

    青舒在府中左等右等,也等不到青陽和灝回去,便派了小娟去府門口去看看。不大一會兒,小娟回來了。

    「小姐,元河哥關了食鋪回來了。元河哥說,少爺的春聯生意特別好,少爺高興壞了,誰勸也不聽,說一定要把春聯全部賣完才收攤子。」

    青舒放下手中的針線,「什麼時辰了?」

    「都未時二刻了。小姐,元河哥還說,兩位少爺午飯都沒吃,誰勸都說不餓,只是喝了幾口水,聲音都有些啞了。」

    青舒再次拿了針線,手裡的活計不停,「吩咐下去,趕緊備馬車。通知廚房,準備好肉絲麵的材料,煮幾個鹹鴨蛋。等我接了少爺們回來,廚房那邊就煮麵,少爺們歇口氣,正好可以吃上熱乎乎的湯麵。」

    小娟答應一聲,趕緊去傳話。

    不過片刻工夫,青舒拿了剪子把線剪斷。她收好針,舉起縫好的書包看了看,滿意。她遞給身邊埋頭縫書包的許五娘,「剩下的交給你了。我得去把得意忘形的兩小子接回來。」

    許五娘抬頭,笑道,「小姐儘管去。」然後感慨,「少爺們都會自己掙銀子了,真好!過個幾年,再考個功名回來,小姐做夢都得笑醒。」

    「肯定得笑醒。」青舒說著,要整理自己的針線笸籮。

    小魚捧了青舒外出的斗篷、帽子和手套過來,「小姐,您去接少爺們吧!這些有奴婢整理。」

    青舒笑,「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會娶了我家可心的小魚去。」

    小魚被打趣的臉紅,默不作聲地伺候青舒穿戴好,開了門請青舒出去。

    前頭,馬車已備好,青舒坐了車去接人。

    未時快過完了,馬上就是申時了。鎮子周圍來置辦年貨的人基本都散了,青陽的春聯攤子前只有幾個男子。

    馬車停在近前,直到那幾個男子買了對聯離去,青舒才從馬車上下來,笑吟吟地走上前去,「小掌櫃的,來一副對聯。」

    高興地低頭擺弄銅板的青陽和灝聞聲抬頭,笑咧了嘴,姐姐姐姐地喊個不停。

    青舒摘了一隻手套,伸手過去,挨個兒摸他們倆紅撲撲且冰涼的小臉,然後對他們眨了眨眼睛,「呀,都快凍成紅蘋果了!」

    青陽笑咧了嘴,抱了重重的錢匣子給青舒看,「姐姐,看,看,好多銅板。」

    青舒沒讓他們失望,瞅了一眼錢匣子,驚呼出聲,「呀!好多銅板,好多哦!小陽、灝,你們好厲害,賣了這麼多銅板。」她明白的,適當的誇讚和鼓勵,對小孩子培養自信心很有幫助。

    青陽眉開眼笑地說道,「明日給姐姐買多多的好吃的,好不好?」

    青舒同樣眉開眼笑的,「小陽真好。」

    灝不甘人後,將自己的荷包捧到青舒面前,「這裡也有銅板。」

    青舒摸他的頭,「灝也要給姐姐買好吃的嗎?」

    灝抿了小嘴,笑的靦腆,點頭。

    青舒挨個兒捏他們的鼻子一下,「好了,今日買賣就做到這裡,收攤兒,回家。」

    青陽和灝沒有任何意見,興高采烈地被青舒接回府去。他們倆個沒回各自的院子,而是寶貝地護著錢匣子,去了青舒屋裡。嘩一下,青陽把錢匣子裡的銅板全都倒在了炕上。灝把緊緊護在懷裡的鼓鼓的兩個荷包拿出來,把荷包中的銅板也倒了出來。之後,他們倆個厥了屁股趴在炕上,準備數銅板。

    青舒看不過去,往他們厥起來的屁股上一人輕拍一下,笑罵,「倆個小財迷,下來,洗了手臉,吃飯。午飯都沒吃,你們也不嫌餓!」

    這時候,青陽和灝抬頭,互看一眼,摸了摸各自癟癟的肚子,從炕上爬了下來。等他們洗過手臉,蘇媽媽親自提了食籃過來。蘇媽媽從食籃中端了兩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麵擺到桌上,又端出一盤切半的鹹鴨蛋擺上。

    小娟已經提前擺好了筷子,餓的肚子咕嚕咕嚕叫的青陽和灝過來坐了,就著鹹鴨蛋的蛋黃,他們把各自的一大碗麵條吃光。吃到最後,他們連麵湯都沒剩,捧了碗喝了個乾淨。

    之後,他們漱了口,再次撲到炕上推的一小堆銅板上,一人佔一頭兒,開始厥著屁股數銅板。

    小娟覺得手癢,探了頭看半天,見沒人理,主動要求,「少爺,少爺,奴婢幫著數好不好?」

    青陽和灝誰也沒聽見,一心撲在數銅板上。每數出一百個,他們就拿了一根線串起來。把串好的一吊錢放旁邊,再接著數其他的。

    青舒搖頭,說了聲「去去就來」,帶了小丫去書房,並讓人傳了杜護衛過來問話。

    「今日有無異常之事發生?」

    杜護衛答,「大老爺的大公子與一位陌生小公子一起,遠遠地盯了少爺的攤子片刻離開了,沒有上前。除此之外,彥公子今日孤身一人去了食舖裡,說了一些話。」他便把周伯彥的原話對青舒說了一遍。

    青舒沉默片刻,「他有說過去哪裡嗎?」

    「沒有。既是彥公子所說,近日裡怕是真不太平。依屬下之見,即便是小姐,盡量少出門為宜。」

    「知道了。辛苦了一日,你們受累了,廚房已備下飯菜,你們用過就去歇著吧!」

    杜護衛謝過,退了出去。

    青舒回去,叫了小娟問話,「彥公子傳話時有沒有提過去哪裡?」

    小娟回憶了一下,作答,「沒有,小姐。聽門房的說,彥公子只帶了顧石頭和護衛長走的。」

    青舒陷入沉思,只帶了顧石頭和護衛長,把其他護衛都留給了她,他這是去了哪裡?是什麼要緊的事,讓他走的如此匆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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