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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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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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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八六章  不血不歸,神念連綿
  
  
  邪魔死了,西天傳出的蜃景滅了,所有人還在震驚中。
  
  尤其蘇景、不聽和三屍,他們都以為自己挺了解金童的,可是誰也不曾料到,為了守護偽佛神位,他會選擇這樣決絕的方式。
  
  其實……什麼大真西靈石聖相轉生,什麼後身法天金童,什麼掌握古仙巨大力量,金童就是個孩子啊,驕傲、徬徨、小小有些倔強、最怕讓父親失望的娃娃。
  
  金童守望偽佛,蘇景守望中土,當年的十花大判守望輪迴,負罪在身的屍煞阿添守望離山,第一地魔小花榮守望小天寶,大師娘藍祈守望她的山核小院……又有什麼區別。
  
  就只憑這份『守望』,剛剛隕落西天的那個孩子,他是蘇景的同類。
  
  同類。
  
  拔劍聲響亮,彷彿龍吟!
  
  蘇景拔劍,劍上鋒銳閃爍寒芒,遙遙指向西北,他想罵可是又能罵什麼啊,千萬情緒千萬怒叱最終化作三個字:「來來來!」
  
  來來來!
  
  不止蘇景之吼,火星戰場無數仙魔,於此一刻口中皆做此喝,來來來!
  
  妖魔,來來來。
  
  火星上群仙戰意再漲,瘋魔氣勢直卷天擎!
  
  呼……下治真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頭的阻塞感覺卻不見絲毫減輕,他心疼死了愧疚死了也後悔死了,合桃大尊是他派去西天的,然後他又眼睜睜看著自家兩位絕頂神魔與一艘滿載重兵的巨艦覆滅在西天。
  
  墨巨靈真正強大的實力在於多不勝數的強大軍隊和兩項尚未引動的重大法術,兩位大尊和十多黑王冠的隕落或許不會牽動大局,但對下治真尊來說也是個極沉重的打擊。
  
  要知道合桃、元異不是去執行什麼重要任務啊,到西天不過『去那玩玩』,給全族找點樂子,僅次而已。
  
  他們沒找到樂子。他們找到了『死』。
  
  下治真尊憋悶得難受,所以他對『上左手』端坐的任奪招了招手:「出手吧。」跟著他望向周圍巨艦:「大家也請出手吧。」
  
  墨巨靈這一族有許多遠勝今日仙魔的優點,比如他們團結、他們彼此有愛,又比如他們信仰虔誠從不畏懼死亡、甚至以殉道為榮光,可是再如何不怕死,毫無意義地犧牲也是他們不能接受的。
  
  那條船、那兩尊、那無數墨巨靈就死得全無意義。所以火星戰場內外。所有墨巨靈見過合桃等人的隕落,他們心中迴盪著劇烈的情緒,憤怒、悲傷、憎恨和濃濃殺意……
  
  任奪動了,他就是一道犀利的光,自旗艦巨像上一閃而去,直直射入火星!
  
  人在半空,劍氣已遠,火星上有防衛、有重兵,可層層守禦陣法與駐防的精銳仙家。在任奪一劍面前不堪一擊。光、劍只一線,『一線』所過,陣毀人亡!
  
  中土出身的沖霄道長也在這條『線』上。
  
  沖霄和任奪是很好的朋友,當年離山為蘇景辦歸宗大典,沖霄就是應任奪所託來離山搗亂的……但此刻,殺無赦!若非拈花正巧飛馳過沖霄身邊、捨命替他擋下這一劍,沖霄必死無疑。
  
  僥倖逃過滅頂之災,但沖霄的反應還是慢了一線。包括肩膀在內整整一條右臂都被劍氣撕碎。沖霄負傷摔飛,但他幾乎從未張開過的雙眼陡然睜開。他的眸子清透得如一汪春水,很難想像一個如此醜陋的人能有這樣清澈的眼睛。
  
  清澈之目、歸真之目,眼藏滌魂神效,可退散世界一切污濁,沖霄負痛飽運目力,嘶吼:「任奪。醒來!」
  
  正向火星疾飛緊接的任奪,遙對沖霄一笑,沖霄真人長聲慘叫,雙珠就此爆碎去,鮮血長流……他喚不醒任奪。他被任奪廢去法目。
  
  「任奪,安敢!」蘇景暴跳如雷,迎向任奪。
  
  狂怒,可這份怒意與殺戮無關……蘇景有神火煉真之術,閻羅有往生洗魂重法,佛祖有正天正覺神通,道尊有醒身淨念法門,這麼多強大之人、這麼多強大之法,就算任奪淪入墨色也一定一定有辦法再喚醒他。
  
  他是任奪啊!
  
  一定能救回來的;他這一輩子都心甘情願背負罵名只為離山正道,如今蘇景怎能殺他!
  
  談什麼大義小義,談什麼殺伐果斷!一生縱橫,蘇景絕對是殺伐果斷之人,可即便這宇宙中最最邪惡的妖魔,也一定一定有一個他不忍或者說根本就會興起念頭去殺死的人。
  
  任奪的劍毫不留情,劍鋒一挑疾刺蘇景祖竅,全不留餘地的狠辣一擊,傳承自離山的劍法,樸實簡單全無稀奇之處,唯獨:快!即便蘇景也承受不來的快,殺千刀只在一瞬間綻放,卻仍擋不住這柄快劍!
  
  蘇景完全能夠感受任奪劍中氣意,那是全無保留、不血不歸的殺意!
  
  「任奪,醒來!」蘇景的咆哮聲與『自爆』轟鳴同時綻放,第一劍俱焚出手了。
  
  俱焚不止是暴烈轟殺,也是散質分形、隱遁避擊的絕妙身法,任奪一劍落空,俱焚之力轟湧襲來……蘇景沒保留,只憑任奪一動他就知道自己殺不了任奪,至少最後十劍中的前九劍傷不到對方。
  
  不知沒保留,俱焚中還有一道讓蘇景急劇消耗精神的『添術』,俱焚引動的爆炸巨力中,有蘇景一道元識傳神,可以是一句話、一幅畫、一個景色甚至小小的一台戲,任奪要擋蘇景的法力,就會直接領受他注入法力的『神念』。
  
  八百里離山俊秀,諸座縹緲峰起伏,山間偶有劍氣閃爍,不止哪位長老在煉劍,小小的筆靈正襟危坐與白鳥之上,右手筆左手冊,正八經兒地巡視山界,看哪個弟子不守規矩……蘇景傳神,他給任奪看:離山!
  
  對於離山劍宗的弟子來說,這世上最讓他們驕傲的就只有離山。
  
  直入靈臺的景色,任奪『看』到了離山,只是冷冷一笑而已,他用劍在自己身前畫了個圓。
  
  不提性情、為人、天道理解、元法修為這些,只說用劍,任奪是標準的『老牌』劍修,什麼飛花摘葉皆可入劍,什麼心存劍意而神劍無定,這些說法任奪都不屑一顧,在他看來劍就是劍,三尺長、二指寬,兩道鋒刃一點銳芒,只有這樣的東西才算是劍。
  
  所以他的劍法全不花哨,從他煉劍開始就只有四字追求:狠辣、實用。
  
  劍為殺人器,不狠辣怎麼行;劍為護身器,不實用怎麼行?
  
  一劍束一圓,一圓縛乾坤。剛剛因『俱焚』而騰起的洶湧力量與暴躁氣浪陡然平復。
  
  一圓以鎮壓!
  
  不知鎮壓了蘇景的神通,任奪的『劍下圓』還穩穩圈住了蘇景『散質分形』。
  
  蘇景並未顯身,但他已經被任奪的劍圓困住。
  
  任奪劍力吞吐無定,下一刻就將做『絞』,劍絞則圓絞,圓中蘇景必死無疑。
  
  「任奪,醒來!」蘇景的咆哮中,烈烈啼鳴貫穿天地,第二劍霸唱發動,以聲如劍也是以劍化聲,雄渾殺聲逆襲任奪。
  
  搶在任奪『劍絞』前,霸唱反擊。
  
  霸唱之中『傳神』依舊,直接映入任奪靈臺的是一句外人聽來很古怪的話:請任長老為我執例。
  
  古怪麼?
  
  當年賀余師兄歸山,一劍劈開小光明頂,蘇景捨命相護大師娘,將被離山律問罪時蘇景不從律而選『執舊例』,為他執例之人便是任奪。那時任奪還是『心胸狹窄、很不等能治小師叔於死地』的離山惡長老。
  
  不古怪的,蘇景知道任奪一定記得這句話!
  
  任奪的確記得這句話,他聽到了,他無動於衷。於霸唱強攻下他來不及再做『劍絞』,翻腕撤劍另隻手抬起,在自己的劍身上輕輕一彈。
  
  『叮』的一聲輕響。
  
  霸唱之聲何等響亮,卻掩不住任奪彈劍的一聲輕響。也是這一聲旁人聽來全無異樣、只會覺得悠揚悅耳的彈劍聲,讓'霸唱'陡然嘶啞!
  
  以聲破聲,爭得是元修深厚更是劍意長短!
  
  蘇景再敗,而任奪的彈劍一擊在破去霸唱同時,也直接震動了蘇景的元神。
  
  腦中巨痛心胸窒悶,蘇景哇的一口鮮血噴出,和著鮮血噴出的仍是那四字咆哮:「任奪,醒來!」
  
  在口中時是鮮血,脫口後即刻化作一蓬紅色光芒,微一閃便寂滅:返照。蘇景的第三劍搶擊!
  
  受傷了,但藏於劍勢中的傳神不停,任奪又『見』一副畫卷,亂成一團的城,千萬懸絲牽連城中每一角落,群魔亂舞正欲肆虐,一群天宗正道的大修持者從天而降,為首老者正是任奪自己……曾經的、蘇景曾經無數次對朋友講起過的:人世間第一美景!
  
  當年真頁山城有難,蘇景適逢其會卻難擋強敵,已『入魔』去的任奪率眾來援。
  
  那一戰不止殺盡邪魔救下真頁山城,也讓蘇景完全篤定任奪仍是正道高人,人世間第一美景!
  
  蘇景記憶中的『第一美景』,任奪看來不值一提的笑話。
  
  『啪』地輕響,任奪右手中長劍斷碎!
  
  返照是抽奪命火的殺法,任奪根本不去抵擋。『返照』抽奪了命火,卻非任奪之命,只是毀了他的長劍而已。
  
  而一柄劍對任奪根本不算什麼,右手劍碎去同時,一柄劍又出現在他左手,再做急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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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9:4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八七章  可有援兵,杯水車薪
  
  
  「任奪,醒來!」蘇景閉上眼睛的時候,再次呼喊。
  
  笑容浮現蘇景唇邊,只是這笑容來得太苦澀了些!
  
  閉目、微笑,蘇景不見,第四劍『樂樂』,任奪也在笑,從容愜意,不見他有絲毫反抗之意,與蘇景一起消失於大天地。
  
  樂樂,強抓敵人去往『自在虛空』,隨後蘇景再離開,敵人會留在虛空內,隨空間散碎亡命。但這次蘇景離不開了,他帶著任奪進入自在虛空的同時,他也被任奪的劍死死纏住。
  
  下一刻,蘇景摔回大天地,胸腹間一道劍創、背後三道劍痕,右頰上也落了深深傷口。而任奪無恙,他用他的劍直接斬碎了蘇景的『自在虛空』,重返大天地。
  
  不聽、三屍皆震怒,但此刻墨巨靈中除了下治真尊外,所有大尊盡數出手,全部投入戰場中來,根本是壓倒性的優勢,每一個人都再苦苦廝殺抵抗強敵。
  
  以不聽、三屍的本事,抽身或者不難,可他們一旦離開,整條戰線立刻就會崩潰。
  
  「無妨,不用管我。」蘇景落地即起身,他的聲音不容置疑,是要求更是請求,跟著他再次望向任奪:「醒來啊!」
  
  說話時,第五劍攻出,君臨。
  
  劍意悄無聲息地彌漫,劃出了他的國,蘇景君臨,但他不想任奪死,他只求任奪醒來!
  
  劍域重壓,前五劍中威力最最強大的一勢,任奪仍是冷冷地笑著,提劍長擊,蘇景同樣提劍反擊。
  
  就在蘇景的法境內,任奪扛著無邊重壓,與蘇景相鬥依舊不落下風!
  
  劍域維持不了太久的,一盞茶便是極限,蘇景以君臨之勢,得一方乾坤助力與任奪相鬥仍占不到半點便宜,鬥劍尚且不能勝,那些『死』、『殺』、『投降』之類的君令言法更不存絲毫作用。
  
  任奪不止入魔,且他已脫胎換骨,以他的本領,怕是獨鬥神君也未必會輸。
  
  苦鬥時,傳神時,凡間種種離山幕幕,蘇景拼出全副精神……如果是別人,是離山其他長老的話,蘇景可能早就放棄了,可面前那個是任奪啊!
  
  旁人修習墨色神通立刻就會淪為傀儡,他曾入墨以入魔依舊揚劍除惡,離山二代弟子中意志最最堅定、心神最最穩固的強者!
  
  蘇景苦戰,火星苦戰。
  
  眼見戰事順利,尤其看到蘇景那副痛苦模樣,下治真尊的心情迅速好轉起來,再次開口:「從開戰之日起,道尊就不曾露面;合桃大尊去往西天,佛不在卻留下了個自毀俱焚的小娃娃……東道西佛好大的名氣,卻佛不像佛道不像道,那今日仙天又算得什麼?」
  
  「蘇景啊,你說我真色骯髒,我卻覺得你等才是真正污濁!你們拼死你們打,那你可知,南方還有多少縮頭仙家,躲著、等著、看著?再看我真色信徒,可有一人畏戰、可有一人貪生?!你想勸回任奪,總要看看憑什麼吧,就憑今日仙天這片骯髒地方,你憑什麼讓任奪回頭?」
  
  任奪不可能『回頭』了。從頭到尾、到現在,『任奪醒來』都只是蘇景的奢望罷了,不切實際也不合邏輯。
  
  如果只是簡單的侵染,憑借任奪的心志或許還能抵擋、還能復原,可任奪經歷的事情又豈是外人能夠想象的。最簡單的,他曾被墨巨靈擒拿、他被送入外域墨色的老巢,再歸來時他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尊,若他還有一絲反戈的可能,墨巨靈又怎麼可能會對他委於重任。
  
  墨巨靈不是傻瓜。正相反,他們聰明、謹慎、仔細,任奪被侵染得徹徹底底,他早已不再是離山弟子了。
  
  他是墨色大尊,他仍叫任奪。
  
  「還有……」越說話,下治真尊的心情就越好,笑了起來:「打打打,還打個屁!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較量好不好!指望著能撐到大陣圓滿時?你們自己覺得可能麼?不妨講與你知,就算那座陣法真正開啟了,我族也未必就怕了,以靈元大脈為基、以星辰大陣為引,接引巨力毀滅我族,算盤的確響亮,但靈元大脈也未必就你們一家能控制!」
  
  墨巨靈看不穿陣法的具體操作,但族內精通陣法的高人已然探明,道尊正努力行布的『十三星大陣』是想發揮靈元大脈的力量。
  
  下治邊說邊笑,越笑就越大聲:「又或者,你們還在指望援軍?南方那些縮頭仙家,哈哈,別逗我開心啦!又或者盤踞九龍地的那些人?嗯,九龍地藏龍臥虎的,能人不少、也的確有相助之心,可沒了穿通陣法,他們可得飛幾個月才能抵達中土,他們要真來了……我們走還不成麼,過法陣行穿通,我們去打九龍。陣無望,又沒援兵……」
  
  話還沒說完,南方突然一個聲音傳來:「有援兵。」
  
  女子聲音,略帶沙啞卻透骨嫵媚,柔弱女子衣裙飄搖,懸身於半空,正引箭開弓。
  
  中土天宗不止離山一家,還有涅羅塢。正道弟子何止蘇景一人,還有蜂僑。
  
  薔薇州奪寶之戰時,蜂僑負傷被大金烏陽炯炯收入袖中帶走,大金烏又不是人販子,他收蜂僑是為了救人,離開戰場後就把她放下離去。
  
  蜂僑療傷、蜂僑閉關修行,她的閉關地相距此處不遠,探知火星暴發大戰後便動身趕來……不遠不過相對而言,她全力飛馳仍耗去了十幾天,這才剛剛靠近戰場邊緣,沒什麼可想的,連珠七箭離弦去,不再是當初的本尊執弓分身登弦,蜂僑已經徹底煉化此弓,可以直接以金身元魄入連射,箭上法芒如烈日刺目!
  
  箭落箭崩,元力轟滅!
  
  蜂僑全力出手。
  
  蜂僑的修為不錯。
  
  她也有機遇有造化,可就算她的福緣再強大千萬倍,也比不得蘇景、不聽的機遇,所以蜂僑只是個普通的仙家,戰力上比起瞑目、拔舌等王還要差上老大一截,她的猛攻……對著汪洋大海扔下小小一塊石子吧。
  
  連杯水車薪都算不得的杯水車薪,相比於這座浩大戰場,她實在太渺小了。
  
  小小蜂僑。
  
  可她還是來了啊,明知沒用明知赴死,可她覺得自己應該來,而且這個『應該』是刻在她的骨血中的,根本就不用思考什麼,該來就來、該打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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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9: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八九章  拜託你了,人不服天
  
  
  七箭連珠,殺滅七十頭墨巨靈,最普通的墨巨靈。惹來了下治真尊又一場大笑。
  
  蜂僑不覺有什麼好笑,不該笑的事情那尊巨靈首領笑得這麼開心?傻逼吧,蜂僑是不說臟話的,只是把類似念頭在心裡轉了轉,再開弓!
  
  一個小小的偷襲,殺了幾十頭巨靈,再不可能有第二次機會了,長弓揚起時三百巨靈就飛身撲來,同時揚出一片雷光。
  
  蜂僑躲不開,她盡量、盡量努力在自己被轟碎前射出後七箭……
  
  但就在邪魔神通堪堪將轟落頭頂時,忽然一股古怪味道彌漫:清甜的梅花香氣混雜著濃濃的腐血腥臭。
  
  古怪的味道,古怪的風,龍卷天颶呼嘯而過,跨過蜂僑頭頂直撲前方墨巨靈大陣。貨真價實的龍卷颶,猛烈到無可阻擋,只是所有龍卷風都是『豎』的,垂直於天地、貫穿於天地,此刻從蜂僑頭頂飛過的颶卻是『橫』的,平行於天地,慣縱於南北!
  
  風向前,正正迎上攻向蜂僑的墨色神通,來自墨巨靈的攻殺法術盡數被怪風剿滅,跟著一條巨蛇自風中顯身。
  
  古怪的風,古怪的蛇。說是蛇,但它頭頂蒼龍雙角,說它是龍卻不見四爪與鱗尾,白色的蛇身上一片片梅花斑紋陳列……梅花斑紋透出淺粉色的光芒,純潔、神聖且高貴;可是在看蛇身其他地方的淺淺銀斑:百獸哀號泣血、凡人慘遭屠戮,即便煉獄之慘也不過如此吧!
  
  怪蛇身軀龐大,能夠輕輕松松盤繞中土世界七八繞,飛撲之間兇氣縱橫!
  
  他的攻勢遠非蜂僑可比,只一竄便狠狠擊潰一支墨巨靈的千人陣。
  
  墨色的殘屍碎肉飛濺四方,怪蛇則口吐人言,柔和、平穩,從容,還帶了淡淡笑意:「蘇景,問你倆事兒。」
  
  蘇景記得這條蛇的氣意,他更記得這個聲音,曾為禍中土、一手毀去三大天宗、殺戮無數凡人的妖僧,活色地唯一的倖存者,施蕭曉。
  
  蘇景正在『劍之境』與任奪做殊死苦鬥,但他還是開口喝應:「問!」
  
  大蛇來勢洶洶,他的力量遠勝蜂僑,很兇……不過也就那麼回事,一擊毀去千頭巨靈,放在平時驚世駭俗,放在這樣浩大殘酷的戰場中又算得什麼呢?
  
  是以墨巨靈並不驚慌,一尊黑王冠如電疾馳,迎向施蕭曉所化巨蛇,黑王冠身後另有五千墨色鐵甲結陣追隨,同時出手捕殺怪蛇。
  
  施蕭曉第二撲!
  
  之前的戰事黑王冠看得清清楚楚,他完全篤定怪蛇第一擊絕對是全力入戰,是以他也完全有把握能夠誅殺此獠,可是讓黑王冠做夢也沒想到的,蛇的第二撲……力量暴漲何止千百倍!
  
  一塊被打磨得足以媲美宰牛刀鋒銳的尖石撞上了一個頭戴黑王冠的雞蛋。
  
  轟隆暴鳴,更宏偉的血肉橫飛,更燦爛的黑色煙花,施蕭曉輕松擊破黑王冠與五千巨靈的圍剿,再開口:「你們弄的那個大陣靠譜不?」
  
  「靠譜!」蘇景的吼聲如雷響亮,他身前叮叮當當的交擊銳響密集如雨,蘇景與任奪,兩代最最優秀的離山弟子近身肉搏。
  
  白色巨蛇在敵陣中急沖,他沒去救援中土,他選的方向:蒙天旗艦、下治真尊所在!
  
  他是中土的仇敵,他不去馳援火星大陣,但此刻誰能說他不是援兵……誰說火星苦戰的仙魔們沒有援兵!
  
  活色地施蕭曉駕到!
  
  只是這戰場太過浩大,中土與火星的距離陷落戰場內都顯得微不足道,何況從南方邊緣開始突擊,他要走很遠的路,路上無數墨色巨靈阻隔,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蛇卻義無反顧!
  
  第三擊,三頭黑王冠與三千精銳巨靈喪命,白蛇又問蘇景:「那時間呢?來得及發動吧!」
  
  「不好說!盡量吧!」這次蘇景的聲音有些嘶啞了,即便在自己的劍域中,他還是被任奪壓制了,任奪的劍強大得超乎想像,在墨巨靈的諸位大尊中他不是最重要的,但他無疑是最強大的、下治真尊之下最強大的墨色鬥尊!若非如此,以他『外族』之身何以登頂大尊極位。
  
  十六尊黑王冠飛馳而至,『閒雜』巨靈向後退散,一萬八千軍中精銳健卒隨王冠法駕結陣呼應,必殺施蕭曉!
  
  「別盡量啊。」施蕭曉笑了。現在他是條蛇,絕世容貌被身相遮掩,沒人能看到他的笑容有多嫵媚。
  
  施蕭曉這個人,接觸稍久就會給人一種『他總是胸有成竹』的印象,總那麼從容、那麼優雅、那麼貴族氣意十足,仿佛天塌了他也不會吃驚著急。
  
  此刻也不例外,施蕭曉的聲音穩穩當當,甚至是慢條斯理地繼續道:「蘇景啊,再努努力,拜託你了。」話音落,第四擊……可是又哪裡還有『擊』,那是一場何等賁烈的:爆!
  
  崩天之怒,碎地之勢,洪鐘大呂般巨響轟湧於,整條乾坤大蛇轟轟烈烈爆炸開去,一爆之威比著蘇景的『俱焚』也全不遜色!
  
  爆了,徹底爆了,這已不是法,而是毀,非得是撕裂自己元神、摧毀自己元基、焚燒自己神魄才能綻放出的、今生此事最最強大的一殺。
  
  就在那麼平靜、和煦、一切盡在掌握的說話聲裡,施蕭曉捨身捨命,發動了自己的最有一擊!
  
  什麼黑王冠,什麼墨色精銳,什麼陣什麼法什麼妖邪,以巨蛇所在之地為心,三萬里殺滅無赦……包括施蕭曉自己。
  
  施蕭曉死了,死得微不足道。
  
  活色世界比不得中土,但也是一處秀美天地,那裡自然豐饒百族和睦。世界還在時,施蕭曉是當世聖僧,受凡人膜拜、為凡人賜福,他曾造福八方,他的神祠在活色地隨處可見……他是活色地最後的倖存者。
  
  自從世界毀滅那天起,施蕭曉生命的全部,就只剩兩個字:報仇。
  
  他曾入墨,這圖謀敗了,其實這也是根本行不通的辦法,就算他能得到所有墨巨靈的信任,依舊沒有資格接近真正的大尊,就算能接近大尊,他的刺殺也只能是個笑話。
  
  後得乾坤相救,煉古梅化蛇,施蕭曉瘋狂追求實力,發現只按部就班的修煉還遠遠沒辦法報仇的時候,他煉蛇入血魔道,以吞噬乾坤來強提修為,無數凡間世界被他當做養蛇的飼料,受天譴遭反噬,走火入魔之際侍奉九龍大魔君卸甲兒路過,隨手把他給救了。
  
  是得救了,可修為也在沒辦法進步了,且他平時不能動法,妄動神力以三擊為極限,想做第四擊就一定會自爆……施蕭曉為報仇煞費苦心,用盡了一切手段,可是到頭來、還不夠!
  
  何止不夠,簡直差得太遠,他根本擋不住任奪一擊,隨便一個墨色大尊都能將他擊殺……施蕭曉從不怕辛苦,他不缺聰明才智,他也有秉異天資,可是人再如何努力,也不一定就能心想事成的。
  
  施蕭曉想報仇,他幾乎是拼了命的去追求實力,在登上他能登臨的頂峰之後,依舊沒資格去挑戰墨巨靈。這是何等地不甘!
  
  嫵媚和尚從不否認自己的不甘,但他不會因此失去理智,他不行,但他見到蘇景有可能行;即便蘇景也不行,蘇景正苦苦守住的那座陣一定能行。
  
  所以施蕭曉做了他該做的。
  
  死得輕若鴻毛,但這片鴻毛也盡力幫助蘇景、火星分擔了一點點攻勢。這就是施蕭曉能做的。
  
  施蕭曉死了,死得心甘情願。
  
  死前他笑呵呵地告訴蘇景:再努努力,拜託你了。
  
  「死得好!」蘇景虎吼,不是施蕭曉死了所有很好,而是施蕭曉死得當得一聲喝彩,人再怎麼努力也未必勝天,但即便勝不了,也還是不服。
  
  『人定勝天』這句話沒能在施蕭曉身上得到印證,不過他也用自己的性命說了另一句話:
  
  人不服天,就不服!
  
  報仇無望,但依舊報仇,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即為死而無憾……
  
  蜂僑第二輪齊射落入墨色法陣,這次被她射殺的墨巨靈不算少,但弓法會傷身,力量被迅速抽離身體,這感覺很難過……已經站不穩當的少女,又次倔強的揚起寶弓。
  
  因為施蕭曉的沖擊,蜂僑面前的巨靈被掃清,出現了一片短暫的開闊。或許……還有機會再動射一輪,蜂僑在無以抗拒的眩暈中想著。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傳來:「大膽丫頭,速速閃開,莫擋住你家神鴉太上尊的行軍大路!」
  
  嘶啞吼聲過後,一大片聒噪應和,蜂僑身後的方向,熊熊火光照亮天幕,一大群流火神鴉急振雙翅,哇哇怪叫著沖向前方,它們的目標很明確:廣漠到堪以『無邊無盡』來形容的墨色軍團!
  
  神鴉天翔,陽火絢爛!
  
  真有那麼一個瞬間,下治真尊心中震駭……神鴉?金烏?這又怎麼可能!
  
  不過很快他就看清了,是神鴉沒錯,但不是三足,而是三目,與三足金烏同宗但不同族,也有神鴉之稱的三目鴉。
  
  同為神鴉,卻在修為上被三足遠遠甩開的三目。他們的實力不及三足鴉千一、萬一,根本是微不足道的小族。
  
  在大金烏的隕難地,蘇景曾遇到過這夥神鴉,他們來搶『天命鈴鐺』,他們大言不慚說要為三足神鴉報仇,說將來要照顧小三足的周全……真是大言不慚啊,可他們來了!
  
  誰說火星、蘇景沒有援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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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八九章  一線之差,生死兩岸
  
    
  九龍地西北,銅川城鐵鞋大街上,有家名喚『日饞』的飯館。
  
  人人都知道『日饞』是家老店,可即便銅川城內最最年高的長者也說不清『日饞』究竟有多老……不可能說清的,用『千秋萬載』都不足以形容這家店經歷的歲月,它是小魔君剛出道時候開的飯館。
  
  王朝更替往復,銅川城也數不清多少次毀於戰火,但日饞始終屹立,既然是小魔君的產業,甲添總會給一份照顧的。
  
  日饞就陪著周圍的百姓,從他們出生到他們老去。
  
  這樣的店子,總會有些老顧客的,真正的『老』顧客,大都是些當地老人。很簡單的道理:一輩子太漫長啦,幼年時、少年時身邊的人或物都會漸漸消失、漸漸改變,唯獨這間『日饞』始終在、永遠在,天亮時打開門做生意,直到深夜時最後一位客人離去再上板打烊,它仿佛比著『時間』還要永恆。
  
  門聯匾額、桌椅板凳、櫃檯上的酒罈子甚至樑柱上的斑駁痕跡,這家店中一切一切都如記憶中的模樣,陳舊卻也嶄新……日饞永遠不變,人們卻漸漸老去,所以這家店自然而然就成了記憶的寄託和歸宿,銅川城的許多老人都喜歡來這裡坐一坐。
  
  九龍和中土的風俗很相像,大同小異的漢家文化,『家』是一個很重要的字,年輕人在外辛苦勞作以奉父母晚年安養,老人們也會力所能及地幫著兒女做些事,比如帶孩子。
  
  很多老人都是帶著孫兒女來日饞的,由此日饞也會成為今日這些娃娃們將來的記憶寄託吧……如果宇宙還能繼續存在的話。
  
  今天的日饞和以往沒太多分別,梁杆上掛著一盞盞鳥籠,鷯哥們隔著籠子嘰嘰喳喳在聊,老人們坐在桌旁說說笑笑,娃娃們有的老老實實跟在阿爺身邊,有些就不那麼安分、繞著桌子柱子來回亂跑……突然,後院中傳出『啪』地一聲脆響。
  
  大概就是瓷器砸碎在石板上會有的聲音,只是更響亮些、清脆些。
  
  喧鬧的飯館中寂靜了片刻,隨即大家發現原來沒什麼事,多半是後廚夥計不小心摔了鍋。可還不等大堂內重新熱鬧起來,忽然又有連串梵音大唱自後院響起,伴隨禪唱,濃濃佛光轟湧綻放。
  
  佛家法持,其聲如雷其芒連天!
  
  九龍地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土惡霸甲添家的院子、土大王甲添家的山頭、土皇帝甲添家的後宮,自從他獨霸九龍後,此地再不許佛道傳教。
  
  不許傳道,但本地百姓還是能信教的:只能是本地衍生的法門教派,比如黃白二仙,比如胡家太爺,比如山神奶奶。
  
  就算甲添和佛祖、道尊都是熟人也沒得談,無數年頭了,九龍地連偽佛教法都不曾流傳過,何況真佛法門。
  
  沒有寺廟、和尚的世界,誰能認得正宗禪唱佛光,店裡的客人就只有一個念頭:鬧鬼啦!
  
  世人誰不怕死?怕死就怕鬼。至少現在店子裡沒有不信邪的愣頭青……轟然大亂。老人們急急忙忙召喚孩兒,掛在梁杆上的鳥籠子是顧不得了,一窩蜂地向外跑去。有說快去請官老爺,有說官老爺管不了這事,降妖抓鬼非得去城南溝裡村請瘦仙姑出馬不可……
  
  一群老人家喊著『有鬼』向外沖的時候,一個留著山羊胡、老學究模樣的黑袍老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逆人流而行急匆匆向店內走去。
  
  一位姓張的老夫子手疾眼快,張臂攔在老學究面前:「裡面鬧鬼,你找死啊……」
  
  西北人敦厚樸實,張老夫子古道熱腸,可他哪裡曉得自己攔住的老學究就可比著溝裡村瘦仙姑靈驗得太多了,他是冥間君、鬼祖宗!
  
  甲添忌諱外來仙佛在本地演法,閻羅神君客隨主便,在九龍行走時他收了自己『人見人怕』的身相。
  
  張老夫子話還沒說完忽覺天旋地轉,再張開眼睛的時候正躺在自家床上,抬頭看看屋頂未漏,起身下床想邁步出門……踏實了,離家時門在外面鎖上了。
  
  神君腳步不停,直接走到後院:佛到九龍後就再次閉關。
  
  此時封關化境已然破滅,佛祖端坐現實中,挺巧的,佛正坐在日饞老店的大水缸上。
  
  佛坐水缸,聽聽都覺得可笑,但佛祖現在的情形,實在讓人笑不出:他裂了。
  
  裂痕不大,可是深刻明顯,寶鏡煉化的如意金身上,一道裂璺自額頭髮際線處斜斜向下,穿跨左目直沒耳根。
  
  佛的神情不見痛苦,無喜無怒無憂無嗔,就那麼平平靜靜地裂著。優和尚結做在佛祖對面,雙手結印定法,口中禪唱不久,一枚枚金色的汗珠自他額角伸出、滾落。
  
  顯然,佛祖法事遭遇噩變,優和尚正施法全力相助。
  
  閻羅並不多問,左手截出一印,緩慢但用力地按在了佛的肩膀上。
  
  先是左手印,繼而右手印,再過片刻神君右腳向前斜橫踏步、左腳如釘牢抵地面,雙足陰陽再結身印……拔舌王還在神君的袍子裡泡熱泉,頭上依舊搭著塊白毛巾,此時滿面詫異:「神君用到了『九幽貫九天』大勢?佛這是怎麼了?」
  
  「禪入漏,大所獲,力有未逮。」袍內玄空傳來閻羅的回答,十個字把佛祖的情形說得一清二楚。
  
  舊時西天的大菩薩們陷落漏中,佛遣果先入漏尋人,果先丟了;佛再度悠小菩薩去尋果先……到得此刻終有回報,果先已尋得眾禪佛,悠小菩薩又尋得了果先。眾人都已找到,現在佛要做的就是把大家都接引回來。
  
  但漏中撈人,玄虛莫測,非得浩大法力否則休想成功,佛具通天能威,但再強大的力量也是有極限的,佛已盡全力卻仍差一線。真的只差一線,優和尚全力彌補但堪堪就是彌補不上的『一線』。
  
  一線之差,生死兩岸!
  
  佛已將身力、神力、念力全部勾連於漏中弟子,這種事情很像釣魚,那魚竿已經無法放手,最後的結果不外兩重:要麼把魚拉到岸上來,要麼被魚帶到水中去。
  
  佛祖金身再次開裂。
  
  佛只要小小一點助力就能完成重法相救眾人,而這『小小一點助力』,說容易就再簡單不過,說難卻又難比登天!
  
  入漏、穿漏、漏中接引皆為佛家本門禪力法持,只有正宗禪家力道能救回佛,一點點就夠了。當禪力不足時何以補持?特別簡單,來幾個虔誠佛徒,許願、拜佛,只要心中有虔誠慈悲,他們的參拜即刻化作純潔念力,得此力相助佛祖便能救人成功……無需太高深宏大的力量,道理上講,神君帶上佛祖隨便去往一座有佛家香火傳承的凡間,都不用再做其他任何事情,佛自能大功圓滿。
  
  可是西天迷失在先偽佛篡位在後,跟著墨色來襲,大戰中毀滅了靈州與凡間無數,茫茫宇宙今日時空,篤信佛祖的凡間無處可尋,拜奉佛祖的神祇除了面前一個優和尚外,就再難尋一人!
  
  神君已經全力出手,奈何他的法力與佛家禪力截然不同,閻羅憑藉一身兇橫力量能夠阻止佛祖繼續『裂』下去,但也僅僅是『阻止』而已,他沒辦法幫佛完成法術,說穿了:耗著。
  
  拔舌王也不光是廢話多,其實他的見識也很不錯的,稍一沉吟就想明白了其中關鍵,更驚詫了:「佛回來以後就一門心思的救人……敢情他不止沒把握能找到人,就算找到了人他也沒把握把大夥救回來?這就又要把自己搭進去了?佛誒,咱能靠譜點麼?」
  
  佛聽不到,五感絕靈識滅,佛在不動不搖中,佛在風雨飄搖中!
  
  佛祖又被麻煩纏住的時候,三眼神鴉被打得落花流水。
  
  就算龍鳳那樣的強大聖族也休想撼動前方的墨色大軍,何況三目鴉族。連滋擾都算不上,他們的增援全無意義……不過『意義』這種東西,要分如何去看待了。
  
  三目鴉入戰,對戰局沒影響、沒意義,可是神鴉卻覺得自己非來不可:和三足吵了一輩子的架,一吵就敗再吵再敗,可三足在強大後其實對三目還是很照顧的。
  
  三目嘴巴上是絕不會去念三足半個『好』字,但發生過的事情永遠不會扭曲、就真真切切地記在心裡呢。如今三足神鴉基本隕落殆盡,只剩兩頭大烏與一群小鴉,此刻、它們、有難!
  
  三目覺得自己應該來。
  
  應該來就是意義所在了,應該來那就來,便是意義的實現了。
  
  三目神鴉奮勇沖……然後迂回,跑了打、打了再跑,很快就顧不上打、只剩跑了。老天保佑這群傢伙的腦筋還不算太死板,不像施蕭曉那樣就一門心思的去送死,還是老天保佑神鴉為擅遁之族,它們飛來飛去飛得可真快,這才沒一下子就全軍覆沒,有些可笑的糾纏與遊鬥。
  
  另外蜂僑被三目神鴉中一位頭目救下了,蜂僑氣力難續,躺在溫軟的火鴉翎羽間無奈而笑,她想:我可真沒用啊。
  
  無奈的笑容浮現蜂僑唇角時,蘇景耳中炸響崩裂之聲,體內血氣暴躁逆沖,身不由已向後重重摔去:他的劍域被任奪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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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零章  生死苦局,沸血之怒
  
  
  無奈的笑容浮現蜂僑唇角時,蘇景耳中炸響崩裂之聲,體內血氣暴躁逆沖,身不由已向後重重摔去:他的劍域被任奪破去了。
  
  俱焚、霸唱、返照、樂樂、君臨,接連五道巔妙殺術傷不到任奪分毫……不止傷不到,且還被反擊。不是一次次攻擊落空,而是所有攻擊都被任奪擊破、並反撲!
  
  這次也不例外,任奪的殺勢永遠那麼普通、樸實,就是長劍舉起、齊眉一刺!
  
  劍如跗骨之蛆,緊追蘇景摔飛身軀、穩穩鎖住他的眉心祖竅。
  
  奪命一劍,向後疾飛尚且避之不及,蘇景卻猛提身,陡然止住向後飛退的身勢!
  
  尋死之舉,這樣做和用自己的額頭去撞任奪的劍也沒什麼區別……蘇景不怕死,可是也絕不會白白送死,他敢迎向任奪長劍只因靈犀傳來:援兵到!
  
  果然,一道犀利劍氣自他身內綻放,青衣、冷面的兇狠劍士自王袍中躍出,冷哂:「任奪,找死。」
  
  蘇景的鬼袍中有邪廟陳列,邪廟正中有離山大旗祭奉,離山大旗上有一人牽魂寄魄,離山弟子、蘇景師兄,葉非。
  
  葉非在無名凡間吃劍悟劍,那座乾坤運氣很不錯,深處後方並未受到戰火殃及,如今還是歌舞昇平的……類似凡間都一樣,帝王坐擁四海,權臣勾心鬥角,貴人享樂開心,百姓為稻粱謀。又有誰能知滅頂之災已然席捲仙天、又有誰能知群仙正做最後苦戰庇佑天下昌平!
  
  葉非的劍就是他臉上的疤,這道疤何嘗不是他的心,道、佛、神君觀宇宙以省自身,葉非卻反其道而行之,修己心而證大道,因為是『修自己』。是以他的修持不存盡頭,所以這場吃劍的領悟也沒有終點,人在關內可關藏心中,他隨時能夠醒來的,只看他何時想拔劍。
  
  蘇景被任奪徹底壓制,落盡下風的時候,便是葉非拔劍之時!
  
  破關、歸旗、拔劍、強攻,一剎之內同時發生……蜂僑、施蕭曉、三目神鴉之後又有援兵入戰:
  
  離山葉非駕到!
  
  蘇景已經好久沒見過師兄出劍鬥戰了,直到剛剛葉非歸旗時。蘇景領受師兄的劍上氣意……心砰然、血沸騰!
  
  一劍擊出,任奪攻勢破滅。
  
  葉非竟破去了任奪一劍。
  
  從任奪飛出蒙天旗艦與蘇景交手開始,始終是眼簾半垂、似笑非笑的事情,直至葉非突然出現一劍擋下他的兇悍一擊,任奪猛地張開眼睛,目中戾氣閃現!
  
  今日任奪已經和墨巨靈全無兩樣,以墨巨靈的心性,就算被擋去一擊也依舊保持從容心。可任奪不知為何,才與葉非接觸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從掌握大局高高在上的神王,一下子就變成了嗜血嗜殺、殘忍暴躁的鬼將。
  
  一劍被擋下,任奪開聲暴喝,黑色的長發與衣袍被真元鼓蕩翻飛,手中長劍奇光綻放,滾滾殺勢如長河傾斜。猛攻葉非!
  
  葉非還是那兩個字:「找死!」長劍再起,人隨劍去化璀璨銀光,全無退讓地迎上任奪之劍。
  
  同個時候蘇景也是一聲叱喝,手腕震則掌中神劍急顫,劍氣如浪轟湧連綿。自斜刺裡向著任奪劈斬直下!
  
  傷不傷任奪?蘇景真的沒去想,他只曉得一件事,若非得在入魔任奪和師兄葉非之間選一個人,他選後者!蘇景還活著呢,就不會讓任奪傷了葉非。
  
  師兄弟聯手,離山一代真傳中最最出色的兩位弟子合劍齊功,並力之威何等強大,即便任奪也不得不退。
  
  不想死就非退不可!
  
  任奪退一步。可身形後退,劍勢反做暴漲,黑色的劍蕩起黑色的潮,再次撲向葉非與蘇景。
  
  葉非的殺伐決絕遠非蘇景可比,他眼中的人命不過螻蟻!
  
  當蘇景對上任奪的時候,聲聲呼喊皆為『任奪醒來』,可葉非口中就只有另外兩字,不留餘地、非要見血不可的:找死!
  
  「找死!」葉非的聲音陰冷如冰,隨任奪身退而踏上一步,劍上銀光更盛,迎上黑色劍潮。
  
  蘇景與葉非嚴格保持一致,同樣跨上一步,劍上激鳴仿佛金烏怒啼,再次擊如黑色劍潮……還有,蘇景一步落下,他的『第六劍』隨之而起,陽魘再現!
  
  身形與力量共做暴漲,人如神劍如奔雷,攻!
  
  任奪又退一步,蘇景與葉非並肩再進一步。
  
  陽魘第二步,蘇景的神力瘋長,葉非的劍氣愈發淩厲,任奪再退,可他的劍又何嘗不是出自離山?!即便他已化作巔頂之魔,他的劍也仍是離山之劍。
  
  只要是離山之劍,就永遠脫不開四個字:越挫越勇!蘇景與葉非的攻勢越來越強大,而任奪的反撲也變得越來越兇狠!
  
  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蘇景步步前進,他的劍力瘋狂膨脹,可他的神情卻越來越凝重:沒錯,任奪是在步步後退,他已經連退五步了,可這絕不是說他已落入下風。
  
  因為任奪的反挫與蘇景葉非的強攻死死糾纏在一起,看上去是兩位一代真傳逼著任奪後退,但若換個角度,又何嘗不是任奪在『拉著』蘇景和葉非前進。
  
  任奪不能不退,只要他停下半步就會大難臨頭,可是蘇景與葉非也不能不前進,只要有半步跟不上,任奪的魔劍便會反噬而上,一樣的滅頂之災。
  
  惡戰已成必死之局,此刻仍在僵持,但蘇景明白,戰團中三人身上壓持的力量都已逼近極限,這場苦戰即將開解……生死相見的開解。
  
  另外,蘇景與葉非並肩,他隱隱察覺葉非的劍……很不對勁。可是究竟哪裡不對勁他辨不出,他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做仔細分辨。蘇景第六步將起。三位離山弟子的劍都已瘋癲、人都已瘋魔。
  
  同門三人,必有一死。每個人都有一隻腳跨入了鬼門關,只看是誰離開……就在生死苦局即將揭曉的時候,東方戰場突然傳來一聲淬烈巨響。
  
  聲銳如刀,自天空落入耳中再直刺腦海深處。讓人割裂巨痛的大響:中土護界靈陣散去。
  
  與墨巨靈的瘋狂圍攻之下,中土世界的守護陣法消散了。
  
  中土人間再無遮攔。完美乾坤屏障不再。
  
  靈陣消失一瞬,無數巨靈遁身黑色法煙,遮天蔽日向著中土蜂擁而去!
  
  遙遠西北天,下治真尊端坐黑山巨像上,笑了……中土守護大陣不再,想要摧毀這座世界就再容易不過,根本用不著進兵入界,直接在外面調運重法轟襲,頃刻就就能把這顆藍色星辰打成齏粉。
  
  不過……中土微不足道。現在就把它毀去又有什麼意義呢?分出重兵去打中土,不是為了破開法陣就立刻摧毀它,而是下治真尊想看看真到火星、中土兩界同遭危難時蘇景會去救哪一處。
  
  如果蘇景去中土,火星的衛戍之力必定大大削弱,這樣的情形對墨巨靈來說簡直再好不過;如果蘇景不顧中土留守火星也沒關系,就讓真色天兵入界去,一點點地燒、殺、毀,這個過程切忌太快。一定得讓蘇景遠遠地看著,然後那個小魔頭應該會暴跳如雷吧、應該會氣急敗壞吧。應該會怒火焚身且痛苦萬分吧……多好看的景色,且他浮躁了,又怎能在任奪劍下活命?
  
  所以下治真尊傳令墨色大軍,靈陣散去後不要立刻轟殺,對中土入兵侵襲;所以下治真尊遙望蘇景,他滿面笑意。
  
  「中土啊!讓路啊!」蘇景雙目通紅是。厲聲咆哮!此刻蘇景無法抽身,除非任奪肯收劍讓路,如果蘇景強行抽身戰團,自己生死難料不算,還會直接害死葉非。
  
  焚心、灼骨、沸血之怒!這樣的情緒。蘇景以前只有過一次,得知賀余師兄以自己仙途換回人間氣運,一縷殘魂被拘押陰陽司的時候。
  
  那次他擔心師兄,他恨陰陽司鐵律無情,他暴躁無匹但心裡還有重重矛盾,他不想真的破去陰司輪回;
  
  這次他擔心中土,他恨墨巨靈殘忍詭詐,同樣暴躁無匹也同樣身處兩難,擋在他面前的、即便在中土危在旦夕時也要和他分出生死的那個人是任奪!
  
  那次他喊的是『不放吾兄,斷爾輪回』;這次他喊得是『中土啊,讓路啊』。
  
  截然不同的情形,一般無二的情緒。怒喝中第六步落實,第七步踏出!三位離山翹楚,三尊驚世劍魔,三團劍上風暴轟轟烈烈絞殺一起,任奪滿面戾氣,他又退了一步,但他決不讓路!
  
  第七步踏出!
  
  神劍陽魘,七步齊天,陽魘之威在第七步中發揮到極致,蘇景已是頂天立地的巨魔,因法術而來、自冥冥洞穿的神鴉啼鳴震徹無盡星天,人入魔劍亦然!法術行衍於極致時、急怒攻於心時,原本清明的靈臺便被血色徹底侵染,蘇景心中就只有一個字:殺!
  
  巨劍上烈焰翻騰,向著任奪狠狠斬下!
  
  與此同時葉非劍上也暴發出從未有過的熾烈光芒,他的劍光甚至掩過了蘇景的陽火神暈,提劍、斬!
  
  任奪的最後一擊也隨之而起,黑色劍潮陡然退散,大道至簡、返璞歸真一劍、兩劍,雙手劍!沒有守禦只有搶攻,根本不看蘇景與葉非的攻勢,雙劍如蛇悄然吞吐,分刺兩名強敵的心口。
  
  收斂劍潮,但任奪劍上力量已至極限,今生此世、任奪最最沉重也最最犀利的兩劍,斬刺同門!
  
  葉非口中兩字始終不變:「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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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九一章  性命棒喝,劍歸中土
  
  
  葉非口中兩字始終不變:「找死。」
  
  話未變,可是語氣卻變了,最後一擊、必分生死一瞬他竟笑了,由此『找死』兩字的味道變了,從呵斥恐嚇變成了開玩笑,長輩對晚輩的玩笑話,輕輕松松、愜意開心,還有……一份解脫。
  
  語氣變了,葉非的劍勢也變了,他的劍鋒突兀一轉,不理任奪攻來的必殺一劍、更沒有去急攻任奪求個功歸於盡,而是先斜斜一挑破去了蘇景的陽魘攻殺。
  
  蘇景與葉非並肩而戰,他的劍在任奪面前全無破綻,可是對身邊同伴卻毫無保留完全開放,是以葉非異常輕松就破去了蘇景的攻勢。而葉非的劍勢不停,陡然再爆巨力、順勢直下又為蘇景擋下了任奪刺來的兇狠一殺!
  
  一切僅在電光火石之間,幾乎就是同是發生的事情:
  
  葉非破去蘇景攻殺;
  
  葉非為蘇景擋下任奪一劍;
  
  葉非自己心口中了任奪一劍;
  
  葉非笑著對任奪罵了聲:找死啊;
  
  葉非的劍崩碎了,劍為面上疤痕,葉非的左頰暴烈開一道猙獰傷痕,血如泉湧;
  
  葉非很疼,神情有些扭曲,可眼中那重解脫更明顯了。
  
  葉非是個怎樣的人?反出離山後他敢直接放言要劍挑離山,什麼正道邪道妖魔道,誰惹了他他就要剝誰的皮,中土世界上,心中戾氣最重的那個人非他莫屬,他會管任奪是誰?
  
  當葉非出手。包括蘇景在內所有人都以為他對任奪絕不留情……
  
  是啊,葉非是個怎樣的人呢,他是離山最邪佞的弟子,犯下忤逆弒師重罪,莫說離山天宗戒律森嚴,就是凡間的無賴夥混混幫派也絕不容這樣的忤逆。可是師尊商照六早都為他領受了罪罰,門中長輩萬裡追殺到最後就是為了告訴他:你那一劍刺錯了。
  
  蘇景理解的『不放棄一個弟子,再如何都值得』的離山教義是師兄賀余給他講解的、演示的;同樣的道理葉非卻是親身感受、用自己的性命去領悟了幾千年才最終徹悟的!
  
  葉非已經歸宗,他也是離山弟子,他冷口冷眼對正道不屑一顧,但他才是那個真真正正被『不放棄一個弟子,再如何都值得』這重離山大道拉回來的弟子!
  
  葉非修劍,悟自己,他悟的就是『我那一劍刺錯了』。
  
  在無名凡間入關後。葉非的劍術精進神速,用一日千里來形容也毫不誇張,可畢竟這場精修的時間還短,以他正常的本領是沒資格參與到任奪與蘇景的戰團的,除非……燃燒元基之力,以無盡仙途換一時輝煌,以無窮壽命換短暫強大。
  
  這是匪夷所思的法門,葉非自創的法門。和他四五兩圓的混血身魄有直接關系,也和他修行路上幾廢幾立的經歷有莫大關聯。
  
  所以葉非入戰來。相助蘇景扳回局勢。而葉非的劍、意、道,一切元法的本根都來自『我那一劍刺錯了』的領悟,當他燃燒性命以做強攻時,蘇景感受不到什麼,他面前的任奪卻在於葉非的每一次對攻中,都能領會葉非劍中本蘊真意:我那一劍刺錯了。你這一劍刺得對麼?
  
  你這一劍刺得對麼!
  
  在對上葉非後,任奪從冷靜大尊突然變成狂躁劍魔,就是因為被葉非的劍意直問本心。
  
  本心侵墨,已漆黑,墨沁魔念受不得這種質問。是以任奪激怒。
  
  短短七步鬥戰中,葉非的『質問』不停!
  
  你這一劍刺得對麼;你這一劍刺得對麼;你這一劍刺得對麼;你這一劍刺得對麼!
  
  至於鬥戰中葉非一口一個『找死』,這要算是一份……一份情懷吧,當年他被八祖從天南打到海北再從海北打回天南,每次相鬥時,八祖都會罵他這兩個字:找死。
  
  葉非越是出劍就越是逼問,越是逼問任奪就越是狂暴……直到最後、生死相見一刻,葉非阻攔了蘇景與任奪的玉石俱焚,卻任由任奪一劍刺入己身。
  
  對任奪和蘇景來說,殺意、怒火、魔焰最最勃發一刻便是心緒最最暴躁一刻,便是心防最最脆弱一刻,而葉非身中任奪奪命一劍時,正是以身證意、葉非的道意最最強烈時!
  
  任奪刺中了葉非一劍,也徹底領下了葉非用畢生時光來苦修參悟的一問。
  
  你、這、一、劍、刺、得、對、麼……八字之問彷如怒雷賁烈、直直綻放在任奪靈臺!
  
  人有心,要有心,神佛有心,邪魔也有心,葉非用自己的性命去問任奪:本心何在、初衷何在啊。葉非之問,比著蘇景的傳神、呼喚強大無數。
  
  葉非是離山上下來的魔,他早都明白了『不放棄一個弟子』的道理,只是他的做法太極端了、他的代價太沉重了,直接用命去喚醒任奪,還不知道能不能奏效……賀余都未必做得來的事情,葉非真就敢做,他可是葉非,通天徹地第一彆扭魔!
  
  自無名凡間來到火星戰場,葉非出手對抗任奪……從他來時就知道自己要如何做,從他拔劍時就知道將會發生什麼!
  
  遙遠西北,下治真尊的絕大部分注意力就擊中在三個離山弟子的戰團中,他未入戰所以體會不到葉非的劍意,但以他的智慧、乍見葉非在最關鍵時捨身捨命,下治心地震驚同時也能想到葉非的目的何在。
  
  下治真尊的笑容有些古怪,魔尊全不掩飾自己對葉非的敬佩,但與敬佩同在笑容中的,還有輕蔑,想要喚醒任奪?癡人說夢!
  
  這個瞬間太短暫了,蘇景的應變再快十倍修為再強十倍也阻止不及,任奪一劍刺入葉非心口。
  
  下個瞬間更加短暫,任奪毫發無傷。卻一口黑血噴出,眼中一絲閃爍,看一眼葉非、看一眼蘇景、回頭看一眼東方的中土世界……就在回望中土時任奪拔劍,劍上元氣噴薄,化作一道斷天的河,自火星直撲中土!
  
  那是怎樣賁烈的一擊。拼卻全副修為根本不管自己身體能否承受這樣力量的烈烈之殺,劍氣如虹,自火星起、堪堪接觸中土時便告泯滅,不傷中土世界一草一木,卻將他面前、擁堵在火星與中土之間的墨巨靈盡數斬殺!
  
  任奪用離山的劍和墨巨靈的屍身,為蘇景開辟一條清靜大道!
  
  一劍鋪展寬宏天路後,任奪眼中迅速暗淡,可就在這份真正屬於他自己的之光堪堪泯滅時,任奪再動劍……劍無情。直末自己心窩;任奪無窮,手腕用力、絞!
  
  嘭一聲,血肉橫飛,任奪身與魂俱滅,自裁。
  
  遠處觀戰的下治真尊面上笑意陡然崩碎!錯了,錯了,即便神佛出手也就不會任奪,但這並不是說他有可能會在某個瞬間『心魔反噬』。得剎那清醒。
  
  某個瞬間,這個瞬間。
  
  魔心深重。侵染徹底,任奪再也回不去了,葉非用命拼出的『不放棄一個弟子』,用命喊出的『你這一劍刺錯了麼』,只能換回任奪一線清醒。
  
  這個清醒只有一瞬啊,一瞬過後魔心便會重新把持一切。任奪還會變回墨色大尊。只有這一瞬光景,任奪做回了離山弟子……這一瞬裡他做了離山弟子應該做的事情,被墨色徹底侵染後就再也回不去了麼?任奪要回去,哪怕用最決絕的辦法!
  
  為蘇景斬開一條護世大路,再揮劍為蘇景鏟除一個邪魔強敵……他自己!
  
  剎那清醒。釘入永恆!
  
  沒有只言片語,任奪魂飛魄散。
  
  寧可以離山弟子身份自裁,不做永生邪魔。
  
  他可是離山任奪!
  
  他可是離山第一長老!
  
  大世無圓滿,直問本心,求不得無愧求無悔。
  
  仙義難兩全,當須牢記,長生不是偷生。
  
  葉非半生有愧半生無悔,任奪的長生絕非偷生,兩位離山翹楚用劍用命用自己的血肉之軀,與遮天墨色之下,寫下來的兩道離山戒訓!
  
  什麼是離山,看古板教條的賀余,看戾氣十足的葉非,看冷漠刻薄的任奪!見其弟子,怎還能不知此山如何。身在離山門下,蘇景安敢不為離山效死!
  
  看看離山吧,哪個弟子安敢不為此宗效死!
  
  見過這樣的仙魔和這樣的生死,即便墨巨靈也再不敢說蘇景的守護全無意義……
  
  下治真尊滿面淚痕怒氣勃發,心疼啊,任奪啊,任、老、魔!
  
  整整一座墨色強族中,僅次於下治真尊的決定高手就這麼死了!
  
  啊、啊、啊、啊!負傷野獸才會有的長嗥來自蘇景嘶啞的喉嚨,聲撕裂目染血心如刀絞!而真正兩難之選此刻才剛剛陳列面前:葉非用命換回任奪片刻清醒,任奪用命開辟的屍血大路……那路的盡頭,中土有難!
  
  下治真尊滿面戾氣,已自黑山巨像上撲起,撲向火星!
  
  千萬邪魔集結無邊烏雲、向著中土蜂擁沖去。
  
  顧哪裡?
  
  「此間有我!」不聽的聲音響起了,四字之後她的長發飛揚,她的長嘯沖天,血色天藤自火星各個角落瘋長,自星空四方蔓延,藤聚如潮藤動如雷,凜凜兇威自不聽身周暴漲暴散,兇猛且浩蕩的力量完全燃燒,她的瘋狂之戰才剛剛開始,她要鎮守火星、為蘇景!
  
  這不是不聽第一次為蘇景而戰,但這場分別後可還有重逢之日?人不知佛不知蘇景更不知,他只知他的笑語仙子以情入殺,他只知這是一場絕不辜負!
  
  絕不辜負。蘇景左手抓起葉非,右手挽住了任奪的劍。
  
  葉非奄奄一息,命火已滅救無可救,當任奪將劍鋒送入他胸口時,受葉非法意轟擊恢復清醒,任奪及時收劍了,劍創不輕但還不足以致命,可葉非燃命喝棒,無論他是否受傷他都已將真壽耗盡,無論是否中這最後一劍他都必死無疑!最後幾口氣了,將死葉非……他是離山弟子啊,死也要死在家裡,蘇景這就帶他回家;
  
  任奪已死,他出宗是為劍出離山,如今他已不再,唯一能做的只有送他……劍歸中土!
  
  烈烈長嘯烈烈金虹,蘇景化身光電飛撲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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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1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九二章  這是哪裡,這是中土
  
  
  一切殘酷,所有血殺都歸於無情瞬間,從護界靈陣告破到任奪開出屍血大路、從不聽全力爆發守護火星再到蘇景沖回中土,瞬息之事、短暫不可計,而火星中土兩地距離很近、蘇景身法何其迅捷,他幾乎與第一波攻入中土的墨色邪魔同時入界……
  
  蒼蒼劍鳴傳自離山,掌門三劍真人以下所有弟子拔劍,昂首望向正突破天際的滾滾墨色,外面打得天昏地暗,連月亮都崩碎了,中土修家怎麼可能沒有察覺,修行正道早已嚴陣以待。
  
  「殺!」三劍真人一聲叱喝,離山弟子盡數出手。
  
  可還不等他們的劍氣攻上,突然一聲長嘯傳遍天地,跟著烈烈火光遍染瓊天,那是真正的燒天之火!
  
  烈火所過,墨色兇魔化煙飛灰,跟著一道強光直瀉離山,蘇景顯身三劍真人身邊。
  
  他日門宗有難,蘇景必來報效!這是蘇景之諾。
  
  蘇景回來了,大難將傾之際。
  
  蘇景回來了,送葉非回家,送任奪的寶劍歸山。
  
  劍歸中土,劍歸離山。
  
  三劍真人霍然大喜,但跟著他就看到了葉非,看到了一柄他並不認識的劍,也看到了蘇景的血紅雙目和滿臉淚痕。
  
  小心翼翼將葉非扶坐山巔,白髮蒼蒼的葉非,似笑非笑的神情。
  
  任長老神劍插入泥土,劍在則離山不滅啊。
  
  之後對著三劍一點頭,蘇景沒有只言片語。揮手拔出自己的劍,一飛從天去、殺敵去!
  
  墨色滾滾,四面八方侵襲中土,真正投入重兵,如雷為首四尊大尊齊齊入界!蘇景回到中土了,當然就不能讓他再離去、不能讓他再去馳援火星。
  
  將小閻羅拖在中土。信義?大義?小義?管是什麼『義』。只要是『義』即為泥潭,終將沉陷忠勇、腐爛英雄。
  
  蘇景戰力通天,可說到底他只有一個人,憑他一個,又如何從萬萬邪魔手中救下整座世界……墨巨靈是這樣想的,但中土又何止蘇景一人!
  
  就在蘇景拔劍、逆沖天穹的時候,南方山林中突然一聲尖銳咆哮,好漂亮的女孩子飛縱,人在半空時便已化作萬丈妖狐。騰騰妖氣湧動八方,她為護世仙,她為天真之身,她是絕世妖狐!
  
  狐吼沖天時,劍嘯乾坤時,東方的大地綻爍起無盡強光,千萬神劍匯聚蕭殺天龍,直擊滿天墨色。劍龍正中目光冷冽的道長手執丈一神劍,劍在手。江山疆域在天;
  
  劍龍橫擊時,佛光普照時,白白凈凈的和尚站在懸空的寶剎中,兩腳開立雙手高舉做托天之勢,他的吼喝嘶啞卻激昂:「佛啊!」
  
  佛啊!兩字狂吼是,禿頭上青筋暴露。雙手則暴綻巨集巨集神光,一雙金色的手印沖天而起,瞬瞬展闊萬裡,巨大的金色手印,擊潰一切邪祟!
  
  大地搖撼。整座神州都在劇烈顫抖中,仿佛有什麼巨大魔獸正暴躁掙紮,要從地面下沖入人間……三身獠!一身一千里,三身兇獠化三千里巨魔,裹挾滾滾煞氣飛身迎敵,他的利爪幾乎撕毀空間,他的獠牙仿佛能咬穿時間,祖樂樂在此,誰敢人間放肆!
  
  中土四仙齊齊出手,而中土又何止四尊仙家……大地搖撼,大海也在搖撼,跟著浩浩汪洋崩裂,瘋了瘋了,這凡間瘋了,外域邪魔入侵之際,它竟連海龜都『動員』起來了。
  
  一尊又一尊海龜飛天而起,幾乎匯成了一片半黑不綠的雲……一劍燦爛,綻放龜背,只見一頭尤其巨大的海龜上飛出一個無比俊美的傢伙,男子,卻足以讓人間所有女子羞愧的美貌,目如星辰璀璨面如美玉無暇,塵霄生放聲大笑:「恭喜師弟歸宗!」
  
  劈天一劍,塵霄生顯身,他的大海龜翻翻滾滾摔回海裡去。
  
  「恭喜師弟歸宗!」賀余同樣大笑,飛身飛劍,大龜落海。
  
  「恭喜師叔歸宗!」沈河與紅景大笑;「恭喜師叔祖歸宗!」劍尖兒劍穗兒手把手,雙姝並蒂雙劍比翼,一青一紅兩道劍光妖嬈絢麗;「師父,想死我們啦!」陳精把妖精不成、參蓮子樊翹等人的心裡話都給喊出來了;「黃皮蠻子,你想死我了沒?」妖精妖精,阿嫣小母的笑聲柔美入骨,努力搶在烈烈兒之前向蘇景打招呼……騰騰法術,尊尊劍仙,完美世界中何止蘇景一仙,何止護世四仙!
  
  大小海龜落如雨下,稀裡嘩啦的摔回大海,留世群仙、護界人王盡舉劍,迎敵。
  
  中土有群仙,早已磨劍相候,與蘇景的好相逢時,與邪魔的好廝殺時。
  
  殺殺殺!
  
  蘇景想哭又想笑,可是哭不出也笑不出,他只有殺,殺不停也殺不盡!
  
  突然,蘇景聽到『忽啊』一聲怪叫……之前情緒激動,蘇景甚至都沒察覺,十六甩著尾巴、追著他一起返回了中土。
  
  『海龜飛仙』中熟人不少,十六可得打招呼……『忽啊』是打招呼,但十六再喊出來的一個『瓶』字便是一場腥風血雨:喊著瓶、吐出瓶,一大三小四個瓶子。
  
  第一個小瓶子破碎,黃裙女子環顧左右,第二個小瓶子破碎,黑袍老者面色威嚴,第三個小瓶子破碎,離山五子面帶微笑;還有那只大瓶子,碎裂之後……仙魔大軍!今日的仙魔大軍!
  
  受道尊所托,瓶兒仙子將『時勢造妖孽的妖孽』大都收入瓶內,漫長年頭的精修與磨練,他們是這場大戰的生力軍,道尊與瓶兒仙子苦心籌謀、認真保留下來的仙中精銳、天銳!
  
  淺尋破瓶而出,平時很智慧的女子,但最近修煉有些太投入,並沒去關注外面的戰局,是以這一刻有些發懵,脫口問:「這是哪?」
  
  沈河笑聲遠遠傳來:「回稟淺尋前輩,這是中土。」
  
  沈河是個周道的人,前輩有問他自然要回答,不過再回答過後,沈河似是又想到了什麼,稍一沉吟,目光陡然犀利,聲音也隨之暴戾,向天穹、正滾滾殺入凡間的墨色邪魔開聲叱吒:「這是中土!」
  
  吼聲未落,一陣蒼老大笑自地面響起,重復、同樣問邪魔:「這是中土!」大笑聲中,純烈陽火沖騰而起,離山八祖蘇景師尊,陸角八自幽冥返回人間,縱法飛天狙殺邪魔。
  
  「這是中土!」蘇景哇一聲大哭,終於哭出來了,哭著吼,哭著怒、哭著自豪!
  
  「這是中土!」葉非身體中開始透出古怪玄光,他覺得很冷,異常虛弱了,可還是忍不住地跟著喊這句話。
  
  「這是中土!」影子和尚不喊『佛』了,他試著喊了這個八個字……過癮、過癮,還是過癮啊!比著喊『佛啊』過癮多了!
  
  同樣的喝問一聲又一聲,每位中土之仙的呼喝。
  
  是問是罵更是極極自豪下的驕狂呵斥,邪魔來此撒野前,可曾看過可知此地不容妖邪放肆!
  
  「這是中土!」此聲傳遍天宇,大戰覆蓋蒼穹!
  
  墨巨靈遭遇迎頭痛擊,頃刻傷亡慘重,他們以為護界靈陣破開後會有一場輕松殺戮、能夠一雪前恥,卻哪裡想到此間戰力渾厚無匹,雪恥未遂自取其辱!
  
  這是他、娘、的、中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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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11: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九三章  隨輕風去,不棄中土
  
  
  在仙天大戰中,像神君、魔君、墨色大尊這等巔頂神魔皆為絕對武力,兩軍廝殺激烈、於關鍵一刻可做結局一斬或顛覆一擊的強大存在,但『絕對』並非『決定』。
  
  巔頂神魔坐擁強大武力,他們能夠在某一場戰役中力挽狂瀾,但以他們個人之力,無法阻擋整場戰爭的大勢。
  
  再強大的力量也會有個極限,何況這是一場席捲整座宇宙的浩大戰爭。所以光有神君等強者遠遠不夠,還得有兵。
  
  九龍地就有兵,兵多將廣,三十七座仙天大盟的剩餘精兵,東天道的殘存精銳等等。再看看火星,巔頂神魔有蘇景不聽三屍再加一個瓶兒婆婆,不算少了,可是和九龍比起兵力的話,就顯得有些單薄了……不單薄,神君和道尊早有安排,火星軍中暗藏『瓶子天』,五光十色瓶中精銳無數!
  
  瓶兒婆婆和十六投緣,小蛇乖巧,在南靈琉璃州的時候天天纏著婆婆,瓶兒婆婆就把瓶子藏進了小蛇肚子裡。
  
  婆婆想得挺好的,十六的實力平平,並不引人注意,由他來藏瓶藏兵誰也不會發覺,關鍵時刻著他吐瓶發兵可收奇效……就是婆婆沒想到,十六甩著尾巴追著蘇景跑回中土去了。
  
  中土可是十六老爺的老家。老家有難時……火星危殆?大陣重要?十六管它們那個,他得回家吐瓶。
  
  十年前瓶兒婆婆就傳神於『瓶子天』1,將外間戰況告知瓶內群仙。此後每有重大軍情都會及時通報,是以瓶子天內群仙都能明白自己要守護火星……然後他們就在中土現身了。
  
  墨巨靈是所有仙家的仇敵,但對封仙瓶子天中的精銳仙軍來說,至少對其中絕大多數來說,中土世界根本不值一提,火星才是今日世界存在的根本、才是他們應該為之苦戰甚至甘心赴死的陣地。
  
  中土惡戰暴發!
  
  初開戰墨巨靈便遭重創時,被兇法轟碎、割裂的黑色屍塊落如雨下。可這場戰事本身是混亂的,瓶子裡出來的大多數仙魔也在奮勇殺敵。但他們無心於中土戀戰……
  
  任奪自裁前開出的血路,只存在了短短片刻就被墨色大軍重新封堵。
  
  能夠一劍開路,固然是任長老修為強悍,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墨巨靈不曾防備。誰會想到自家的大尊會突然倒戈。而此刻,小閻羅回歸中土,完美乾坤內湧現強大實力,墨巨靈就絕不會再讓出道路、讓今日仙魔打通兩顆星辰。
  
  此刻即便任奪復生再做全力衝殺,也休想輕鬆開路。
  
  有瓶中仙想要從中土衝回火星,但才一沖出天外就被湮滅於滾滾墨色之間。
  
  狂風暴雨般的攻勢強襲火星與中土,墨巨靈根本不用去選哪裡是重點,因為他的數量太龐大而星辰戰場可供接戰的空間是有限的,以墨色兵勢足以對兩顆星辰都保持最最強力的重壓、攻伐。
  
  就是再多出三對『火星、中土』。墨巨靈也照樣能打出十足壓迫!
  
  法咒雷音與法術轟鳴充斥星天,下治真尊親自入戰急攻火星,不聽的雙眸不知何時變得湛清碧綠。瓶兒婆婆面上的皺紋正漸漸變作細密的裂璺……她們已經是用性命在拼、在守!
  
  三屍哇哇怪叫著狠勇衝殺,但再不敢隨意與敵人同歸於盡:一死就死回蘇景身邊了,死過去容易想要回來可就難了。
  
  中土同樣殺伐慘烈,整座天空都已被濃濃墨色遮掩,漆黑法術匯聚入瀑傾瀉人間,而完美世界的反撲也全不示弱。道道法芒與劍氣逆衝蒼穹,一次次割裂那座黑色的天!
  
  就在亂戰中。鬚髮如雪的老人緩緩開口,蒼老聲音傳遍乾坤:「離山弟子何在。」
  
  離山弟子何在,離山弟子何在,離山弟子何在……法音廣傳,山河迴聲,六字說完,老人提筆於面前虛空中寫下了一個字:聚!
  
  鐵畫銀鉤、字出法隨:離山弟子何在,聚。
  
  離山九位仙祖已經是上上個時代的事情了,許多人都不認識這位老者,但見過了他的筆、見過了他的字,見過了他的字中劍意,中土的修行者、飛仙者還有幾人認不出他是誰:離山一、劉旋一!
  
  離山大尊傳令,離山弟子集結!
  
  遽然星河浮生,百盞寒月呼嘯,破除墨色開拓天路,黑袍老者踏寒月渡天河,疾飛大祖身邊;烈烈天火凝聚天川,自地面倒捲而起,紅袍老者就在火川巔,飛向大族。
  
  陸崖九、陸角八兩兄弟都在笑,彼此間不必多言,見到大祖和其他幾位老兄長也無需寒暄,離山弟子何在?離山九子今安在。
  
  九子失其二,但還有七人重聚人間!
  
  八、九兩祖之後,塵霄生縱劍飛天,沈河紅景左右隨行;賀余執劍開路,扶蘇為首一眾真傳並劍其後;蘇景揮手金風陽火鋪就重重大路,劍尖兒劍穗兒、妖精不成、參蓮子樊翹與離山眾長老御劍飛馳於風火大路之中……還有白羽成,他也在瓶中,他也飛縱去天空……離山弟子集結!
  
  只在須臾間,中土離山出身的天仙、人王共聚大祖身畔。
  
  突然,一道犀利劍意裹挾著黃裙倩影闖入離山陣中,小師娘駕到!她可不是離山弟子,可她就往陸崖九身邊一站,不解釋。
  
  就來了,怎麼著吧。
  
  誰能把她怎麼著啊。
  
  其他幾位仙祖還好說,八祖和九祖是雙生兄弟。感情最是深厚,八祖笑瞇瞇地看了九祖一眼。
  
  九祖稍有尷尬,想要解釋卻又覺得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直接轉回頭瞪了蘇景一眼。
  
  蘇景簡直冤枉,心想您老瞪我幹嘛……九祖也不知道為啥瞪他,反正就是有點尷尬、又沒人可瞪,那就瞪蘇景吧。
  
  真不白瞪,蘇景低低咳嗽一聲,對八祖道:「啟禀師尊,大師娘人在火星。」
  
  八祖愣了愣。不知道該說什麼,『哦』一聲了事吧。
  
  『哦』過。反應過來了,陸角八實在忍不住,又問了句:「她還好?」
  
  「大師娘安好!」蘇景不敢笑,回答得一本正經。
  
  淺尋是個壞榜樣。她一塞進來,算是幫了許多也想湊過來、但礙於沒有『離山身份』又猶豫著不好湊上前的閒雜人等,香香甜甜的味道裡,阿嫣小母跳到了蘇景身邊,用小手指輕輕碰了碰蘇景手背,妖精笑。
  
  淺尋不解釋,阿嫣小母可不敢不打招呼:「拜見離山諸位仙祖,阿嫣小母本為……本為蘇景貼身婢子,也算離山的妖精。」
  
  阿嫣小母進過大聖玦洞天。的確有一重『蘇景妖衛』的身份,但她可不想當衛士,做丫鬟多好。有機會侍寢呢。
  
  「拜見離山諸位仙祖,七大天宗同氣連枝!」涅羅啟巧的理由光明正大;「阿嫣小母來得俺就來得!」烈烈兒一貫有份兇性,見了離山師祖他也不肯好好說話……
  
  又再須臾中,和挨得上、挨不上的大群中土仙家列入陣中。
  
  葉非仰望天空。
  
  如果葉非實力尚在,大祖集結離山精銳時他或許還會彆扭彆扭,可現在……他就快死了啊。臨死時就再不覺得有什麼事要彆扭一下才好了,聽到那句『離山弟子何在』他的雙目通紅。見到那個陳列半空的『聚』字他心中砰然,真想飛過去站在七位師叔伯身後,師父商照六已不再,做為他最愛護也最看重的真傳弟子,應該代替師父站過去的。
  
  可惜,他太冷了,冷得牙關打顫、冷得身體僵硬、冷得提不起一絲力量,他連站都站不起來,又如何飛去天空與所有離山仙會合!
  
  突然,葉非眼睛一花,只覺重重人影在自己眼前、身邊晃動:
  
  他們來了。
  
  大祖動則所有離山仙皆動,大祖落足葉非身畔則所有離山仙圍攏葉非四周……你過不去沒關係,我們過來,你也是離山飛仙弟子,我們集結。
  
  我們就在你身邊集結。
  
  身體太冷了,可葉非的心一下子熱了起來,當火燙的心與冰冷的身血交融時,葉非真就覺得自己飄起來了,小時候嚮往過的、躺在雲端的感覺。
  
  從此沒有了重量,隨輕風去;從此沒有了感覺,隨輕風去;從此沒有了意識,隨輕風去。
  
  當一切泯滅前,葉非覺得愜意開心。
  
  所以當他身周玄光散盡、雙目閉合時葉非在笑。
  
  這個人一輩都沒好好笑過,要麼陰狠戾笑,要麼暴躁怒笑,要麼嘲諷冷笑,直到此刻他的笑容裡才真正有了些開心。
  
  本部弟子聚齊,中土仙家盡在,大祖再提筆,兩字映虛空:護界!
  
  「中土世界,自有離山守護,自有中土修家守護!開天路!恭送仙軍!」劉旋一再開口,浩浩之聲再傳天下,而『護界』兩字後大祖手中神筆光芒閃爍,化作長劍本形。
  
  大祖揚劍離山養劍中土揚劍!他們的意思在明白不過:中土仙家守護中土,瓶中散出的大軍請速速集結,本地仙魔當獨擋墨色、同時在協助仙軍開天路殺回火星去!
  
  離山群仙會相助開路,但他們不會去火星了,中土有難大家沒辦法坐視不理……這又何嘗不是:大世難圓滿,求不得無愧求無悔!
  
  直問本心,結果唯一,永不棄中土。
  
  「殺!」群仙飛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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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11: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九四章仙姑出馬,神君聖明
  
  
  護衛中土、狙殺邪魔,相助略顯散亂的瓶中仙軍迅速集結,相助仙軍衝上九霄衝出天外……戰事慘烈,拔起新的高度。
  
  有了章法自然就有了方圓,有了進退調度,戰場上廝殺混亂更甚,但中土上的仙家兵馬在鬥戰中漸漸有了層次、有了呼應,不長時間後,大軍開始衝擊天外、衝擊火星所在方向。
  
  但這並不是說入戰中土的墨巨靈就落入下風,他們悍不畏死,他們後援無盡,他們可以肆意摧毀眼前人間施法全無顧忌,中土仙家卻還要在激戰中照拂凡世……墨巨靈又怎麼可能落入下風呢?
  
  所以此間戰場的主持大尊如雷全不著急,他在中土,但他根本不出手,另外三尊入界大尊也都隱匿暗中,彼此之間聯繫不斷,他們在等候一個機會,聯手催雷霆、必殺蘇景的機會。
  
  想要偷襲蘇景絕不是件容易的事,四頭墨色大尊有巔妙秘法能夠隱藏實力、將自己混同於普通墨巨靈,但小閻羅的應變又何其迅捷,正常情況下,墨色大尊不發難則已,一旦他們出手偷襲蘇景立刻就能察覺……可現在並非『正常情況』不是麼,蘇景在中土,這座戰場中他在意的人太多了。所以、機會一定會出現的。
  
  中土群仙守護乾坤,瓶中精銳殺向天外……那墜落如雨的鮮血與骨骸中,黑色紅色交雜。傷亡對雙方來說都是慘重的,隨時都是苦戰,此刻也不例外!
  
  ……
  
  六兩大掌管熱淚盈眶,小祖宗回來了、老祖宗也回來了啊!
  
  可恨自己居然癱了,沒辦法去見小祖宗和老祖宗。
  
  六兩大東家本來好好的,但最近天外亂成一團,他知道大戰將近急於提昇實力。情急下吞了一顆以他現在的修為還不能完全消化的寶貝丹丸,結果藥力太強震盪經絡。六兩不能再動真元,另外一條左腿也全無知覺了。
  
  倒不是什麼大事,過一陣藥力自然會融入身內,到那時他就可以完全康復。就是現在動不了。
  
  六兩是天字第一號好妖奴,曉得這個時候如果讓手下抬著自己去拜見小祖宗也不是不行,可自己沒有自保之力,外面兵荒馬亂還得勞煩小祖宗分心招呼,不妥當,大不妥當。
  
  不添亂就是幫忙,六兩早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讓手下把自己送入齊喜山地穴深處的神廟林中。
  
  六兩是個假道士,所以神廟林中有道家大觀。供奉道尊與東天諸神祇;小祖宗是佑世真君,神廟林中當然少不了佑世真君寶祠;小祖宗的大老闆可是閻羅王,所以神廟林中還有閻君神殿。
  
  再就是。六兩是個周到妖精,道觀閻羅殿都有了,如果沒有一座佛家大寺就好像齊喜山針對西天似的,由此神廟林中又多出了一家佛家大寺。六兩就在佛寺中。
  
  神廟林是藏寶地,六兩大東家一輩子經營下來的奇珍異寶都藏在此間,其中又以佛寺中的典藏最為珍貴……選佛寺藏重寶可不是沒道理的。六兩就和佛家沒直接關係,就把寶貝藏在寺裡。萬一有賊偷偷下來,多半會忽略大寺。
  
  大東家情緒很激動,他激動的時候就愛守著寶貝待著。
  
  ……
  
  日饞老店鬧鬼了,鬧得還挺兇,金色的佛光與雷霆般的梵唱自從開始就再沒停歇過。
  
  官府不理會,日饞東家不出面,銅川城人心惶惶。到底還是有人出手了……街上一位老富紳出錢,派人跑去城南溝里村請動瘦仙姑法駕!
  
  瘦仙姑其實不太瘦,勻稱正好的身材,所以得名瘦仙姑是因為她的棕驢特別瘦。
  
  只有一隻耳朵、斷去半條尾巴的、瘦骨嶙峋的棕紅色驢子,莫看瘦,但從蹄子到頭頂不存一絲雜色,連它的驢糞蛋都是棕紅色的,瘦仙姑早就說得明白了,自己的寶驢本為九霄玄天上一朵赤火殺劫雲開智轉生、化形下凡。劫雲成精的仙物那還得了,都能跟蘇晴攀親戚了,專打人間一切邪祟,瘦仙姑降妖除魔,一定會帶上她的驢。
  
  瘦仙姑替天行道不要錢,但善男信女得孝敬她的驢,所以還是要給錢的。
  
  瘦仙姑打鬼不要錢!
  
  得重金臨聘,當著來人的面,瘦仙姑湊到紅驢耳前嘟囔了一陣,驢把耳朵一搖:「昂!」
  
  瘦仙姑把手中拂塵一擺,對來請他的人淡淡道:「頭前引路!」言罷跳上了她的驢。
  
  蹄聲嗒嗒,仙姑進城……
  
  仙姑入城時,靈訊傳入閻羅神識中:來自火星的軍情。
  
  自從開戰,火星的軍情戰報就從未間斷過,兩地雖有萬扎相隔,但火星戰場中發生的事情神君全都知曉,剛剛這樁軍情呈秉的就是:中土護界靈陣消散,蘇景、瓶子都跑去中土打仗了。
  
  閻羅讀軍情當然不會避諱袍子裡泡熱泉的手下。
  
  神識讀訊,拔舌王也跟著一起聽,聽過之後拔舌王精神大振:「我、我、我也是中土的鬼!」
  
  是啊,一群冥王全都是中土的鬼。不過這不是重點,拔舌王真正要說的是下句話:「神君曾在中土立殿,只需神君心念一轉便可遁入中土去!而中土有佛家真傳,帶上佛一起去……佛誒,這下子您老可走運了。」
  
  但話才說完,拔舌王又皺起眉頭:「道理是沒錯,就是……怕是不那麼容易吧。」
  
  拔舌囉嗦,但他不傻。不但不傻,而且還很聰明、精明。為何不會容易?因為墨巨靈不是傻瓜啊。無需穿通法陣,神君也能隨意穿遁立殿乾坤,只是誰都知道的事情。
  
  中土不止有神君舊殿。還有佛道兩家的虔誠信仰,憑著這重信仰接引,佛祖和道尊也可以直接穿入中土去。以前去不了是因為那座護界靈陣存在。
  
  墨巨靈玩命去打靈陣,將之摧毀後面臨的直接後果就是為今日仙魔打通九龍、中土兩地,他們會做這種傻事?
  
  當然不會,墨巨靈所以敢去猛擊護界靈陣,就說明他們有十足把握在破陣後仍能絕斷兩地往來。事實的確如此:蒙天巨艦。
  
  蒙天巨艦彼此呼應。每七艦元息勾連便可生衍妙法,阻截一切靈通穿遁!中土的護界靈陣不再。但神君還是回不去。
  
  明知墨巨靈不會給出這樣的機會,但神君還是鼓盪靈犀,試探著、努力著去勾連自己曾經坐落在中土的寶殿。這樣耗著肯定是不成,佛祖堅持不了多久了。
  
  拔舌王在袍內。能察覺神君的法持,連連點頭:「對對,死馬當活馬醫,試試看,萬一呢。神君聖明!」
  
  ……
  
  瘦仙姑平時不怎麼進城。
  
  她少來城裡,她的寶驢當然也是鄉下驢,初進城本來就有些迷茫,偏趕上鐵鞋大街鬧鬼全城都跟著一起人心惶惶,鞭炮販子生意大火。城內各出都劈裡啪啦地放炮驅邪……驢驚了。
  
  驢昂昂,撒腿就瘋跑!
  
  挺巧的,驢瘋跑所向。鐵鞋大街。瘦仙姑一把抱住驢脖子,努力不被驢子甩下來。
  
  請仙姑進城的伴當見狀大吃一驚,撒腿追驢,驚駭道:「仙姑,仙姑,神駕怎會、怎會如此慌張?」
  
  「屁!寶驢察覺妖邪所在。怒不可遏,它老人家勃然大怒!再敢胡亂評價仙家行事。雷劈你!」瘦仙姑一邊嘴硬一邊使勁擰巴著驢頸子。
  
  昂!昂!昂昂昂!
  
  ……
  
  「閻羅尋路?」正揮法斬斷層層血藤的下治真尊眉頭一皺,他的元法真息與巨艦大陣相連,能察覺冥家氣息正在不停衝擊封絕法術,視圖勾連中土。
  
  眉頭很快舒展開來,下治真尊面露冷笑,無論心情如何、戰事如何,無數年頭養成的老毛病都是改不了的,喃喃自語:「休想如願!」
  
  巨艦連陣,穩穩隔絕,誰也休想再到中土去,閻羅也不行!
  
  話說完,下治真尊的眉頭忽然又復皺起,暫時退出惡戰,轉頭向著東南方向望去,他能察覺,一重強大到足以讓他感覺到威脅的瘋魔氣意正從東南遠天波動滾滾!
  
  又有巔頂仙魔逼近戰場?這讓下治真尊有些意外,今日仙天中的巔頂人物,要麼在九龍要麼已陷入此間亂戰,怎會還有人、還有誰……東南遠天卻是有一夥人正飛馳靠近。
  
  但與他們掀蕩起的瘋魔之勢成鮮明對比的是,雲頭上為首的兩個人: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落落大方美麗溫婉,她的眼睛彎彎的,她的笑容純透且柔然,只有細細眉峰挑起的弧度顯出一點點堅強。
  
  特別少的一點堅強。
  
  美麗女子身邊站著個三十幾歲的中年,很威風的長相,濃眉豹目頗為凶惡,不過他的神情……站在女子身邊,中年男子卻是一副『小兄弟』地模樣,收斂兇氣後溫溫順順的樣子。還有,他臉上有青噓噓的胡茬,看上去原來應該是個絡腮鬍子,剛剛刮掉不久。
  
  中男人的袍子普普通通,他的頭髮很長,用串了金鈴鐺的紅繩束了個『馬尾巴』,他的頭髮應該很硬,豎起來後仍是紮扎的感覺,任誰都不會懷疑,只要一解開髮帶他的頭髮立刻就會……三尺、倒沖天!
  
  再看年輕女子與中年身後的仙魔……虯鬚漢、打赤膊、一邊和同伴聊天一邊掩口嬌笑的傢伙;面無四兩肉又高又瘦的男子,手裡掂著十枚銅錢叮噹作響;面白無須、前朝內臣打扮的老者,慈眉善目的長相,可他的眼中又哪有絲毫善良。
  
  天魔入戰天魔來襲天魔堪堪就要入戰場……小花容回來了,金鈴天就不再是金鈴天,他更喜歡做小天寶。
  
  可無論是小花容還是憎厭魔,她都是第一地魔;無論是小天魔還是金鈴天,他都是開天闢地獨立宇宙的第一天魔!
  
  天魔宗,天魔地魔所有仍存在的人魔駕到!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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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1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九五章  神佛入界,離山立道
  
  
  火星、中土盡在鏖戰中,中土仙軍一次次沖擊兩星通路,這片星天打得幾乎沸騰了,待天魔宗再入戰後的混亂不難想像,可還嫌不夠亂似的,北方,兩個年輕仙魔用妙法遮掩了身形和氣息,正悄悄向著戰場接近。
  
  走在前面的是個神情冷漠五官俊美又線條分明的男子,看上去十七八歲的樣子,嫩得很。他身後跟了個小姑娘,用布條遮住了眼睛,布條在腦後扎了個好漂亮的蝴蝶結。
  
  ……
  
  中土亂成一團。
  
  仙家、人王盡數入戰去,這樣的戰事普通修行弟子幫不上忙,但他們絕不是沒事可做,他們要負責掩護凡間,於仙魔大戰的籠罩下救護凡人……這樣的混亂和戰火,他們又能救得幾個人?盡力而為吧,能救幾個救幾個。
  
  離山已經空了,夠資格的上天去打,不夠資格入世去救,所有弟子盡數出山……除了葉非。
  
  已經沒了生氣、死去的葉非孤零零坐在山巔,他的眼睛已經閉合,但他仍昂著頭、保持著眺望天空的身勢忽然,淡淡玄光不止從何處冒出來,一點點、一絲絲一縷縷地湧入他的身體。
  
  葉非闔目前,曾有古怪玄光從他身內散出,今時中土間能人很多,但包括離山仙祖、瓶中仙魔和蘇景在內,沒一個人能識得當時那些玄光究竟是什麼道理。
  
  仙魔死後會『散光』麼?大家都沒見過,但那時也顧不得奇怪。如今同樣的玄光有重新匯聚回他的身體。只是戰場太亂了,暫時還沒人注意到發生在他身上的異象。
  
  但葉非『沒完沒了』了,先是絲絲縷縷地玄光,而那些自天地間湧出的玄光越來越宏大越來越洶湧,只在短短那幾個呼吸過後,萬道玄光匯聚神渦。浩浩蕩盪圍住葉非打轉、瘋狂向他身內湧去。
  
  藏都藏不住的異色,到得此刻誰還能看不到這古怪景色……蘇景愣住了。
  
  如雷愣住了。另外三頭掩藏在普通巨靈中的大尊也愣住了。
  
  在這一個瞬間裡,蘇景與四頭墨色大尊都是同樣的神情:驚訝、震駭。讓他們驚詫的不是異像如何,而是奠定神魔才有的天識中領受到的靈犀、真相!
  
  下一瞬大家的神情就不一樣了,蘇景的驚詫變作狂喜,而墨色大尊的神情陡然凝重!
  
  進攻中土的墨巨靈陣勢突變,墨色洪流瞬間集結、傾瀉離山!入戰巨靈盡數殺向離山……殺向葉非!
  
  蘇景在此,誰能傷到葉非一根頭髮,神劍盪烈焰。急急迎向邪魔攻殺!但就在蘇景飛馳中,四道巔峰強大的墨色兇法突兀襲來!葉非的變化沒人能夠提前預料,可是四頭墨色大尊早都在尋找襲殺蘇景的機會……就是現在了。
  
  蘇景強,可被偷襲於前、又獨立對抗四頭大尊,勝算何在?
  
  不存絲毫猶豫,殺千刀。
  
  四頭大尊面上同樣的冷笑浮現,蘇景的殺法早都不新鮮了:一瞬九百九十斬在前,俱焚爆炸緊隨其後。
  
  狙殺蘇景的機會需得耐心尋找。但狙殺蘇景的辦法是早就定好的,就在蘇景俱焚爆炸時。四尊自有破法、斬殺他的辦法!
  
  蘇景遭遇凶險狙殺,中土並非蘇景一尊仙魔,離山仙家盡起迎敵,護持葉非!又一道純烈陽火,搶在最先綻放於離山巔頂,八祖出手迎抗邪魔猛攻。
  
  曾經追殺葉非萬里的陸角八。於回護葉非時全力出手!
  
  ……
  
  「不可能!」天外戰場,正調遣一部閒置重兵、準備將入戰徹底陷住的下治真尊臉色驟變,脫口驚呼。
  
  天魔尚未真正發難,所以下治真尊驚詫的不是對方實力如何,他的驚訝來自自身元息與巨艦陣法的聯繫。
  
  ……
  
  「嗯?」日饞後院。閻羅神君忽然輕哼出聲,眉峰一挑、跟著身周光芒一閃,閻羅神君、佛祖連同坐身佛祖對面虔誠禱念的優和尚一起消失不見。
  
  他們走了,日饞老店自然也就沒鬼可鬧了,一下子就安靜下來。
  
  佛光、梵唱消失的時候,瘦仙姑的寶驢正衝上鐵鞋大街,仙姑被驚驢顛簸慘了,此刻再也保不住驢了,『哇呀』一聲怪叫從驢上摔落在地,摔得屁股生疼。
  
  城內富紳派去請仙姑的手下果真好腿腳,一路都沒被甩丟,此刻見仙姑摔倒,他趕緊上前攙扶:「仙姑,您和神駕這是內訌了……啊?!日饞邪祟沒動靜了!這是、這是……」
  
  「屁!什麼內訌,本座駕到,邪祟退散!這鬼物修煉得有些火候了,見我到來曉得大難臨頭,急急逃去了。」
  
  請人的伴當恍然大悟:「那您的神駕……去追擊鬼物了?」
  
  「然!」仙姑拍起來了,很像揉揉屁股可這動作不雅,有悖高人身份,忍著。
  
  光不揉還不行,得說出個所以然來能顯得高人智慧:「這千人浮屠羅不是等閒鬼物啊,幸虧你等請我及時,否則後果堪憂。」瘦仙姑很快就會出名,出大名。想默默無聞行走人間都不成,她才到鐵鞋大街就嚇走惡鬼,這故事很快就得流行起來、還得加油添醋開枝散葉!
  
  ……
  
  「啊!」六兩大東家怪叫一聲,太過驚駭以至忘了自己左腿不靈,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
  
  他的佛寺修建得整齊周到,所有西天神祇皆有金身陳列,皆有香火供奉,六兩大掌櫃剛就親眼看著一尊大善良菩薩一笑歡喜,自龕中跳了下來。
  
  金身泥塑還在龕中;
  
  菩薩真的也跳了下來,就在六兩眼前。
  
  六兩可不是一般的妖怪,他是見過大世面的,跌坐回地面後立刻沉了臉色,義正言辭:「中土有難。神州遇劫,我等修行之輩豈能遇劫難而不理,覆巢之下無完卵的道理何須多言!我看你修行不俗,劫數之下不思守護家土卻趁此機會來此做賊……」
  
  有賊啊!但六兩沒喊人,因為沒人可喊,他山中的妖精。上至妖靈神鐵衛下至渾渾噩噩小妖丁,全都被派遣出山救護凡間去了。
  
  可惜,來得是個狠心賊,根本不聽六兩大掌櫃教誨,邁步上前一掌就按向了六兩的頭頂。
  
  「何方妖孽……安敢……有話好說……誒?誒?拜見大菩薩,敢問您老真、真的……」六兩挨了一掌,非但不疼痛反而覺得一股柔和力量自頭頂灌入,頃刻間為他潤澤經脈、化解藥力。
  
  即便以前沒經歷過類似事情,六兩還是能一下子就篤定。流轉於身、相助於自己的力量是最最純正的禪家仙佛法力!
  
  「真的。」菩薩大笑去,身化金光飛出山底、飛入人間!
  
  一道金光飛出齊喜山,百道金光飛出諸大寺,千道金光浮現人世間,萬道金光遍及滿乾坤!
  
  一道金光,即為一尊佛陀,一尊菩薩,一尊羅漢。一尊伽藍,一尊早已修行得道身俱大能威西天之神!
  
  ……
  
  轟然巨響。中土都為之震顫,九百九十刀後蘇景『俱焚』。
  
  正是斬殺他的良機!
  
  如果真有好管閒事的人跑去問墨巨靈一聲:你們最恨誰?他得來的答案必定是『蘇景』。
  
  纏江井慘敗,百扎正神慘死,就因他『策反』屍金烏而起;還有任奪的『血債』,墨巨靈也記在蘇景頭上。如雷等四尊苦苦等候良久的機會終於出現,出手間絕無絲毫猶豫!
  
  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的。是俱焚沒錯,但絕非他們以前見過的俱焚,其力奔放但並不散亂,巨大的力量只攻向一個方向,直指如雷!
  
  以前的俱焚是『散』的。可現在卻束力如棍;以前的俱焚如果是四斤分量的話,此刻殺劫就足足十斤,蘇景的法元神力竟暴漲了一倍有餘!
  
  四頭大尊找到破擊俱焚、斬殺蘇景方法是沒錯的,但他們不曉得,蘇景身上始終壓著一件『相助悠小菩薩,於漏中聖火不滅』的法術,足足佔去了他六成力量的法術……便於此刻法術消解,蘇景又復十成滿力。
  
  針對俱焚的襲殺,針對的是以前的俱焚,而法術事情失之毫釐則謬之人命,他們用對付一頭健壯羚羊的辦法,迎上了一尊尾巴著火的大牯牛。
  
  四尊殺手落空,如雷被一擊殺碎屍萬段!
  
  如果一對一正常來鬥戰,如雷也死不了這麼快的。
  
  可惜如雷死得太快了,若還能有一點時間的話,他當會目眥盡裂:「你之前詐藏元力?!」
  
  可惜如雷死得太快了,蘇景其實挺想對他說一聲:「事出巧合,沒想著坑你。」
  
  而如雷喪命一刻,西方金光大作,燦燦光芒中金身大佛顯現雲天,遙對離山上端坐的葉非,佛合十,微笑:「多謝離山,恭喜離山。」
  
  佛向離山緻禮。
  
  同個時候滾滾煞氣自地下衝騰而起,惡鬼嚎啕傳遍人間,閻羅神君一步出幽冥、入世界,他老人家也望著離山、葉非方向,老學究的臉上也是笑吟吟地:「恭喜離山。」
  
  空氣中有嘭嘭悶響傳來,三個矮子顯現蘇景身後,三屍到底還是沒守住,被墨巨靈打死了。
  
  死回到蘇景身後,正看到佛祖、神君居然都在中土人間,居然還都對離山緻禮說恭喜。
  
  這還得了,三屍趕忙做矜持微笑,遙對離山葉非,曼聲齊道:「恭喜離山。」
  
  說完以後雷動才急忙發問:「蘇鏘鏘,怎麼回事?」
  
  「以身證道……證道、開道、立道……開立大道,聽說過沒見過。」蘇景的聲音彷如夢囈,蘇景的笑容就簡直抹了蜜,聽說過沒見過沒關係,天大要緊的是葉非、葉非、葉非。
  
  葉非仍在。
  
  想想也不奇怪,連八祖都打不死的傢伙,又怎麼可能死在與墨巨靈的戰事中!
  
  「立道?」三屍都急了,這事兒太大,哪怕周圍打亂了套他們也得趕緊討論討論,第一題自然葉非立下的是什麼道。
  
  「彆扭道,不彆扭不成活!以後葉非門下徒子徒孫個個彆扭,定將此道發揚光大!」紅眼睛赤目有見地。
  
  小胖子拈花更正經:「彆扭是咱們開玩笑的說法,不足立道,他的道應該是疤臉道,欲入此道,揮刀毀容!」
  
  「還是百年為限、言出必踐道更妥帖些……」雷動發話了,三屍說話同時不會耽誤鬥戰,殺得騰騰騰。
  
  「拜見小祖宗,想煞六兩了!」大東家不來拜見小祖宗是因為身子不爭氣,此刻痊癒當然要飛出來見面,他飛來途中就聽見三屍的嚷嚷,六兩還不太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他是大好妖奴,該說什麼想都不用想:「無論葉老祖立的是什麼道……管是什麼道,都是離山弟子開立的蒼天大道!都要恭喜離山!六兩也與有榮焉啊!」
  
  佑世真君座下第一妖奴,說話做事不是普通的得體。
  
  葉非仍閉著眼睛,分不清他是裝死還是尚不知曉自己活了,一動不動的;而閻羅、佛祖已然並肩,兩人同時望向蘇景:「守好中土吧,此間有趣!」
  
  言罷兩尊天大神佛沖天而起,封仙瓶子天中仙軍、漏中歸來極樂精銳追隨神君、佛祖身後出征天外,火星岌岌可危豈能不救援;中土、火星本為一陣,豈能不打通……
  
  閻羅神君駕到!
  
  西天佛祖駕到!
  
  「葉非立道了?他立的什麼道?不是,這都怎麼跟怎麼,咱不是來不了中土麼,怎麼又能來了,神君,您給說說吧,我這心裡癢得……」法袍熱泉內,拔舌王真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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