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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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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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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五六章  鐵索連舟,再看潮頭
  
  
  人咆哮槍進擊,無邊火海隨槍勢化神龍暴潮,迎真墨、迎天河。
  
  巨力相撞、元靈爆碎,引動洪鐘大呂般巨響,滾滾氣浪四散崩裂,三千里寬墨色天河碎去,小閻羅執槍獨立,長纓鋒銳與狠辣目光一並、遙指北方邪魔!
  
  天河散碎了。纏江井之上的高遠天空也崩裂了……天崩,並非邪魔法度,只因魔羅神威!大魔羅祭煉的可是整整一座星系,雖然遠遠比不得銀河浩蕩,但內中也有繁星眾多,當冰丸破碎奉召而來的、星系所有星!
  
  無以計數,烈烈天星,一尊又一尊的冰,鐫刻著魔羅真言、揚撒著魔鬼兇威,於此一刻群星真就從天空中拉出了一道星河、一片冰陣。
  
  湮滅了天也凍碎了視線的冰,嗜血且瘋狂的星,呼嘯咆哮奔向北方骯髒的黑。
  
  墨巨靈此役為攻,守陣偏弱,畢竟他們集結的時間只才幾個月,布下的守禦大陣威力有限,小小幾顆魔羅天冰轟砸尚能承受,整整一座星系襲來就擋無可擋,陣陣巨響中黑色天幕崩碎,無數寒冰天星橫掃巨靈!
  
  但墨巨靈守護大陣碎裂的巨響未能掩蓋邪魔軍陣中連串、密集的沉悶法音,無邊的黑色軍陣中,一道又一道墨色天河扶搖沖天、它們劃出了凜冽的弧、襲向纏江井。
  
  千川、萬河,無以計數的黑色天河……
  
  放眼望去,自纏江井向北方,萬千寒冰巨星閃爍著淬烈光芒飛襲而去;自黑色大陣向南,無數黑色天河裹蘊神威咆哮而來!
  
  有些天星崩碎於天河,但更多天河與寒星交錯而過,遠古與今日,截然的顏色和相同的決絕。真正開戰。
  
  閻羅強大、道尊強大、佛祖強大,蘇景也強大,可無論今天站在十州守陣邊緣的是哪尊大神魔。或能保證自己不會被天河所傷,卻絕無法破去所有墨色天河。
  
  豈止不可能全部破去。連攔住住其中一成、半成都做不到。
  
  三千里寬、黑色的河太多了,一隅戰場、空間總是有限的,所以墨色巨川有不少彼此交融、三五交匯,從河變成了潮變成了海,毫無意外的鋪滿了視線、遮蔽了天穹。
  
  法術神通快如光電,但宏大的法術與澎拜的力量彼此糾纏撕咬中,時間仿佛被拉長了,或許是錯覺吧……至少在纏江井群仙眼中。一切都似詭異得緩慢下來,鋪天的河就是鋪天的黑,那麼慢那麼慢地覆蓋著、傾瀉著,緩緩湧向靈州。
  
  沒有懸念了,不可能再有懸念,小小一座纏江井外加九座星石旋繞成的陣法絕不可能擋住如此強大的黑暗力量,就如一葉扁舟絕無法匹敵汪洋。
  
  閉獄、太白、五閣掌座等人面色不變,靜靜看著黑暗襲來。而纏江井上仙家無數,不是所有人都有閉獄等人那般養氣功夫的,絕大多數仙家變了面色。本能的恐懼無可抑制、本能的念頭也隨之湧出:就這樣死了麼……怎麼可能就這樣死去,就算所有人都甘心赴死,道尊也捨不得、神君也捨不得、佛祖也一樣捨不得!纏江井上的天兵神將們。無論修為高低,哪個不是今日仙天的大好兒郎呢。神魔皆有感恩之心,誰又捨得讓他們死得如此可笑……開!
  
  「開!」蘇景第二次開聲,同樣一個字,這次卻是叱吒!吼聲中一枚三寸玉劍被蘇景取出、被蘇景折斷。
  
  玉劍斷了,神光來了。
  
  就在千萬墨色長河遮蔽了天空的時候,突然一道璀璨光柱沖破黑暗!光柱從西方來,不太濃重不太粗壯,甚至光中都不存法力。只是這光芒足夠繽紛,只是這道手臂粗細的光柱中藏納了滿滿靈息!
  
  靈息又是什麼?這個詞落在法術中的含義很寬泛。但落在突然射來的七彩光芒中,所謂『靈息』就只有一個含義:勾連契機。法術彼此勾連、讓一座小陣法勾連於另一座小陣法的契機,契合的靈機!
  
  奇光直射纏江井。
  
  而一道奇光之後,便是百道、千道、萬道、無數道奇光,自西方來,自東方來,千千萬萬道光將遮天的黑打得千瘡百孔,只在電光火石中,無數光齊齊照射纏江井……
  
  纏江井是邊境要塞。但邊境不止一座要塞。
  
  比如西靈天,比如水元州,比如風雪辰,比如玄機石,比如昆侖渡,比如飛火月……漫長的北方邊境上,一座又一座的靈州要塞聳立,每一座要塞都有道家、冥家佈置的守護大陣。
  
  和纏江井一樣,到墨色來襲後不久,每一座要塞都得星石拱衛,原有的守護大陣再做擴展,守護的範圍擴大了、守護的力量也更加強大。
  
  此刻落在纏江井上的神光從何處來?從西靈天、從水元州、從風雪星辰從玄機天石從昆侖仙渡……從北方邊境每一座靈州要塞和拱衛要塞的星石中來。
  
  就在蘇景將手中玉劍折斷的這一瞬,內域仙天北方,長長長長的邊境上所有靈州都綻出一道神光,穿冥冥穿墨色、投射纏江井!
  
  光之後,便是靈州,整座邊境已空,所有要塞所有星石,盡數被接引至纏江井周圍。
  
  靈州與星石之後,便是法術,是力量,是大陣的守護,整整的北方邊防啊,所有要塞與星石的守護大陣徹徹底底勾連一起。
  
  一葉孤舟何以抗衡汪洋大海?
  
  但千艘戰艦萬盞巨船匯攏一起的時候呢……當、鐵索連舟時,再看潮頭!
  
  每一座靈州與周圍拱衛星石是一陣,所有靈州與所有星石勾連,仍是一陣!不過這道陣又是何等磅礴何等強大。
  
  若有誰以為邊關靈州都是孤零零、獨力的存在,那未免也太小看道尊和神君、未免太小看今日宇宙的仙佛智慧了。
  
  幾千年的苦心經營,今日仙天中的巔頂神佛殫精竭慮,從不曾又過絲毫怠慢和大意,終於今朝鐵索連舟、鎖龍潮。
  
  萬千星石錯落飛旋,奇光大陣綻綻盛放,任憑墨色的驚濤駭浪轟湧襲來,且看大陣巍峨聳立!
  
  變化突兀且宏大到足以震撼邪魔的大陣,內域仙天在北方的佈防徹底開啟了,就連北方深處黑山巨像上的下治真尊也不自禁猛拍一掌,大笑道:「要得!」
  
  墨巨靈是邪惡是毀滅,也是『爭鬥之心』,好殺好戰是他們骨子裡的品質,他們不怕死更不怕戰鬥,反倒是害怕敵人太弱小不堪一擊……赤霓保佑,墨巨靈的敵人足夠強大。
  
  鐵索連舟,收則萬州匯聚一隅中,放則林立漫長邊境中,無論收放,這座『大一統』奇陣的本質都不會變,守衛的力量都不會變,如果此刻墨巨靈分兵去從其他位置進軍,大陣也可隨之展闊、阻攔。
  
  於攻守雙方都一樣,墨巨靈散開陣勢八方進擊,大陣就守禦八方;墨巨靈集中全力猛攻纏江井,一旦攻破就等若打碎了整座北方邊防。
  
  黑色天河一撥粉碎去,一撥再席捲,鋪展於北方的百紮邪魔軍中,一道道天河此起彼伏裹挾兇威轟來;纏江井周圍數不清的靈州與星石徐徐旋轉盤繞,各依軌跡有條不紊的飛旋著,勾連起金銅之陣,接連綻放巨力破碎墨潮;天頂還有奇寒直侵人心,寒冰結成的巨星層出不窮,跨穿萬紮遠襲墨色大陣。
  
  糾纏、絞殺。
  
  大戰剛起時,群仙心中多多少少會有些恐懼,可到了此刻心地恐懼早都消散乾淨,能夠置身於這等澎湃宏闊的戰場,不枉今生飛仙一場。
  
  法術的暴鳴,至暗的海與明媚的光之間的較量,纏江井前戰場,古仙與拿人之戰後,宇宙中最最壯麗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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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五七章  六合內外,邪魔渡花
  
  
  墨色的攻勢兇猛,今仙的守禦穩當;來自寒冰星系的轟殺兇猛,而墨巨靈勢大,挨砸的場面十足血腥實卻元氣不傷……纏鬥中,三個時辰轉眼不見,聲聲號角從北方侵染天空,墨色大軍撲來。
  
  天河轟擊不變,墨卒在號角的催促下開始了掩殺,不動則已,一動又是一場『鋪天蓋地』,不過那些黑王冠們都不出手,沖上來的大都是普通巨靈,偶爾會有幾個戴項圈披大氅的。
  
  一眼望去戰場慘烈得很,慘烈並可笑:絕頂強者不出手,無數墨巨靈沖陣的情形,其實和凡間軍馬跑著步去撞城墻沒什麼區別,連千萬天河兇法都難以撼動的『連舟』鐵陣,再加幾陣普通巨靈的血肉沖擊又哪會有絲毫松動。
  
  那些墨巨靈根本是來送死的。
  
  可墨巨靈會來平白送死麼……一個死,墨巨靈送了整整七天,飛蛾撲火一樣,密密麻麻的墨巨靈大軍遮天蔽日撲過來,再轟轟烈烈地把自己撞碎在守護大陣上,前陣血肉橫飛之際,後陣又已沖破血霧繼續沖鋒上前。
  
  他們自己送死。
  
  類似情形以前也發生過,墨巨靈會自己上前送死,以隕命殉身為代價,為後方精通破陣的邪魔來探明陣力,只是這次的規模實在太驚人了。蘇景幾次出手狙擊,可惜效果並不明顯,墨巨靈來得鋪天蓋地不算,且還有無數墨色長河的掩護。
  
  墨色長河能夠分辨敵我。不傷本族墨巨靈,卻能抵擋住靈州內打出的法術,大大削弱了守軍對邪魔的狙擊。
  
  七天裡。墨巨靈傷亡無數,但大陣依舊安穩。守軍並無損傷反倒又添新援,三頭小赤尻率領十萬山妖兵趕到纏江井。
  
  陣外,墨色天河依舊,匯聚成潮巨浪翻騰,時刻不停地轟擊著纏江井護陣,而大陣四周。濃濃的黑色血水與肉糜摻雜而成『沼澤』起伏連綿,遠鋪十萬裡開外……撞碎在陣外的墨巨靈的屍、血、皮、骨、肉。
  
  第八天。墨巨靈終於停止了送死,暫時也不見有什麼新花樣,攻守雙方的法術不變,不過邪魔少了那些沖上來把自己撞碎的瘋狂舉動。纏江井仙家都覺得耳目清靜了許多。
  
  以蘇景的『內在小世界』的時間計較,第八天正午時分,後方有新的戰報傳來,好消息,又是一場勝利:內域第二路邪魔勢力被殺滅。
  
  小魔君率道家七十二福地精銳迎頭截擊墨巨靈,這一仗打得異常慘烈,道家神兵傷亡不輕,但勝負不存懸念,小魔君親自出手。身邊有九龍地一群強者追隨,身後兵馬為道家萬年底蘊;反觀邪魔,軍中沒有絕頂高手壓陣。自從進入內域後就在沒有過片刻輕松,妥妥的疲憊之師,就算再怎麼悍勇狂信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剿滅邪魔後小魔君一部不做片刻休整,即可啟程赴援纏江井。
  
  內域中的墨巨靈大軍三者去其二,消息傳來纏江井上下振奮。內域只剩下一路邪魔了,負責狙擊這一部墨巨靈的可是閻羅神君!
  
  小魔君逍遙世外。本領雖大卻聲名不顯,到現在內域中絕大多數仙家都不知此人威名;佛祖自然是很有名的。不過鬧過偽佛篡極樂這樣一場大戲後,今日西天乾脆成了『光桿一尊佛』的局面,佛家名聲一落千丈。是以三路負責狙擊內域邪魔的天兵神將中,最被群仙看好的非閻羅神君這一部莫屬。
  
  佛祖、小魔君兩軍接連得勝,身邊有十二冥王守護、有道家三十六洞天和十大盟精銳追隨的閻羅神君,更不可能會戰敗!
  
  可以期待也完全有理由期待的,內域很快會被肅清,繼十萬山、小魔君之後,神君也會率精兵馳援,到那時纏江井戰場可就不會再是『守勢』了,反攻邪魔直搗黃龍指日可待!
  
  纏江井上群仙歡喜振奮,但蘇景卻……蕭殺了。面色陰沉目光陰鷙,他望著閉獄王正向說什麼,後者就搖了搖頭:「神君也傳訊過來,說他老人家心裡有數,你我不必擔心。」
  
  口中說著『你我不必擔心』,阿伊的眉心卻蹙起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守護大陣外的星天忽然一亮。
  
  很輕微的『一亮』,不是什麼強光暴散或者異彩閃爍,只是天光變得明亮了些……向外望去,星天空曠了許多:『血肉沼澤』不見了。
  
  那道十萬裡以計、墨巨靈用七天時間不停送死鋪展於陣外的血海屍灘就在一瞬間齊齊消失,仿佛融化入虛空去了。
  
  不見有敵人來收屍,更沒能察覺邪魔有什麼新的法術施展,屍血混雜的沼澤憑空不見。守軍群仙正驚疑中,大陣內、邊緣處突然一陣詭怪元息波蕩開來,群仙轉頭望去,他們看到了一朵花。
  
  黑色的花,模樣古怪得很,與上位邪魔頭戴的王冠幾乎一模一樣,但要大許多。這花不知從何處來、更不知怎麼來的,但它實實在在地開在了陣內:陣內邊緣處一座星石上,異種黑色巨花開放。
  
  一朵花後,朵朵花。
  
  黑花千朵,開遍於那方星石。
  
  花開、巨靈顯,黑色的花綻瓣吐蕊,一尊墨巨靈就藏身花苞內,隨花兒開放跳出來,他直接來到陣內……一花一巨靈,千朵黑色花兒開放,千餘巨靈登上內陣星石。
  
  墨巨靈顯身,不沖不殺,他們做的第一件事:砸。
  
  摧毀他們腳下的星石。
  
  鐵索連舟,陣陣接連,最終拼出一座堅固大陣,但大陣成形同時,各座靈州和星石上原有的小陣法術也就散去了,且『連舟』大陣全力對外,不防內裡。
  
  大陣被莫名洞穿。星石和靈州是陣法的一部分但本身不存特殊保護,與普通的石頭沒太多區別,遭千多墨巨靈猛攻。沒能有絲毫堅持就告崩碎。
  
  邪魔的巨大軍陣覆蓋百紮,後陣靠近中軍位置,一隊隊墨巨靈排列有序,在上位邪魔的指揮、調度下,有條不紊地前行。
  
  正行進的巨靈們面前,一座座黑色的漩渦緩緩旋轉著,值得一提的。這片地方充斥幽香,花香氣。很好聞,沁人心脾。
  
  外域有奇花,生長於『虛實』之間,奇花生長過程是以虛空吞沒實在天地的過程。奇花開放的過程則是以實在空間破去虛空的過程。這花兒恐怕是墨巨靈在漫長進化過程中最重要的幾項發現之一了。
  
  領悟進化、追求臻形的道路上,墨色族中賢者屢次觀花悟道;小一些的花朵被墨巨靈採摘下來,作為身份地位的重要象徵。而更要緊的,這種奇花對墨巨靈是充滿善意的:因為墨巨靈的屍身血肉對花兒生長來說,是特別滋養的肥料。
  
  奇葩不是食人花,它們不吃活巨靈,只喜歡死後的巨靈血肉,黑色的血肉能讓花兒迅速生長。
  
  花有古怪習性,它會繼承『遺志』。『肥料』生前目光所望之處,就是花兒在吸收血肉後生長的方向。
  
  在墨巨靈漫長的進化途中,黑色的奇花是他們唯一的朋友。有關花兒的生長、收空破空、諸般習性,墨巨靈都再瞭解不過了,另一邊,花兒得他們的滋養、愛護,也願意幫助他們。
  
  奇花的藤蔓枝葉早都布滿纏江井前了,但花長虛空內。它們在另一重空間裡,全不會影響什麼也不為群仙所察……
  
  一直以來。上位仙魔總在說『敬畏之心』『敬畏之心』,原因就在於此了,即便修行絕頂開立大道,這宇宙中仍有太多奧妙無法破解。本領大若佛祖,他眼中世界也只有『前後左右上下』,謂之『』。
  
  之外的宇宙又會是什麼樣子?宇宙就僅存於『前後長、左右寬、上下高』之中麼?佛曾試著探索之外,他選了『時間漏』,稍越雷池半步結果金身爆了差點死了,還把整座西天都給坑了。
  
  連佛祖都無法逾越的天塹,不知名的花兒卻輕松洞穿,當然它們不是『漏中花』,但它們也的確生長在『』外。
  
  見過了宇宙神奇,也就明白了神佛渺小,神佛都知道自己的渺小,事實擺在眼前,單從『內外』來說,天大的佛還不如一朵黑色的花。
  
  對於宇宙神奇的理解,時間是個關鍵。真要說起智慧,古仙不如今仙,今日仙天的繁華與文明遠勝古仙時代,被赤霓封在鏡中的『邪念』,初逃過時的智慧與古仙平齊。可是『邪念』擁有漫長時間,他們存在於宇宙的時間遠遠超過了今日仙魔,且他們擅於學習,曾經好長一段時間裡,奪字、掠奪文明是他們最重要的任務。
  
  學習、鑽研,和漫長壽命帶來的無邊見識……或許墨巨靈在『爾虞我詐』『傾軋計謀』上仍是不如今日仙家,因為毀滅雖然意味著邪惡、意味著兇殘狡詐,可『與天鬥』和『與人鬥』的區別實在太大了,墨巨靈擅長的是後者,前者卻是今日仙家的拿手好戲。但不管怎麼說,墨色邪魔對宇宙的理解,對規則的掌握,的的確確勝出今日仙家許多。
  
  比如,對奇花的掌控。
  
  臻形是完美體魄,得涅槃得臻形讓墨巨靈實力大漲,不過『完美』也是相對而言罷了,臻形巨靈依舊會受到仙天的限制,他們也只能在『』內呼風喚雨,但至少,他們掌握了奇花的『使用』。
  
  早在墨色大舉集結的幾個月裡,花枝就布下了,沒人能夠察覺,當大戰開始無數墨巨靈的血肉鋪展成沼後,邪魔開啟了『花陣』,奇花將巨靈屍血拖入虛空吸允一空,繼而瘋長、開花。
  
  花開的地方,死去墨巨靈生前的意志所向。
  
  開放的花回歸『』天地。
  
  墨巨靈後陣,一道道開放在半空的黑色漩渦,就是奇花的根莖,墨巨靈踏入其中,便可隨花開入陣去。
  
  墨巨靈沖陣。沖入守護大陣之內!
  
  一處星石被摧毀,千多巨靈立刻沖向臨近的下座星石。
  
  鐵索連舟,一『舟』崩碎不會影響整座大陣的態勢。不過因為少了『一舟』會讓大陣的力量削弱一點點。
  
  一舟無妨,若是十舟、百舟、千萬舟都被摧毀呢,到時連舟都沒了,還談什麼鐵索連舟!實際上墨巨靈就是這樣做的,沖入陣中的千多墨巨靈不值一提,但詭異的元息綻放不停,一片又一片的黑色魔花接連綻放在一座又一座靈州、星石上。越來越多的墨巨靈湧入護陣之內……
  
  邪魔渡花而來。
  
  蘇景動了,揚手一道陽火打向天空。同時身化金色閃電,北出纏江井投身大陣中!
  
  陽火離手直沖蒼穹,化作一盞大旗烈烈迎風,旗上兩字鐵畫銀鉤:離山。
  
  蘇景亮旗。劍出離山。
  
  並沒太多意外啊。
  
  蘇景從未想過、也想不到墨巨靈會用什麼辦法來破掉守護大陣,但他能篤定一點:他們有辦法,他們遲早會進來。不會妄自菲薄但對墨色邪魔,蘇景從不存絲毫輕視。
  
  蘇景周身神火妖嬈,如電穿梭陣中各處,只是這戰場實在太大了,強若蘇景又如何,他能保證自己所到之處邪魔必死無疑、他能保證自己的神火所指方向墨色盡數滌清,可浩浩大陣之中處處魔花開放。處處巨靈滲透。
  
  蘇景能夠說:憑他們,遠遠奈何不了我。
  
  蘇景做不到:我一人,就能掃盡群魔護住大陣……突然。纏江井上一聲猛鬼長嗥響徹八方,三王阿伊俏面上神情古怪,分不清她是激動還是憤怒,一道幽綠陰氣從她手中扶搖高空,也化作一面大旗隨風飄揚,旗上的『冥』字陰氣瘮瘮。
  
  當冥旗高懸。冥王已然入戰去!一個人便是一支軍,閉獄王分身千萬蜂擁而去。穿插內陣直撲邪魔。
  
  與猛鬼長啼同時響起的,還有太白真人的朗朗大笑,道家逍遙旌從他手中放飛天空,旋即太白化鶴,身後七萬神鶴衛結化祥雲鋪天,呼嘯入陣!東天道五法閣掌座率領麾下精兵隨之而動!
  
  道家之後便是十萬山妖家,是諸上一等大盟,是莫耶兇仙,是烏龜州妖聖,是大大小小馳援到纏江井的仙宗神壇,一盞接一盞大旗升起在纏江井上,一宗接一宗的仙魔咆哮怒吼,飛入陣中去狙殺墨巨靈!
  
  只在短短幾個呼吸間,纏江井上旌旗如林,無數今日仙家列陣出兵,義無反顧飛撲入戰,相擊墨巨靈。
  
  纏江井不是離山道壇,不是蘇景一個人的地盤,它是邊關要塞,是今日仙天內域的重要屏障,生存與毀滅的較量,所有內域生靈的福祉,靈州仙家無數,又怎麼可能只看蘇景一人入戰。
  
  明知兇險,無數仙魔還是來到纏江井,或許心中不存太多大義,可至少至少,每一尊仙家都如蘇景一樣,於心底深處有他們自己的守護吧。
  
  這份守護具體是什麼……是自己的性命,是出身凡間的一方水土,是太強烈的自尊,又或是畢生修持的信仰所在,是什麼其實一點也不重要,要緊的是他們願意為心中那道執念去死。
  
  今日仙天確實醜陋,墨巨靈似乎有很多可取之處,但管他正邪什麼亂七八糟,入戰只為心地那樣美好長存,長長長長地存,這個理由足夠充分了,足抵得回面前這場腥風血雨。
  
  連舟大陣仍在,墨色天河依舊,但隨著大批墨巨靈以異法突入陣中,真正意義上的短兵相接、城頭慘戰也終於開始了……
  
  初征戰,渡花入陣的墨巨靈並沒特別強大的『尊者』,可並不意味著攻來的墨巨靈不精銳,入陣邪魔中,各色項圈者眾身披大氅者隨處可見,他們的實力遠勝當初『白肅部』。
  
  開戰即白刃,壯烈且慘烈!蘇景與靈州高手全力護陣、護持同袍,奈何浩大戰場、兇殘戰事,又怎麼可能保住所有人,傷亡隨處發生,墨巨靈瀕死的狂笑與仙家隕落的怒吼交織一起,驚人心魄的聲音。
  
  看纏江井上,道道旌旗迎風飄擺!只是不知明日此時,不知會有多少仙家隕落,幾座仙宗滅門。
  
  但至少,纏江井上,曾有他們的旗幟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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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五八章  浮屠不在,速度為王
  
  
  隨後三天時間,殺聲震天、萬仙隕落。
  
  邪魔渡花入陣,而奇花遊走內外防無可防,就算蘇景願意冒險沖出陣外,他也沒有辦法掐斷『花陣』源頭。花陣難絕就無法將敵人拒之門外,墨巨靈源源不絕沖入陣內。
  
  不過『渡花』畢竟不同於大陣集群,這『通路』只能保證『細水長流』卻無法將墨巨靈一下子全帶過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下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法術。
  
  於靈州群仙來講,敵人的攻勢無法掐斷;對墨巨靈來說,大軍雖磅礴但只能一點一點填進去。兩下裡都有無奈,由此戰事漸漸膠著……膠著,但慘烈。
  
  『渡花』之路狹窄只是相對而言,相對墨巨靈排開百紮的磅礴軍陣來說是太狹窄了,可是落入靈州的守護大陣內:層層魔花接連綻放,無數邪魔蜂擁沖來。
  
  守護大陣便是守護要塞,守護要塞即為守護仙天!
  
  戰事慘烈,法術的轟鳴與仙魔的咆哮成了戰場上唯一的調子、生死調。就在這道生死調中,群仙沖鋒、殺敵、負傷、隕落。三天,纏江井守軍元氣仍在,諸多領軍金仙仍在,幾座名門精銳天兵仍在,但傷亡也實實在在地發生於每時每刻,傷亡不可謂不重……
  
  靈州上的穿通大陣時時綻爍祥光,仍有零零星星地仙天援兵趕赴纏江井,真的是零零星星了。身在墨色中軍的上位邪魔曾對屬下說過一句話:纏江井之戰。於我族而言不過一場會戰,於今日仙天來說卻是決戰。
  
  這句話沒說錯。
  
  看看纏江井上,道家精銳。諸多大盟,十萬山全軍,敢於抗爭的大小仙壇……真正的絕頂仙魔只有蘇景一個,可是能數得上的、內域仙天中的名門大壇幾乎聚齊,能調的已經全調來了,內域中除了閻羅神君還統禦著一支雄兵外,就再無像樣兵馬。
  
  突然。纏江井的穿通大陣迸發極強光芒,陣力瘋狂旋轉開來。先是三個人顯身靈州,一個濃眉大眼的青年人,一個獨臂的中年胖子,一個三十出頭的冷峻男子。一模一樣的打扮,身著墨魚戰袍,腰挎繡春長刀。
  
  小魔君梁磨刀,與柳亦、曲青石兩位結義兄長趕到纏江井!
  
  小魔君邁步走出陣法,迎面就看到一個目光陰鷙、面色森冷但長相很俊俏的青年,小魔君微一愣:「小相柳?你不是在又一棧守護大夜叉麼?」
  
  「忽啊!」冷峻青年『小相柳』應了小魔君一聲,跟著扭頭擺肩甩胳膊、頭搖屁股晃地迎上前,去和小魔君把手表示歡迎……
  
  「咳!」小魔君失笑搖頭,這時也看出來面前『小相柳』是十六老爺扮的了。蘇景入戰去了。臨走前吩咐十六鎮守纏江井,此刻要塞中小蛇是身份地位最高的那個。
  
  十六拉著小魔君的手,又開心又親熱:「瓶。瓶啊!」
  
  十六老爺可是代表瓶兒娘娘來纏江井的,跟那個晚輩蘇鏘鏘沒有半個大錢的關系……
  
  穿通大陣光芒接連綻放,小魔君三兄弟身後一陣香氣飄飄,女眷們在老鬼僕和侏儒兇神的護送下進入纏江井,再之後人影憧憧,道家三十六洞天的仙軍陸陸續續穿過大陣來到纏江井上。
  
  除非閻羅狙殺內域邪魔。除非道尊完成靈脈大陣的部署,除非佛祖成功找回自家人馬。在那之前小魔君這一路人馬就是最後一支像樣的仙魔援軍了。
  
  可無論是不是『最後』,小魔君一行終歸是強援!真正強援!
  
  稍稍分辨形勢,小魔君身邊金仙與道家天兵四散入戰去,一時間守軍實力大漲,陣內戰局迅速安穩下來。蘇景暫時抽身和小魔君打了個招呼,再次轉頭撲向陣內邪魔。
  
  三十六洞天底蘊深厚,道家天兵戰力了得,再看小魔君身邊一群仙魔,巫秀蠱煦、墨劍青石、妖女瑯琊、猛鬼風習習、魔王天嬉笑……不說勢力只說實力,即便小魔君不出手,只憑這一夥人也足能與當年無漏淵七位鬼主或者星滿天九大星君匹敵。
  
  畢竟現在內域的情形是『處處起火』,對付這樣的局面,一群星君鬼主修為的強者絕對比著單獨一個強大蘇景更好用。援兵入境即入戰,強力鎮壓之下,內陣亂戰的局面迅速安穩下來。
  
  也只是『安穩』了而已,戰事遠遠沒有結束,魔花的源頭無以截斷,敵人的攻勢連綿不絕。
  
  小魔君沒急著出手,戰局比較穩定,群仙精神集中、哪處起火救哪處,他出不出手不太重要,是以小魔君暫時留在靈州上,手中幾塊古怪玉骨來回搖晃、嘩嘩作響:他在聯絡師兄。
  
  大戰早都開始,大魔君遲遲不曾歸陣,小魔君有些擔心。
  
  小魔君之後,纏江井穿通陣法偶有閃爍,但再來的援兵沒什麼重量級的人物或者勢力了,群仙也能明白,短時間裡不可能再有強援趕來了,所有當紅頭髮和金頭髮兩個少年並肩出現在法陣中的時候,負責守陣的仙家並沒太在意。
  
  兩個少年要好得跟親兄弟似的,手把手地走出來,隨即兩人眼睛同時一亮,笑容同時浮現,看到熟人啦。
  
  紅頭髮笑:「相叔!」
  
  金頭髮笑:「柳叔!」
  
  相叔柳叔是一個叔,蘇景和屠晚對小相柳各有稱呼。
  
  「忽啊!」小相柳又是扭啊扭地迎上來,老樣子:「瓶!」
  
  十六早已修成惡龍真威,可學說人話遲遲不見進步,可憐十六『忽啊』滿天下,話中之意又有幾人能懂……別人聽不懂他那個『瓶』是啥意思,蘇晴屠晚卻能明白。畢竟兩個小娃是在蘇景洞天內奪命轉生的,與大聖玦下妖奴多多少少能有些心思相通。
  
  聽懂了十六的『瓶』,兩個小娃也學樣說怪話。紅頭發蘇晴指了指自己:「鳳!」金頭發屠晚拍了拍胸口:「龍!」
  
  「忽……啊?」十六搖頭擺尾,不明白他倆啥意思。
  
  隨後幾天過得還算穩當,強援的到來大大緩解了守軍的壓力,不過鎮守要塞的仙家們不敢絲毫放鬆,因邪魔故技重施,大隊巨靈再次開始以血肉沖陣,第一段花陣用得差不多了。墨巨靈再次召喚奇花來助戰。
  
  墨色兵卒浩浩蕩蕩地沖來,他們求在戰中死。只要是死在戰鬥中,心中就會種下『攻破靈州』的遺願,奇花吞噬他們的血肉後就會去開放在陣內。
  
  遺願為死前本願,為本能執念。墨巨靈自裁是生不出這樣念頭的,所以自裁沒用,非得戰死靈州前不可。但具體是把自己撞死在護陣上,還是在撞上護陣前被今日仙家狙擊殺死,對於後面『開花』都是沒區別的。
  
  這道手段著討厭,面對墨巨靈的洶湧送死,蘇景沖殺或者狙擊都沒用,如果沖來的邪魔只是八千一萬的數量,蘇景倒是有把握讓他們求死不能。可是墨巨靈一送死就鋪天蓋地而來,根本攔不住。
  
  小魔君也沒轍,搖頭道:「要是浮屠在就好了。把屍首都吃了就沒事了。」靈州仙家不曉得魔花和死巨靈之間的聯系,可經過前面一戰,誰都能看明白,如果沒有墨巨靈的血池肉沼,魔花就不會來得那麼快。
  
  「誒?」蘇景眼睛亮了,邪魔死得越多越好。只要別讓他們的屍首留下來就成了,多簡單的道理啊。靈州上多少聰明人啊,可是在大戰之中都殺紅了眼睛,一時間居然真就沒想到這個小小關竅。
  
  蘇景拍了拍腦袋,笑道:「不用浮屠。」
  
  靈州上聰明人很多,絕大多數聞言就明白蘇景的意思,不過也有個別笨蛋,比如小魔君的結拜四妹、也是小魔君的大嫂,圓臉圓眼睛的漂亮女子曲青墨,聞言後脫口反問:「你……吃?」
  
  「我燒。」蘇景的肩膀晃晃,隱匿身形悄悄溜出大陣去了。
  
  來相撞靈州的墨巨靈都是送死的,送死的隊伍,無論狂信與否都還有另一個稱呼:炮灰。
  
  能被選作炮灰的兵卒,必然法力平平且不存上位高手,墨巨靈暫時沒能發覺蘇景已經出陣;蘇景也是一貫的柔善心腸,成全墨巨靈們的送死大願,躲在一旁看著、待屍血積累得差不多了,他再上前去放一把火。
  
  送死的巨靈實在太多了,開始蘇景還比較清靜,三天後黑色血沼處處都是,左一把火右一把火得沒完沒了地燒,蘇景是放火的大行家,但依舊忙了個四腳朝天,
  
  突然多出一個燒屍的,而且他的火足斤足兩精純無比,一燒就保證連骨灰都剩不下,這可把墨巨靈煩死了,成千上萬的戰士赴死,本擬血肉成法召喚奇花,結果被一把火又一把火燒成了煙,這豈不是白白送死了。
  
  很快邪魔陣中有強者趕赴前線,和『縱火犯』一樣,『護屍隊』也隱匿身形,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靈州護陣之外:七尊黑色王冠。
  
  黑色王冠在墨巨靈族內是地位象徵,也代表著一種力量:有資格傷害到神君或者道尊的力量。
  
  其實在這個『有資格』之下,實力的跨度也一樣從天到底,黑王冠中的佼佼者,據說足以與閻羅一戰,其中弱小者、就如以前被蘇景斬殺的那頭名叫青紅的墨巨靈,他打向太白真人的一鞭被挪轉去道尊身上,青紅拼盡全力的一擊,道尊臂上一道紅痕而已。
  
  不過,即便戰力有所差距,能夠傷害就說明『境界相同』,或許一百個差勁的黑王冠也打過一個閻羅神君,但最差的黑王冠,在境界上是不弱於閻羅神君的。而同樣的境界,又代表著相差無幾的眼識、耳識、靈識,不妨這樣說:壯漢對上娃娃,如果大家不打架改玩捉迷藏,壯漢就沒太多便宜可占了。
  
  蘇景知道黑王冠多半會來,但對方隱身,他找不到;黑王冠明白能把火放得那麼好的一定是小閻羅,可蘇景匿形,他們想找人想偷襲也絕非易事……還說不好是誰偷襲、誰被殺!
  
  由此,滾滾烈火與屍山火海之間,四處放火認真燒屍的蘇景、與結陣進退決意護屍的黑王冠之間,另一場詭譎難見的追逐與搏殺暴發。
  
  捉迷藏壯漢不佔便宜,不過……壯漢總是跑得更快些吧,蘇景可是正正經經地金烏傳承。
  
  尋蹤、圍捕、襲殺這套把戲裡,身法速度實在是個重要因素,靈識相若時速度為王!七尊黑王冠知道蘇景的兇悍,是以他們進退一致始終保持著一座七巧殺陣,蘇景也不去觸這個黴頭,不與黑王冠纏鬥,逆行潛蹤中將疾行身法發揮到極致,繼續放火、專心放火!
  
  愛誰來誰來,誰來也不能耽誤了蘇景放火。
  
  轉眼大半天過去,燒屍烈焰時時暴發,縱火犯沒有絲毫收斂跡象,黑王冠的『護屍隊』本來就身法吃虧,又要統一進退維持陣法,實在跟不上蘇景的速度,雙方始終不曾正面接戰,但就『搶屍』爭奪中,墨巨靈完敗。
  
  烈小二端坐黑石洞天內,笑容盈面老神在在:「跟收屍匠搶屍?狂得你們!」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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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2: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五九章  時間如血,完美天鵝
  
  
  墨陣中軍,黑山上雙尊也在關注著纏江井前『爭屍』之戰,坐在巨像右手的下治真尊一貫笑模樣,此刻也不例外,眼見戰事受阻非但不惱怒,反倒兩眼放光,開心笑道:「這小子又詭又快,不錯啊!」
  
  端坐上首、左手的上合真尊並不應聲,一如既往,他的面色寒冷如冰、身形紋絲不動,全不見生命跡象,幾乎與他身後的黑山巨像相融一起。
  
  下治早知道上合是什麼樣的人,對方不應聲,他自己照樣笑得開心說得有趣,一邊遙遙觀戰一邊不停自言自語,興致到時還會放聲大笑。
  
  墨色中軍的黑山巨像與纏江井要塞戰場相隔七十七紮,這樣遙遠的距離即便巔頂神佛目力亦不可及,下治真尊靠一尊法鏡觀戰……其實鏡中既看不見蘇景也找不到七尊黑王冠,他們都在匿形追逐。但處處火光綻放至少讓蘇景的行移有跡可循,精修上神能夠看出些門道。
  
  下治真尊就在看門道,看得津津有味……突然,他面前法鏡中人影一閃,始終藏身暗處放火的蘇景居然撤去了隱身法術,現身、靜靜懸浮、鏡中蘇景的目光正正望向觀鏡之人。
  
  法鏡兩端,萬萬裡遙遠,蘇景與下治真尊對望。
  
  下治真尊先是愣了愣,跟著『哈』地一聲大笑:「他看我?他看我!他竟然曉得我在看他,越來越有意思了,這小子比我想得有趣得多。」
  
  纏江井守護陣外,蘇景莫名顯身,已經苦苦追殺他多時的七尊黑王冠,不明白蘇景好端端地為什麼要跳出來,不過就算他們心中有天大疑惑也不會錯過這麼好的殺敵良機。
  
  幾乎就在蘇景現身的同時,一道黑色暴潮憑空而現,直擊蘇景……中!
  
  正正打中,蘇景崩碎。卻不見血肉橫飛,蘇景彷彿一面鏡子那樣碎裂了,伴以一聲琉璃崩裂的銳響,棱棱角角邊邊裂裂地碎成千百片,墜落宇宙深處。
  
  「啊呀?」下治真尊真就好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大驚小怪著、莫名亢奮著,揚手一拍自己額頭,哈哈大笑:「這小怪!是以寶鏡真影顯身!這麼有意思的……」
  
  這個時候,左手的上合真尊終於開口了:「莫再賣癲,辦正事吧。」
  
  被罵做『賣癲』也不影響下治真尊的心情,揮揮手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繼續裝死,事情交給我。」說完話,他張口吐出一道墨色符篆。
  
  符淩空,頃刻燃化黑煙。
  
  旁人無可察覺,但施法者自能得聞,冥冥中傳出悉悉索索的異響,那是魔花生長的聲音。下治真尊催促起更多魔花,層層藤蔓自六合之外迅速延展,去向戰場……
  
  墨巨靈時時刻刻送死,收屍匠四面八方放火,『護屍隊』對蘇景形同虛設,邪魔屍骨未寒就被燒成青煙,除非墨巨靈派出更多更強的高手,否則根本攔不住蘇景。
  
  可墨巨靈現在還不想把太多強者壓上去,那就沒有其他好辦法了,乾脆直接催動花陣,讓魔花自己去和蘇景搶屍體吧。
  
  而魔花搶屍的效率,也的確比著『護屍隊』強得太多了,花自六合外來『偷』真實天地的屍血,防無可防,蘇景沒機會阻攔它們,能做的就是有盡快燒。不過,燒得再快也沒辦法滴水不漏,這邊大片屍沼烈火才起,那邊無數屍體就已被花枝拖走……
  
  從寒星飛射到天河倒捲,從鐵索連舟到邪魔渡花,從揚旗護陣到燒屍爭屍,幾個來回……在百紮開外的墨巨靈大軍面前,纏江井渺小得不值一提,卻在爭鬥中不落下風!
  
  無論浩大法術、慘烈搏命還是詭譎暗行,皆不落下風。
  
  甚至可以說,若非邪魔走運,自外域找到、掌握了那種可以穿跨六合的奇花,這一仗他們可又該怎麼打!
  
  戰事依舊膠著,連舟大陣之內魔花開放不停,再沒有過片刻的清閒,但因燒屍及時,花潮始終沒機會再成『暴起之勢』,淩花渡來的邪魔也始終保持在一個『不慍不火』的狀態,以守軍的實力應付得還算從容。
  
  墨色天河的攻襲也和魔花入陣一樣,不曾有過片刻停歇。
  
  消耗。
  
  攻堅、膠著,墨巨靈無法在短時間內拿下纏江井後,戰事就進入了『消耗』的階段。
  
  墨色天河轟襲不絕,外力相加,每一次轟擊都會消耗一些守陣的元靈法力;墨巨靈渡花不絕,內擾持續,每傷到一塊星石就會讓連舟之陣'少一舟',每拼掉一位今仙就會讓守軍少一人……
  
  墨巨靈的瘋狂『送死』是有間隔的,差不多每隔三五天就來送死三五天,蘇景卻不得閒,外面不用燒屍的時候他就會返回陣內狙殺渡花邪魔,不知疲倦的小閻羅。
  
  鬥戰的時候,對大師娘、對小不聽、對分別許久又重聚蘇晴和屠晚,蘇景總是笑的,看上去沒什麼異常,可熟悉他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那重悲慟之色重歸於他的目光深處。
  
  蘇景不說,他們也不會問,不過大家都能明白,這般不知疲倦的殺殺殺就是他的發洩吧……
  
  從邪魔渡花開始,陣內激戰就再不曾停歇過,激烈廝殺中,每個『此時此刻』都變得漫長與難熬,每個『明日』都彷彿異樣遙遠、遠到似乎永遠不會到來,但時間真是古怪的東西,大戰中的仙家們明明感覺度日如年,可是如果回頭去看,昨天、上個月又近在眼前,好像一炷香之前才剛剛開戰似的。
  
  用小魔君的話來說:時間如血。過去了便乾涸,永遠留在地上,低頭就能看見;現在的仍流淌,而血漿濃稠、所以緩慢。蘇景以前還真不知道,小魔君梁磨刀居然喜歡掉書袋,能說出這麼酸文假醋而且還詞不達意的話。
  
  蘇鏘鏘問梁磨刀這麼說話跟誰學的。梁磨刀說他當年修行時有一位葫蘆師父就這麼說話……時間如血粘稠流淌,不知不覺間,鐵索連舟大陣成形已經整整三個月了。
  
  守護大陣的法芒的顏色,漸漸從璀璨七彩變成刺目銀白,看上去銀色法芒比著七彩繽紛要更有殺氣,不過太白真人說這不是好事,大陣有玄光五變,每一次顏色變化都代表著陣力的消耗,十成圓滿陣力如今只剩八成不到。
  
  還有大陣的守護範圍,不知不覺間已經縮小了快三成,會如此只因組成大陣的星石、靈州不斷被摧毀。入侵陣內的墨巨靈是殺不完的,他們層出不窮、他們四面開花,護陣群仙來回剿殺,卻永遠不可能做到全無疏漏,稍不留意就會有星石被敵人摧毀,而仙魔之間全力以赴的拼鬥也會殃及陣內靈州,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再就是傷亡了,普通仙家損失並不大,不到一成的死傷,但道家太白負傷,五大法閣中兩位首座真人隕落、沖霄真人也傷及元基;十萬山三頭赤尻的老大被斬斷一臂、老二的右胸靠下位置破開大洞……猴子苦中作樂,二赤尻重傷在身還時不時地低頭去看自己的胸口破洞,然後美滋滋地喊出身後人的名字;烏龜州,蝕海大聖的尾巴斷了一大截,裘平安化龍入戰的時候被敵人硬生生撕掉一片腹部鱗皮,變回人形的時候他肚皮能直接看到血肉。
  
  小魔君早都出手了,不聽也早就開始暗中策應,但是戰場的範圍太大了,照顧不過來啊。
  
  守軍各部頭領都有折損傷亡……若非他們英勇,普通仙家也不可能只傷亡一成不足了。
  
  墨巨靈的攻勢也不見有明顯變化,就那麼耗著、拼著,不得不說的,這族邪魔恐怕是宇宙中耐心最有耐心的魔物了,穩穩噹噹的打著、有條不紊的死著,他們不著急……也不是全那麼穩如泰山,下治真尊就挺著急的。
  
  「沒勁啊。」下治真尊百無聊賴的樣子,正用手撓肚皮,身為軍團首領、真色正神中高高在上的大能為者,這尊墨巨靈全無威嚴,歪著頭斜著眼去看上合真尊:「你那些'齊楚力俊'幹坐著悶不悶,放出去活動活動吧。」
  
  三個月裡,下治已經數不清幾次要上合派出『齊楚力俊』了,上合真尊想也不想直接搖頭,同樣數不清第幾次地把回絕理由拋出去:「天鵝大尊還沒消息。」
  
  話音剛落,忽然一道墨色煙霞飛來,落入上合真尊手中。
  
  下治真尊見狀面露喜色,笑道:「想什麼就來什麼,老天鵝這不就來信了!快說說,他那邊怎麼樣,有沒有和大閻羅正面碰過?」
  
  煙霞為靈訊,來自內域的墨巨靈傳訊,最後一支未被剿滅的邪魔。
  
  上合真尊不理同伴,雙目微閉專心讀訊,下治真尊卻猶自嘮叨著:「老天鵝的本事是不錯的,不過他要正面和閻羅硬碰硬,怕是不太妙……」
  
  不知是本性如此還是涅槃時候出了什麼毛病,下治真尊的囉嗦比起三足金烏也全不遜色。
  
  不遜色,且還有特色,他不止喃喃自語,他還自問自答:「為何不妙?我也沒見過閻羅,怎麼會曉得閻羅就能穩勝老天鵝?我是沒見過大閻羅,可我這仨月天天光看小閻羅了……小的尚且彪悍如此,大的還了得!不妙不妙,肯定是不妙……」
  
  自問自答、煞有介事,下治真尊漸漸皺起了眉頭是,看樣子是在替'老天鵝'擔心。
  
  下治少見的皺眉時候,上合正少見的面露笑意:「少再胡言亂語,天鵝大尊一切順利,率兵北上千萬裡,一路與閻羅周旋,耍得敵人團團轉。閻羅法力通天又怎樣,身邊兵多將廣又怎樣,打不到天鵝大人的主力他也只能乾瞪眼。」
  
  提起同族高人的得意事蹟,上合真尊與有榮焉,笑道:「天鵝大尊除了鬥戰強悍,另還精擅兵家九道三十七法,這一趟漏中入內域,請他老人家出馬不是沒道理的。」
  
  下治真尊懶得聽上合替『老天鵝』吹牛,擺手催促道:「牧人可好?他們現在究竟是個什麼狀況,你直接說。」
  
  「牧人安好,那一路真色天兵主力尚存,正由天鵝大尊率領著,向著北方趕來,就快到纏江井了。天鵝大尊在靈訊中交代得清楚,如今閻羅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他最終的攔截,只會是在纏江井南。」
  
  下治真尊滿面喜色:「便是說……成了?」
  
  不等上合回答,下治繼續自問自答:「嗯,成了!」
  
  自問自答後,又是一聲大笑:「這可不是就快完事了麼。」
  
  上合沒有下治那麼多廢話,先施法將一道靈訊傳出,回應『天鵝大尊』,隨即搖動法鈴鐺,傳召軍中六十三尊王冠主將。
  
  ……
  
  黑山巨像墨色雙尊接到內域同族傳訊的時候,纏江井守軍中幾位核心人物也守到了神君靈訊,很簡單的一句話:我於纏江井南佈防。
  
  從一開始,內域的三路邪魔目的就很直接,同時趕赴東北方向,矛頭直指纏江井,想與外域邪魔大陣呼應,成內外夾攻之勢。今日仙家巨頭出關,統帶精兵加以截殺,佛祖與小魔君先後告捷,神君卻未能及時攔住敵人。
  
  第三路邪魔逼近纏江井。
  
  神君也揮兵北上,將在纏江井南線攔住敵人。其他全都不論,只說三個多月的時間,神君都未能撲滅這支敵兵,算得很失敗吧。
  
  平平淡淡的一道靈訊,太白真人、三王阿伊看過後沒有任何反應,蘇景也一樣,只是他的眼睛有些泛紅,很難說他紅了眼睛究竟是因為什麼,可能只是最近一直在殺殺殺,見的血太多所以把他的目光也然染出了血腥氣。
  
  收到靈訊後再數過七天,神君駕臨纏江井,蘇景的十二尊兄長冥王隨行左右,其後十座大盟的精銳與道家七十二福地神兵陸續跨出靈州穿通大陣。
  
  很正常的情形,未能在內域剿滅那支邪魔,被對方甩在了身後,就只能通過穿通大陣趕來靈州,再從南方出關布陣備戰。
  
  在纏江井上,神君曾做升帳,見過了小魔君、蘇景等人,值得一提的,十六、屠晚、蘇晴三個全不起眼的小傢夥也跟著蘇景一起進了閻羅寶帳……
  
  升帳時間很短,不到半個時辰神君出帳,帶上十二冥王與本部精兵離開纏江井。但在大軍出關前,東方太乙仙尊率領道家五大法閣中的兩閣精銳,替換下了神君麾下的十大仙盟聯軍。
  
  由此,將去往南方的仙軍變成神君為帥,冥王輔佐,軍中天兵清一色為道家弟子的格局。
  
  神君布陣之處,纏江井以南二十三萬裡、一片以猛鬼搬運成形的星石長帶上。
  
  二十三萬裡,凡人聽來完全無法想像的遙遠距離,落在浩瀚宇宙中根本不值一提,而上上金仙煉就神目,站在纏江井上尚能遙望閻羅旌旗。
  
  閻羅完成布陣後的第十七天,南方墨色遮天,負責外圍巡弋的哨探接連回報,敵人顯現蹤跡,第三支入侵內域的邪魔終於來了。
  
  接傳報,神君點了點頭,站起身走出寶帳外,拔舌王緊跟閻羅身後,為自己主君挑著大旗,同時還在和鳴冤王討論,據此最近的凡間也有四百紮遙遠,這麼遠的距離,萬一他們要戰死此間、又有一縷幽魂僥倖逃過破滅下場……飛不飛得到那座凡間去轉世投胎?
  
  神君回手,將一道符貼在了拔舌王的嘴巴上,封了、安靜了。
  
  ……
  
  天鵝給自己取名天鵝的時候,宇宙間還沒有天鵝這種大禽。
  
  後來聽說凡間世界有一種鳥兒和自己同命的時候,這尊始終蟄伏外域的墨巨靈大尊還專門跑到內域、進入凡間去看,見過天鵝他覺得還不錯,但不夠好,那座世界的天鵝都是白色的,墨巨靈喜歡那種鳥的樣子卻不喜歡它們的顏色。所以他在凡間逗留了十年零一刻,前十年裡他培育出了黑天鵝,後一刻他殺光所有白天鵝,包括白天鵝的蛋。
  
  天鵝是追求完美的墨巨靈,不像上合那麼刻板,卻遠比下治嚴苛,對同族、對自己都苛刻,天鵝的墨色王冠永遠是最挺括且纖塵不染的,天鵝的眼中永遠閃爍著挑剔且嚴厲的目光。
  
  任誰趕上一位追求完美的上司,都不會是件愉快的事情,做天鵝的下屬實在挺辛苦的,對此芝灰深有感觸。
  
  芝灰也是墨巨靈,但他很不普通,他是牧人。
  
  成為牧人不是刻苦用功和信仰堅定就可以的,還需要天賦和運氣,墨巨靈同族萬萬,但有資格成為牧人並最終成功當上牧人的,兩個巴掌數得過來。
  
  因為稀少,又牽扯了一樁重大法術,所以牧人異常珍貴;因為牧人的身份,就連族中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尊都會對牧人親切有加。
  
  唯獨天鵝大尊,不慣牧人這個毛病。以前芝灰養尊處優,當然他是有信仰的人,不會因自己身份特殊就飄飄然,更不可能恃寵驕縱,可他的日子過得的確是輕鬆的,遠勝普通巨靈。
  
  結果這次出征內域,他被分派到天鵝麾下,這短短幾個月裡芝灰捱的訓斥和管教,比著他之前無盡生命中經歷的加起來還要多,多好幾倍。
  
  芝灰早都收斂了,每到天鵝大尊面前他都會小心翼翼,可是積習難改,前面漫長生命中養成的習慣,哪會在短短幾個月裡就盡數改過,當他聽聞探報,得知閻羅神君就在前方、且閻羅殺陣與纏江井不過咫尺之遙時,芝灰情不自禁揚眉而笑。
  
  「笑什麼。事情成功了麼?焉知後面會有怎樣波折。」
  
  天鵝大尊的訓斥聲傳入耳中,永遠那麼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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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六零章  卅六巨魔,戰場上見
  
  
  芝灰急忙收斂笑容,裝模作樣的謹慎自律與對天鵝大尊的恐懼同時浮現在神情裡,有些古怪:「天鵝大尊步步計算,保得我部實力長存,又逼著閻羅在此佈陣,他的陣與纏江井近在咫尺……我以為,大尊之計成功在即,心頭輕鬆,所以笑了。」
  
  明知自己發笑惹來了大尊的怒火,還是要說明理由。這不是強辯或者頂撞,而是墨巨靈的認知:每一個人都可以說話,都可以說出自己想法,哪怕是錯的。
  
  「成功在即,在即,就是尚未成功了。」天鵝大尊陰沉著臉色:「纏江井則幾乎聚集了今日仙天所有成氣候的兵馬,表面上看只有一個小閻羅蘇景壓陣,實際又藏了幾尊巔頂神魔?你不知、我不知、上下二尊也不知,但我們不信,不信纏江井內只有一尊小閻羅。」
  
  「閻羅絕非易於之輩,纏江井上不知強敵幾尊,可是這一仗我們不止要打勝,還要殺滅。大小閻羅、隱藏纏江井上的巔頂神魔,務必剪除,個個都得死在這裡……唯有如此才算成功。」天鵝大尊的語氣稍稍放緩了些:「巔頂神魔,皆有如意進退的法咒在身,纏江井上另有穿通大陣陳列,他們發現勢頭不對時要想跑實在太容易了。」
  
  稍加停頓,天鵝直視芝灰:「明白了?得勝不難,殺光所有上位仙魔卻難。既然貪心,就別掉以輕心。」
  
  墨巨靈貪心。但墨巨靈絕不掉以輕心。
  
  說到這裡,天鵝的臉上忽然有淺淺笑意浮現:「上合真尊有一句話說得很好,纏江井大戰與我族來說只是一場會戰。對今日仙魔而言卻是決戰了……一戰殺滅,大局可定!待到戰事了結,強敵喪滅後,我陪你一起笑。現在收拾心情、好好準備吧,你肩上擔子可重得很。」
  
  天鵝並非寡言之人,平時都是有什麼說什麼,不過在芝灰的印象裡。自從自己追隨天鵝以來,還從未見他一下子說這麼多話。尤其其中還有這麼多的廢話。
  
  或許大戰在即、苦心經營的大圖謀終於到了『亮相』時候,天鵝大尊心中也有緊張吧。芝灰對天鵝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深吸一口氣、做最後的養神調息。
  
  很快。芝灰就調整完畢,天鵝大尊伸出左手、平攤。芝灰身形轉轉化作一道黑煙,鑽入了天鵝的掌心。
  
  ……
  
  纏江井北,關外。百扎墨色中軍,此刻已經變了模樣,曾經只有一座黑山、上下兩尊的中軍,不知何時又多出了三十六座大山、黑色大山。
  
  原先的中軍黑山是一尊奇大無比的墨巨靈雕像,現在多出來的三十六座山也差不多,都是墨巨靈的模樣。但不同的是卅六黑山都是活的,他們皆為真實巨魔。
  
  普通墨巨靈也有山嶽大,可是與卅六巨魔相比。墨巨靈就變成了小螞蟻。
  
  不過另又一重『古怪』,卅六巨魔雖也是墨巨靈模樣,卻更似猿猴,身後拖著長長的尾巴,後腿半曲身體佝僂,他們可以直立行走但很明顯的、他們更習慣四肢著地。
  
  下治真尊喜上眉梢。黑色雙掌興奮搓動,對上合真尊笑道:「不錯。不錯,總算有看見『齊楚力俊』了,比著從前更像樣了!」
  
  『齊楚力俊』是個稱呼,就好像黃巾力士一樣,意指三十六尊黑山巨魔。
  
  如果把墨巨靈當做『人』的話,齊楚力俊就是他們的『黃巾力士』了,體態龐大、智慧簡單,這些大傢伙不會法術、行動時的靈活之處也遠遜上位仙魔,但他們有自己的拿手好戲:身俱神力、擅搬運與拆破。
  
  齊楚力俊為上合真尊煉化,也曾隨墨巨靈大族一起涅槃,涅槃之前巨魔在模樣上更像山魈野猿,心藏戾氣野性難馴,涅槃後有了'人'模樣,力量暴增同時性情也溫順了,最要緊的,他們的智慧已經足以承擔信仰,他們從無知畜生變成了真色信徒。從此再不必擔心他們的忠誠。
  
  隨時準備著為大族效力、悍不畏死的齊楚力俊……
  
  中軍再向北,不太遠,空氣中一道道黑色漩渦緩緩旋轉,墨巨靈的兵馬正在首領統帶下,陸陸續續走入漩渦,此處為『花根』,邪魔從這裡『渡花』,再現身後會直接殺入守護大陣內部。
  
  漩渦很多,從上到下幾乎鋪滿一方天地,可是比起墨巨靈的浩大軍陣來說又不值一提了,所以『渡花』的場面上來看,等得人多、真正走入漩渦者少之又少。
  
  大群墨巨靈聚集四周,耐心等待著,就在這個時候,邪魔群中忽然微微騷動:一尊又一尊的黑色王冠竟然出現在隊列中。
  
  六十三尊黑王冠齊聚,在他們身後還有大群披大氅和無數戴項圈的巨靈。
  
  黑王冠盡至!大軍陣中巔頂高手全都來到了黑色漩渦前……
  
  中軍、黑山巨像左手上,上合真尊站起身來,自袖中取出一尊黑色王冠,認認真真地戴在了頭頂,對小治真尊說道:「我過去了。」
  
  下治真尊對點點頭:「戰場上見!」
  
  八個字、兩句話說完,上下雙尊同時消失於黑山巨像。上合真尊飛上一尊『齊楚力俊』的肩頭,伸手一拍巨魔的脖頸,巨魔起身向前走去,另外三十五頭同類緊隨其後。
  
  下治真尊則出現在『渡花』大陣黑色漩渦前,他頭上同樣也戴上了黑色王冠,下治對著已經集結待命的黑王冠和其他族中精銳揮揮手,笑道:「都到齊啦,是時候了,咱們上!!」
  
  ……
  
  纏江井南,關內。相距要塞二十三萬里地方,道家仙軍擺開大陣。
  
  南方敵踪顯,入侵內域的最後一支邪魔奔襲而來。
  
  不存叫陣不存喝罵,邪魔顯身一刻即為雙方開戰一刻,雙方沒有隻言片語的戰前交涉,只有生死相見!
  
  法術綻放的強烈光芒與轟動巨響頃刻湮滅戰場。最後一支內域邪魔與其他墨巨靈並沒太多區別,罔顧生死、癲狂入戰,結做衝鋒之陣,全不為金仙的凶悍截擊所動,保持著他們能夠保持的最快的速度,亡命疾馳、亡命衝鋒,向著閻羅大軍。
  
  衝鋒之中,邪魔陣中一道道重法衝騰,遮天蔽日的法術遠襲仙家大陣。若邪魔面前的只是普通仙軍,頃刻中怕就會煙消雲散,但狙擊他們的是道家三法閣與七十二福地的天兵,今日仙天中最最精銳的兵馬之一!
  
  當邪魔重法瘋狂襲來,道家陣中彩雲鋪展,看似輕輕柔柔的雲結成了最最堅韌的屏障,輕巧化解墨色法術,同個時候長劍鳴嘯與雷霆咆哮響徹天地,道家天兵的劍、雷兩術笑傲*,劍藏雷鳴中,雷蘊劍光內,長襲萬里橫掃敵潮。動的不止是法術,還有軍陣,隨主陣冥王令旗搖擺,一隊隊道家天兵散出主陣,彼此策應著向滾滾而來的墨色洪流包抄而去。
  
  邪魔並非一團散沙,他們的衝鋒雖然瘋狂但陣法不亂,當道家天兵來切兩肋時,強攻之陣自由變化,有狙殺有陷阱也有重法轟滅……
  
  重法交錯,強襲與逆襲,遠攻與白刃,兩族仙魔的陣法不斷微調和變化,只才暴發了片刻的大戰便已徹徹底底地沸騰了天地。
  
  閻羅神君人在陣中,於九幽寶座上安穩端坐,雙目閉合併不看面前戰事,慘烈十分但也中規中矩的攻殺罷了,有關進退調度、法術支援等事情皆由大冥王與同袍主持,無需神君親自過問。
  
  神君正搜神,搜索邪魔軍中最最強大的那頭兇獠……突然,神君的嘴角微微一勾,身形晃晃消失不見,他已飛馳而去,直奔強敵:唯一可能威脅到此戰的那尊大敵。
  
  強敵尚在本軍陣中,神君就直直衝過去了……一般來說,有怎樣的屬下就有怎樣的君上。看看閉獄王,再看看閻羅王。
  
  而閻羅搜神、找到天鵝的同時,天鵝也查知自己被發現了,他正在前鋒陣中,頭上的黑王冠收入袖中,普通得沒辦法再普通。
  
  被發現就被發現吧,本來也不是多意外的事情,甚至……天鵝是興奮的,他很想殺閻羅神君,他很想稱量一下閻羅究竟有怎樣的本領,他也很想看看閻羅神君錯愕、驚訝、憤怒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樣子,天鵝長嘯,縱身陣外迎向神君!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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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2: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六一章  王冠入陣,他的必殺
  
  
  纏江井上。
  
  裘平安一口一個『操它奶奶』地亂罵著,發動身法飛出靈州,率領烏龜州妖兵沖向陣內一方星石,那裡魔花正開放,墨巨靈渡花而來。
  
  花開花落、邪魔來襲,這種景色對纏江井的守軍來說太熟悉了,甚至可以說看得都麻木了,不值得大驚小怪,更不會惹來大都督破口大罵,小泥鰍滿嘴髒話其實也不是因為墨巨靈又來了,他的肚皮被撕下去一大片血肉,怪疼、他生氣所以才罵街。
  
  衝到星石上,此處不過寥寥幾朵魔花,過來的巨靈也都是普通貨色,幾息間被大都督輕鬆掃滅,但就在擊殺邪魔、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的時候,裘平安忽然覺得……安靜了一下子。
  
  要知道,纏江井鐵索連舟大陣是整座戰場的正中心,陣外墨色天河席捲不休,陣內層層魔花接連綻放,四面八方打打殺殺,亂得不成樣子,又怎麼可能會有剎那安靜。
  
  實際上,四周一直混亂不堪,諸般大響此起彼伏,而『安靜了一下子』並非周圍聲息沉落,只是元修精深的仙家的感覺,很古怪的感覺、很簡單的原因:不遠處正有巔頂神魔暴發神威、全力碰撞。
  
  巔頂神魔作戰中散出的力量不會影響纏江井陣內,但他們的凶悍法術、浩大神威會侵透此間,於一個瞬間里奪下普通仙魔的五聽,或者換個說法,裘平安的精神不由自主地被大仙魔的對戰吸引了過去。
  
  所以就有了『一下子的安靜』的感覺。不止裘平安,纏江井上,幾乎所有首領仙魔都是同樣的體會。下一刻裘平安就反應過來:南方。閻羅神君出手了!神君遭遇強大敵人!
  
  裘平安能猜到的真相,上一真人也同樣猜到,在明白真相之後上一真人的心被驚駭吞噬:敵人陣中、入侵內域的妖魔中,竟有人能與閻羅神君抗衡?
  
  不是上一真人輕敵,他曉得墨巨靈中高手如雲,可是一直以來,閻羅神君在普通仙魔眼中都是圖騰般的存在。他老人家的地位實在太崇高……與其說上一真人不肯相信邪魔中有人能抗衡神君,倒不如說是他不願相信。本能中、根深蒂固地、始終在竭力否認的事實。
  
  而驚駭與不願置信之後,正穿梭領兵穿梭內陣的上一真人看到不遠處一座靈州上,一朵魔花開放,毫無意外的一尊某巨靈隨花開顯身、出乎意料的這尊墨巨靈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王冠。
  
  大吃一驚!
  
  上一真人為一盟之首。能被道尊看重的晚輩自有過人之處,他早都從小閻羅口中了解到黑王冠的實力,他也能明白與黑王冠這麼近自己死定了,不過死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上一真人應變奇快,一見黑王冠出現內陣,他立刻翻手取出示警法鈴:死則死矣,但總要把警訊傳出、傳知同袍敵人中的強者來了。
  
  法鈴被捏碎,警訊傳遍靈州守軍,上一真人鬆了口氣。隨即發現前方的黑王冠正看著他微笑。
  
  上一真人的心沉了下去,既是因為自己被盯上、必死無疑,也是因為對方明明看到他傳訊示警卻笑著等待、全無阻攔。這是……無所謂吧。
  
  的確無所謂,六十三尊黑王冠齊至、再加上一位下治真尊,隨便守軍怎麼傳訊吧,不重要了。
  
  下一瞬裡,黑王冠動了,兇威摧心惡勢加身。上一真人直覺身內法元散亂崩潰,莫說反抗或逃走。他連凝聚力量的機會不存。當大山壓頂而來,螞蟻是沒有掙扎的資格。
  
  上一等死,但不閉目。
  
  談不到『死不瞑目』,正相反的,上一真人心願了了。瓦罐不離井口破,上一心裡早有準備,這場大戰裡誰能自己掌握生死?他能撐到現在,能親眼得見諸多做夢都無法想像的浩大場面與光怪陸離的法術,也算值得了。死就死吧,他是踏實的,至於臨死一瞬不願閉上眼睛……他挺想看看黑王冠怎麼來殺自己。
  
  不賭氣,沒有不甘,入戰久了就難免會想像自己會被怎樣殺死,不久前上一真人自己和自己打了個賭,賭他是死在法術下還是法寶下?
  
  自己和自己打賭、又是這樣的賭約,這也算是一種情懷了吧。
  
  如今到了答案揭曉時刻,他得看看,坦然且從容……可上一真人不曾想到的,就因為他沒閉上眼睛,所以他看到了一件怪東西,曾經闖下卓著兇名卻絕不應該出現在戰場的怪東西:繡花鞋。
  
  一隻繡花鞋,也是一尊威風八面兇氣烈烈的神錘,裹挾風火飽蘊巨力的神兵寶器,打面神錘!斜刺裡飛來,在邪魔動法前就已越過上一真人,呼嘯飛向黑王冠!
  
  來自神鴉殺,何等凶悍的一擊!黑王冠不敢怠慢更不顧得去對付上一真人,墨巨靈左手急揚食指探出,遙遙對著打面神錘一點。指蘊妙法,鞋子周圍古怪漣漪掀盪播散,就此化去繡花鞋疾飛轟砸的勢頭與力量,鞋子停在了半空。但上一真人也清清楚楚地看到,黑王冠的眼中流露痛苦之色,伸出的食指已經不自然的扭曲了。
  
  可是神兵有何止一件呢?蘇景既已發現此地敵情、既已動用神兵,又豈會一擊收手……金光暴漲、烈焰翻天!萬丈長纓裂空刺來,一片神梭劃動長虹橫掃而來,八百里赤鱷當頭轟落,一根竹笛激射向前,還有一面精巧別緻的小鏡子藏於風火間、悄無聲息的向著黑王冠飛去。
  
  打面神錘之後,『問我莫我天』、『三千梭』『四腳神錘』『九孔神錘』『看我神錘』,五件神兵接踵而至,必、殺!
  
  黑王冠擋不住也無路可逃。死定了……如果他孤身入陣的話就死定了,不過,來得遠非他一個!魔焰橫掃陣內。道道黑色身影顯現四周,第二尊黑王冠手捏法印硬撼烈火長槍,第三尊黑王冠口吐奔雷抵擋纏鬥三千神梭,第四尊黑王冠掌心噴湧黑煙困住八百里赤鱷,第五尊黑王冠拋起黑色巨塔截擊九孔長笛,第六尊黑王冠合身撲上竟一頭扎入鏡內,清晰可辨鏡子中多出一尊墨巨靈。鏡子開始急急膨脹……
  
  前後六尊黑王冠接連入陣來,接下蘇景打出的六件神兵!
  
  『必殺』。是一種態度,也是一份氣勢,六件神兵之後還有小閻羅,上一真人看到了一道金紅色的光。
  
  那道神光就是急撲而來蘇景。直追第一尊黑王冠,他的『必殺』遠未完結,這才哪到哪、剛剛開始罷了!蘇景現身蘇景進擊,他的『必殺』才開始。
  
  直到這一刻,上一真人才聽到那一聲賁烈長嘯、早在他捏碎示警法鈴時就已自蘇景口中響起的凶狠嘯聲!
  
  蘇景直撲強敵,墨色王冠退避不及,可是侵入陣中的上位邪魔遠非六人。
  
  斜刺里黑色長鞭懶腰打下,第七頭黑王冠截擊蘇景;
  
  一片足以吹落千百星辰的黑風颶風扶搖而起,自下向上奇襲而來。第八個黑王冠在蘇景身下百里地方懸浮;
  
  墨色濃雲滾滾,粘稠且骯髒的雲,金仙陷落也會被煉化成一灘膿血。第九頭黑王冠從蘇景頭頂三百里處月初,揮手灑下墨雲;
  
  第十頭、第十一頭、第十二頭黑王冠聯袂而來,雷霆如蛇在他們身邊繚繞遊走,他們向著蘇景微笑,笑紋化作雷紋,雷紋勾連九天。九劫神雷如瀑布倒掛長空,向著蘇景當頭打下。
  
  上一真人閉上了眼睛。他不敢再看了。死前要仔細看清自己如何去死的悍勇仙家,卻不敢去看蘇景的死狀……閉上了眼睛,該發生的也還是會發生,上一的靈識早被前方仙魔的鬥戰之威摧毀,他又閉上了眼睛看不見,但他還能聽、他聽到小閻羅的一聲咆哮:殺!
  
  「殺!」一字叱吒,嘶啞卻狂妄,伴隨怒吼同時綻放的是一輪殘日、一道環月和一片劇毒星河,日月星橫空鋪展後化作凜冽長劍,劍在手時、殺千刀。
  
  以攻做守、以刀斬刀,九百九十刀只在剎那……真就一個剎那,第九百九十一刀施展時,洪鐘大呂般淬烈巨響與澎湃沖天的氣浪席捲四方,幾頭黑王冠聯手打來的強攻法術被前九百九十刀稍作抵擋,其後便被『俱焚』摧毀。
  
  「殺!」又是一字叱喝,卻非蘇景聲音,這是呼應、來自同伴的呼應,這世上有三個人,蘇景死他們死,蘇景生他們生,蘇景娶了媳婦他們喊弟妹,可如果蘇景生了兒子,他們是一定一定要那小娃娃對自己喊『爹』的;這世上有三個人,蘇景刻苦修煉時他們四處玩耍,蘇景休息時他們就會跑來教訓這小子『業荒於嬉』,而當蘇景修為精進的時候他們會隨之騰飛、什麼都不用做就能神力大漲然後他們還會抱怨'這小子一定是偷懶了,本座怎麼才漲了那麼點力氣。
  
  這世上有三個人,當年只要蘇景有難他們必趕來相救,後來他們懶了、跑動得不怎麼勤了,可真正當蘇景遭遇強敵時候,他們一定一定會追隨身邊、生死與共!
  
  『俱焚』掀起的氣浪橫掃八方時候,那三個人、同一聲的『殺』字吼來得何其響亮,三屍駕到!
  
  三個矮子分從三個方向飛撲黑王冠!什麼法術什麼劍術什麼雙龍出海,不死之身與無邊蠻力的結合,就是徒手撕大象……大象戴著黑王冠,就在前方!
  
  三屍尋到各自的敵人、並衝殺到對方面前時候,激昂嘹亮的啼鳴聲如古神巨斧斬碎蒼穹,纏江井戰場內人人得見星空被高亢啼鳴撕開巨大裂隙,裂隙自蘇景『俱焚』之處起、直直斬向第一個顯身的黑王冠……霸唱!不做神魂之擊、以魂音法力入天元神力、做出裂天一斬的霸唱。
  
  上次施展『俱焚』與『霸唱『時,蘇景以八百里赤鱷為刀,但赤鱷實為神錘,『姑爺何在』卻不同,它是真真正正的長劍。蘇景飛仙後最關鍵的修行是什麼?諸法歸一、歸於劍。
  
  當神劍在手再施展殺千刀時,威力遠勝赤鱷!
  
  殺千刀第九百九十二刀,霸唱,蘇景從未放棄進攻,他盯死了第一尊顯身的黑王冠,那是他的必殺。
  
  而當『霸唱』響亮綻放、割裂蒼穹之際,「殺」!
  
  第三聲『殺』字叱吒,蘇景、三屍之後第三道『殺』聲,清甜卻淬厲,戰意濃濃也戾氣熏天,白色羅裙飄飄烏黑長髮飄飄,目環三瞳的妖嬈女子一飛沖天,素手平攤時千萬長藤呼嘯破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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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2: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六二章  我為磐石,師兄任性
  
  
  藤之潮,殺之潮,隱忍數千年的莫耶傳人,中土世界長大成道的邪魔仙子出手!當年,不聽千辛萬苦返回故鄉卻見莫耶世界已經成了一片死地,那時她的傷心究竟有多沉重?看她此刻的邪佞笑容便清楚了,當時的傷心有多沉重,此刻的邪佞便有多犀利!
  
  三尊『雷霆聯袂』的墨色王冠正在萬藤潮頭,首當其沖,只一瞬,爆身悶響與黑色血漿迸濺,三尊黑王冠中一人全身而退,一人雙臂盡碎勉強逃走,另一個挫骨揚灰死無全屍。
  
  是被偷襲、打了個出乎意料,但並非來不及抵擋,黑王冠何等修為,個個反應奇快,當不聽縱法時三尊黑王冠就再度聯手催起神雷……但沒用,雷陣被藤潮湮滅了,邪魔一死一重傷。
  
  當長藤抖落汙血時,另一聲淒厲慘嚎傳來:第一尊顯身的黑王冠被『霸唱』撕得粉碎。
  
  必殺。
  
  霸唱之後蘇景重新顯現身形,不聽暫時收手回歸夫君身邊,緊跟著他身後的空氣微微蕩漾,三屍死過了一次、重新回到本尊身後——三個方向上,又多出兩尊黑王冠的屍體。
  
  三屍皆有本尊十成怪力,他們攻勢的強大又何須多言,且他們坐擁不死之身,這些年裡浪蕩宇宙,玩累了的時候也曾琢磨過打架的法子,到得蘇景『殺千刀』大圓滿後,之前的星索就徹底沒辦法發揮三屍的戰力了。
  
  這些年的鑽研沒白費,三屍胡鬧似的自修了幾招『同歸於盡』的打法,剛才的沖殺裡,他們對黑王冠『同歸於盡』來著。拈花、赤目如願以償,斬殺強敵同時自己死回蘇景身後。
  
  雷動天尊運氣稍差,他趕上了一頭極強大且精修身法的黑王冠。只把對方打了個重傷、未能成功奪命,死回蘇景身後雷動天尊滿目悲憫:「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佛祖心腸,實在不捨得殺人啊。」
  
  蘇景雙目如血,不聽邪佞冷笑,雷動慈悲心腸。赤目擺弄著掉落身邊、剛撿起來的一枚黑色王冠,拈花左顧右盼想看看纏江井仙家中有沒有屁股大的漂亮仙子……而他們自己都不曾發覺的,五個人站到一起時,周身散起的凜凜邪氣又是怎樣濃烈!
  
  還有神劍在握,還有六柄剛剛回到主人身邊的神兵,圍繞著他們緩緩旋轉、上上翻飛。
  
  「殺!」第四聲叱喝傳來了,呼應蘇景。
  
  吼聲來自纏江井,滿滿戰意但也滿滿笑意,無以壓抑的興奮之情。濃眉大眼的年輕人一飛沖天。直撲一尊正隨花開顯身的黑王冠。小魔君出手!纏江井前打打打、打了好幾個月,決戰一刻終於到來了,小魔君再不掩藏實力,飛撲殺出……殺個痛快!
  
  小魔君飛出時,來自墨巨靈的大笑也響亮四散,下治真尊雙臂如蛇柔軟搖擺、周遭墨色如清波般輕輕蕩漾:「好傢伙,果然不得了的陣容,趕上啦!」
  
  笑聲落下時候。下治真尊身周繚繞的墨色微一震,此獠周圍正上、正下、正四向輔四向十顆星石遽然變了顏色。原先或蔚藍或杏黃或銹紅等等諸多顏色的十星石迅速沉黯、盡數化作漆黑顏色。
  
  星石染墨,被邪魔掌控、再不受『連舟』之法,就此從守護大陣中脫離出來,旋即十枚黑色呼嘯而去,向著四面八方轟撞而去!凡被黑星擊中的星石或靈州也在瞬間裡遍染墨色,跟著它也會撞向其他陣中星石。
  
  黑色星石越來越多。幾近爆炸式的增長,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守護大陣就會被傷到根基。
  
  「殺!」第五聲叱喝,蘇景、不聽、三屍共做吼喝!三屍正中、不聽一飛沖天在自高空俯沖、蘇景急墜直下再劃起一道淬厲的弧自下向上急撲,五人分作三個方向,將身法發揮到極致、全不吝惜本元地施展殺滅重法。向著下治真尊猛攻而去。
  
  小魔君也調整了進攻方向,身法所向、法術所指:下治真尊。
  
  「殺!」第六聲叱喝,亂亂哄哄、四面八方,太白真人一劍天川,閉獄王分身萬千,纏江井上戰鼓隆隆,道道仙軍如巨龍般飛天、出關、殺來。
  
  厲嘯之聲四方傳來,入陣的黑王冠也隨之而動,齊齊向著本族大尊所在之處集結,或三人結陣或五人策應,不理普通仙家,他們眼中只有蘇景與小魔君等人!
  
  與黑王冠同行的還有大群墨族精銳,因人數有限他們遠遠擋不住纏江井上下來的大軍,但墨色精銳悍不畏死,他們只求片刻拖延……真的不用太久,只要拖延一陣就可以了。
  
  普通墨巨靈結陣死守下治真尊所在一隅,黑王冠則與蘇景、小魔君等人在『隅內』亂戰成一團。
  
  惡戰暴發,苦戰暴發。
  
  之前蘇景一行前後對付十二尊黑王冠,重創兩人斬殺四人,的確大占上風,但那一戰有蘇景刻意隱藏實力在先、三屍與不聽突然發難在後,此刻大家都已亮相、再沒了偷襲的餘地,三屍的不死之身,小妖女的巔頂強大皆已暴露,沒得藏了。再看敵人……黑王冠又何止十二人。
  
  十二人的圍攻敗了,那二十二人,三十二人,四十二尊黑王冠一起撲上呢?
  
  邪魔傾巢而出,上下雙尊、六十三頂黑王冠盡數出戰,墨色精銳全部到來!
  
  蘇景一行盡落下風,小魔君那邊同樣不輕松、陷入大群黑王冠的圍攻,而下治真尊的『真色侵星』法術已經施展完畢,一片黑色星辰呼嘯陣內自動飛旋形狀,再無需下治指揮。
  
  由此下治真尊解脫出來,邪魔一如既往,說不出的開心和興奮,黑色的眸子明亮異常:
  
  「我可不信你有不死之身。」
  
  「咦,居然真的活回來了。」
  
  「是替死寶物?還是數命藏身?」
  
  「疼疼疼……都不是啊,原來真的是不死之身,這可怪了。」
  
  「你們三個」
  
  「啊?」
  
  下治真尊的說話不停,他盯上了三屍中的拈花。
  
  在墨巨靈諸位大尊中,下治一直是個很特殊的傢伙。這個人總是很開心很好奇,甚至為了自己的開心和好奇,常常會不分輕重。便如此刻,即便最普通的墨巨靈也能看出,在今仙這群絕頂高手中,蘇景、小魔君才是守軍的真正首領。不聽的身份次之,三屍則是最不重要的,如果要殺,必當集中力量先去蘇景或者小魔君。
  
  下治真尊卻就『看上了』殺不死的拈花,由得同族去圍攻其他今仙高手,他只和拈花玩命……一次次地斬殺拈花,仔仔細細地研究著他的不死之身。
  
  三屍又豈是好對付的,拈花的確是在短短幾息間被下治殺了幾次,不過三屍坐擁不死自身。被打死不是他們差勁而是他們鬥戰的辦法,幾次被殺中拈花也給了下治兩下狠的,邪魔的嘴角有黑色鮮血淌出。
  
  就在第四次斬殺了拈花、跟著又第五次迎上已經殺紅了眼睛的拈花的時候,下治真尊終於想到了什麼,口中『啊』了一聲,旋即縱聲大笑:「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們這些矮子是拿、是拿人啊!」
  
  依舊在笑,只是極少見的。在這場大笑中,下治真尊眼中、臉上、笑聲裡不見絲毫歡愉。正正相反的,只有戾氣,無盡虐戾!
  
  大笑中下治又一次迎上拈花,口中聲音一變:「來、來來來!」
  
  來了。
  
  陣內拈花神君來了,陣外齊楚力俊也來了。
  
  一頭黑色大嶽般恐怖巨魔自北方飛撲而來,腳踏虛空四肢奔騰。在急沖途中巨魔頭上拱出一枚肉瘤,隨它每踏出一步頭頂肉瘤就瘋長一截,待巨魔沖到守護大陣邊緣時,它頭頂肉瘤已化作千里獨角。
  
  挾風火、蘊浩力,以頭頂獨角直直撞向守護大陣。當第一頭巨魔撞上護著的時候。第二頭巨魔已然沖出北方墨色大陣……
  
  天崩地裂般的可怕大響,第一頭巨魔正撞守護大陣。
  
  就如以前敢於以身撞陣的墨巨靈一樣,黑色巨魔長角斷、頭顱碎、脖頸折、身軀爆烈,黑色血漿塗抹萬裡星空;但與原來不同的,清晰可見巨魔撞擊位置、那一點魔角鋒銳擊中所在,一道尺許長的黑色裂璺赫然出現在護陣屏壁上。
  
  而第一頭巨魔爆碎的血漿才告彌漫,第二頭巨魔就沖破血霧,同樣的決絕同樣的巨力同樣的獨角和同樣的撞擊位置,再一次轟中守護大陣。
  
  第二頭巨魔崩碎,第二蓬血漿沖騰,第三頭巨魔破霧而現,再撞!
  
  跟著,第四頭、第五頭、第六頭、第七頭……一尊接一尊的巨魔,頂天立地的龐大身軀,千里狹長的鋒銳獨角,每次撞擊都精確無比、每次獨角與護陣屏壁接觸的地方皆為那一點、原點。
  
  『原點』之外,墨色大軍、接踵巨魔;『原點』之內,則是下治真君所在、黑王冠亂戰、入陣墨巨靈死死守禦的那一隅,這片空間大概只才占到整座『連舟』法陣的千分之一不足,但這片空間內,原有陣位星石已被摧毀大半,黑星數量還要多過『陣位星』,此間,守護大陣陣元流傳不暢、法術行運阻塞……鐵索連舟大陣中力量最最薄弱的一片地方。
  
  巨魔飛撞連續且奇快,三頭巨魔只才『分到』一個呼吸功夫…當六息過後,第十八頭巨魔撞上護陣,陣法屏壁上的裂璺已經變作萬裡方圓的一張『蛛網』,同個時候這幾個月中始終對纏江井守護大陣轟擊不休的墨色天河遽然『加力』,攻勢之猛勝過平時數倍。
  
  第十九頭巨魔沖了上來,另有一聲號角自北方響起,墨色大軍聞號而動。
  
  那可是百紮規模的巨陣!
  
  數月間,墨巨靈百紮聯營都穩紮陣腳,只有小股兵馬散出沖擊,從不見大陣做整體行移,直至此刻,規模浩大的敵軍終於動了、一動即為沖鋒,道道法雲承載大軍,風馳電掣沖向纏江井守衛大陣。
  
  與邪魔颶風般的沖鋒鮮明對比的:時間粘稠流淌,如此緩慢。
  
  從上一真人發現第一頭黑王冠入陣到邪魔發動總攻,前後加起來尚不足一盞茶的光景,但也就在這短短一會功夫了。固若金湯的鐵索連舟大陣岌岌可危,行將崩潰了。
  
  也是這一刻,剛剛將一頭黑王冠轟碎但胸腹間也添出一道猙獰傷痕的小魔君,突然『哇哈』一聲大笑,舉目望向陣外西北方向:「師兄,這裡。這裡!」
  
  循著小魔君視線望去,陣外西北一片小小星天忽然崩碎了,如冰、如琉璃、如鏡面似的,空無一物的一小片空空天就那麼炸開了,一片片的瓦棱碎屑中,強壯男子一步跨出。
  
  全沒道理的,只看此人一眼,無論是誰心中都會閃出兩個字:霸王。
  
  小魔君叫做磨刀,大魔君名喚卸甲。
  
  霸王卸甲的卸甲。
  
  綽號中占了一個『魔』字。名字裡藏了『霸王』二字,此人乍看上去,氣勢與天魔首尊金鈴天頗有幾分相似,可是再仔細看就不難發覺九龍地上來的大魔君與蚩果界飛升的金鈴天差異極大。
  
  金鈴天,長發到沖天,臂上紮金環,赤膊赤足一條紅裙斜跨腰間,魔焰昭彰桀驁無雙;
  
  大魔君就沒那麼多花哨了。身著打扮普普通通,虎背熊腰雙目如豹。他的雄壯強大不因目光淬烈不因神情冷漠,而是完全源於他的『硬』,仿佛鎢鋼仿佛玄鐵,仿佛這宇宙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將他摧毀,因硬而醒目,因硬而霸道。鋼鐵之威莫過於此!何以為霸,我為磐石而舉世處處皆為脆皮雞蛋,揮手擊之無聊之極……大魔君駕到!
  
  他從西北過來,人在陣外。
  
  小魔君的修為擺在那裡了,喊聲大得不得了。似乎隨時都會徹底炸裂的戰場也不足以遮擋他的喊聲,大魔君回頭看了看,循聲找到師弟。小魔君身形連閃,避開幾尊黑王冠的法術,對著師兄一個勁地招手。
  
  大魔君向著陣內望了一眼,但……他目光中居然流露出失望和無聊,再看接連撞向靈州護陣的巨魔,無聊的神情更濃了些,最後他把目光投向正向著大陣蜂擁而來的百紮邪魔大軍!
  
  這次他笑了,幾枚笑紋浮現唇邊,淺卻殺氣深藏,什麼王冠高手什麼無匹巨魔,全然提不起霸王的興趣,倒是前方一望無際的大軍看上去挺有趣的。
  
  他一個人向著無邊巨靈迎擊去……
  
  大小魔君是師兄弟,修法同宗同源,但兄弟兩人的性情截然不同,愛笑熱心且多情,尤其眷顧故鄉與凡人;大魔君則心如其人,冰冷漠然無視蒼生,在他眼中只有兩件事:終極所在與師弟小命,其他萬事萬物他都不在乎。
  
  纏江井陷落就陷落吧,今日仙天的守軍覆滅就覆滅吧,莫說區區一座靈州要塞,就是故土九龍就是整座宇宙都被墨色侵染,大魔君也不會有絲毫難過,在他心裡沒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概念,說穿了四個字:他不在乎。
  
  大魔君追求的『終極』是什麼?之外,無極靈天。這個題目實在太大了,無數年頭的鑽研也沒什麼具體發現。無妨,他不灰心,如果題目不夠大,怎麼配得上大魔君。
  
  至於『師弟』,大魔君就是來幫他打架的,開始時候不想來。他太瞭解小魔君了,曉得師弟一定會拼出全力浴血奮戰,不過大魔君也能明白一個關鍵:纏江井不是九龍地。
  
  所以小魔君會打會出力會不惜代價來助戰,但當大勢已去無可挽回的時候小魔君不會捨身取義,他還有九龍地要守護,纏江井真正守不住的時候他會撤走。
  
  小魔君不會與此地共存亡,以他的本領,想走的時候隨時都能走。換句話說,此戰對關乎成敗卻不涉生死,既然他不會捨身取義,大魔君懶得來。奈何師弟一遍又一遍地催促,大魔君煩不勝煩,最後還是趕來了。
  
  入場、入戰,卻沒興趣理會纏江井,小魔君的境況有些兇險,不過做師兄能篤定他至少死不了……曾經,師兄在時,無論遭遇怎樣強敵都輪不到師弟出手;如今……那小子長大了長壯了,大魔君也就不用總那麼辛苦,可以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小魔君沒能把大魔君喊到陣內,訕訕看了正路過身邊的蘇景一眼。笑都挺尷尬:「師兄這人就這樣,任性。」
  
  蘇景一笑了之,不會妄加評判。
  
  不是所有人都像蘇景那麼『平常心』的,三赤尻、蝕海平安、上一等大群普通仙魔全都皺起了眉頭。大小魔君以前聲名不顯,後來小魔君助戰纏江井,群仙都見到他的本事。再聽小魔君一個勁地為師兄吹牛,群仙心中都對大魔君抱有莫大期待。
  
  大陣危殆、戰局兇險時大魔君破空而來,本是振奮人心的大喜事,不料他根本沒有馳援纏江井的打算……更要緊的,在群仙看來,威風赫赫的大魔君行事狡猾、避重就輕。他一個人迎向浩瀚敵軍,看似勇猛其實投機取巧令人不齒,他可是巔頂神魔,放著黑王冠、邪魔大尊不理會而是跑去對付那群『小的』。
  
  大家都是仙家。都有好本領與好見識,誰不曉得以大魔君之能去沖百紮墨陣,面臨的危險要比著對付十頭黑王冠小得多……差不多的念頭升起於群仙心中,只是個念頭罷了,一閃而過。但下一刻,鄙夷念頭突然變作無邊震撼!
  
  大魔君一步穿空徑直來到墨色大軍陣前十裡,千萬墨色法術自大軍陣中席捲而來,卻難近大魔君身周百丈。仿佛有一重看不到的屏障,任憑墨色法術如何兇悍、近身百丈後就會莫名消失。連一陣風都不存。
  
  相距十裡,大魔君笑容更盛,好像醉漢撒潑似的、站定身形將雙臂猛地撐開,口中一聲大吼:「鎮!」
  
  不見他動寶或結印,不見他有絲毫施法動作,但他身周綻放出的萬道魔息橫掃八方……一滴水從指間墜落。摔碎在地面時卻炸起了無邊汪洋!
  
  大魔君的元息和氣焰飽蘊荒古之意,荒、蠻、冷、苦之息、之人、之乾坤!纏江井群仙都相距大魔君極遠,卻在此刻無一例外心生恍惚,似乎已經脫離了慘烈戰場、墜入遠古荒涼天地去!
  
  大魔君的上衫碎裂去,古銅色的肌膚泛著沉甸甸的光暈。肩背、胸腹、雙臂肌肉虯結,元息綻放後便是元力轟蕩,十裡外正急撲向前的墨色大軍……戛然而止!
  
  那可是百紮兵!
  
  一紮一百二十萬裡,百紮當是何等廣闊。即便墨巨靈個個身大如嶽,在如此浩瀚的空間裡有當是怎麼的數量,怎樣的規模……百紮邪魔,急沖中止步,相距大魔君不過十裡距離,又有誰能再向前跨出半步!
  
  大魔君丈身高矮,墨巨靈如山聳立;大魔君一個人,墨巨靈千千萬萬。一隻螞蟻相見千盞天星也不過如此差距吧。
  
  而螞蟻昂首,千星懾服!
  
  百紮兵止步時,大魔君那一聲『鎮』字吼喝才落。
  
  吼聲落,鮮血現,大魔君一口鮮血噴出,這等純粹硬碰硬的較量,即便他再強大三倍也必受重大反挫,必受傷。
  
  鮮血濺,笑聲起,噴出的鮮血濺落在胸口、塗抹了下頜、染紅了唇齒,大魔君卻笑,須發賁張越發猙獰,他仍大張雙臂、他開始跑……邁開大步,急速奔跑著向前沖!
  
  一人之力硬生生鎮住了百紮巨靈……這種說法不錯,但不準確,百紮的遼闊空間啊,就算閻羅神君蓄力三日再暴起一擊,一擊之威也不可能洞穿百紮,大魔君的本領與神君、道尊、佛祖在伯仲之間,神君做不來的事情大魔君也難完成,是以大魔君『鎮』住的並非所有巨靈大軍,他只壓住了『前鋒一線』,沖鋒在最前的墨巨靈皆被他巨力壓制無法前進。
  
  前軍被『鎮』,後軍驚濤拍岸般撞上來,大魔君身上壓力巨大,可這份壓力他還覺不過癮,他還要逆沖!推著被他鎮住的『前軍』,去迎那真正墨色的巨潮、汪洋!
  
  小魔君的神情更無奈了,想說話可惜身邊沒有同伴,就只好對一頭正急功到面前黑王冠說:「師兄這人就這樣,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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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2: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六三章  三千里殺,勝負之手
  
  
  師兄任性。
  
  大魔君衝,他要以一人之力彈壓百扎巨靈!
  
  一個人的衝鋒,催騰無邊神力、『押著』前鋒線上無數巨靈向著邪魔大軍衝。敵人轟然大亂,後方大軍盡數發力,在頭領與號角的催促下發動猛衝,還有數不清的兇法厲術自後陣中轟轟飛起,跨越全軍向著大魔君打來。
  
  法術強猛卻難近身,大魔君的護身法度堪稱神妙,身周百丈空間似乎都佈滿無形之『漏』,什麼樣的法術過來都會消失不見。而邪魔前鋒上的兵馬就倒足了大霉,盡數被大魔君神力挾持,空有深厚法力卻無以施展,被死死推著、身不由己向後飛退,狠狠撞向身後同族。
  
  沉悶的暴體聲音連成一片,墨巨靈撞上墨巨靈,骨斷身毀血肉橫飛。但死了也不算完,邪魔的屍首、血漿也照樣會被大魔君挾持、推動、衝陣!
  
  重壓與猛烈地碰撞裡,屍首變成了肉糜,血水匯聚成潮,血肉混合後的泥沼在前後兩股巨力的擠壓之下越拱越高,頃刻化做遮天濁浪……綿延漫長、高聳幾千里的血肉巨浪向後、倒捲邪魔大陣!
  
  大魔君狂奔,大魔君吼喝,短短三息之間他已前進三千里!
  
  霸王前進,邪魔大軍無法上前半步但也沒人退後半步,敵未退而霸王進,他前進的空間何在?前進空間在殺戮中,在斬滅中,在摧毀中!大魔君前進三千里,就是他面前三千里敵人被徹底碾壓、散碎。
  
  敵人未退,但被一個大魔君壓碎三千里!
  
  三千里後,大魔君嘔出第二口血,如出一轍的。嘔血後他再次縱聲大笑。
  
  笑是因為興奮,吐血、受傷、五內疼痛力量劇耗都沒關係,重要的是這一仗他打得很過癮、很舒服。
  
  在守護大陣內與黑王冠激戰的小魔君,於百忙之中聳了聳肩膀:如果師兄不那麼『碾壓』,規規矩矩地施展身法配合法術殺敵,何至於哇哇嘔血呢。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受傷吧,自討苦吃但大魔君自己樂意,那是他喜歡的打法。
  
  便如大魔君異常了解小魔君,做師弟的也對師兄性情太清楚了……今天大魔君心情不錯,所以用了這等生猛打法。
  
  凡事都有極限,歸結於此戰,大魔君的極限就是『三千里』了,驚世駭俗的猛打之後大魔君再維持不住『鎮壓之勢』,被他『推起』的屍山血海就此崩潰。
  
  當『鎮壓』力量崩碎。墨色大軍重歸怒潮之勢,四面八方浩浩湧上,轉眼將大魔君吞沒了……吞沒,並非摧毀,大魔君仍在。在普通仙家想來,這時候真正的廝殺才剛剛開始吧,大魔君應該會發動身法、祭起殺術,以蛟龍入海之姿遊走敵陣、隨心殺戮。
  
  可是群仙又想錯了。一人鎮萬魔、一人推大陣是大魔君的興趣所在,入陣搏殺卻無聊得很。那就是個『磨』啊,磨時間、磨力量、墨巨靈用自己的性命與悍不畏死的打法來消磨大魔君的力量,一點點把他榨乾……大魔君鬥戰從來都不講究策略的,他喜歡一擊必殺,他喜歡不計後果的迅猛攻殺,一旦陷入糾纏、除非生死大仇或者發了兇性。否則他都懶得打了。
  
  何況,要被『磨』的那個是自己。
  
  兩口血、兩次大笑、三千里後大魔君懶得打了。再被敵人徹底包圍前他就一飛沖天,對小魔君喝一聲:「走了!」人在天頂揮手一撕,虛無空間就那麼簡簡單單地被大魔君撕開了一道『口子』。
  
  大魔君不做停留,邁步跨入『口子』。
  
  「走不了。」忽然一個陰冷聲音傳來。一道黑色長索破空襲來。
  
  毫無徵兆的強襲、快且藏蘊神力,始終冷眼旁觀、眼睜睜看著大魔君『賣狂』的上合真君終於出手了,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振奮響亮的歡呼聲自墨巨靈陣中突兀暴發。不是所有高手都渡花去了,關外戰場上還有一位墨族絕頂大尊坐鎮,這是所有墨巨靈都知道的事情,他的出手也是所有墨巨靈都等待、都期待的。
  
  上合出手,黑色長鞭如雷霆一閃,必殺手段,無解之劫。長鞭直奔天頂上的裂縫旁、剛跨入一隻腳的大魔君。
  
  大魔君左腳在『裂隙』內,右手猛抬、急抓,將鞭梢牢牢抓在了手心,跟著手臂猛力揮動……『嗖』一聲,上合真尊不見了。
  
  大魔君也不見了。
  
  只有蘇景、不聽、小魔君和黑王冠這等巔頂神魔才能看清楚:上合真尊沒能攔下大魔尊,反倒被大魔尊抓著鞭子給拽進裂縫去了。
  
  這事有些驚人,但並不難理解,普通仙魔和巨靈就算沒能看清過程,也能大概猜出究竟發生了什麼,由此墨巨靈整齊振奮的歡呼聲一下子變成了散亂失神的驚呼。
  
  陣中下治真尊臉上居然流露出『嚮往』神情,似乎很羨慕上合、很遺憾自己沒能單獨對上大魔君這樣的對手,從他眼中看不出絲毫擔心……沒什麼可擔心的,上合真尊絕非易於之輩,他是被大魔君給拽走了,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陣外號角再起,墨色大軍繼續衝鋒;大陣劇烈搖晃,沒了上合真尊的指揮,但巨魔的衝陣全不受影響,一頭接一頭齊楚力俊繼續衝來,轟轟烈烈!
  
  五息再過,又是十五頭齊楚力俊將自己撞碎在守護大陣上。
  
  鐵索連舟大陣,銀色的陣屏法芒上已然佈滿黑色裂隙,嘎啦啦的巨響連綿不絕,催人心魄的聲音。下一刻,第三十四頭巨魔撞來。
  
  依舊是那一點。
  
  撞擊一瞬,守護大陣突然安靜下來,之前將要崩潰而引出的可怕巨響完全消散,但冥冥之中傳來的那一聲嘆息卻清晰可聞,傳入每一位守軍仙魔的耳中。
  
  嘆息沉沉,第三十四頭巨魔並未如同類那般骨斷身碎,巨魔完好無損,它頭頂上三千里獨角深深刺入陣壁內。
  
  洞穿。
  
  ……
  
  關內,南方,神君與冥王率領的內域天兵正與內域最後一支邪魔激戰,墨巨靈悍不畏死,道家天兵鬥志昂揚,雖只才遭遇不長時間,但全無試探、見面即做襲殺的戰事慘烈異常。
  
  血殺之地,仙魔煉獄。
  
  不過這場慘烈戰事的主角早已註定,冥王、道仙、今時正鼎盛的群仙與從遠古而來的邪魔大軍都只是陪襯,所有廝殺、陣法、衝鋒與逆襲都只是佈景而已,這片天地中唯一重要的鬥戰,只在閻羅神君與天鵝大尊之間。
  
  前者是今日仙天的三大巨頭之一,後者是遠古邪魔人人敬仰的上位大尊、天空般高遠的存在。
  
  沒人能看清兩尊巔頂神皇之間的對抗,看不清也無法靠近,冥王根本幫不上忙,他們能做的事情僅僅是:數時間。
  
  一盞茶多些的光景了,神君與天鵝鏖戰不休。
  
  入戰雙方、所有仙魔居然都是一樣的心情:對手怎地如此強大!
  
  無論神君還是天鵝,在本族仙魔心中都是圖騰,他們象徵著無堅不摧,象徵著戰無不勝……便如拔舌王曾經說過的:除了道尊佛祖,誰能擋下我家神君一擊?!同樣的,普通墨巨靈對天鵝大尊也有這樣的崇敬和崇拜。
  
  終於,一聲冷哼與一聲悶哼裡,兩尊神魔的戰團開解了,閻羅冷哼,雙目殷紅如血,身形有些踉蹌;天鵝悶哼,胸腹間一道傷痕猙獰,步履蹣跚向後跌退。
  
  第一瞬戰團分解、第二瞬神君強襲。
  
  閻羅神君強鎮身形的身形,一道灰色的河憑空浮現身周,於古怪法河的裹挾下,神君又急撲天鵝!
  
  不用想也能知道,上一輪激鬥神君占到了上風,不給強敵回氣機會,他老人家要一鼓作氣摧毀強敵;天鵝向後摔退,沒有躲避的機會,能做的僅只是奮力揮手、看似徒勞地去抵擋神君的殺滅一擊……天鵝揮手,一如既往,這尊墨族內嚴苛挑剔的上神神情嚴肅且認真,但藏身在他掌心中的芝灰笑了,他早就蓄勢以待,他剛得大尊傳神之令,他是牧人,他才是主掌這場戰役的勝負之手!
  
  芝灰縱法,終於到了放牧一刻,畢生等待的最最輝煌的一刻,身為牧人真真正正的威力所在、榮譽所在的一刻。
  
  就在神君堪堪擊中天鵝時,天鵝的手忽然莫名炸碎,旋即神君就聽到了烈烈長啼聲。
  
  綿延連天、洞穿冥冥的長啼。
  
  長啼響起時,熾烈神火從天而降,橫掃一切。
  
  閻羅敗了。不止神君,他統領的整支大軍、整條戰線徹底崩潰、慘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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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3: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六四章  神鳳披甲,潛龍昇淵
  
  
  纏江井戰場,守護大陣被巨魔獨角洞穿。
  
  上至小魔君小閻羅,下至烏龜州上最最普通的妖卒,纏江井上所有仙家都明白那根刺入陣內的獨角意味著什麼……
  
  鐵索連千舟,整整一條北境防線上所有靈州與星石結成的大陣,規模千萬里以計,從內部看每一座星石都是一道陣位,但星石不斷被摧毀只會讓大陣的力量削弱下去。
  
  削弱、陣法不會破滅的,即便所有『舟』都被摧毀,只剩一座纏江井要塞,這要塞依舊會有陣法守護,不過威力就可以忽略不計了。可是要從外部破壞,哪怕只是破開一座不起眼的窟窿,陣法也就完了。這浩大法術是個一致對外的整體,破一穴即為破陣。
  
  於內摧毀千萬星石大陣猶存,於外破開一線大陣崩毀,聽上去從外面打要簡單得多,可實際上正相反,上下兩位墨色大尊,六十三位巔頂黑王冠,無數墨巨靈精銳與三十四頭神力無邊、冠絕仙天的巨魔裡應外合前仆後繼,才勉強打穿了這個『小孔』。
  
  鐵索連舟大陣崩碎去!
  
  沒有想像中的巨大爆炸和驚人景色,曾將萬萬邪魔封拒關外的大好陣法,在毀滅時竟是安安靜靜的。
  
  上一真人的心沉了下去。
  
  護陣已不在,百扎邪魔正迅猛撲來,墨色天河如瀑傾斜直擊陣內……突然,一聲又一聲的鏗鏘號角自纏江井上響起!早在千年前就約定好的號令、早已演練過無數次的號令:集結之號、行將反攻之號!
  
  或許對勝利再無奢望,但軍中猛士依舊隨號而動,原先分散陣內各出的仙軍立刻放手眼前戰事,發動『歸旗咒』返回纏江井。
  
  小魔君的身形接連閃爍,擺脫身邊幾尊黑王冠的糾纏。當『閃爍』停止時他已在千里高空,開聲振喝傳令全軍:「道尊早已定計,大陣破碎時雄兵出關,北上屠魔!殺!」
  
  這種言辭沒什麼說服力,不外是為了鼓舞士氣、激勵仙軍與敵人血戰到底。大家都神仙,誰都不傻誰都能解讀小魔君言辭本意。不過。纏江井守軍既然能從仙天各處集結到這座邊關,莫不是心有覺悟:戰事無情、軍令如山!
  
  能來就是有覺悟,他們聽令、哪怕赴死。是以當小魔君傳令後,纏江井上千萬仙家還是齊齊喝應一聲:「殺!」
  
  只是群仙不曾留意的,在他們迅速集結的時候,蘇景家的兩位『小兒郎』都挺忙的,紅頭髮蘇晴自袖中取出一片巴掌大小的樹葉,扔上了天空;金頭髮屠晚自懷中捧出了一尊金杯,砸向了地面。
  
  沒人留意兩個小娃的動作。自也沒人看出蘇晴扔上天空的葉上有一道赤紅色的鳳凰紋路、沒人看出屠晚砸向地面的金杯裡有一條三寸長的小龍正盤旋。
  
  沒人看出一葉一杯的神奇,所以守軍群仙就萬萬不曾想到,當他們呼喝出那一聲『殺』字時候,突然一聲鳳凰啼鳴與一聲蒼龍長吟同時綻放開來!
  
  鳳鳴中,飛天綠葉燒起熊熊烈焰,頃刻將天空燒出一座千里大洞,跟著洞中一棵通天梧桐神木顯現,神木雄枝層層招展。每一枝每一椏皆駐一頭仙鳳神凰!鳳凰肅穆、鳳凰披甲,鳳凰展翅、鳳凰入戰。
  
  龍吟中。金杯摔碎地面,杯中水灑落,充其量瓊漿三兩,落地後卻轟地化作無底天淵,千頭神龍緩緩浮升……看似緩慢實則奇快如電,潛龍已升淵。只問邪魔何在。
  
  它們曾經答應過神鴉天知,當仙天對抗墨色邪魔時候兩大聖獸強族會出戰,它們承諾了、就一定會實現自己的諾言,龍鳳兩族傾盡精銳助戰纏江井!
  
  即便對內域仙魔來說,真正的神龍、天鳳也只是傳說。太少人見過它們的真正模樣了,既然是傳說,那兩族聖獸的突然出現,對守軍的士氣又當是怎樣的激勵。
  
  道尊早有安排,破陣一刻即為反攻一刻!
  
  其實龍王凰尊,兩族中的至高強者,鬥戰本領與神鴉殺將在伯仲之間,是巔頂強大、但真正陷入百扎邪魔陣中也難逃一死,其他龍鳳的實力就差得遠了,且聖獸受天命所限,族群並不強大,今次傾巢而出不過兩千神龍千八天鳳。
  
  兩族聖獸的實力不是不強大,不過只憑這兩族的馳援,扭轉不了這場大戰的勝負,百扎邪魔、墨巨靈的數量實在太多了些。只是群仙不曉得龍鳳來了還不夠看,他們覺得勝出有望。
  
  上一真人是守軍中極少數、對龍鳳兩族實力和整座戰場大勢有所了的仙家之一,他明白龍鳳入戰也扭轉不了大局,能有這樣的見識主要得益於他和小閻羅接觸比較多,不過,即便知道真相上一真人心裡也是踏實的、他仍堅信此戰必勝,因為他心中還有一重依仗:閻羅神君。
  
  神君率領大軍,就在南方極近處擺開戰場,以他老人家能為很快就能剿滅內域邪魔、繼而揮軍北上馳援主戰場,待神君到來,邪魔必定潰敗……上一真人是這樣想的,他很踏實。
  
  一剎那,纏江井上戰意沖天而起,群仙的歡呼只有一個字:「殺!」
  
  又是一聲殺字狂吼,旋即怒龍咆哮金鳳叱吒,纏江井守軍氣勢如虹、北出雄關!
  
  人人心中戰意燃燒,這是他們以為的反攻時刻,所有仙軍的目光裡只有前方正急急撲來的邪魔軍團,沒人留意到剛剛收斂了氣勢、重新回到纏江井的小閻羅,此時竟淚水長流。
  
  蘇景沒去看北方的洶湧墨色,他的目光投向南方。他的左手與不聽的柔荑相握,他的右手領著一個在纏江井中從未顯身的小娃娃。
  
  小娃娃身穿金色的袍子,他可是血脈純正的金烏,神鴉七將中有他正位交椅,他叫金老了。
  
  金老了的右手牽著蘇景,左手拉著另一頭倖存的大金烏,神鴉生金亮亮。
  
  與蘇景一樣,金亮亮望著南方,淚水彷彿斷線珍珠接連滑落,金烏的淚水滾落面頰後就會變成一滴花火,明亮璀璨……
  
  大陣告破時,群仙歸入纏江井本陣;小魔君傳令時,龍鳳兩大強族顯身;當今日仙家大軍喊出第二次『殺』聲時,墨巨靈首領下治真尊一道傳神大令傳於所有渡花入陣墨巨靈:速退。
  
  下治真尊、黑王冠、所有隨大尊而來的精銳高手都立刻撤出內陣戰場,回歸本陣……沒回去中軍,他們退到了軍團前鋒。
  
  邪魔的百扎軍團依舊保持著衝鋒之勢,相距纏江井不足五千里。
  
  遠古邪魔來勢洶洶,今時仙魔鬥志昂揚,有關進攻、有關策應等等戰術戰陣早都演練過無數次,無需首領過多操心群仙各歸其位、彼此策應著準備出關迎敵,可就在這個時候,可怕的咆哮、強猛的火光與整座空間的劇烈顫抖,從群仙身後賁烈暴發……南方!
  
  正要出關征戰的群仙惶然回頭,他們什麼都看不見、除了烈烈天火;什麼都聽不見、除了金烏啼鳴。
  
  真的是金烏啼鳴。
  
  ……
  
  芝灰曉得自己不該笑,可他忍不住、實在忍不住啊!
  
  長久以來,墨巨靈都在準備這這場大戰,其中一項頂頂要緊的事情就是:殺滅金烏。不理龍鳳,不理佛道,墨巨靈將大把心血傾注到『滅族金烏』這件事情。當然『滅族』並非絕對,那些小金烏不在邪魔眼中,偶爾有幾頭大金烏漏網也不要緊,只要把絕大多出大金烏殺滅就足夠了。
  
  最終墨巨靈通過『巫咒』秘法的改良提煉達成了目的。表面上看,神鴉與夔牛得小族聯軍打了一仗,中招中咒了,大金烏死絕,挺簡單的一件事,可背後墨巨靈對巫咒的精研、對整件事的佈局穿跨了漫長時間。
  
  也是在這漫長籌謀中,『牧人』的誕生了。最初墨巨靈只是想一舉殺滅神鴉,再費勁心機後發現『巫咒』可行,而使用巫咒不僅可以將金烏的屍身完好無損的保存下來,還在法術上為墨巨靈開出了一道『有望控屍』的後門。
  
  金烏是必須要殺滅的,這牽連了墨巨靈另一項重大圖謀。殺滅金烏後還能控制它們的屍身,卻是意外之喜,這麼好的資源墨巨靈當然不會放手,所以邪魔中精通法術的大能為者在鑽研『巫咒』秘法的時候,又開始配合著巫咒法術祭煉『牧人』。
  
  牧人要放的牧就是神鴉屍身。
  
  不是隨便什麼墨巨靈都能放牧,更不是墨巨靈隨便修習什麼法術後就能做牧人,駕馭、指揮神鴉屍體的法術是與改良後『巫咒』密切相連的,法術對牧人有著嚴格的要求,墨巨靈本有的體質完全不能適應法術要求。
  
  所以就需要煉化了,墨巨靈需得扭轉體魄、另開經脈才有望做牧人,但改身即為改命,逆天之事困難異常,數不清多少次的探索與試驗,數不清多少資質卓越的墨色族人死在了試煉中,最終成功達到要求、成為牧人的寥寥無幾。
  
  整族墨巨靈,多如恒河沙數,卻只有六個牧人,其中還有兩人的智慧在祭煉過程中遭到重創,是能放牧、但他們是傻子,完全不知時機為何物、也不懂聽命尊令。
  
  改脈煉體的過程,與煉丹頗有相似之處。有的丹藥珍貴難得,若輔料藥材難尋,丹丸就會貴重得不得了;有的丹藥則是孤品,因為煉化成功就源自一場巧合,特殊的天候、特殊的機緣,絕難再次發生的機會下煉成的神丹。
  
  前者珍貴但還有機會再被後來者煉成,後者卻不具複製性……牧人就是後者了。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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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20:03: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六五章  驕傲眼色,神鴉何在
  
  
  不久前墨巨靈發難,邪魔入侵內域有三個目的,一是明擺著的、擾亂仙天秩序,明知成效不會太大但有的搗亂總比搗不了亂更好;第二個目的已經失敗了,墨色相柳被小相柳和浪浪仙子聯手斬殺,又一棧完好無損;第三個圖謀就帶牧人去『認牧』,金烏屍體擺在那裡,牧人也得以成功祭煉,可是事情還沒完,『牧人』與『牧』之間一定要有一次氣意勾連,將來才能成功放牧。
  
  不是非得登上金烏隕難之地,但要完成勾連牧人就一定要進入內域深處,如果距離太遠是無法成功勾連氣意的。
  
  入侵內域的墨巨靈中有兩尊黑王冠高手,墨色相柳能成功刺殺西坑隱最後,真要失敗了也無妨,對墨巨靈來說,墨相柳的刺殺是一件很有必要嘗試、同時又輸得起的事情;
  
  但天鵝大尊不同,他身上的任務遠遠重於墨相柳,他可輸不起,一共就四個健康牧人,他這次帶去了三個,護著他們成功完成氣意勾連。後面的行動就更關鍵了,三個牧人分入三路大軍,分從三個方向打穿內域趕赴纏江井戰場……
  
  真要仔細計算的話,墨巨靈在牧人身上花費的精力與資源,比著研究『巫咒』猶有過之,他們花費這麼大的力氣只因重視金烏的戰力。
  
  金烏這種傢伙啊,全族戰力斐然。甚至還能壓了龍鳳一頭,可他們真正可怕的力量並非神鴉自己如何強大,而是他們掌握著無數『爆器』:太陽。
  
  墨巨靈中諸位大尊都有一個共識。且對心腹手下曾反覆提及:纏江井之戰,於真色神族來說不過一場會戰,對內域今仙而言卻是真正的決戰。
  
  其實纏江井這座要塞並不重要,墨巨靈就是要打一場『會戰』,隨便那座仙家邊關都無所謂,要緊的重兵壓境,逼迫內域仙軍主力集結、逼迫內域中的巔頂仙魔來馳援此戰。
  
  墨巨靈很成功。入侵內域的三支大軍中,終於有一支逼近纏江井。天鵝大尊不負眾望。
  
  墨巨靈很成功,大閻羅、小閻羅、小魔君、道家妖家諸大盟仙軍精銳再到龍鳳兩族聖獸,盡數入戰來。
  
  南方戰場的墨巨靈很成功,天鵝大尊苦戰閻羅。幾乎是用自己的性命拼出了一個機會。
  
  要塞戰場上的墨巨靈很成功,被守軍依為銅牆鐵壁的鐵索連舟大陣也如願破去了。
  
  這是一個苦心營造的時機,給牧人放牧的時機。
  
  如果牧人所在的三路內域墨軍都無法靠近纏江井,還談什麼放牧;如果不奮力壓迫纏江井,今日仙家也不會集結應戰,又談什麼會戰決戰。
  
  如果天鵝大尊不在鬥戰中尋機會,直接讓牧人放牧,閻羅至少能抵擋片刻,只片刻耽誤纏江井守軍就會發現牧人的可怕威力。守軍會立刻發動身內符咒逃回內域靈州;如果不摧破鐵索連舟大陣,牧人的法持還是會被大陣阻擋片刻,守軍仍有機會逃走……墨巨靈殫精竭慮。不是只打一場胜仗那麼簡單的,他們要摧毀,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殺滅今日仙天的有生力量。
  
  到現在,一切苦心終於得到了回報,牧人芝灰成功放牧,當他法度行轉。三千神鴉屍盡數奉召、破空而來直接出現在閻羅面前,而閻羅眼中本來只有天鵝大尊的。
  
  三千神鴉……又何止三千神鴉。放牧、控屍,統御金烏屍體的同時還可以發揮金烏生前威能:喚請千萬驕陽入陣、殺!
  
  金烏存在於宇宙多少年頭?
  
  這漫長時間里金烏有曾煉化過多少太陽?
  
  只要是金烏煉就的驕陽,大金烏就能夠隨心調遣。誅殺閻羅摧毀前陣不過牛刀小試,大尊們早都商量過這件事,芝灰很聽話,他只調遣了半成。
  
  二十分之一……這宇宙間,所有金烏煉化的、更懸掛在天空中的太陽的半成、二十分之一。
  
  每二十枚金烏煉化的太陽中,就有一枚破空而來,與三千金烏屍身一起,浩浩蕩盪也轟轟烈烈,炸碎在神君面前,炸碎在神君統御的道家仙軍陣中。
  
  對大能為者來說,一枚太陽真算不得什麼,但無論神君佛祖還是道尊,誰也休想抵擋千萬驕陽!
  
  摧毀來得太快也太突兀,真的太快了,以至芝灰和天鵝都沒能看到神君在被驕陽轟滅前究竟是怎樣神情。
  
  芝灰的放牧才剛剛開始,心咒與法術急急催動,三千大金烏不理冥家、道家的殘兵敗將,振翅疾馳,閃電般撲向纏江井!
  
  殺滅閻羅已是極大收穫,但纏江井才是重中之重!
  
  ……
  
  南方巨大的爆炸聲音傳來,纏江井仙家大軍、龍鳳兩族齊齊回頭,他們所見:一頭頭巨大的金烏衝破滿天火光、向著要塞急沖而來。
  
  守軍群仙不知道南線戰場的變故,可他們至少能看出那些瘋狂撲來的金烏都是黑色的,由此也就明白了:南線告破?閻羅神君……敗了?
  
  事實擺在眼前,若神君未敗,以他的驕傲與霸道,怎麼可能放過一頭黑色金烏來衝襲纏江井!
  
  下治真君縱聲大笑!居然成功了!同時他揮了揮手,示意大軍暫緩腳步,墨巨靈軍容整齊,放緩了衝鋒勢頭。
  
  剛剛下治暫時撤離纏江井是為了以策萬全,金烏屍身是被放牧的、不會傷害墨巨靈,可金烏屍喚來的太陽卻貨真價實,會對墨巨靈有重大傷害,正神中的大尊、精銳當然不能留在纏江井附近陪葬,大軍也要緩一緩,等陽火摧毀此地後再上前圍剿漏網魚蝦。
  
  ……
  
  纏江井上。上一真人突然覺得窒息,一柄無形鈍刀狠狠戳入心臟的感覺。他在纏江井駐守了這麼久,第一次真正恐懼、真正沮喪。神君竟然敗了!不止上一,所有仙家都是同樣感覺,同樣恐懼。
  
  而毀滅的到來只在瞬息之間,當纏江井群仙見到墨色金烏的時候,他們也看到了一盞盞璀璨驕陽,就那麼無端地躍出天空,向著自己轟來。
  
  什麼都來不及了。沒機會逃沒可能擋,只有死。
  
  上一真人從未想到自己會被太陽炸死。但他依舊選擇睜著眼睛,他要看……
  
  牧人芝灰簡直要捧腹了,這感覺太美妙了,這次他動用了『兩成』。兩成驕陽啊,每十顆金烏煉化的驕陽中,就有兩枚破空而來、轟向纏江井!
  
  太陽是屍金烏喚來的,但屍金烏是聽芝灰指揮的,生殺於心、以毀滅來證永恆的感覺,對芝灰來說實在太太太太美妙了……
  
  同纏江井上所有仙家一樣,一個身穿金色袍子小娃娃也看到了滿天的金烏和滿天的驕陽,這娃娃很倔強,之前他一直沒流淚。但此刻再也忍不住了,滾燙淚水幾乎是迸濺地湧出眼眶,淚水長流之際。金老了努力望住他的長輩阿爺、他的叔伯嬸嬸、他的兄長阿姐,努力望著那些早已失去生命的黑色金烏,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神鴉何在!」
  
  神鴉何在!
  
  金老了的修為普普通通,他還小。他哭了,所以嗓音嘶啞彷如吞碳,這就讓他的聲音更小了。纏江井周圍有墨色天河洶湧席捲,有金烏和驕陽裹挾風雷。這片天地太凌亂太嘈雜,諸般巨響無情地湮滅了他的吼叫。
  
  但,神鴉之吼自有神鴉回應!哪怕纏江井上沒有一個仙家聽到小娃娃的嘶嗥,金老了的聲音依舊傳入每一頭屍金烏的耳中,因為金老了喊出的四個字與他自己無關,而是所有隕難神鴉於喪身前最後的思緒、最後的執念!
  
  神鴉詭、靈靈詭,能夠聽到並以己之口喊出王者最後的心念,這就是金老了的本事。
  
  神鴉都死了,他們的輝煌不再,他們的屍身被褻瀆,他們只是行屍走肉再沒了自己的意志也永遠不會從長眠中醒來,也沒什麼聲音或者咒語能夠喚醒他們……可他們自己的呼喚呢?!
  
  神鴉何在!
  
  是他們自己的呼喚,金老了喊出的四個字,是隕難金烏們自己的執念,喊話的是金老了,呼喚屍金烏的卻是他們自己!沒了生命沒了智慧沒了辨別是非的能力,但天知陽破臨死前最後一樁法術,為所有金烏保留了最後一絲『靈犀』。
  
  是靈犀也是靈性,微弱一線,封入金烏的眼中。
  
  憑著金老了的本領,他能喊出神鴉的最後心思;憑著封入眼睛的一絲靈性,死去神鴉能夠憑著自己的心願完成最後一擊!這就是天知陽破臨死前要做的最後一件大事。
  
  所以當金老了放聲嚎啕、喊出這四個字的時候,三千屍金烏無一例外的,眼中一道凌厲光芒閃過,那是眼色……是憤怒是悲傷,有眷戀有不甘,但更多的是驕傲,不願高高在上但永遠自以為是、特別迷戀聲色但自知身份不凡的驕傲。
  
  而這驕傲之後,便是璀璨神光……屍金烏身上墨色崩碎去,重新又變作燦燦金紅,這才是神鳥天烏的本來顏色!
  
  神鴉何在?
  
  神鴉與驕陽同在,神鴉與驕陽同在纏江井上,這一仗還遠遠沒打完!
  
  上一真人不肯閉眼,即便火光燒得他目珠欲爆。他明明白白地看到,一頭向著自己所在隊伍俯衝下來的屍金烏突然變回了金色,旋即必殺的俯沖之勢也陡然拔起,它如風疾火烈、穿越纏江井直撲北方百扎墨色大陣。
  
  上一真人以為是幻覺,不可能的事情。跟著他又看到一枚太陽自南向北,轟轟烈烈地向著自己衝來,旋即上一直覺周身暖洋洋地舒泰,那枚太陽居然對自己全無危害,明明烈焰妖嬈火漿激盪,卻就那麼暖洋洋地從他身邊滑過,繼續向著北方飛去。
  
  當上一真人確定自己不是在做夢的時候,他望向北方的目光裡:三千神鴉與無數驕陽轟入北方墨色軍陣。
  
  若能飛身高空,便可清晰得見,三千金烏與無數驕陽的衝鋒,在星空中潑出了怎樣的燦爛之光……這一代金烏最後的絢爛,這一代金烏永遠的驕傲。
  
  蘇景身邊,咕咚一聲悶響,金老了摔倒在地,小娃娃長發如雪、臉上一道道皺紋深刻,他的喚醒太傷神也太傷心,小小金烏一瞬蒼老。
  
  他是神鴉詭,他叫金老了。
  
  把小娃交到金亮亮懷中,蘇景突然縱聲長嘯,疾飛天空時他已化作金烏身相,他也是三足金烏,緊追他的三千同族、急沖北方墨色大陣!
  
  小魔君一直在等一直在等,提心吊膽也無比期盼,終於等到這一刻時同樣一飛沖天……他本想喊一聲『殺』的,但臨時改了念頭,他的吼喝:「神鴉何在!」
  
  千千、萬萬的仙家一驚而醒,跟著千千、萬萬的聲音回應著:「神鴉何在!」
  
  神龍長吟、天鳳啼鳴,靈州守軍再次行動,北出雄關殺敵去!所有人都吼著『神鴉何在』,所有人都追隨神鴉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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