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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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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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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7: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三六章  孩子
  
  
  閻羅一笑:「現在不急,到時候誰來守哪顆星、怎麼守,都會有個具體安排的,肯定少不了你了。不過後面你要閒著沒事,大可去諸星轉一轉,先熟悉下地方沒壞處的。」
  
  這個時候神君把目光一轉望向殿外,片刻之後蘇景也察覺一道似是而非的禪家雲駕正迅速靠近,不用問,蓋世尊者來了。
  
  神君不喜繁文俗禮,揮手散去星圖後直接開聲:「直接進來吧。」
  
  雲駕抵達寶殿門前便告散去,兩人並肩走入大殿,蓋世尊者並非獨行,後身法天金童居然也一起來了。
  
  六百多年前蓋世尊者與蘇景一戰,法元盡毀再沒了修煉資格,全靠金童以元法護住才勉強不會徹底散去,曾經一神之下萬佛之上的大能為者如今虛弱得還不如一隻凡間野鬼,可他的神情依舊從容。
  
  落到今日地步,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萬一稍有所得都是福氣、運氣,蓋世尊者平平靜靜,與金童一起向神君問禮,跟著他又對蘇景點點頭,微笑著:「小冥王你好。」
  
  「尊者你好。」蘇景合掌,同樣微笑:「來訪何意,直接說出來了就好了,神君自有定奪。」
  
  「誠意。」金童接口,他以為自己抓住了一個好話題,但才說了兩個字蘇景就搖頭打斷:「誠意?金童的意思,你能親身而至,就足見誠意了。」
  
  金童點頭:「不錯……」
  
  仍是兩個字,再次被蘇景打斷了:「本來就不是真身,就不必提『誠意』兩字了,很好的法術,有事請直說。」
  
  骨肉分離、凝身如真。來到閻羅寶殿的金童不是影身或者分身,而是真正金童自斷一根手指後化作的骨肉法身。這的確是很好的法術,法身為真實骨肉所化,是以真偽極難分辨。但還逃不過蘇景的慧眼洞察,更不用說想要唬弄神君了。
  
  『骨肉分離』。骨肉占了『真偽難辨』,分離自占了『一刀兩斷』,這道分身有金童思慧足以代表本人,但和真身全無聯繫,不會像法身或者影身那樣被追蹤到他的老巢。
  
  蘇景的語氣並不激烈,也沒有質問的意思,他只是覺得金童開口就提『誠意』二字真的沒什麼意思,於金童自己沒有好處。於他此行的目的全無説明,當著閻羅面前,這種無聊話題能免則免吧。
  
  蓋世尊者心裡歎了口氣。他本想自己一個人來的,是金童一定要自斷一指凝化骨肉法身隨行,蓋世能想到這種法術蒙不過閻羅,金童卻以為問題不大值得一試。
  
  萬一神君沒認出金童是假的,的確能顯出好大誠意。
  
  金童執意如此,蓋世也拗不過他,結果……全無意義的小聰明,白白斷掉了一根小手指。
  
  本來信心滿滿的金童才一上殿就被戳穿。且戳穿他的還不是閻羅神君,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蓋世尊者從一旁開口:「有寶奉於神君。有事相求神君。」
  
  蓋世尊者開口,『金童』似也回過了神,接著尊者的話繼續說道:「但獻寶之前,還有幾句話想要稟明閻羅神君。」
  
  蓋世尊者只是一縷殘魂,沒了皮囊沒了強大魂力,也就沒了『遮攔』,他的心情無以遮掩會直露於神情中……金童再次開口時,尊者目中閃過一抹古怪眼光:不意外更非生氣或者鬱鬱,而是失望。
  
  但蓋世沒說什麼。
  
  金童則說道:「仙天皆知。關乎生死存亡的大戰將至,如今仙天大統。萬壇千盟無數散仙歸心於神君和東道西佛,今日仙天要與古時邪魔大戰了……那今時仙天陣中。唯一變數僅在於:我。」
  
  「仙天修行,唯己是問,對錯只是過眼雲煙但恩仇不泯。我不理會父親是對還是錯,我只看恩仇,所以我是要報仇的。不過……」說到此金童故意做了個停頓,似是想看看神君的回應。但讓金童失望的,閻羅神君全無表示,只淡淡望著金童根本沒有半字回應。
  
  金童咳嗽一聲掩飾了自己的尷尬,繼續道:「不過這個仇什麼時候來報,只在我一念之間……神君以為,我是應該趁墨色來襲時尋仇於西佛東道,還是先以大局為重、與今時仙家聯手擊退墨色後在來清算我與佛道之間的仇怨呢?」
  
  金童算得上『侃侃而談』了,他沒注意的,他身旁蓋世尊者的目光已經黯淡了,濃濃失望。
  
  神君終於開口了,他沒去理會金童,而是望向了蓋世尊者:「不收,不允,就這樣吧。」
  
  對蓋世說的話,回答的是蓋世先前之言『有寶獻上,有求於您』。
  
  獻寶就獻寶,提條件就提條件,想要擺一擺局勢為自己增加一些籌碼也沒關係,直來直去相談就好,可是神君殿上又豈容要脅……
  
  蓋世尊者想要獻上的寶物很不錯,是一枚混沌天雷轟,內中藏蘊大威力,比不得蘇景的『姑爺何在』神劍,但也不遜色『四腳』神錘的滿力一擊;
  
  他要提的條件很簡單,就是蓋世尊者一直以來的願望:立神位。偽佛可以是錯的,但不應否認他的存在,不應否認他的道。他們想在將來西天重建後,於大雷音寺內為偽佛立一尊神牌,哪怕沒有信徒也無妨,只要證明曾經有過這樣一尊佛,蓋世與金童就心滿意足了。
  
  聽起來很荒誕、也很天真的願望。
  
  荒誕是因為真佛假佛都是西方極樂的事情,來求神君算哪門子事,但真偽不兩立,金童絕不肯去求佛祖,道尊那邊更是直接的殺父大仇,雙方只有生死相見的份,所以金童與蓋世來求閻羅,神君曾幫過佛,他若出口佛祖肯可能就答應了;
  
  至於天真……一尊牌位又有什麼意義呢,虛得不能再虛的虛名,以前金童從未想過『證名立位』這件事,他只求趁著墨色來襲的機會報仇。但自從天知陽破將偽佛死前『散念』交給金童後,他就改變了念頭:偽佛的散念是滿滿的擔心,擔心金童會在今時宇宙仙家的恩仇中,摻進古時仙魔!
  
  偽佛是個怎樣的邪魔呢?
  
  手段殘忍行事狡詐,兩手血腥蛇蠍心腸,只要利己何妨殺滅八方無辜……但有一件事,偽佛找到了古仙,他就只動用過一次古仙。明知將來佛祖回歸、他的假西天會面對佛道閻羅聯手剿殺,偽佛都堅決不再動用古仙這支實力了得的奇兵了。
  
  很古怪的自尊心或者榮譽感。
  
  再怎麼古怪的自尊也是自尊,偽佛固執地覺得今時的仙家爭殺,就算殺破了天殺爆了宇宙,那也是今時仙家的事情,與古時的力量無關。動用古仙來幫自己對付其他今時仙家,試過一次後偽佛心裡很不舒服,再不用了。
  
  怎樣的人,就會有怎樣的執念,偽佛在世時候金童雖未出生,卻並不妨礙偽佛對這個孩兒的瞭解,所以偽佛死時放心不下,他怕金童會調運古仙的力量為自己報仇。
  
  活著時候偽佛不會去做的事情,死後偽佛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做。
  
  古怪得不可理喻,也簡單得沒法再簡單,以殺生為樂的惡魔心中未必就沒有一朵嬌嫩的花。
  
  見過父親的『散念』,金童哭了許久,動用古仙來報仇都是父親不願意的,何況與墨色同流合污、協助那些來自遠古的邪惡徹底剿滅今日仙天。
  
  所以金童改變了主意,他不情願但他認了,墨色災禍來臨時他要不要去戰墨還沒想好,至少他不會去拖群仙的後腿。而報仇的念頭暫時擱置後,為父親證名證位的願望也就異常強烈了,這是金童心底的一重大寄託。
  
  可是金童完全沒想到的,他才剛剛擺明利害,才顯出了一點點顏色,就被神君回絕。
  
  甚至閻羅連他要送的禮是什麼,要提出的要求是什麼都不去聽,直接就回絕了。
  
  金童愣住了。
  
  沉默中,金童呆呆地轉頭望向蓋世,蓋世搖了搖頭。
  
  蓋世以前沒和神君打過交道,但他明白,高高在上的神君既然已經開口回絕,事情就再沒迴旋餘地了。只是蓋世都沒想到的,自己才一搖頭,高大、剔透、身內飽蘊神威與上位金仙氣意的金童一下子就紅了眼圈,淚水湧出。
  
  閻羅寶殿上的金童是骨肉法身,法力遠遜淚水也就沒了神奇,滑落面頰後依舊七彩,但並非璀璨寶石,只是脆弱冰晶,落到地面就摔了個粉碎。
  
  便如許多『明眼人』都點出過的,金童只是個孩子吧。聰明、強大、自負,可他還只是個孩子,他很自信他以為自己可以,其實根本沒資格與神君、道尊鬥。
  
  他想報仇,可他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辦法是父親絕不願看到的,所以放棄了;他現在最大的寄託就是為父親證名證位,但才一開口就搞砸了,連說出要求的機會都沒有了。
  
  金童知道自己搞砸了,小孩子內疚、焦急、痛苦時,眼淚無以抑制。
  
  看著金童流淚,蓋世尊者歎息了一聲,明知是無可為但他還是踏上半步,對閻羅虔誠施禮:「求情神君再聽我……」
  
  話才說了半句,神君從寶座上站了起來,對蘇景點點頭,然後理都不理蓋世,更沒去多看金童一眼,他走了。
  
  若閻羅肯近人情,世上又哪有陰陽司!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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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零七章  給他個好看
  
  
  神君很忙,沒興趣再應酬。
  
  蘇景看看流眼淚的金童,又看看目光沉黯的蓋世尊者,口中輕輕一聲咳嗽:「回去?」
  
  蓋世尊者搖了搖頭:「回不去啦。」
  
  這個說法很古怪,閻羅已逐客,他們卻說『回不去了』。不過蘇景並不意外。
  
  能想到的,他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回去……金童是偽佛傳人,無論他現在的身份還是曾經做過的事情,都是與整座仙天為敵,能夠活到現在只有一個原因:藏得好。
  
  蓋世尊者為使者,閻羅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在他身上種下追蹤咒法,比著動動手指還簡單。蓋世如果被追蹤、又再返回老巢,金童必死無疑。
  
  閻羅會不會追蹤?
  
  蓋世這個人曾在極樂世界居於高位,手上血腥滿滿也著實做成過幾件大事,不過他的心機並不太深,他是個苦修仙魔,平時不太過問門宗事情,修行的時間遠勝在外行走的時間,偽佛所以看重他,不外三點:一是他的確強大,二是他足夠忠心,三則是他有自知之明。
  
  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所以蓋世的心思總是清透的,他不會以自己的心思去揣度閻羅的智慧,神君會不會追蹤他根本不去考慮,他只想自己不能害了金童。
  
  是以蓋世此行,不管結果如何他都不會再回去。是被閻羅扣下、是從此流浪仙天,還是被仇家徹底打滅?無所謂的,蓋世知道自己不會再回去就足夠了。
  
  沉默了片刻。蓋世又對蘇景道:「剛才多謝你。」神君坐殿時,蘇景三番兩次開口強調,讓他們『有事直說』。
  
  聰明人間的對話很省心,無需解釋蘇景就知道對方在謝什麼,擺擺手說道:「不必謝,我那樣說也不是想幫你們,只是替神君催促罷了。待會出去聊吧,」跟著蘇景轉開了話題,笑了:「究竟什麼寶貝,所求何事。我還挺好奇的。」
  
  蓋世望向了金童。早都沒了主意只會流眼淚的金童還站在原地發愣。
  
  蓋世歎了口氣,拉起金童走了。蘇景也朗聲開口向神君辭行,神君未在顯身,只傳聲過來著蘇景好好修行。且告訴他下次百年會時要他一起赴會。
  
  百年會上。神尊論道。於蘇景來說那是何等榮譽,又是何等期盼!問訊後蘇景大喜,高高興興地拜別神君。飛出寶殿後見蓋世尊者與金童果然等在了天外。
  
  迎上蘇景後也不等他再發問,蓋世就緩緩講出此行目的,讓蘇景覺得有些可笑的是,蓋世尊者和他說話的時候,金童也緩過神來,居然時不時地還插口搭腔,免不了的抽搭幾聲,還把那枚『混沌天雷轟』拿出來給蘇景看了看。
  
  有些好笑……但另還有些蘇景自己也說不清的古怪感覺……好像挺像的啊。
  
  當年的離山小師叔,頂著個天大的名頭和輩分,風風光光入駐離山,那時的蘇景多聰明呢,輕飄飄一句『這孩子我看上了』就把樊翹給毀了;如見寶牌掛在脖子上,衣襟最上面的扣子一定要鬆開,隱隱露出牌子,誰敢惹我……多聰明。可如今再回頭去看。
  
  沈河、任奪、紅、虞、樊、龔等人哪個不是修行了一兩千年的老妖精,他們撐起了一座離山,見過多少妖魔鬼怪,見過多少陰謀詭計,那時蘇景的小孩子伎倆在他們眼中算得什麼?笑話吧。
  
  那時只要沈河笑著問一句『九祖著師叔為小光明頂甄選傳人,此事再好不過,還請師叔示下九祖手諭』就能打落蘇景扯開的虎皮,就能給剛回門宗的小師叔一個下馬威,沈河可是離山的掌門,蘇景算什麼,剛剛回歸門宗的小傢伙耍哪門子的威風;
  
  如見寶牌要麻煩些,可是以任奪的本領他要想從蘇景手中偷走牌子,不會比打個哈欠更難,不僅以後都不用跪了,還能反治蘇景一個『遺失門宗重寶』之罪,那可是個狠狠的教訓。
  
  的確很相像,那時的蘇景和今天的金童,頭上都有個好漂亮的光環,相比同齡人都有些小聰明,但落在高人眼中又得算什麼。
  
  不同僅在於:蘇景的橫空出世,落入了一個滿滿善意和滿滿寬容的地方,那可是離山!金童的橫空出世卻落入了無盡仇恨,拋開是非勝負,只說金童的周圍,除了一個蓋世尊者,所有人都對他充滿敵意,盼著他出醜盼著他死。
  
  聽著金童抽抽嗒嗒地插話,看著金童一次次抹眼淚,蘇景皺著眉頭的笑,他的神情無以形容。
  
  等蓋世與金童說完,蘇景思索了一陣,再抬眼時他目中玄光閃閃神韻流轉,穩穩盯住了金童:「說句實話來聽。」
  
  金童愣愣:「什麼實話?」
  
  「若不給你家偽佛證名立位,來日大戰時你是不是要幫遠古邪魔來對付今日仙家?」
  
  金童吸口氣,沉了臉色,冷笑:「證名證位不是證對錯,是證他曾經存在過。他本曾真正在,於西天中立一塊神牌,算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若這等小小要求你們都不理會,來日大戰中我投身邪魔又如……」
  
  話未說完,蓋世尊者忽然插口,語氣沉沉,並不掩飾自己的失望:「金童,不必逞強了,請說實話吧。」
  
  若不能為偽佛證名,金童一定會失望和憤怒,可偽佛的散念他也一定不會再違背,實話就是無論是否立位,他都不會去相助墨色巨靈。
  
  可金童還是個孩子,死死抱住自己的倔強,哪怕這『倔強』全無意義、只會壞事且脆弱不堪。
  
  蓋世的話,讓金童數不清第幾次地發愣,似是有些委屈,嘴巴動動、卻沒發出絲毫聲音。
  
  蓋世淺淺歎了一聲。重複:「金童,請說實話。」
  
  「不……會。」實話就兩個字,金童洩氣的樣子讓他看上去顯得……很孤獨。
  
  蘇景痛快點頭:「成了,我去趟西天,在此等候吧,不會太久?」
  
  「啊?」蘇景之言十足出乎蓋世意料,他能看出蘇景有幫忙的意思,可他以為了不起蘇景回轉頭再去請求閻羅,哪想到蘇景竟然要直接去西天問佛祖。
  
  驚異之下蓋世脫口問道:「直接去西天……佛祖豈肯答應。」
  
  「試試看吧,不保成。不過也不是沒希望了。極樂世界欠我一尊佛。」蘇景笑笑,背後雙翅撐開一飛沖天去!
  
  飛馳趕赴附近有穿通陣法的靈州,傳訊求見佛祖,得『歡迎歡迎』的回訊後入法陣蘇景直奔西天。
  
  優和尚不在。大大西天裡只有一尊佛。廢墟靈山上一座棚。棚下坐著佛,遠遠對蘇景招手,佛的心情總是那麼好:「快來快來。這麼好來看我……來看我還是來求我?」
  
  蘇景飛到靈山,棚外認真施禮,如棚後端坐佛祖對面。
  
  佛給人的感覺從沒太多威嚴,真實且平等,可親可敬也可愛,是以蘇景沒太多緊張。不是他懈怠,而是在佛面前他真的緊張不起來,或者說:佛讓他很放鬆。
  
  心情是放鬆的,所以神情裡就會有笑意,蘇景微笑著開口:「弟子有件事……我自己也覺得挺莫名其妙的,想向您請教。」
  
  「你這件事和我有關?」佛問。若是與佛無關的事情,蘇景直接問閻羅就好,何必來西天。
  
  蘇景點點頭。正如他自己所說,幫金童這事他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小小的惻隱之心作祟,不幫沒太多關係,幫了的話倒是能讓自己快樂些,僅此而已。
  
  『證名』這種事說起來不算什麼,不過事關『皇帝』又豈有,這檔子閒事涉及真偽兩佛,說大就當真能通天。
  
  蘇景乾脆把心思拋開,與佛祖有關的事情就直接來請教佛祖好了……先把事情經過說一遍,跟著正要再『補充』兩句,說一下自己絕無干涉西天法事的意思,不料佛祖沒給他『補充兩句』的機會,直接就點頭:「成啊。」
  
  「成了?」
  
  「嗯,不成。」佛用的還是『成了』的語氣。
  
  蘇景懵了:「您到底啥意思?」
  
  佛聳肩膀,那樣子不嚇人,但很驚人:「不是多大事兒,金童自己來說,我直接就答應。可來的是你啊……有好處吧?」
  
  蘇景笑得可無奈:「沒好處,哪敢騙您。」
  
  「你這孩子,沒說你騙我。不過好處肯定是有的,就算你來之前他們沒賄賂你,等你回去了他們也會謝你,有好處,有好處啊。」佛祖聲音仿佛也壓低了一點點:「你肯定不會白跑這一趟,小閻羅生意興隆,我也盼著能沾光。」
  
  「佛,咱得慈悲為懷,利來利往不看不想才對。」
  
  「哦,那你走吧,告訴金童他做夢。」佛的意思……金童來說,事情就是事情;蘇景來,哪能不牽扯點人情呢。蘇景氣笑了,無奈搖頭:「佛當還記得,西天曾欠我一尊佛。」
  
  佛也笑:「何止記得,我也是這個意思,我給偽佛立個神牌…就當還了『欠你的那尊佛』,以後大家清清爽爽做朋友,回頭我請你吃素齋。還有,偽佛神牌你要多大就有多大,沒問題!」
  
  想都不想蘇景直接搖頭:「佛誤會了,不可能的,冥王個個簡樸持家,我可不敢怎麼大手大腳。」
  
  對蓋世尊者和金童說『西天欠我一尊佛』那是大漲面子,可用西天欠的佛去換一塊牌子,這麼虧本的事情堅決不會做,至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考慮。
  
  佛『咦』了一聲:「無意來換?那你何必翻舊賬,主動提我欠你一尊佛。」
  
  「您也說是舊賬,這都多久了,不看本錢總得看看利息。我想的是,立個神牌就當利息了。」
  
  佛總是笑吟吟的:「小冥王的意思是利息給過,以後西天欠你的這尊佛你就不會再提了,西天什麼時候想還都成?」
  
  「嗯。佛總不會賴帳,我放心得很。」
  
  「成了。」佛祖開開心心,雙手輕輕一拍,他駐身的竹棚內空氣一陣漣漪掀蕩,神龕憑空顯現,偽佛神牌矗立。
  
  金童與蓋世的心結,外人眼中虛名,佛祖拍個巴掌的事。
  
  「再就是,你手辣心卻不狠。」佛祖的話鋒一轉,莫名其妙的之言。
  
  佛的身體微微前傾。他的身軀何其巨大。雖只是稍傾也壓迫十足,不知是不是角度變化的原因,他的笑容裡和藹不再,竟變得蕭殺了:「若有一日。為救自己在意之人需得誅殺無辜。你心裡會不痛快。」
  
  說完。佛祖重新做好,笑容也恢復平時那般和煦意味,雙手合十對蘇景微笑:「再見。下次我請你吃飯。」
  
  佛的最後兩句話在旁人聽來不知所謂,對蘇景卻無異一道驚雷!
  
  佛之言,點出了一重關鍵,蘇景自己都沒想到的關鍵。
  
  為何要來西天,為何要完成金童心頭執願?是有惻隱之心,但絕非單純的心軟……完美驕陽與法天金童不能並立的,如果有一天大家真正面對,又必須要成全完美驕陽才能挽救大局的時候,蘇景一定會斬殺金童。
  
  蘇景能肯定自己下得去手,哪怕金童無辜。
  
  可是下得去手不表示自己就能心安理得……現在能幫就幫一幫金童,是提前的補償麼?
  
  神仙也有江湖。
  
  人在江湖,逍遙個屁。
  
  蘇景搖搖頭,離開西天時很有些不開心。不過等他回到金童與蓋世尊者身邊的時候,蘇景的神情、目光又恢復了一貫的輕鬆……人浮於事,逍遙何在?
  
  逆天改命隨心所欲是逍遙,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也是逍遙,未來事情現在想太多又有什麼用處,白白髮愁這種傻事,不幹不幹。去他的,到時候再說吧!
  
  果然如佛祖說的那樣,得知今日靈山已經有了偽佛神牌,金童與蓋世大喜、連聲道謝,金童沒有丁點猶豫,直接把混沌天雷轟拿出來往蘇景手裡塞。
  
  金童的開心是那樣的明顯和強烈。
  
  混沌天雷轟是一枚鵝蛋仿佛、銀閃閃的球。這寶貝在用法上有些像劍符,一次綻放能打出毀滅凶威,莫說普通仙家了,就是鬼主星君那檔次的神魔都留不下全屍,不過用了一次後天雷轟就沒了威力,需得將它放入宇宙再去採集混沌神雷之威,蓄滿力量的時間可就沒邊了,十萬八萬年算快的。
  
  如今這枚天雷轟是滿力之態,很珍貴了,蘇景猶豫了下,問蓋世尊者:「你們真不回去了?如果回去的話,只要你答應我一句『絕不將此寶用作復仇』,天雷轟你就帶回去吧。」
  
  「不回去了,不是信不過,是……」蓋世尊者皺著眉頭措辭。
  
  蘇景笑道:「就是信不過,沒事,換我我也信不過!」
  
  蓋世尊者也笑了:「但我敢保證的,當墨色來襲時,金童絕不會來扯大家的後腿。」
  
  「嗯,保證,保證。」骨肉法身的金童一個勁地點頭,附和得可用力了,決心簡直都寫在了臉上。
  
  金童只是一根『小手指』,蓋世就更不用說,兩個人都不夠實力發動天雷轟,這寶貝在他們手裡的作用不比一個饅頭更強,既然他們不回去,蘇景就將天雷轟收下了。
  
  見蘇景收了禮物,金童居然還是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可是沒開心太久他的眼中又顯出了幾分擔憂,問蘇景:「閻羅剛剛將我回絕了,你是閻羅的兵,如今幫了我何異違背聖命,會不會有麻煩?不會罰你吧?」
  
  蘇景仔細看了看眼睛,大概能篤定,這孩子的擔心是真的呵。蘇景還了他一個微笑,搖頭:「神君或許不知你要求他做的事情具體是什麼,但以他老人家的智慧,至少能猜到你所求當與西天有關。」
  
  金童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蓋世是若有所思模樣。
  
  蘇景繼續道:「神君、東道、西佛,今世三大天神並立,雖有交誼但各自法門內的事情,彼此不應干涉也不會干涉的。我家神君知曉西天欠我一尊佛。」
  
  金童又眼睛再眨,迷茫之色更重,蘇景東一句西一句,讓金童這個聰明人有點理解不來。蓋世則揚手輕敲額頭,是啊,佛門家事來求閻羅?這是何等糊塗的決定啊,若非蘇景點名,蓋世還只道是金童壞事。
  
  最後蘇景笑了,當笑紋散開、笑容徹底綻放時候,他的目光清澈異常:「若閻羅無情,人間何來生死往復、何來輪回往生。」
  
  若閻羅無情,人間何來輪回往生。
  
  金童不眨眼睛了,徹底不懂了,小閻羅是在誇讚自己的老閻羅麼?
  
  不必再解釋了,金童懂不懂無所謂,蘇景自己能懂就沒問題了,話說完蘇景合掌對蓋世一禮,又對金童點點頭,下一刻身化流光遠遁不見!
  
  蘇景直接返回收屍匠驕陽。
  
  進陵園化境,端坐入定,一道全神凝聚神識之身投入黑石洞天,先去看望了金亮亮,她仍在沉睡,身內氣元已恢復平靜,甜鵠仙子的照護手段很高明,金亮亮傷心傷身也傷神,但不存大礙,過一陣就能恢復了。
  
  看過金亮亮,蘇景直奔黑石洞天東方而去,抵達極東一方小島後,蘇景抬手在空氣中畫了一篆……不聽也閉關於黑石洞天,她與小賊並力同修,共同煉化拿人首領的帽子。
  
  拿人首領本為三兄弟,其中老大和老三死在為古仙尋冰途中,這頂帽子就是老大老三兩人的身骨與元力煉化,何等強大的寶物,不聽與小賊在收斂此寶過程裡,於洞天化境內再開化境,人在其中與外界不存絲毫聯繫。
  
  煉寶化境外人也休想進來,除了蘇景。化境關內,小賊不見、帽子不見,皆已被不聽收煉身內。
  
  突破殺千刀的大喜,金烏大族的隕落,離山師長的不凡,元靈大脈的陣法,金童與完美驕陽的只能存一……最近這短短時間裡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蘇景的心很不清淨。
  
  來看看不聽能讓自己安靜下來,沒道理講的,不聽人在法術中,不能陪蘇景聊天甚至都給不了他一個笑容,可蘇景每一見到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他的心就會安寧下來,淡且清甜的心境。
  
  這次也不例外,才入法境、才見不聽,蘇景的唇邊有笑紋飄出。
  
  當然不會出聲或者打擾,蘇景坐到不聽對面,靜靜望著她……很快蘇景就看到,幾枚笑紋也從不聽的唇邊飄出。
  
  她的眼睛閉合,但她笑了。因她的修行就快圓滿了,有一縷心神已經從法術中回歸靈台,所以她能感覺到蘇景來了。還不能說話不能亂動,不過她知道蘇景來了。
  
  至於不聽的笑容,並非刻意為之,知曉他來了,她自然而然就笑了。
  
  蘇景面色一喜,以他對法術事情的瞭解,自然能想到不聽為何會笑:就快圓滿啦,就快出關啦!
  
  但喜色才告浮現,蘇景突然又『啊』一聲低呼脫口:面前的不聽五心向天端坐安穩,一動也不動,可她……的衣裙褪去了!
  
  體膚如玉,玲瓏妖冶!
  
  身無寸縷的玉人。
  
  衣裙為靈元所化,動一動心念就能散去……不聽想的是,也別讓他白來一趟不是,給他個好看吧。
  
  果然好看,蘇景啼笑皆非,笑駡一聲:「小妖女,你這算……捨身調戲?」
  
  這還真不敢多看了,也不是不敢看,反正只能看、看多了誰難受誰自己明白,蘇鏘鏘落荒而逃,離開化境的時候心裡更不清淨了。
  
  法境之內,不聽身周青色元靈一轉,凝化好漂亮的裙子,小妖女依舊紋絲不動,臉上的笑意卻更濃了。特別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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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三八章  探親
  
  
  看過小妖女,蘇景重返金烏陵園,雙手背負足下生煙,快得仿佛一道光卻又閒適得好像一片隨風飄舞的青葉……散步。人在金烏陵園中走走停停,四下打量著,他的目光明亮且仔細。
  
  不久前突破殺千刀、剛出關時他曾察覺金烏陵園有些異樣,但隨後連串事情讓他沒來得及查看,此刻回來花些心思走走看看,很快蘇景就察覺陵園異樣的根源……生機。
  
  化境為陵園,前輩隕落金烏,星天中熄滅驕陽都被收入此間,這座化境雖在太陽之中、雖為陽火開拓,卻與『生機』二字沒有半點關係。但現在不同了,那些已經熄滅、隕落的驕陽中正散出強大的生機!
  
  並非死後復活,而是屍體中鑽出鮮嫩小草、綻開美豔野花的生機……完美驕陽、神火真髓。
  
  不安州一座法陣養育完美驕陽,陣法圓滿後神火真髓化做千萬元息遁入宇宙間無數驕陽,初時蘇景以為那些神火髓只遁去正燃燒燦爛的金輪,直到他修成『混沌生一、諸法歸一』後心持再得大突破,到那時才發現原來自家陵園中已經隕落、死喪的太陽也都得到了神火髓。
  
  到現在,『亡日』中的神火髓已開始迸發強烈生機,甚至蘇景能夠清晰領受,一種篤定是陽火無疑卻遠比他所見過的任何金輪陽火都要更精純的火髓神意正在積極蘊育、積極流轉中。
  
  外面那些『好太陽』也都有神火髓,但絕無『亡日』中這等生機、這等神氣。
  
  對蘇景來說這還真是有些意外了。在烈日中滋養神火髓,是成就完美驕陽的重要過程,『亡日』做的居然比『生日』要更好、好得多。
  
  ……
  
  墨巨靈不見蹤跡,金童得償所願已經收手,悠小菩薩仍在『漏』中行走還沒能找到果先與失蹤的無數佛家高人,道尊神君與又一棧、小魔君等人全力備戰,煉法的煉法整兵的整兵佈陣的佈陣,仙天忙忙碌碌也平平安安。
  
  距離下次百年會還有七十三年的時間,蘇景穩定了心思,駐留陵園內開始專心探究『完美驕陽』的真意所在。時而靜靜結坐觀想。時而自己化身陽火融入已死驕陽的殘燼中,也常常會發動自己小光明頂內養下的神火髓去勾連『亡日』中的生機……一晃三十年。
  
  三十年間,從最初的鑽研到試探著助養,再到最後將自己的生機與亡日神火髓融合一起。這個過程既不漫長也談不到如何痛苦。但疲憊……深深疲憊。尤其最後幾年,蘇景真有一種自己要被榨幹了的感覺。
  
  將自己的生機命火接駁與神火髓,其實就是把自己的身體當做爐鼎、至少是爐鼎的一部分。成術後即可隨時探知神火髓的成長,也能以己身神元去滋補火髓,不佔便宜純粹吃虧的事,但這是收屍匠的本份。
  
  不是非如此不可的,一來沒人監督,二來、最簡單的,如果換成以前的神鴉收屍匠,憑他們的修為和眼力恐怕都察覺不到神火髓在亡日內的旺盛生長,哪有何談『接駁』和『化己身為爐鼎』。
  
  但蘇景做了這個收屍匠後,奪寶時有神鴉真來幫他打架,受傷時有神鴉生來為他療傷,修煉備戰時有神鴉知和神鴉詭為他開啟遠古神兵,已經占足了便宜,是以該他做的事情他絕不回避。
  
  成術後,蘇景能做的已止於此,有關法術、有關修煉等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了,蘇景著實松一口氣,離開收屍匠驕陽、出去玩!
  
  先去覲見閻羅,想問問自己有啥能幫忙的,結果到了寶殿後閻羅都沒現身,一句『法術事情正忙,無暇分身』打發了他。
  
  沒見到閻羅,倒是和十三位王兄團聚了,見面才曉得,原來冥王們最近都閒著、啥事沒有,拔舌王一個勁的感慨:人家的皇帝都是動動嘴皮子累死手下人,唯獨咱家好神君,他光自己忙,讓咱們玩。
  
  十四位冥王歡聚了幾天,蘇景告辭離開又去往東天道,蘇景能有今日成就,和道尊的指點、提拔是分不開的,道尊也實實在在因為蘇景的成就而得意,見他來看自己,老頭子很是開心。
  
  道尊也忙,但還是分下影身一道,領著蘇景在穿通法陣中來來去去,帶他去看這些年裡道家著力培養的幾支精兵。
  
  所謂『精兵』其實就是一座座仙壇聯盟,不過被道尊看重的仙盟遠非『終山盟』那種小勢力可比,遍佈仙天各個方向,一共三十七盟,皆得重大資源與道家金仙的全力栽培,每一家都兵強馬壯、精於陣擅於戰。
  
  影身道尊對蘇景笑道:「當年要是有這三十七盟,剿滅偽佛極樂、摧毀無漏淵和星滿天,又何須我東天道與閻羅神君親自出手。」
  
  蘇景一個勁地點頭附和,心裡說老爺子吹牛……稍有誇張,但三十七盟的實力確是非凡。
  
  今日仙天中,神君一脈是光杆閻羅和光杆冥王;極樂一脈就更光杆了;又一棧則勝於情報刺探與人脈勾連,本身兵馬並不算強大;九龍地有一群大魔頭,實力絕對雄厚可勢力不值一提,仍是手下沒兵。
  
  就只有東天道兵多將廣。將來一旦開戰,三十七盟與正迅速恢復元氣的十萬山的確是中堅力量。
  
  看過三十七盟後道尊又提起靈元大脈、十三星陣,道尊的神情不誇張、語氣不激昂,不過蘇景能明白感受老人家的意氣風發!
  
  大戰、大戰,很可能會毀滅一切的災難,誰趕上誰可真倒楣;但若換個角度來看,換作道尊、神君這等絕頂神魔的角度來看,無盡修行攀臨絕頂後,能遇到一場足以考驗自己生死的惡戰。何嘗不是一種福氣!
  
  離開東天道蘇景又去天魔壇,騷戚東來這人很討厭,可大家的交情擺在那裡,好久不見還真是有點想念,不過蘇景沒在天魔壇多呆,和戚東來才聊了半個時辰他就走了,或者說逃了。
  
  騷人聊天的時候非得拉著蘇景的手,實在沒法跟他多呆。
  
  出了天魔壇,蘇景去往一處無名凡間,師兄葉非就在這座凡間……到了地方蘇景嚇一跳。人在高空鳥瞰。遙見山中神殿恢弘、善男信女人潮如織,舉香叩頭虔誠禱念:向葉非。
  
  葉非是葉非,葉非也是一座白玉神像,雙目閉合面現微笑。手中舉著半截長劍。嘴巴還維持著咀嚼的模樣……蘇景早都收到過方先子的傳訊。曉得師兄在此閉關,但他可不知道葉非都有香火了。
  
  蘇景笑問飛來近前相迎的方先子:「怎麼回事?」
  
  「師叔祖閉關,吃劍。吃到半截後就再不動了,過不多久體綻神光化作白玉身,弟子知他老人家已晉入神我相望的境界,自是不敢打擾,就從旁邊守著。」方先子心中興奮,老實人明白自己也就那麼回事了,再難有重大突破,不過離山前輩精修猛進會讓他異常開心:「後來又凡人入山,無意中發現了師叔祖的神奇。」
  
  葉非變成了白玉像,但他可沒死,身內元靈流轉神息起伏,天上下雨他身周百丈無水滴落,山裡入冬他所在百里燦爛如春,幾次盛夏中山洪暴發兇猛洪水沖到他面前立刻崩散無形,他的神奇被凡人發現,這可就不得了了,世人都當白玉像是神仙福像,先是山民再是周圍村鎮百姓、到後來就連皇城貴人都來拜祭祈福,更有貴人張羅著給寶相修建大殿開立神廟……
  
  這世界的文字彎彎繞繞,蘇景看得見神殿匾額卻不識得啥意思,又問方先子:「師兄在這世界叫什麼神?」
  
  既然有香火有拜祭,自然有神位稱號。
  
  隨口一問,沒想到方先子斯斯艾艾的,半天沒說出來。蘇景更好奇了,笑道:「問你你就直接說。」
  
  「佑世真君。」
  
  「咳!」蘇景失笑:「也叫佑世真君?俗不俗啊。」
  
  「俗。」方先子也笑,可才說完又覺得自己一下子罵了兩位師叔祖,這案子有點太大了,趕忙又改口:「不俗,不俗,民心所向!」
  
  佑世真君特意飛下雲頭,去山中拜了拜佑世真君。
  
  離開無名凡間,蘇景去往九龍地,正值九龍世界大災之年,先是幾處大地震跟著暴雨氾濫洪水肆虐,明明一揮手就能退散所有天災的甲添非但全不作為,反還趁此良機祭出『天亡泰』的大旗。
  
  『泰』為他開出的上一個國號。
  
  甲添鼓動災民自己造自己反,忙得他,都沒空跟蘇景多說什麼。離開九龍地蘇景又去了烏龜州和南靈琉璃州,十六在南靈琉璃州,蘇景本還盼他跟隨在瓶兒仙子身邊能有些精進呢,奈何,十六老爺還是老樣子,力氣一點沒漲成天就知道玩……也不能說全沒長進,比著原來他又多學會了一個字:瓶!
  
  莫看只是多說一個字,放進『詞』中可一下子就多出不少組合,比如忽瓶、瓶啊、瓶忽啊和忽啊瓶……蘇景順路又去妖精十萬山看了看,三頭小赤尻大排箸,妖精家的酒菜豐盛得簡直沒法說。本來他還想去趟極北看看小相柳,但浪浪仙子回訊說小相柳的修行已經到了最最要緊的時候,破關在即不容打擾,他去了也見不到人,蘇景只得作罷。
  
  探親訪友,蘇景的最後一站是莫耶仙家所在的靈州,大師娘。
  
  一路修行,蘇景遇到的貴人多多,但最讓他覺得親切的幾個人中,必有大師娘藍祈的一個位子,這次探望他停留許久,守在大師娘身前,浩瀚宇宙似乎也和小小的山核院落沒什麼區別,藍祈給他做飯,他陪藍祈聊天,清清靜靜、愜意安好。
  
  其間蘇景帶著大師娘去法境內看望小不聽,蘇景心裡對不聽念著:娘來了,有種你別穿衣服啊。不聽端坐,如菩薩聖潔,面帶微笑、身上的衣裙好漂亮的……
  
  陪在大師娘身邊三年,蘇景離去了。
  
  探過所有親友,途徑所有靈州都在備戰,試煉法術、行衍大陣、鍛造法寶、催篆造符等等各種忙碌,還真是處處蕭殺呢。所有人都在準備著,所有人也都在等,等著最後的了斷,毀滅與生存之間決戰。
  
  探親結束了,但行程還差一站,蘇景做遠行去金烏大族坐化之地,做過一場拜祭,蘇景的旅行結束了,他沒回收屍匠驕陽,直接去了火星。
  
  如果沒有意外,或者來著神君道尊的調遣,蘇景打算在火星常駐了。
  
  火星很好,這裡有熟人,道家的朋友和又一棧中精通陣法的修羅夜叉在此維護著已經佈置妥當的陣法,平時都挺熱鬧的,不虞寂寞;
  
  火星很好,無需動用目力只要夜空清朗就能看到中土,值得一提的是從火星望去的中土世界,要比著從中土看見的火星大,大好多,好像一枚藍色的小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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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7: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三九章  來來來
  
  
  『藍色的小月亮』上,海龜們依舊很煩,上岸下個蛋而已,這也值得圍觀麼?
  
  若只是圍觀、看看也就罷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那些人變得一驚一乍,動不動就會齊聲歡呼,然後轟隆隆地跪倒一片納頭便拜,簡直莫名其妙……
  
  當年,從留世仙塵霄生開始,海灘上越聚人越多,眾多人王與大修為者彙聚至此聚精會神地來看海龜。
  
  後來,仍是從塵霄生開始,沈河、賀余、離山諸位二代長老、各大宗名宿,到劍尖兒劍穗兒、扶蘇啟巧這些名門翹楚翹楚,再到烈烈兒三手蠻等妖家精彩之輩,最後大師兄參蓮子、『妖精不成』和修行道上新一代崛起的少年奇才,大群證得人王之位的仙家坐上海龜入海去,無一例外他們都變作了海龜背上的人像紋,從此融身自然開始全新階段的修行。
  
  到了現在,有資格『騎著海龜』游大海的修家基本都成了龜背上的紋路,一般來說三五年裡不見得能再有兩三人騎烏龜去,可是莫忘了,那些『龜背紋』幾乎是今日中土修行各宗的前輩,修行晚輩們有時間的時候都會來叩拜問禮,所以能跨上烏龜的人少了、海灘周圍聚集的普通修家卻更多了,尤其初一十五,簡直熙熙攘攘。
  
  海龜不得清淨。
  
  今天就是初一,海灘上熱鬧非凡,大群海龜隨潮沖灘,大群修行弟子仔仔細細地從龜背上找師父師伯師兄,每找到一尊就趕忙出聲招呼同門快來磕頭。很可笑也很可愛的事情。
  
  這是個很有趣的遊戲,有敬意也有玩樂之心,其他凡間可難尋這種景色。
  
  與海灘的熱鬧鮮明對比的,摘星峰上孤冷寂寥。
  
  摘星峰是中土世上最高的山峰了,絕嶺孤高,遠勝其他山巒,只是山雖高卻靈氣淺薄,山內並無修宗。山腰起終年冰雪覆蓋,杳無人煙的絕地。
  
  山頂上卻有人,破鑼仙子。
  
  破鑼仙子長長呼出一口氣。心裡念叨了句『不負所托』。隨即她口中哼起動聽調子,腰肢搖擺輕盈旋舞起來。受蘇景所托來中土人間,協助此界靈胎孕育,有關的法術、有關的靈氣轉承。她已經做好了自己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只有等待了。破鑼仙子也不知中土靈胎何時能真正轉生。不過她曉得不會太久了。
  
  山頂狂風吹亂她的長髮和羅裙,但遠遠撼不動她口中的調子和她的舞姿……
  
  火星上能見到中土,但看不到這世界的熱鬧與清靜。可是沒關係,青青藍藍的中土很好看,蘇景喜歡看。
  
  駐道於火星的第十九年閻羅寶殿傳來了好消息,藏星之法成功研創,施展之下,除九龍、火星外,其餘十一星中有七顆都如願遮藏,另外四顆半隱半現有些尷尬,神君親臨現場開始微調法術;
  
  道尊的法術進展順利,十三星的大陣已經完成了九成多,只差最後在九龍地的佈置,道尊已經去往九龍地。
  
  再過兩年蘇景又收到一個好消息:小相柳出關。
  
  小相柳才出關不久,正飛馳宇宙中,傳訊給蘇景說要來火星看看他……大家是好朋友沒錯,但以九頭蛇冷冰冰的性子,就算再相隔三萬年不見面他也不會想念蘇景,所以急匆匆趕來隻因他出關後聯絡了又一棧,得知蘇景得大突破,已經晉入有資格與神君、道尊問道的境界了。
  
  小相柳這次所得機緣也是不得了的,聽說蘇景有可能比自己還厲害哪還了得,百年會之前他得先和蘇景論一論打架的道。小相柳遺傳了遠古凶獸的性子,當然也會遺傳遠古凶獸的爭鬥之心,烙在骨血中的性情,改不了。
  
  蘇景接到消息後大是開心,回訊三個字:來來來!
  
  可是小相柳沒能接到蘇景的靈訊……相距火星萬紮遙遠,空曠寂靜的星天中,漆黑空間忽然掀起陣陣漣漪,一尊黑色的巨靈神就那麼憑空現身,隨即巨靈一抬手,自虛空中捉出一枚青色小劍。
  
  劍為訊,蘇景的劍訊。
  
  墨色巨靈捏著猶自扭曲掙扎的小劍,雙目微閉,口中喃喃:「來來來?」
  
  眼睛重新張開,笑容浮現於面,墨色巨靈點了點頭:「嗯,來了。」自語時他的手指微一用力,劍訊散碎了。隨後墨巨靈散出靈識,起身向著相距最近的仙家靈州飛去。
  
  蘇景的劍訊並未加持什麼高深法術,只是普通『貨色』,墨巨靈根本不曉得此訊為誰送出、發向誰,他只是『適逢其會』、一時好奇截下此訊看看,至於劍訊主人在哪裡他才沒興趣理會,他來了,他只管殺滅。
  
  就近殺,殺誰無所謂,因為所有仙、所有人、所有生靈都活不了。
  
  ……
  
  天寶世界,枯萎天地。這乾坤這一圓已行衍將末,火山爆發大海翻騰,天空被厚厚的灰塵與水汽遮蔽,午時陽光最最強烈時候,天地都是一片灰濛濛的沉黯。
  
  自然枯萎了,倖存者聚集在相對還算乾淨的西方高原上,這裡的天空勉強還能透出一點點藍色,苟延殘喘吧,沒希望了。
  
  空氣有毒、土地乾涸,沒辦法再耕種糧食,可供獵殺的野獸也幾乎不見,最後的人類正做著最後的堅持,可除了等死他們再沒事情可做……突然,醃臢的天空上連串漣漪蕩漾,十餘頭墨色的巨大神祇顯現身形。
  
  望見這神奇景色的倖存者在最初驚訝過後,不約而同地歡呼起來!
  
  末日降臨時候顯現的神跡、入世的天神,在凡人看來只有一個意義:天可憐見,神仙來救。之前凡人們本就曾虔誠禱告的。
  
  墨巨靈的首領看了看四周,轉回頭對身後同伴苦笑道:「咱的運氣不好啊。」話音落時他的手掌也落下了,足以抹殺一切凡間生靈的黑色狂風從他掌心湧出,罩向正在狂喜中對天膜拜的凡人。
  
  ……
  
  太平盟中太平州。靈州本來喚作『安平』,後來附近十一座仙壇結做太平盟,群仙議定以安平州為總壇,由此『安平』改名『太平』。小仙盟,弱小得不值一提。
  
  勢力雖小,鬥志還是很高的,平時為了激勵士氣,太平盟盟主最喜歡對座下仙家說的一句話就是:墨巨靈算得什麼,跳樑小丑罷了。
  
  昨天盟主才說過這句話,今天小丑就來了,三頭墨巨靈憑空出現在太平州。
  
  三頭墨巨靈口中閒聊著『運氣一般般』『不知他們都落在哪裡』之類閒話,輕鬆殺滅了整座太平州。
  
  屠殺只在短短片刻間,太平州變作死地後三頭墨巨靈繼續說笑著,化身黑色閃電飛赴周圍靈州。
  
  ……
  
  太平盟是仙盟,開泰盟也是仙盟。
  
  同為仙家聯盟,卻遠非同樣的實力,開泰盟是道尊看重的三**盟之一,位處仙天中南,盟下三百七十一壇,無論仙壇規模大小皆有兇猛法術傳承。多年經營與道家的刻意栽培下,三百七十一壇所在靈州皆立陣壇開陣篆,眾靈州再做勾連,結成一座覆蓋廣闊的大陣,陣法時刻開啟可功可守,最妙的是此陣行衍之下,可做萬紮遙遠的賁烈長襲。
  
  開泰盟在中南仙天啊,無論東南西北還是上下左右,不管大戰爆發後墨巨靈從哪個方向開始攻襲仙天勢力,肯定都不會立刻打到開泰盟,所以道家高人在相助本盟仙家佈陣時,將此陣的遠襲神通看得很重……白費心機、用不上了,墨巨靈近在眼前。
  
  前一刻還一切安好,下一瞬便是鋪天蓋地……鋪天蓋地的墨巨靈。
  
  半數巨靈落出現在大陣外,護篆堅固他們難以攻克,另一半的墨色邪魔直接顯身在陣內、多不勝數,滾滾墨色蒙蔽了群仙視線。
  
  因有重陣護持於外,所以盟內靈州不再單獨設陣守禦,當敵人出現,盟下群仙就能靠法寶、符篆和血肉去拼殺了。
  
  大戰爆發得全無徵兆,墨巨靈來得全無聲息,開泰盟群仙也全無防備,毫無懸念的,一座靈州被立刻攻陷。陣位被破去一處,整座大陣也就崩塌了。墨色邪魔裡應外合,開泰盟仙家奮勇入戰,絞肉一般的廝殺。
  
  墨巨靈偷襲中最最慘烈的戰場,莫過中南仙天、開泰盟。
  
  ……
  
  道尊正在九龍地佈陣,甲添是地頭蛇,在此間佈陣有他相助事半功倍,正忙碌時,道尊突然皺眉,甲添則目露凶光,同時抬頭望向天空。
  
  目光落處、七頭墨巨靈出現在半空。
  
  顯身一刻即為喪命一刻,來到九龍地的墨巨靈甚至還弄清自己到了哪裡、沒弄清遇到了怎樣的敵人,就已被盡數剿殺。巨大的身體徹底爆碎成黑色的血魔,彌漫空中、好大的一團。
  
  並非道尊或者甲添出手,黑色血霧中小魔君顯現身形:「道尊安心佈陣,敵人交給我。」
  
  可是沒有敵人了。
  
  只有七頭墨巨靈,之後再無墨色氣意。小魔君皺了下眉頭,口中喃喃:「搞什麼?」
  
  以前九龍地雖不曾暴發真正大戰,但也曾讓數千墨巨靈有去無回,如今妖魔蓄勢已久終告暴發,來打九龍地不稀奇,卻只派來七個人?生怕七頭怪物不會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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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8: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四零章  抱不動
  
  
  情形古怪,但小魔君擔心的不是敵人弄什麼玄虛,而是:自己的耳目何等明銳,巨靈出現前竟然全無察覺!小魔君望向甲添:「之前可有察覺?」
  
  待甲添搖頭,小魔君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對甲添太瞭解了,乾坤靈胎轉生,得大機緣主掌一方氣運,身神皆與天地相融合一,只要在九龍世界範圍之內,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這個怪物。~大小魔君本領何其了得,想要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九龍世界都不可能。
  
  墨巨靈居然連甲添都瞞過了,直接出現在半空裡?
  
  大家太熟悉了,甲添曉得小魔君在想什麼,擺手道:「很不對勁,邪魔不是從外面來的……」說著,甲添雙眼一翻面容徹底變化,再非微微發福的中年人模樣,面容化作千萬碎片拼湊的醜陋本相,追查於天地、追查墨巨靈究竟行遁辦法!
  
  道尊暫停佈陣,十指跳動一道道靈訊打出天外。
  
  ……
  
  無名凡間,方先子化身一道浮雲,正懸浮於三千丈天。
  
  今天是三月十五,這世界的神祈吉日,四面八方虔誠信徒彙聚山中,向他們的『佑世真君』進香祈福。雖是春節可天氣卻莫名燥熱,太陽毒辣辣地照著。
  
  凡人們是來拜自家葉非師叔祖的,是以方先子心中對他們也多出了一份眷顧,特意化身浮雲高懸山區,為信徒們遮擋烈日。
  
  小小法術罷了,方先子本就是修水的。化身白雲輕車熟路,一點也不費力。
  
  悠悠閒閒的白雲,飄飄蕩蕩的方先子……突然,方先子心中警兆顯現,一股絕不屬於今日仙魔的邪佞氣勢自東方滾滾綻放!
  
  邪氣轟湧時候,這世界東方的大海也崩碎了,一頭又一頭墨色巨靈於沖天巨浪中現身!七十頭。
  
  方先子反應奇快,心中的驚駭不曾絲毫影響他俄身法:雲形撤散,人已遁去。
  
  不去入海攻襲,而是直落山中。
  
  不求逞強殺敵。只求能拼出全力將仍在閉關中的葉非救走。
  
  方先子是老實人更是好人。一般來說他不會眼睜睜看著無辜凡間遭邪魔毒手,可是一定要讓他在這無名世界和葉非師叔祖間做個選擇的話,方先子想都不想,救葉非。
  
  從海底飛出的墨巨靈都是一樣的神情:發現自己來到了平凡人間後面色有些無聊。但察覺方先子飛縱、得知此地有仙後他們黑色的眼睛又不約而同地一亮。
  
  眼中光明閃爍的時候。七十頭墨巨靈齊動。追襲方先子!
  
  人間幅員,凡人窮奇一生也難橫穿,於仙家來說不過一步之遙吧。這點距離實在太近太不值一提,雙方先動後動也就沒了太多區別,就在方先子沖到葉非『白玉身相』身前時,第一頭墨巨靈揮出的黑色閃電也打到了方先子背後。
  
  方先子一聲叱吒:「斬!」
  
  隨他劍諭,山中一株桃樹遁化粉色光華,自下而上斜刺裡激射而出,攔腰將襲來閃電一斬兩斷。
  
  為守護葉非,方先子從不會離開這座大山,他的劍就插在山中。
  
  在他手中是劍,插入泥土中就會變成一株桃樹,隨季節榮枯變化不算,還能結出很甜的桃子,凡人吃一口可長命百歲,病人吃一口惡疾消散。
  
  他的劍能殺人更能救人。
  
  一劍出,斬滅妖法,粉色劍光不做絲毫停留,半空陡轉直奔強敵,方先子的心卻越發驚訝,一伸手便知實力如何了,黑色閃電的碎滅絕非看上去那麼簡單,劍力也遭狠狠反挫,直接震盪了方先子的經絡和元基。
  
  出手的那頭巨靈或許不如方先子,但也不會相差太多,而巨靈有七十頭,方先子只有一人。
  
  全無勝算,好在長劍能抵擋敵人一瞬,自己應該能帶了師叔祖逃去。方先子伸手抱住葉非……紋絲不動。以方先子的神力,就是一座大山也能被他輕輕鬆松連根拔起,可他根本抱不動葉非。
  
  蚍蜉撼樹,方先子唯一的感覺。
  
  想得都挺好,反應和動作也都很快,結果『抱不動』,哪還怎麼跑。
  
  方先子悶哼一聲,他能感覺自己心血祭煉的劍已經被墨巨靈握住了,劍正苦苦掙扎。
  
  本命寶物與主人之間有神魂聯繫,長劍被壓制,方先子只覺一隻無形大手死死扼住了自己的心。
  
  可他不能回頭,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方先子再發力,十成修為轟湧賁烈!
  
  「你傻麼?」四方頭懷中那尊白玉象突然開口了,冷冰冰也輕飄飄的聲音:「就算你能把我抱起來,還能飛得動?」
  
  說著話,白玉象睜開了眼睛……銀色的雙目,葉非的雙目如水銀雪亮,不見瞳孔眼白、沒有輪廓和邊際,一片銀白。方先子又驚又喜,可還不等他說出半個字,葉非突然消失在他面前。
  
  方先子轉回頭時,剛剛陷落在墨巨靈手中桃花劍已經被葉非握在了手中。
  
  方先子忙不迭跪下大喊『恭喜師叔祖破關』的時候,桃花劍上道道耀目光華沖騰,五尊墨巨靈首當其中,立刻被斬殺。
  
  「離山弟子,承天護道,你卻扔了這山不戰而逃?你師父怎麼教的你,待會自己去刑堂領罪吧,你師父也要去領罪。」葉非聲音森嚴,語氣中透出了濃濃戾氣,他說的一本正經,似乎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葉非一本正經的說著怪話,葉非一本正經地殺著邪魔。
  
  最後一字說完,最後一頭巨靈伏誅!
  
  邪物來襲,方先子拼勁全力能殺掉一頭,葉非卻只在短短幾息間,讓他們全軍覆滅!
  
  墨巨靈死絕,葉非隨手將桃花劍拋給方先子,身形一閃歸複遠處,重新閉上眼睛、端坐。
  
  此間的凡人全都看傻了眼,任憑他們怎麼想也想不出其中的緣由。
  
  方先子猶自心驚肉跳著,師叔祖大展神威可喜可賀,可葉非之前『怪話』就算莫名其妙,至少那份怪罪之意絕不會錯,離山上下那麼多前輩,惹了誰也別惹他啊,方先子覺得自己大事不妙,得趕緊認錯,顧不得周圍凡人的驚駭目光,他來到『白玉象』面前:「弟子知錯了,絕不會再有下次,弟子必……必定……」
  
  方先子嘴笨,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下次必定與此山共存亡?必定與這座人間共存亡?可這山、這凡間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啊,他寧可留下來有用之軀去為中土世界拼個死活。
  
  正說不下去的時候,葉非突然一長吸、一長呼,再開目時眸子恢復了正常,身上白玉般的光芒也告散去,徹底清醒了……他的修行與眾不同,人家修行都是向前看、向未知去探索,葉非則是往回看、不斷揣摩自己的疤,只在已經發生的經歷中求領悟。
  
  這次閉關突破也不例外,觀想領悟皆在過去生涯,敵人來襲時他模模糊糊醒來,可腦中思慧仍牽掛在離山,恍惚中就把此地當中土,就把此山當離山了。
  
  這裡要是中土、離山,方先子絕不會逃走。
  
  方先子逃了,葉非要治他的罪……現在葉非完全醒了,聽著方先子斯斯艾艾地告罪,師叔祖高高在上地一擺手,冷哂:「這次就算了,下次與我牢牢記住:承天護道,你當承天護道!」
  
  葉非的聲音可嚴厲了,大義凜然,賀余聽了都得臉紅。
  
  ……
  
  天寶世界,太平州、開泰盟,九龍地,無名凡間……茫茫仙天中的幾個『點』罷了,微不足道,但就是這樣千千萬萬個『點』,鋪就了今日宇宙。
  
  於此一瞬,數不清多少仙家靈州、多少神魔法壇、多少凡間世界都出現了墨巨靈的身影。
  
  無跡可尋也眾寡不一,墨巨靈就那麼亂糟糟地出現了,有的地方一下子湧出十數萬墨色妖魔,有的地方就只有寥寥三五頭醃臢妖物,沒有任何的規律。
  
  但再明不過的,蟄伏已久的墨巨靈來了。
  
  今日仙天,古時邪魔,沒有宣戰沒有討詔,直接生死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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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四一章  為難小的很無趣
  
  
  「漏吧。」九龍地中,專心致志追查墨巨靈為何突然出現在自家地盤的甲添忽然開口,兩個字語氣並不肯定,有些遲疑。
  
  甲添化身本相,以本慧神思勾連天地再追查天地,探究墨巨靈的『遁法』,他已查了個遍,依舊未能找出墨巨靈的『來路』,唯一能肯定的,敵人不是通過『空間』過來的。
  
  無論墨巨靈隱身閉氣還是穿跨虛空,只要在九龍世界範圍內,就不可能瞞過甲添。
  
  既然不是『空間』過來的,那就只能是時間了……漏中來?
  
  道尊沉聲開口:「就當他們是漏中來吧。」
  
  道尊、甲添、小魔君皆為見識卓絕之人,很快理出一個大概線索:
  
  墨巨靈出兵奇襲,雙方正式開戰。但今時仙家與古時墨邪的較量早已持續了多年,所有關注墨巨靈的仙家都能明白,那群邪魔真正的可怕之處:對法術的精研,對宇宙的認知。
  
  墨巨靈是邪魔沒錯、是毀滅沒錯,可他們聰明好學、謙虛刻苦。他們出世、成仙遠在佛祖道尊之前且親眼見證了舊日仙庭的坍塌、新時仙人的崛起……有時間、肯學習、有見識,墨巨靈比著今天的仙人更有學識。不過凡事都有一個極限,『入漏再出漏』聽上去十足嚇人,但落在墨巨靈的法術中,其實就是從時間中開拓出的一條『路』,或者說是通道。
  
  進了通道。墨巨靈無法停留,更不能回到過去改變什麼,只能身不由己地『前進』、直到他們沖回今日仙天內部。而且這趟行軍。出口無定、『落點』無定,墨巨靈能確定的只是『時間』不會錯。來襲大軍在『漏路』中也會被打成了一盤散沙。所以他們出現的全無規律。
  
  會到哪裡、會面臨怎樣的敵人、身邊又能有多少同族?墨巨靈也控制不了。
  
  該去重兵攻打的地方,可能只有三兩頭巨靈甚至一個都沒有,無關緊要的小星石或者微不足道的凡間,倒有可能會出現大隊人馬。如此『漫無目的』墨巨靈也沒辦法,漏之路行軍,不可控。
  
  可無論如何,這場全不可控的行軍最終結果是不變的:無數墨巨靈殺入仙天內部。宇宙無極盡,真正繁衍生機、仙壇林立的的地方只在『中間一塊』。雖也大得嚇死人,但至少還是有個範圍、有個邊界的。仙凡、生命繁榮之地喚作『內域』,之外的空曠無盡且杳無生機的天疆被喚作『外域』。
  
  這些年裡今日仙家四處追尋墨巨靈而不得,所以大概斷定,魔物們應該藏身在『外域』遠方,畢竟墨巨靈與金童不同,他們的氣息明顯且數量異常龐大,如果藏在內域早該被找出來了。
  
  由此,衛戍仙天這件事就和守國境差不多了,各個方向的『邊境線』上選擇要衝屯紮重兵。時刻警惕嚴陣以待。纏江井就是這樣一處邊境要塞,位於東北內域邊緣。
  
  剛剛道尊收到邊防急訊,墨色大軍突然出現。陳列纏江井外……敵人規模不可知,靈訊上有八字形容:遠鋪無極,無窮無盡。
  
  墨巨靈擺出的攻勢很清楚了:一路大軍入漏,殺入『內域』中心開花,真正主力自東北進襲。
  
  擾於內、催於外,敵人分兵兩路。至少現在看是兩路……
  
  單以眼前情勢而論,道尊等人的判斷基本正確,除了一個小小細節:墨巨靈開出『漏中路』,靠得是無數年頭的陣法鑽研和異寶力量。寶物的力量也是有盡頭的,行轉至極限只能『送進來』一隊大軍。寶物元力枯竭便告,短時間裡休想再動陣開路。
  
  小魔君開口:「我帶人去纏江井看看吧。」說話之際。小魔君的兩位結義兄弟、忠心鬼僕、得力助手、一群女眷和怪物浮屠都告顯身,個個興高采烈,要去打仗啦,要去殺人、吃人啦。
  
  道尊卻搖搖頭:「小魔君既是要緊護法也是奇兵,本界安危就拜託閣下了。」
  
  借力大脈、十三星陣是今日仙天的重要依仗,九龍地的陣法尚未完成,道尊與甲添需得竭盡全力完成此地法術佈置,重中之重的事情,需得高人留駐護法以防墨巨靈滋擾。
  
  甲添問小魔君:「你師兄呢?又跑哪去了?」
  
  魔君分大小,小魔君古道熱腸,大魔君卻冷漠桀驁,前陣子聽說要打仗大魔君本已回歸,但等了一陣子不見動靜他又走了。
  
  小魔君聳肩膀:「不知道哪去了,剛我傳訊給他,還沒回應。」
  
  「你別不疼不癢地傳訊,你得說你快死了,趕緊讓他來救命!」甲添教小魔君說謊。
  
  小魔君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牙齒:「我就是這麼說的……每次我找他都這麼說。」說完小魔君轉目望向道尊:「纏江井的戰事怎麼辦?」
  
  「蘇景正趕去,別路援兵也很快就到。」道尊應了一句,跟著拉上甲添再次投入陣法。
  
  周圍還有墨巨靈向著九龍地趕來,不過他們並非直接『漏入』此界,而是落在附近,不是穿漏就沒法子再突襲了,根本不等靠近九龍世界就會被小魔君與同伴遙遙斬殺。
  
  同個時候,神君駕前諸座冥王、道家強大力量、十萬山多部妖王和仙天中各道精銳力量也都忙瘋了,四處穿遁陣法開啟,急急行馳內域各處,追著同伴的求援之訊或去援救遭墨巨靈攻襲的靈州、凡間,或出兵趕赴纏江井。
  
  仙天內域到處廝殺。
  
  ……
  
  上一盟。
  
  盟下四百零三宗,人強馬壯法術狠辣,仙天三法盟之一,實力猶在開泰盟之上。
  
  盟壇地處內域東北邊緣,纏江井本就在此盟轄下範圍中。衛戍東北邊境、把守纏江井的重任自然就落在太一盟身上了……能得道尊信任,分派於要害地方駐防的天兵仙將除了實力非凡能征善戰之外,還須一項要緊品質:責任心。
  
  實際裡。上一盟的確不曾辜負道尊的器重,自從纏江井被確定為邊陲要塞那天起。上一盟上下就不曾有過片刻怠慢,正副兩位盟主與盟中七百名頂尖仙家直接就把這片靈州選做道場,從此常駐。
  
  此外上一盟下四百余宗的宗主混編成三隊,大家輪班每隊每值需得駐紮纏江井二十年,一個甲子倒三班、如此往復輪轉不休。
  
  認真的準備與高度的重視,今天終於得到了回報……墨巨靈的大軍甫一現身便發動猛襲,排山倒海一般的強大攻勢,完全是奮不顧生的打法、根本就是送死的沖襲。纏江井靈州的守護陣法只支持了盞茶光景就被打破,若非兩位盟主與盟下精銳大半在此,這個要塞怕是已經陷落了。
  
  一尊神塔高懸天空,層層塔身綻放犀利銀光,將不斷彌漫過來的墨色層層擊碎,大盟主上一真人坐身塔中雙手翻轉如風,手印急急變化以催轉寶塔,全力迎敵!上一盟守軍就以這座神塔為依仗,催轉戰陣發動重法,死守陣地……
  
  上一真人從來都是個威嚴的人。活得太久了、見得太多了,情緒早都『沉澱』了,喜怒不形於色。他是個沒什麼表情的人。但此刻他雙目血紅面色猙獰,咬牙再咬牙,咬得自己嘴巴都在發痛、劇痛!猙獰只因憤怒,憤怒則因漫長修行路上始終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兄弟慘死!
  
  上一盟的副盟主戰死了,只才開戰片刻,當護陣被擊碎的時候,副盟主便以身殉戰,以一場兇悍的自爆擋住了幾乎突入關內要害的一隊墨巨靈,那場轟爆的法術揚起無盡墨色血肉。不好看卻足夠燦爛。
  
  因為有人犧牲,所以纏江井有了再堅持下去的機會;因為有了堅持的機會。第二道大陣有了發動的機會……
  
  纏江井設護陣兩重,下一重威力不俗但還談不上如何了不起。只供常規衛戍;上一重陣法則是道尊親自佈置,內蘊磅礴大力,此陣才是邊陲要塞真正的依靠。
  
  下一重陣法威力大但開陣後的消耗也大,無法時時刻刻都開啟著,平日裡纏江井靈州只開『上一陣』,待戰事發生時才會開啟下一陣。下一陣正行轉,一聲聲洪鐘回蕩表明著一座座陣位的啟動,只需半柱香的時間,兇猛大陣就成完全撐開!
  
  大陣完全開動之前,上一盟群仙必須死守,上一真人必須撐住……來襲的巨靈大軍也能猜到這個關鍵,他們又何嘗不拼命。
  
  法力如浪法音如雷,轟轟的爆碎聲音與仙家瀕死時的怒吼交織一起,慘烈之聲。
  
  上一真人突然悶哼了一聲……人在寶塔中,但戰場各處情形皆收納於靈識內,他剛剛看到:鴻靈道長死了。
  
  纏江井為兵家重地,駐防並非上一盟一家的事情,靈州內另有一隊東天道的仙兵精銳駐紮,鴻靈道長就是本地道家仙兵的首領了,道長為東天太乙仙首徒,一身道法神鬼莫測,他的本領……不妨這樣說,他比不得道家五大閣的掌座真人,但若五閣掌座有空缺,他是最最有力的爭位人選之一。
  
  第一重護陣被突破後,纏江井所以還能堅持,與鴻靈道長的及時出手有著極大的關係,他與上一真人配合無間,上一真人祭起本命寶塔、率同眾仙固守靈州,鴻靈道長化身金風沖蕩於靈州四周,何處戰事告急兇悍金風必出現何處,無堅不摧的金行罡風所過,墨巨靈死無全屍!
  
  但就在上一個瞬間,無堅不摧的金行罡風被摧毀了,一道黑色的光從遠處打來,甚至都不存一刻掙扎,金風被擊中後就此崩碎,風散去時鴻靈道長顯身,乾枯的屍體了。
  
  東天道重要弟子,鴻靈道長隕落。
  
  道長喪生的時候,兇手也告顯身……墨巨靈如潮水般撲向纏江井,視線之內靈覺之中密密麻麻全都是黑色的怪物,一樣的顏色一樣的甲胄。想要從中找出一頭巨靈絕非易事,但擊殺鴻靈的邪魔頸下帶了一隻金燦燦的項圈,正從遠方飛來。
  
  濃濃黑暗中的一抹金色。何其醒目。
  
  無論擊殺鴻靈的神通法術,還是頸下與眾不同的金色項圈。都清清楚楚地表明,這支墨色大軍的首領就是這頭魔物了。
  
  魔物的飛馳看似不徐不疾,實則奇快無比,穿跨自家大軍迅速向著纏江井靈州接近。魔物似是曉得上一真人正從寶塔內看他,所以他露出了個和善笑容,抬起手對著寶塔招了招。
  
  魔物雙手齊搖,一隻手是向上一神塔,另只手則遙對纏江井靈州……靈州上最後一處正將開啟的陣眼。
  
  雙掌。兩道烏光齊齊打出!
  
  魔物笑容和藹,他的招手好像在和熟人打照顧,而掌心中射出的黑色光芒,與剛剛斬殺鴻靈真人的邪術全無兩樣。
  
  上一真人看到了敵人也看到了烏光,他的心沉了下去……修為以論,纏江井內第一仙非鴻靈道長莫屬,連道長都無力抵抗的烏光,上一真人就不必心存僥倖了。一樣的道理,連道長都能輕鬆擊殺的烏光,毀掉州內那處陣眼不存絲毫懸念。
  
  無可更改。這一仗輸了,眾多悍勇仙家前部後繼性命相填,大陣卻依舊沒機會再發動了……必敗無疑。可該去做的事情還要繼續去做,上一真人口中猛做暴喝,寶塔隨之呼嘯,蘊滿全力迎向烏光!
  
  沒得躲,死定了,但也不必主動迎上去的,上一真人的目的很簡單:寶塔與烏光相撞時會有一場巨大的爆炸,但願這場爆炸掀起的巨力能夠再阻擋妖魔片刻,靈州註定失守。至少還要掩護此間兒郎退走,留待有用之身。匯同仙天主力再圖後算。
  
  上一真人想要得償所願,就只能沖上前去、爭取這場用自己性命換來的爆炸發生在靈州最前線……掩護撤退的辦法。他去送死!只是上一沒想到的,他沒死成:
  
  就在上一神塔堪堪相距烏光不足十丈時候,一道人影憑空閃現,背朝寶塔面向烏光,揚手一道劍氣自來人指尖激射而去,直接攪散烏光。
  
  同個時候來人的另只手急揮,他扔出了……一條鱷魚。
  
  真的是條鱷魚,身展八百里通體血紅色、唯獨一條金線貫穿頭尾的巨鱷。
  
  是鱷魚,更是一柄神兵重器,此鱷名喚『四腳神錘』,它的上一任主人是前輩神鴉殺將、金太飽。
  
  巨鱷橫飛,覆蓋於陣眼,穩穩擋下了墨巨靈首領的另一道烏光。下一刻,得守護的最後一座陣眼蓄力圓滿,纏江井真正的守護大篆穩穩開啟,七色寶光直沖宇宙深處,陣力轟湧雷霆穿梭,所有還沒得及攻上靈州的邪魔盡被阻隔於外,沖入州內的墨巨靈下場更慘,被陣法瞬間轟滅乾淨。
  
  關鍵時候今日仙家陣中有大能為者趕到,讓墨巨靈首領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微笑又重浮於面,他並不著急,身邊大軍浩浩,鋪天蓋地著實不俗,不過墨巨靈自己清楚,不過前鋒一陣、試探接觸罷了,能直接打下前方靈州當然最好,打不下來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大事,敵人會有援兵到來,本也不是什麼意外狀況。
  
  至於真色正神真正的力量,尤豈會只限這小小陣仗?
  
  巨靈首領的目光穿透護篆、遙望著剛剛趕到的上位金仙……居然很年輕,青色劍袍修剪合體,襯得年輕人很精神。
  
  墨巨靈首領對年輕人點了點頭。
  
  讓他有些意外的,年輕人居然還了個一個微笑,也向著他點點頭;讓他更意外的,年輕人一招手將八百里巨鱷抓回手中,拖著鱷魚的尾巴……沖出護陣、奔襲而來!
  
  纏江井的仙家們於兵敗山倒、生死一瞬之際得到上仙救援,眼看著大陣發動,眾人心裡都松了口氣,大陣開始行傳,總能支持一陣的,不用想也曉得,大批精銳援兵將陸續趕到。
  
  這處要塞保住了,就意味著邪魔主力被擋在了門外。
  
  要地仍在、性命仍在,由此群仙對及時趕到的年輕人滿滿感激,幾乎來人顯身一刻,就有仙家認出了他是最近仙天中風頭正勁的小閻羅!可是還不等群仙把胸中積壓的濁氣呼出去、還不等群仙對他說一聲『感謝』,小閻羅竟然沖出去了。
  
  什麼大陣守護,什麼群仙拱衛,一個六尺的蘇景拎著一條八百里的鱷魚,長驅直入獨闖敵營!
  
  出戰第一擊,鱷魚掄起……被掄起來的是鱷魚,砸下來的卻是無盡烈焰!蘇景眼中浩蕩無邊的墨色大軍,蘇景錘下綿延無盡的火海。蘇景是金烏,金烏入戰最喜歡的就是縱火逞兇。
  
  只一擊便崩開敵陣一角,蘇景的微笑未變,但落在墨巨靈兵卒眼中卻顯得分外猙獰了。
  
  一擊後暫時停手,蘇景指了指帶著金項圈的邪魔首領:「為難小的很無趣,你來吧。」
  
  墨巨靈的笑容很是溫和:「很好,多謝你。」
  
  『很好』是應戰,『多謝』則指的是蘇景不為難普通墨色軍卒。但首領的話音才落,蘇景突然變成了一道『煙』,遁如煙,其速如電,蘇景沖入黑色軍陣內,手中巨鱷上下翻飛,對著『小的們』大開殺戒!
  
  不為難小的?
  
  小師叔高高在上,最喜歡為難小的,最喜歡打沒有還手之力的敵人,找死裡打。
  
  一人之力橫掃千軍是很過癮的一件事,所以蘇景笑,殺著人笑、聽著墨色邪魔的鬼哭狼嚎笑。
  
  『金項圈』首領的笑容再不溫和了……連笑容都崩了又何談溫和,長聲怒嘯雙手法印翻轉,滾滾烏光宛如長江大河從他手心沖騰而去,直撲蘇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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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8: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四二章  真有意思
  
  
  金項圈領的笑容再不溫和了……連笑容都崩了又何談溫和,長聲怒嘯雙手法印翻轉,滾滾烏光宛如長江大河從他手心沖騰而去,直撲蘇景!
  
  鬥戰的過程很簡單,甚至可以稱作『乏味』,在上一真人等駐守纏江井的仙家們看來,墨巨靈領打出一道天河般宏闊洶涌的烏光,小閻羅不退反進迎頭沖去。
  
  『巨鱷』被小閻羅舞成了一團風,巨鱷在他手中大開大合、完全是錘斧一類重兵器的路子,一路激進直沖到墨巨靈領面前,小閻羅高高躍起、掄圓了他的古怪兵刃向著邪魔狠狠砸下……下一刻,戰場忽然古怪的振動一下,群仙的目光都於此刻變得模糊了。
  
  很快視線又重新清晰起來,上一真人急忙凝神再看:勝負未分。
  
  巨鱷的尾巴還在蘇景手中,鱷魚的頭卻被墨巨靈領死死扼住,兩個人好像在拔河的樣子。
  
  就在上一真人心中不安、以為勝負未分的時候,勝負分解了……小閻羅丟了他的兵刃,身形踉蹌著後退;巨靈領奪下了那條鱷魚,面上卻忽然浮現詭怪神情,跟著他的胸腹中出了『嘭』的一聲悶響,純透黑色的巨大身軀碎裂,慘死當堂。
  
  分了勝負也分了生死。
  
  巨靈領奪下了蘇景的神兵,卻未能擋住自神錘侵襲入體的可怕力量,他被炸碎了。
  
  蘇景招手收回『四腳神錘』,冷哂一聲。轉過身頭也不回地歸陣去了,都懶得去再看邪魔屍體一眼。
  
  哄一聲,纏江井內歡呼大起,群仙振奮人人雀躍!小閻羅出手立斃敵酋,這對剛剛經歷一場生死苦戰的駐守群仙來說,是何等激昂的鼓勵!
  
  上一真人也一樣激動振奮,可他很快就現……小閻羅不對勁。
  
  蘇景飛馳地並不快,似乎在勉力維持著身形不顫抖不搖晃,他一定要留給敵人一個安穩如山的背影;他能勉強保住身形穩定,卻再無力維持神情:面色蒼白到幾近透明。他的眉峰在輕輕的跳動、面上的筋肉無可抑制的抽搐。痛苦之色充滿雙眼!
  
  上一真人大吃一驚,看過蘇景的樣子他哪還能不曉得,小閻羅負傷!小閻羅擊斃強敵,但他也遭對方反挫。
  
  就在上一真人驚疑之間。蘇景飛到了大陣邊緣。自己人身上都帶有道家賜下的神符信物。可以從容出入大陣。但未等入陣蘇景就再也堅持不住了,身體猛地顫抖幾下,『哇』一口鮮血噴出!
  
  未入陣便已嘔血。如此一來就再也遮掩不住了,墨巨靈全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全能想明白,這個仙家小子斬殺自家領絕非他表現出來的那樣輕松,他也傷得不輕。
  
  上一真人急忙起身,率同身邊仙家一起搶出大陣,將蘇景迎接回來。總算這時蘇景已經來到大陣邊緣,墨巨靈相距較遠,來不及一擁而上把他留下。
  
  回歸本陣,蘇景對本地群仙露出個笑容,他的面色痛苦且疲憊,可他的笑容依舊清澈和從容,擺了擺手:「我沒事,調息一陣子就好。」
  
  血都吐過了,再逞強還有什麼意義,蘇景盤膝坐好、吐納調息。
  
  他就坐在大陣內緣,最最前線的位置。他背後是繁榮仙天、生機世界;他面前是無盡巨靈、滾滾墨色!
  
  墨巨靈並未撤兵,但也沒有強攻大陣或者繞路前行的意思,他們開始重新整隊列陣。
  
  這個時候纏江井靈州上的穿通陣一次次綻爍祥光,援兵陸續趕來,不過暫時還沒什麼重量人物顯身。
  
  初到靈州的仙家聽說過之前惡戰,聽說連小閻羅竟都受傷了,無不大吃一驚!
  
  九龍地。
  
  道尊圍著一棵粗大雄壯的銀杏樹打轉,手中長劍舞成了一團風,他正做符,用劍在每片銀杏樹葉上畫符,甲添一只手按在樹干上,雙目閉合面無表情。
  
  忽然,道尊的大袖微一震,前線有靈訊傳來。手中法術不停,道尊分神一道讀過消息,隨即老人的眼中寒光一閃。
  
  甲添閉著眼睛,卻仍『看』出了道尊的異樣神情,開口問道:「怎了?」
  
  「蘇景去了纏江井,受傷了。」道尊應道。
  
  甲添那張萬千碎片拼湊的醜臉上浮現驚訝。
  
  蘇景鬥戰修煉大圓滿後來過九龍地做客,當時雖未真正切磋但甲添曉得這小子的實力,也認同他去參加下次百年會的資格。
  
  能去百年會論道之人啊,閻羅、道尊、佛祖、小魔君……後來又添出來的小閻羅!殺千刀尚未修煉圓滿的時候就已能獨力斬殺十天聖、逼著蓋世尊者自毀金身逃命去的小閻羅!這等強者才一入戰就告負傷,怎麼可能啊。
  
  道尊問:「你怎麼看?」
  
  甲添的聲音陰沉:「那伙王八蛋最好別來我九龍地。」萬歲爺實話實說,敵人出乎意料的強猛,最好別來,千萬別來。
  
  蘇景沒能打坐多久,才調息盞茶光景,前方墨巨靈陣中傳出沉悶號角聲,原本列陣整齊、對纏江井保持逼壓之勢的墨色大軍向左右分開,讓出一條大路。
  
  十三頭墨巨靈穿過軍陣,不徐不緩飛向纏江井。與之前被蘇景斬殺的那個領一樣,這伙墨巨靈頸下也都帶了項圈,其中十二人的項圈為金色,被簇擁在中央的邪魔戴的項圈為玄青顏色。
  
  纏江井群仙的心微微一沉,一個金項圈便已讓小閻羅負傷,一下子又來了十二個?!何況還有個身份地位明顯高過金項圈的『玄青項圈』。
  
  『玄青項圈』是頭有殘疾的墨巨靈,他只有右手。左手齊腕不見,看樣子早年受過傷、一只手被人砍斷了。
  
  飛至靈州護陣前十里位置,十三巨靈停步,『玄青項圈』對著坐身陣內的蘇景點點頭:「蘇景你好。」
  
  蘇景皺了皺眉頭:「你認得我?」
  
  「你在不安州揚威立旗的時候,我族尚未完全蟄伏入法,那時候的事情我們還是知道的,是以認得你。我叫法中。」青色項圈的墨巨靈聲音柔和,沒什麼客氣話但他語氣是謙遜、友好的:「我記得,不安州時你立起的是中土離山之旗……中土飛仙,眷戀故地啊。」
  
  沒話找話。全無意義的寒暄。蘇景淡淡應了聲:「不錯。」
  
  「眷顧故地。那就好啦,如此一來你和我就有些關系了,」法中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蘇景:「我是你的仇人。」
  
  蘇景未出聲,靜靜望著對方。
  
  墨巨靈法中也不用蘇景回應。自顧解釋道:「我這個人。鬥戰本領很一般、修行資質不怎樣、眼光和智慧就更不值一提了。唯獨有一樣小小長處:對守護效用的陣法頗有心得……我最會破護篆。中土世界不是有一座守護大篆嗎,當年先是一群墨靈仙入世、又再接引了一支正神軍馬下屆,那應該是你飛升前不久的事情。你當記得吧?有關穿陣、下屆的往來法術,皆出於我手。」
  
  法中聳了聳肩膀:「可惜,那次兵敗了。不過一群墨靈仙、一支正神軍,應該也把中土攪成了一鍋粥,你們死了許多人吧?那件事我有出力,很大力。所以我是你的仇人。」
  
  說到這里,稍加停頓,法中面上忽然綻露開心笑容:「蘇景啊,你是中土的好兒郎,大仇近在眼前,不出來報仇麼?」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還有誰能不明白法中的心思,淺薄卻有效,無賴且惱人。
  
  天下皆知蘇景在乎故鄉,仇人就在眼前,短短十里距離,不是在乎中土麼?出來報仇啊。可蘇景的傷勢瞎子都看得清楚,出戰與送死何異。
  
  「不願出來?不敢出來?無妨的,知道你有傷在身,不出戰也無可厚非。不過以後別總把中土、離山之類的無聊說辭掛在嘴邊。」法中的笑容愈開心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愛聽。」
  
  這種『挑撥』沒什麼意思,纏江井的仙家都不覺得蘇景會把對方的言辭放在心上,唯獨上一真人,身形晃晃來到蘇景身邊:「妖言如犬吠,小冥王不必理會。」
  
  上一真人特意過來囑咐,原因無他,只因真人曾與道尊有過一些接觸,閒聊之中曾聽道尊提起過『蘇景這孩子,妖得很也邪得很,平時挺聰明可也常常不知死活』。
  
  道尊有這樣的評語,上一真人真有些怕蘇景會熱血沖心,拖著重傷之軀去和對方拼命……怕什麼就來什麼,蘇景起身一拍真人肩膀,跟著他邁步走出了靈州護陣!
  
  分不清是送死之舉還是驚人之舉,蘇景翻手又亮出了他的鱷魚,勉強振作起來的精神讓他的眼睛明亮了些,可是改不了他的面色,晦暗、蒼白的臉色。
  
  一手拎著八百里赤鱷,蘇景的另只手指指了指自己:「中土之人,離山蘇景。」
  
  法中貨真價實地愣了下,之前說的那番話一是為了給蘇景添一份心魔,再則可以打擊纏江井士氣,他本也沒想過蘇景真會出來拼命。愣只在一瞬,隨即他就又笑了,強敵莽撞、自願送死,碰到這種事簡直是運氣:「這麼倔強?當著你的面前,果然不能提中土啊。」
  
  蘇景一哂,沒心思也沒精力在對方的廢話上矯情:「就你和我,可好?」
  
  「好,當然好。」法中擺了擺右手……第一下擺手時身邊一群金項圈小頭領退下了,第二下擺手時他的手印已動!
  
  幾乎同個時候,蘇景身形忽然模糊起來,轉眼消失不見!最聰明的打法,力弱時當有隱匿偷襲,做不成獅子的時候就做一條毒蛇,照樣能要了仇敵的性命。
  
  蘇景不見了,法中卻無動於衷,默立於原地、片刻後突然大笑一聲,手印急起向著斜前方穩穩扣下。
  
  手印落、法術動,一座墨色巨岳憑空而現。山轟落、勢大無匹。就在大山砸落位置一聲悶哼傳來,隱身法度被察覺也被攻破,蘇景被逼出身形,飛縱向前想要避開大山夯砸。
  
  墨巨靈法中再一聲笑,手腕轉轉手印稍微變化,轟隆巨響,他喚出的那座巨岳陡然崩碎去……山腹中藏了一只拳頭。
  
  就是一只的拳,沒有胳膊沒有手腕,孤零零的左拳。
  
  拳大如丘,它本就是法中的左手。也是法中的殺手。
  
  蘇景飛撲奇快。但墨色大山內打出的拳頭更快,一拳如電重重轟擊在他後背!沒辦法躲避,蘇景能做的僅只是在堪堪中擊一瞬,將手中四腳神錘奮力擲向法中。求個同歸於盡吧。
  
  中拳。天雷般震裂巨響。蘇景口中鮮血狂噴身形翻滾墜落。
  
  赤鱷張牙舞爪飛撲法中,墨巨靈好整以暇,單手一揮。一道墨色狂風飛卷向前,風旋成颶,卷住巨鱷輕松化解了攻勢,法中看得出這鱷魚是好東西,蘇景必死無疑,鱷魚寶物他收了。
  
  勝負已分!上一真人目眥盡裂,立刻就要沖出去,他不敢想能替蘇景報仇,可至少得把小閻羅的屍身搶回來啊。但還未等他飛沖出去,他眼中正翻滾墜落、已經生機斷滅的蘇景突然變大了……六尺身軀周圍一陣血光暴散,一下子就長到了八百里磅礴:哪里還是蘇景,根本就是那條赤鱷。
  
  被重拳擊斃的『蘇景』是鱷魚,那被法中狂風卷中的鱷魚又是什麼?是蘇景。
  
  這邊蘇景變回鱷魚,那邊風中化形巨鱷的蘇景也歸復本相!
  
  赤鱷本為前輩殺將手中神兵,飽受陽火淬煉早得金輪真意。蘇景自己就是陽火身的金烏,又徹底收服了此寶,真火想通神身相連,彼此換個身相又有何難。先前隱身不是為了偷襲,而是為了隱藏『換身相』的過程。
  
  障眼法、幻形相,這類法術不過『小道』而已,但能瞞過法中的洞察就足見神奇。顯身一刻、陽火爆烈,頃刻沖破墨色天風,蘇景飛撲向墨巨靈!
  
  臉色依舊蒼白,唇角鮮血流淌,已經通紅的雙目中滿滿倔強……在他的修行路上,中土人間傷亡最慘烈的大禍就是墨靈仙下屆、墨色大軍入侵,仇敵近在眼前。
  
  法中不是不擅鬥,正相反的,他能戴上那只玄青項圈就足以證明他的實力,遠在『金項圈』之上的實力,但他也的確沒想到蘇景能全無破綻的與鱷魚『換形』,更沒想到蘇景在重傷下還能施展如此精妙的殺法。
  
  法中不驚,連串變化在他心中留下的印象僅僅是:很有趣。
  
  很有趣的殺術,但只是有趣而已。法中右手再翻……左手『黑拳』來不及召喚回防了,可法中還有右手,他看得破蘇景的身份,他有十全把握,只一捏就能拿下蘇景。
  
  這倒好啊,本來只想種心魔,結果蘇景出來送死;本來只想殺掉他,結果蘇景自己成全了被生擒活捉的機會。
  
  法中簡直想笑,想笑就笑了,右手結法、罡勁遍布,根本不懼蘇景的護身法術,直直破開他身周瘋狂搖擺的陽火、拿!
  
  就在此刻,冥冥之中遽然一聲金烏啼鳴,幾乎已經被拿捏在巨手中的蘇景怒聲嘶吼:「問我、莫問天!」
  
  長嗥之中,長纓在握!
  
  八棱矛刺寒光殺目,矛尖下紅纓妖嬈如火亦如血,天藍色的槍桿上整整三千枚熾焰大篆齊齊綻爍靈光,槍末長鑽上紋刻的那頭三足陽鴉正昂展翅!
  
  此槍來自神鴉前輩殺將傳承,槍名:問我、莫問天!
  
  強光暴、神纓刺。
  
  不是蘇景如何兇猛,完完全全是這件神兵的力量的強大,再加上一個拿捏得異常準確的時機……長纓神力盡數綻放,洞穿墨色巨掌,仿佛一條妖冶的龍,直刺向法中面門!
  
  突如其來的變化,法中沒得應變了。
  
  刺中了嘴巴,可怕的槍直接插入法中的口中,崩碎了他二四六八顆黑牙、絞爛了那條黑色的長舌,再從黑的沒法再黑的後頸穿出。
  
  手掌都被洞穿,還談什麼『拿捏』,但之前出掌猛襲的餘勢仍在,蘇景也到了強弩之末再無力躲閃,被殘破手掌直接拍中,這次是貨真價實地慘叫、嘔血,翻滾摔飛……直接被拍回了靈州上,應該算他走運了。
  
  蘇景口中血如泉涌,死魚一般直挺挺地摔落在地,氣若游絲、奮力想要起身卻不得為,嘴巴里的鮮血卻涌得更兇了。
  
  四腳神錘、問我莫問天神槍兩件神兵重寶盡都遺落靈州之外。
  
  法中的生命力十足旺盛,被神槍戳爛了嘴巴竟還沒死,不過也難在聚力行法,連拔槍都得靠手下幫忙才行。這等重傷,夠他休養個三五萬年了。
  
  此戰,兩敗俱傷……但至少蘇景沒輸,他打爛了仇人的嘴。
  
  靈州上的仙家們面面相覷,驚於此戰的變化激烈,也驚於小閻羅的兇猛潑辣。上一真人鬢見汗,焦急跑到蘇景身前看他傷情,又急急傳召同袍中精通醫術的仙家來幫忙。傷成這樣指望蘇景自己調息療傷是不可能了,非得有外力相助不可。
  
  上一真人急急火火地喊大夫,他不曉得蘇景身內就有一位真正神醫:神鴉生,金亮亮。
  
  金亮亮安安穩穩地坐在洞天內,一點顯身出去為蘇景療傷的意思都沒有,她正斜躺著蘇景投影於洞天的神識:「那麼大的身份還裝受傷,有、有意思嗎?」
  
  洞天內的蘇景一派輕松,反問:「你說呢?」
  
  金亮亮突然笑了,本就是美人,一笑就更鮮艷了,使勁地點頭:「真有、有意思!」
  
  蘇景也笑,附和:「我也覺得有意思。」
  
  金亮亮似是有些遺憾:「怎麼不把那個法、法中直接殺了,才解氣啊」
  
  「這不還想接著坑嘛。」烈小二湊上前,笑嘻嘻地搭腔:「殺掉不如『拼勁全力卻功虧一簣』更逼真不是。」
  
  蘇景『嗯』了一聲,笑道:「兩件寶物遺落在外,也是一樣的道理。」
  
  四腳神錘、萬丈長纓,那可是神兵級別的寶器,連這樣的寶物都丟在外面顧不得取回來,足見蘇景傷勢之重!
  
  九龍地,老樣子,道尊耍劍繞樹;甲添不動扶數。
  
  「又有新消息了?」甲添是真正的地頭蛇,若他想探查,這世界上一切事情都瞞不過他,包括道尊接收到新的靈訊。
  
  道尊讀訊後回答:「蘇景又受傷了。據說這次傷得更重、幾致送命。」說完、稍頓,道尊嘆了口氣:「看起來不太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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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8: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四三章  我還活著呢
  
  
  明明是嘆息,可嘆氣時道尊臉上又哪有絲毫擔憂,反倒是笑意浮現……看起來不太妙,道尊這句話是指的墨巨靈說的。
  
  蘇景能算作道尊半個弟子,這小子究竟怎樣的為人,道尊大概是瞭解的。但只憑對蘇景的瞭解,還不足以確定纏江井無礙。
  
  真正讓道尊心中篤定的:他接到的有關戰報、有關『小閻羅』受傷的消息,都是纏江井守將上一真人傳來。
  
  如果蘇景在馳援纏江井後遭遇大敵、發現局面完全不可控,逞強歸逞強拼命歸拼命,但逞強拼命同時又怎麼可能不傳訊道尊,及時向後方說明對方的強大可怕呢。
  
  蘇景受傷了,第一次還有可能是猝不及防;蘇景又受傷了,他依舊沒親自傳訊過來、提醒道尊纏江井有可能守不住……如此一來道尊心裡大概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上上狸管道尊叫『明白人』,這個稱呼可不是白來的。
  
  不過大概猜透蘇景的把戲、和心裡能完全踏實是兩回事,道尊曉得蘇景小事要面子大事不要臉,但道尊吃不太準蘇景是不是一定能分清事情大小,所以為防萬一他老人家已將一道靈訊傳去南靈琉璃州,請了瓶兒仙子去照看下局面。
  
  神君正忙,道尊也無暇抽身,而瓶兒仙子這柄劍已經藏得太久了,如今大戰暴發,是時候請她磨一磨鋒刃了。
  
  ……
  
  纏江井上,墨色大軍猛攻如潮!
  
  或許是法中遭重創徹底激怒了墨巨靈。蘇景摔回靈州不久後,敵陣中號角鼓盪,原本按兵不動的墨巨靈在號角催促下個個目露狂熱光芒,就此開始強攻纏江井。
  
  不見法寶飛襲不見法術轟湧,墨巨靈的強攻來自他們自己……搏命。
  
  四面八方、蜂擁而至,數不清多少墨巨靈疾飛而至,真就是把自己像個沙包一般投過來,在堪堪撞上護篆一刻,墨巨靈會將雙手猛張、用力按向籠罩於靈州邊緣的陣法光屏,掌中勁力急吐直擊而下。攻陣!
  
  大陣反制。遇襲必反擊,墨巨靈的雙掌砸中大陣的同時也被陣中劫法反噬,無一例外的,敢於強襲纏江井的墨巨靈盡在'嘭'地一聲悶響中。被陣力徹底擊碎。
  
  大陣安穩。誰能跨越雷池半步!
  
  可墨巨靈皆為狂信魔。他們悍不畏死甚至嚮往死亡,他們前僕後繼不存絲毫猶豫,前方喪命的同族落在後方正衝上的墨巨靈眼中。不生恐怖不生慌亂,反倒是濃濃的羨慕與嚮往。
  
  毀滅本就是他們活著的目的,為毀滅而死,將己身提前歸於毀滅是他們的快樂歸宿。
  
  邪魔狡詐、多變、好學、精通諸般妙法、自身實力強大,且還視死如安樂……
  
  而墨巨靈以掌擊陣、陣反噬殺滅墨巨靈的過程奇快,短暫到幾乎難以察覺,是以此刻墨色邪魔的衝陣看上去就彷佛:撞——千千萬萬的黑色巨魔滿目狂熱奮不顧身,乒乒乓乓地把自己直接撞碎撞死在大陣護屏上。
  
  只才短短幾個呼吸光景,纏江井四周已不見星天,此地被濃濃的墨色血肉完全包裹。
  
  州內群仙皆為精銳,以前也見過不少殺戮,可是像墨巨靈這樣的死法實在震撼人心,不自覺中,絕大部分仙家都變了臉色……
  
  一群精通醫術的仙家圍攏在蘇景身邊施救,上一真人就在不遠處,但他擅鬥不擅醫幫不上忙,他正抬頭望著墨巨靈的衝鋒,上一真人目光陰鷙……事情不對勁。
  
  攻陣不是攻城,當動用遠襲重術來做轟擊,哪有直接派人上來填命的。
  
  事情沒道理。
  
  但墨巨靈會做沒道理的事情麼?
  
  上一真人能明白,自己眼中的『沒道理』,一定藏著敵人的道理,此刻大陣安穩如山全不受敵人強攻的影響,但如果不能把敵人的『道理』及時找出來,後面會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修為以論,上一真人遠遠比不得蘇景,不過他能被道尊委以重任駐守一方,智慧、眼光就絕不會差,仔仔細細地觀察敵人攻勢,不久後他終於發現不對勁地地方:
  
  一頭墨巨靈。
  
  也戴了一枚項圈,但他的項圈是黑色的,與體膚、衣甲相融,不醒目難察覺。
  
  相距靈州、大陣只才十餘丈的一頭墨巨靈,不知什麼時候衝過來的,不同於同族的,他不出手,而是雙目似閉非閉,下頜微微揚起口中念念有詞,似是在感受著什麼也好像在推算什麼關鍵。
  
  墨色大軍前僕後繼轟轟撞來,只有這一頭靠得很近但不送死。
  
  墨巨靈這一族,共同轉生共同進化,他們的身形長相實在很相近,場面又亂得不像話,想要發現那頭『不送死』的巨靈並非易事,上一真人能在短短一會工夫裡找出他來,除了眼力了得之外也是運氣使然。
  
  上一真人發現邪魔異常的時候,那頭墨巨靈也察覺到了他的關注,半閉巨目中一抹異色流轉,再明白不過的眼色:嘲笑、輕蔑,發現我在施法又如何?
  
  上一真人瞇了下眼睛,口中低低叱喝,盟下精銳仙家領奉法諭,迅速集結在他身邊,各踏星位頃刻擺出一道小小陣法,下一瞬群仙合陣、靈息暴漲,一道殺劫向著那頭巨靈轟襲而去。
  
  上一盟的陣法著實兇悍,可敵人的強大也遠超想像,陣外墨巨靈只擺了擺手便將仙家法術打散,足以殺滅一座普通世界的法術,在那頭墨巨靈面前不過一陣清風繚繞而已。
  
  上一真人如何肯罷休,正待傳令再做第二攻,不遠處忽然一個虛弱聲音傳來:「扶我……起來。」
  
  小閻羅醒了,目光散亂臉色青灰。胸前染了大片血跡。
  
  小閻羅、十四王的身份和地位擺在那裡,傷得再重也是纏江井的主心骨,見他醒來包括上一真人在內群仙都是精神一振!
  
  由身邊仙家攙扶著,蘇景站了起來,勉力搖頭、打斷了上一真人的問候,小閻羅的目光何等精強,重傷之下也耽誤他查知強敵,起身後他就盯住了陣外那頭墨巨靈。
  
  蘇景聲音嘶啞,對上一道:「此妖在找破陣辦法。」
  
  墨巨靈的法術奧妙多端,今日仙家不甚瞭解。但大概的路子蘇景還是能看明白:陣外那頭邪魔分散靈思千萬。相附同族之身,來衝陣的墨巨靈上前送死其實是在為他『以身試法』,來揣摩護陣的行轉辦法、靈息的流轉軌跡……看上去的『用人命來填』不過是對陣法的試探過程,且這個過程不會持續太久。
  
  既然墨色從東北方向來。纏江井就是雙方必爭之地。拿出些人命來破此地陣法。墨巨靈以為是划算的。
  
  費力提息後蘇景再對上一真人說道:「此獠修為猶在法中之上,你們的法術傷不到他,不必白費力氣了。」
  
  見蘇景還逞強起身。陣外的墨巨靈略顯驚訝,完全張開了眼睛,向蘇景點了點頭並送來一個和善笑容:「傷成這個樣子,多躺一會不好麼?何況也躺不了太久了。」
  
  蘇景伸手推開了攙扶自己的仙家,晃了晃才告站穩,但一俟站好他便穩如山嶽,彷彿雙腳生根楔入大地,再不可能動搖,直接問道:「多久破陣?」
  
  墨巨靈的回答很不實在:「很快,不用等太久……這等陣法本來不用我親自出手,法中足矣,可惜你把他打傷了。法中退去,我就來了,我來、陣會破得更快,你們也會死得更快。」
  
  提到法中,墨巨靈面上的語氣淺淡了許多:「法中是我最喜愛的弟子,你把他傷成那個樣子,要受我剝皮之刑的。」說起'剝皮'墨巨靈又笑了起來:「其實我也不太會剝皮,試試看吧,到時請你多擔待。」
  
  對這種全無味道的話蘇景並不理會,只是搖頭道:「纏江井為邊疆要塞,此處護篆破不得啊。」
  
  陣外一片混亂,亂哄哄的墨巨靈把自己亂哄哄地砸碎在護篆上,血肉瀰漫怪響驚魂,法中的師父卻笑出了聲音:「你這是……在求我?」
  
  蘇景也笑了:「不是,我就是想告訴你:我還活著呢。」
  
  我還活著,此間大陣便不容你破去。
  
  蘇景話音剛落,纏江井內仙家穿通法陣中再次震鑠奇光,一股荒蠻強大的兇威陡然蕩漾開來,又有援兵趕赴,只憑氣勢便知這次來的是一頭兇仙!
  
  「忽啊……瓶!」隨兇威鋪展,怪叫聲也告響起,十六老爺甩著尾巴跳了出來。
  
  道尊請瓶兒仙子來照顧下纏江井,可瓶兒仙子不見蹤跡、只有小蛇來了。
  
  十六是蘇景麾下妖衛,但他這次是代表瓶兒娘娘來的,由此一個『瓶』字喊得驚天動地。
  
  也是在十六顯身一刻,蘇景突然動了,身如電勢如雷,急撲靈州大陣外正揣摩陣法的墨巨靈、法中師尊!
  
  ……
  
  「嘿!」九龍地內繞大樹的道尊接到了新的靈訊,讀訊時就忍不住『嘿』了一聲。
  
  扶大樹的甲添的好奇心好像也不必佛祖淺多少,立刻就問:「又是纏江井?蘇景又受傷了?」
  
  「是纏江井,是蘇景,不過不是受傷了,是死了。」道尊回答。
  
  「啥?」
  
  「上一真人傳訊說蘇景死了。」道尊啼笑皆非。
  
  蘇景傷不傷他老人家無以察覺,可若死……蘇景與甘霖神劍合身唯一,甘霖神劍出自道尊之手,若蘇景死了神劍也就死了,神劍斷亡道尊必有感應。
  
  道尊感應得清楚著呢,神劍好好的。
  
  ……
  
  纏江井畔,蘇景死了。
  
  眾目睽睽、無盡驚詫的眼光下他衝出了靈州。
  
  法中的師父不是沒有防備,可他防備的是重傷蘇景、防備的是兩千年前揚威不安州但還不算太如何兇猛的蘇景,這又哪裡防備的住呢。
  
  就在墨巨靈揮手打出的殺劫堪堪擊中蘇景時,蘇景爆了。
  
  眾目睽睽、無盡驚詫的眼光下。蘇景自爆,以修元化神雷以身神做劫數,以最最慘烈也最最悲壯的辦法和敵人同歸於盡了,保得纏江井護陣安穩。
  
  陡然寂靜!
  
  負責破陣的墨巨靈就這樣死了,之前那些把自己撞死在陣上的犧牲就全沒了意義,後面當然也不會再有誰來繼續送死,轟轟烈烈的『撞陣』巨響一下子消失了;
  
  靈州之內,群仙心中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人人皆知小閻羅凶橫狂妄,可誰也沒想到他竟直接跳出去爆了。一時間所有人都呆立當堂。
  
  剛出穿通法陣的十六老爺張大了嘴巴。他正準備耀武揚威就看到蘇景把自己給炸了,愕然時突然想起來,自己是大聖玦下妖衛,主人一死他也得跟著啊……吧嗒一聲。十六從半空摔落地面。直挺挺肚皮朝天、一動都不動了。
  
  掉落地面後十六又發現自己的『死態』不太舒服。趁著眾人在失神的時候他又悄悄地翻了個身,這次就舒服多了。
  
  開始十六老爺覺得裝死挺好玩,可後來轉念一想……萬紮迢迢地跑來。原來就是跑來'死'的啊。
  
  十六覺得自己好辛苦,開始有些心疼自己了。
  
  至於法中的師父,已經死得連屍身都找不到了,蘇景的自爆之威實在太猛烈,足以將他碎屍萬段。
  
  剛才,當蘇景撲來、這頭墨巨靈出手狙擊,曾有那麼一刻他心中起疑,因為蘇景撲得很穩、很快、且以手為劍遙遙施展出一套詭怪殺法,但墨巨靈的疑慮在下個瞬間裡就散去了:因那小子自爆了。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誰會選擇自爆傷敵這種同歸於盡的法門呢?
  
  墨巨靈被炸死了,但他死的時候相信蘇景的:相信蘇景沒騙人,之前他真的受了重傷。
  
  靈州內外,今日仙家與遠古邪魔都在愣愣發呆。
  
  過了片刻,墨巨靈後方陣中緩緩鼓聲傳來,這是邪魔的歸陣大令,剛剛衝上來但還沒來得及把自己撞死的巨靈們緩緩後退重新結陣,銳氣全無;纏江井上的群仙心中百味雜陳,此刻若蘇景屍身尚在,肯定會有悍勇仙家衝出陣外、哪怕冒險也要為小閻羅收屍!可惜小閻羅把自己給炸沒了,化風化霧化作塵煙裊裊,又何談收屍。
  
  不能為小閻羅收屍,只能給十六收屍。
  
  上一真人雙目通紅,雙手把十六捧起來,小心翼翼地將他裝入一方赤木寶匣內。十六心裡埋怨上一真是多此一舉,害得他裝死之餘還得控制身內劇毒,別把真人給毒翻了。
  
  安置好十六的屍身,上一真人想對靈州同伴說些激勵士氣的話,可當他注視身邊同僚、望向境內群仙時候心裡突然明白了:又何須多言!
  
  當驚訝消退、當悲傷散去,纏江井仙家心中所剩就只有激昂!這情緒激烈且飽滿,已經開戰了,陣前悍卒也好馬上將軍也罷,人已在大戰中,性命就再不在自己手中掌握了!小閻羅尚且能死,何況自己……以小閻羅之尊貴尚能慷慨赴義,何況他們。
  
  又何須言辭激勵,蘇景赴義前那句『我還活著呢』比著什麼說辭都更兇悍、更激昂、更讓群仙心中澎湃!
  
  上一真人咬了咬牙,不必多說廢話,合掌為禮,向著周圍戰友,大陣猶在靈州猶在,這一仗才剛剛開始,這一禮是『拜託』也是感謝,趁還活著,要謝過所有人的生死與共……
  
  但禮數未完,才做微微躬身,上一真人心中忽然沒來由地一慌,沉下心思細細體會,很快明白有人正望向自己:有人在看他,真人並未直接察覺,心中卻慌了。
  
  上一真人立刻轉回頭,果然,又一頭墨巨靈出現在大陣外,新到的墨巨靈頸下沒有項圈,但身披一件金色大氅。
  
  巨靈兵卒都著墨色甲胄,除了黑就是黑,忽然出現了一個披著金色鬥篷的實在醒目,可就是如此醒目之人,州內群仙無一察覺他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上一真人凝聚心神,舉目向著對方望去。
  
  所有的墨巨靈彷彿都不知憤怒為何物,之前成千上萬的同族白白送死,接連三位首領死得稀裡糊塗,新到的墨巨靈卻還在笑:「你們的神情……很無聊呢。」
  
  上一真人目光森冷:「廢話更無聊,有本事就破陣,待破去陣法後你家真人自會親手斬你。」
  
  身披大氅的墨巨靈雙手一攤:「破陣夠嗆,我們的這第一陣裡只有兩人精通破陣法門,一死一重傷都指望不上了。其實能破陣是最好的,見一片靈州佔一片靈州,穩紮穩打地推進下去,尤其纏江井這樣的要害地方,可惜啊,我陣中再無精通破陣之人。」
  
  說著,他雙手招招,小閻羅生前遺落在外的『四腳神錘』與『問我莫問天神槍』都飛入了他的手中,兩件神兵安靜且溫順,或許邪魔還不能就此把握它們,但兩件神兵也沒有掙紮反抗的意思。
  
  如此再正常不過,蘇景已死,鱷魚和長槍都成了無主寶物,而蘇景初喪,神兵器魂也會受到強烈震盪,此刻蟄伏沉睡暫作休養。
  
  神兵在手,墨巨靈的神情驚訝且讚賞,他看得出兩件寶物都了不起,但入手之後才發現自己遠遠小看了它們。
  
  人一歡喜就喜歡說話,墨巨靈也不例外,開心把玩著兩件寶物,口中繼續說道:「我有軍令在身,當急行猛進,奈何陣法礙事,如今破不了陣卻又不能把這樣一座重兵要塞甩在身後,該怎麼辦?」
  
  是問,可根本不等上一真人回答,他就笑道:「好辦啊,你們縮在殼子裡不出來,那就不用出來了。」話說完他抬手扯下身後大氅,跟著用力一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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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30 19:59: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三四四章  為何不殺
  
  
  毀滅即為永恆。墨巨靈的信仰。
  
  不提正邪和對錯,只說『信仰』本身,同樣信仰即為同樣法門,法門之內不分高低貴賤不講出身尊卑,法門之下皆為手足……西天極樂是這樣做的,東天道家是這樣做的,墨巨靈也是這樣做的。
  
  比如西天極樂,佛祖看來,自己的萬丈金身不比一朵圍繞禪音飄舞的蒲公英更尊貴。墨巨靈亦然,即便高高在上的大神尊也不會輕視最普通的墨巨靈。
  
  信仰面前,大家的身份平等,沒有半點差別;但因分工不同,能力不同,地位上畢竟還是有差別的,在法門之內有些人能力更強、作用更大,他們比著普通信徒更重要,所以得到了他們的地位……所有信徒都認同的地位。
  
  墨巨靈族內,標誌地位的信物是三樣東西:項圈、大氅、王冠。
  
  戴項圈比普通巨靈要更重要,披大氅的強過戴項圈,戴帽子的又比披大氅的更強。
  
  很簡單也很籠統的區分,但對身居高位的墨巨靈來說,無論他們佩戴的是項圈、大氅又或王冠,身上信物都像徵了全族的信賴與認可,這不是權力的代表而是至高至上的榮譽。
  
  所以每一尊身俱高位的墨色邪魔,都對自己的信物異常重視,一般來說,他們會將畢生最最得意的法術加持其中。之前蘇景先後斬殺三頭墨巨靈首領,都是帶項圈的,只是他們項圈的顏色不同。
  
  他們也都在項圈裡封印了得意法術,可惜死亡降臨得太突兀,項圈內封印的法術還沒來得及發動就隨主人一起煙消雲散了……此刻靈州前的墨巨靈將身後大氅拋出。
  
  拋出的是大氅,也是他在漫長生命中苦苦思悟、苦苦祭煉的重法:沉獄。
  
  這頭墨巨靈名喚『青紅』,出世前他的蟄伏之地為極遠東北、無人宇宙中的一片暴風眼中。那片風暴比著墨巨靈還要更『年長』。無盡歲月裡,風暴的無匹兇威於宇宙深處開出了一座無盡深淵,淵藏本相、從外面看去只是個雞蛋大小的黑窟窿罷了。但無論金仙神魔還是流星天石,只要一靠近『窟窿』就被會吸入其中。從此永陷沉淪、再無出頭之日。
  
  青紅大氅中封藏的法術就是在深淵邊緣煉就的。
  
  法術分作上下兩重效用,一為『獄』,大氅迎風暴漲後會將目標層層包裹,封閉四方結為死域,被它裹住了就再別想出來,剛剛青紅對上一真人說『你們縮在殼子裡不出來,那就不用出來了』,這當然不是隨口胡言。他要用自己的重法封閉靈州。
  
  纏江井仙家不是靠著守護大陣堅守不出麼,墨巨靈青紅就在靈州外再添一重『殼子』,徹底將靈州封閉,外面的邪魔一時間的確無法攻入靈州,但纏江井內的重兵也別想再出來,就在陣內一輩子坐牢吧。
  
  青紅大氅內封印的法術,另一重效用為『沉』,待大氅將靈州包裹嚴實後就會有另一道邪法生衍,直接勾連於極遠東北的風暴深淵,繼而'大氅'會破開虛空。直接將靈州帶入深淵內。
  
  到那時就算道尊通過穿通法陣親至纏江井,出手破開大氅的包裹,靈州已然沉陷深淵內。且看他們能不能出得來!
  
  沉、獄。
  
  大氅內的法術是青紅研創的,但憑他自己還煉化不來,『沉獄』的威力已經超出了他能控制的範圍了,是族中大能前輩見他的想法有趣,出手幫他完成了幾處關鍵法術的煉化。
  
  大氅珍貴,等閒敵人或者障礙青紅絕不捨得動用的,只因全速前行的軍令壓身、之前種種手段皆告失敗,不得已之下青紅才祭出了大氅。
  
  也是因為『沉獄』法術威力強大而青紅本身修為還差了些火候的原因,從施展『沉獄』到成術圓滿。需得差不多一盞茶的光景。施法時間太長了,只要對方有高手坐鎮。及時出手狙擊青紅,很容易就能阻止『沉獄』。而青紅分心兩用、一邊催轉『沉獄』一邊應付敵襲,情形多半不妙。
  
  青紅所以上前施展自己的大氅,一是因為情勢所迫,再就是吃住了對方陣中已經沒有了像樣的對手。
  
  另外,看得見的是青紅在靈州前扔出了自己的大氅,看不見的則是三百頭真正精銳的墨巨靈隱遁四周暗中守護,其中還有十餘名帶著各色項圈的小頭領……
  
  大氅凌空,靈息瘋長!
  
  州內群仙人在大陣的守護之中,但也照樣能感受那件大氅散出的壓力。上一真人看不出對方的法術奧妙,可是對法術的理解淺薄,並不影響他對戰機的把握,真人再次拔劍!
  
  長劍出鞘時候,上一盟中精銳高手已自覺聚攏於盟主身邊,將出擊、狙巨靈!只是……實力相差得太遙遠了,主動出擊擾亂邪法的勝算微乎其微。
  
  但無論如何,上一真人都明白不能讓對方成功施展,雖希望渺茫也要拼死一試。深深提息、上一咬了咬牙正待傳令出擊,突然一個聲音傳入耳中:「道友留守靈州。」
  
  道友留守靈州。
  
  六個字,前兩字『道友』從背後傳來,中間兩個字'留守'自身邊響起,待到最後兩字『靈州』落入上一真人耳中的時候,一道青煙飛出了靈州護陣之外。
  
  真的是青煙,縹緲朦朧,有相卻無形的淡淡煙霞,看似徐徐飄動實則飛射如電……就在激射中,虛無青煙突兀凝結、就此化形:那是怎樣神駿的一頭青鶴!
  
  鶴啼鳴,鶴長擊!如雷斧如電劍的鶴強襲墨巨靈青紅!
  
  當煙霞化作青鶴時候,靈州內的穿通法陣祥光大座,只在須臾間千萬頭巨大仙鶴出現在靈州,一鶴一騎士,騎者裝束相同,天地靴、三清袍、逍遙巾、陰陽劍,來者皆為道家弟子……七萬神鶴七萬仙。
  
  乍見陣外青煙化青鶴。再見陣內七萬天鶴神兵,纏江井上從守將上一真人到籍籍無名的普通仙家,無一例外全都暴發歡呼。不是他們不夠鎮定不夠城府,只因這驚喜來得太突然。以至那份從心底生出的喜悅無可阻擋地衝騰而出,源自本能的激動和振奮……真真正正的精兵、強援!
  
  放眼仙天,誰人不知神鶴道兵是太白仙的鐵衛近侍;誰人不知道青煙化鶴、翔天之殺是太白仙獨門絕技;誰人不知太白仙是東天道家道尊之下兩大名宿之一,地位遠在五閣與三十六天七十二地之上!
  
  終於,東天道家門下的精銳赴援纏江井,太白仙與他的神鶴衛親臨戰場。
  
  墨巨靈始終有防備,可用來防備惡狼的籬笆又如何防得住巨像妖熊,攻出陣外的神鶴。揮翅間捲揚淬滅罡風、啼鳴中接引撼天神雷,所有敢於阻攔在它面前的墨巨靈都被碎屍萬段,而神鶴那雙金色的眸子根本無視其他巨靈,它隻死死盯住正施法的青紅。
  
  電光火石,突生劇變,墨巨靈青紅不曉得自己若放手一搏能不能擋住前方神鶴,但他能確定分心二用之下自己必死無疑,再沒機會施展『沉獄』了。
  
  青紅當機立斷,不肯與道家太白仙做決死之戰,立刻起身後退、先與大隊會合再圖後算。開始後退的時候青紅急招手想要收回自己的大氅……沒收回來。
  
  大氅仍凌空、兜著風地轉啊轉啊,看上去還在奉主人之令行轉著法術,只有青紅能夠清晰感受:於此一瞬。自己與大氅之間的元魂靈犀聯繫被斬斷了。
  
  靈犀斷,寶物被奪走!
  
  本命寶物被奪走和被直接摧毀,對於寶物的主人來說都會引發同樣的結果:神魂受創,負傷當場。
  
  元魂靈犀就是元魂的一部分,不過化成了『鬚子』,這鬚子被斬斷了,無異本主元魂被砍了一刀,青紅面色陡變,他敢篤定施法之人絕非剛殺入戰場的太白仙。他能想到原來靈州附近另有強敵潛伏、此人為真正大能為者,早都盯上他和他的大氅;但青紅到死也猜不透暗中潛伏之人究竟是誰、那人究竟藏在了哪裡。
  
  其實青紅不笨。只要給他一點點時間,他多半能猜到『或許蘇景沒死』。可惜他沒時間了。
  
  第一瞬,太白仙遁青煙神鶴一擊突兀;
  
  第二瞬,青紅想退、起身收大氅;
  
  最後一瞬,靈犀被斬斷青紅驚駭且負傷,嚴重影響了他後退的速度和護身的法術,青色神鶴洞穿了他的身體。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也太短暫,落在其他墨巨靈眼中:太白奇襲,青紅想逃但沒逃掉,死了……這個過程裡沒有大氅什麼事。
  
  別人懵懂,只有青紅和太白兩人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但青紅死了,太白仙也全無糾纏『究竟誰幫我』的意思,青鶴斬殺邪魔首領後再度化作一團青煙,下一刻太白真人自煙中顯現身形,昂聲傳令:「神鶴衛,隨我衝陣!」
  
  言罷太白真人再化青鶴,第一個沖向前方墨巨靈大陣。
  
  仙長諭令傳遍八方,纏江井上七萬神鶴仙道齊聲應諾,轉眼間鶴鳴沖天,七萬巨鶴化作讓人賞心悅目卻也讓人心膽具寒的雲,自靈州上鋪天而起,東出纏江井、進擊墨巨靈、逐墨!
  
  ……
  
  在道家,太白、太乙兩位仙家地位平齊,性格卻截然相反,太乙平和淡然太白則暴烈悍勇,太白率兵馳援纏江井,但他不打算平平淡淡守在護陣內,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要毀天滅地、誅殺一切生靈的仇敵就在前方,為何不殺!
  
  為何不殺。
  
  只在短短片刻間,纏江井戰場風雲變幻,攻守易勢。靈州上一片歡呼,群仙沸騰。大戰爆發後第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反擊,來自東天道。
  
  七萬鶴扶搖而起,當群鶴引頸啼鳴時,轟隆隆的悶雷連綿起伏……來自神鶴衛身後的古怪雷聲,醞釀著不為人知的殺機。
  
  七萬鶴振翅前行,當群鶴急沖大半距離、堪堪就要攻入墨色敵陣時,坐於鶴背的仙家道長們齊齊揮手,每人手中都多出一道湛藍法符、每人都將手中靈符打向高空……符直飛如箭,直刺天穹,當靈符飛凌千丈後儘數焚燒。再之後……崩!那一聲巨響只能用天崩地裂形容,黑漆漆的星天上憑空崩開一道巨大裂隙,萬鈞天水奔湧噴薄。直衝敵陣。
  
  直至此刻靈州駐守的群仙才明白,神鶴衛出兵時那隆隆悶雷……哪裡是悶雷。分明是水聲,萬扎天河、無盡星湖受法術招呼,被接引而至,為道家所用攻襲敵陣去。
  
  是汪洋大海,但絕非凡間潮水,正翻騰起無邊巨浪的怒水來自星天神川。宇宙孕育、罡風洗煉、狂雷煉化而成的天威真水,那是仙佛難渡的殺滅之水!
  
  全無懸念,萬重巨浪湮滅了墨巨靈轟出的滿天神通。跟著汪洋狂潮沖垮了墨巨靈擺下的守御之陣,天水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勢直接衝進了墨色的軍陣中。
  
  七萬神鶴則陣勢陡變,合力施法接引天川後神鶴分作七隊了,早已演練到無比賢淑的殺陣成形,七支萬鶴軍彷彿七條神龍,彼此策應彼此掩護著殺入了敵陣,開始剿殺……屠殺!
  
  墨巨靈悍不畏死,這一族的邪魔從不缺乏捨身的勇氣,可如果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勇氣和心念就都變成了笑話。
  
  這一支墨巨靈軍馬的實力本就不如神鶴衛。加之軍中像樣高手幾乎被斬盡殺絕,此刻雙方廝殺他們完全不是對手,就算再怎麼不怕死到頭來照樣還是……死。
  
  死亡才剛剛開始。墨色大軍數量龐大,就算站著不動來給神鶴衛殺,短時間裡也死不光。由此,靈州前的浩大戰場變得殘忍卻可笑了,墨巨靈必敗卻不退、在奮力搏殺中等死,還有一次次的反沖鋒。
  
  轉眼三個時辰過去,屠殺仍未歇止,甚至神鶴衛的戰場都不曾向前推進:不是無法推進,是沒必要。後陣的墨巨靈們不逃反沖,他們自發自覺地衝入前陣。神鶴衛只需維持好七隊策應之陣、不斷將湧上前的邪魔絞碎殺滅就好了。
  
  纏江井上群仙鬥志昂揚,三個時辰里數不清多少仙家找到上一真人。希望列陣出戰,策應神鶴衛,但都被上一真人搖頭回絕,他是道尊欽點的『正印』守將,他說不許出兵,靈州上的普通仙家就無人能動。
  
  上一真人說什麼是什麼,其他仙家不存討價還價的餘地,眼看著前方明明是『大佔便宜』的戰局卻不得參與,眾仙也就難免在心裡抱怨真人幾句了。
  
  其實大家冤枉上一了,他又何嘗不想出兵,甚至在其他仙家主動請戰之前,他就已經動了這樣的念頭,但還不等他傳令列陣,一個輕靈動聽卻又森冷得無以言喻的聲音傳入了他耳中:「你敢出兵,必殺無赦。」
  
  上一真人嚇了一跳,循聲望去,一個長髮披肩、身形窈窕的黑袍女子就站在不遠處,不知她什麼時候來的。
  
  待看清了她袍子上怪蟒與冥紋圖案後,上一真人才真正嚇了一跳,這才曉得神君駕前閉獄王駕到!
  
  三王隱匿了身形,她想讓上一真人看見自己,所以對方才能得見,至於其他仙家,根本不曉得仙天宇宙中兇名最重的女煞星也增援到了纏江井。
  
  有三王的親口交代,上一真人再長出三個膽子七顆腦袋也不敢再興起出兵年頭,老老實實地呆在大陣內觀戰……
  
  戰場並非一處。纏江井前殘酷絞殺只是雙方的前線爭奪,另還有大大小小千萬處戰場,遍布於仙天內域各個角落……所以西坑隱忙瘋了,他要迅速調查清楚,究竟有多少墨巨靈從『漏』中侵入仙天內域,入侵的敵人實力如何、有怎樣的高手。
  
  這是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的任務,但是沒辦法,早都分工明確了、於大戰中又一棧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偵斷形勢,西坑隱若做不來這件事,仙天內域就沒人能完成了,所以再如何困難,大夜叉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西坑隱自己佈置下去的哨探,發現了墨巨靈踪跡或者正被墨巨靈攻擊的各方仙家勢力,全都會向又一棧傳送靈訊,數不清的消息從四面八方傳來,又一棧的化境重地內,一副巨大星圖鋪展開來,三萬精銳小羅剎各自職責明確,一成不斷匯聚和篩選靈訊,另外九成縱躍星圖上迅速做出標記並推算著墨巨靈可能的動向。
  
  每有重大消息或者發現了可能存在的潛在危機,小羅剎們會第一時間呈報西坑隱,西坑隱面前擺了一副小星圖,他也在不斷勾畫、標註著……正忙碌中,西坑隱突然停手,眼中一抹異色閃過。
  
  異樣眼色,驚訝與恐懼,一股他全無資格抗衡的強大凶威正從遠方急撲又一棧!
  
  以西坑隱的修為和本領,甚至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在他發現危險的時候,危機就已經降臨,一道巨力從天而降,正正轟中又一棧。
  
  巨力無形有質也有顏色:純透黑色。
  
  黑色的力量,如洪亦如電,只一擊就將又一棧的護篆摧毀……三千里外,一個黑色體膚、面色陰冷的少女揮了揮手,又一棧的守護大陣就被他徹底摧毀了。
  
  是墨色邪魔,卻非墨巨靈,少女身材玲瓏,身無寸縷,五官是精美的,天生森冷的神情與墨色體膚又為她添出了古怪妖冶。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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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四五章  咱倆不能打
  
  
  護陣爆碎一刻,又一棧憑空消失,同個時候三千裡外的墨色少女也一步穿空,來到又一棧消失前所在位置。
  
  左臂揚起、手腕反轉,少女的左手向著東南方向輕輕一扣……一千三百裡外,悶哼聲響起,正穿遁虛空急急飛馳的西坑隱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穿空遁法被破去了,人摔落。
  
  自從大魔羅離去後,又一棧的戰力一落千丈。西坑隱的修為絕不差勁,但也只是與優和尚、蓋世尊者平齊。不過戰力的強弱並不影響又一棧的地位,西坑隱混得風生水起靠得不是打打殺殺,而是『情報』、『人脈』和對諸般奇門法術的精研。
  
  戰力弱、防禦就差,但西坑隱一向很自信,拒絕了道尊派駐重兵的建議,也回絕了小魔君把怪物浮屠派來看家護院的好意。大夜叉的自信並不是盲目的,正相反,他很有自知之明,曉得自家的位置異常關鍵卻又不太能打……那就一定要能跑。
  
  又一棧早被大夜叉煉入身內了,能放也能收;而棧內化境裡另藏了一道的陣法,只消大夜叉一個心念,陣法立刻會破開虛空穿跨無界、直接將又一棧送入九龍世界。
  
  看上去只能算作中規中矩的設計,其實萬無一失,究其原因不外兩字:快。又一棧的逃命陣法實在很『快』,這道陣法從發動到帶了大夜叉和又一棧逃命去九龍地,從頭到尾根本都不需要時間,法術行轉的速度奇快,絕對能應付所有突襲。
  
  九龍世界有個地頭蛇甲添,平時還有小魔君一夥常駐,如果那裡都不安全,又一棧逃去哪裡也就無關緊要了。
  
  不止西坑隱自己。就連小魔君也對逃命陣法有信心……原來沒有,後來小魔君親自試著偷襲了一次又一棧,然後正在九龍地領著叛軍正攻擊皇城的甲添親眼看著一座客棧從天而降、砸得自家軍隊人馬仰翻。跟著大夜叉邁著四方步走了出來,羅刹凸緊隨其後。對甲添點頭哈腰、一句一個『噠噠』地打招呼。
  
  又一棧是今日仙家勢力眼、耳、腦筋和一根根串聯八方的線,作用重要異常,不過客棧處於內域中心靠西的位置,除非前線大潰敗否則不可能會有墨色大軍來襲,墨巨靈如果想對又一棧下手,唯一辦法就是排遣極道高手來偷襲……連小魔君的偷襲都能夠化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的確沒什麼可擔心的,除非又一棧內部的法術出了『毛病』。可是以西坑隱的仔細和謹慎。又怎麼可能會讓內部出問題?
  
  不可能的事就真的發生了,他的逃遁陣法出了問題,當敵人偷襲時候未能及時發動,西坑隱沒有辦法,急急收起又一棧靠著自己的穿空遁逃跑……沒跑了。
  
  只憑敵人一擊威力,西坑隱就能篤定,那個墨色少女如果是朋友的話,她有資格參與百年會論道!
  
  西坑隱遠非此人敵手,他的遁術在普通仙家眼中神鬼莫測快不可及,於黑色少女看來。和一隻笨拙母雞也不見得有什麼區別。
  
  大夜叉面含痛苦摔出虛空,身畔『轟隆』一聲悶響,又一棧自他身內掉落傳來。顯現原形……西坑隱被敵人打出虛空,這衝擊來得頗為沉重,雖未受傷但也氣血翻騰、元息不穩,一時間沒能再收住客棧。
  
  墨色少女又是一步,再跨一千三百里,出現在西坑隱面前,她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支墨色大軍自漏中直接打入仙天內域,『漏中路』出口無定,誰也不能確定自己會出現在哪裡……除了兩頭墨色邪魔。或者說。自漏中而來的墨色邪魔,只有兩頭是有著明確方向與目的的。黑色的少女正是其一,她的任務就是斬殺西坑隱、摧毀又一棧。
  
  有明確目的。不過漏中遁實在太難把握,墨色少女有通天本領、於來說路上一直嚴格控制著方向,結果她顯身地方還是出了些偏差,又急行了三個時辰後她才飛到又一棧……
  
  黑色、陰冷但美麗的少女,一笑之間滿滿虐戾。她冷哂:「大名鼎鼎的又一棧、西坑隱,就是這樣的貨色?」
  
  西坑隱是夜叉,青面獠牙凶眉獰眼,可即便面臨生死大敵時,西坑隱的臉上也不見猙獰,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我這一生,所遇女子仇敵不外兩個下場,要麼吃了,要麼睡了後再吃。念你沒穿衣服來給我看,本座便慈悲一回,讓你選自己的死法。」
  
  夜叉這種凶物,成道前血肉中打滾屍骨裡掙扎,從不知噁心為何物,對面前黑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女子,西坑隱或吃或睡心裡都沒半點障礙。
  
  墨色少女眼中戾氣更濃,冷哼一聲正想再說什麼,突然她的面色一變,不再去看西坑隱,目光陡轉望向了又一棧……少女矚目一刻,客棧內穿出一個聲音:「同族?」
  
  只有兩個字,但陰冷之意已直直透出。
  
  隨說話,吱呀一聲門響,又一棧大門被打開,青衣少年走了出來。
  
  一男一女、一個青袍一個裸身,一個體膚白皙一個周身純黑,剛剛顯身的少年與邪魔少女差別巨大,可是只要稍稍留心地觀察後就會發現,兩個人有著極強的相似之處。
  
  同樣身形高挑,同樣略顯消瘦,同樣的陰森冷漠,甚至同樣的年少俊美。
  
  又仔細打量了墨色少女一眼,青衣少年篤定了:「同族。」跟著他望向西坑隱合手施禮:「師兄安好?」
  
  西坑隱笑了,他的笑容醜得嚇人卻由衷溫暖:「我沒事,你來得正是時候啊。」
  
  小相柳出關,本來是要去找蘇景的,但他出關時適逢大戰爆發,很快他就遭遇了零零星星的墨巨靈,經歷了兩場只能算『活動筋骨』的打鬥,隨即小相柳改變了主意,不再去找蘇景,立刻趕來又一棧聽候師兄調遣。
  
  大魔羅又收新弟子,西坑隱對自己這個小師弟重視得很,又一棧是西坑隱的家就是小相柳的家,既是家人當然要隨時都能回家。由此師兄打算為小師弟種一道『歸旗符』,可那時小相柳正在精修中,從元修到體魄都在劇烈的變化中,不是種身符的好時機。
  
  不能中符也沒關係,西坑隱精通法術,特意從自己客棧內的逃命陣法中引出一段元息,專門製作了一塊玉玦,又將此玦送去給小相柳,憑此玦小相柳只需一句咒唱就能回到客棧,不過西坑隱有個小小疏忽
  
  自己逃命、師弟歸巢都源自同一道陣法,兩樣法術不能一起施展的。
  
  大夜叉沒能成功發動陣法、直接逃去九龍地,就是因為那個瞬間裡小相柳正動咒回客棧……
  
  師兄已經發現『毛病』出在哪裡了,師弟卻還懵懂著,只道自己真的趕回來得『恰到好處』:師兄命懸一線之際,我來啦!
  
  西坑隱當然不會說破這個關鍵,他只是暖洋洋地笑著:「能與師弟並肩殺敵,我期待得很。」他不想讓剛出關的小相柳就面對真正強大的敵人。不過大夜叉更明白,小相柳是不會獨自退走的,他篤定,原因很簡單:可以信不過九頭蛇,卻絕不會懷疑師尊的眼光。
  
  讓西坑隱完全沒想到的,小相柳搖了搖頭,全無動手之意:「師兄恕罪,這一仗我不能打。其一,我曾立誓不打女子;其二,中土相柳有祖訓,同族不相殘。」說完他重新望向黑色少女,擺了擺手:「你走吧,咱倆不能打,將來自有閻羅神君或者道尊佛祖來取你性命……還有,以後記得穿件衣服,不雅。」
  
  小相柳全無戰意,他說不打,他擺手……擺手之際三千玄水轉天神雷已經轟落!而神雷轟落同時,小相柳自己也一撲而上!擺身形化本相,湛湛玄青顏色的巨蛇九頭吞吐,狠狠向著敵人撲去!
  
  小相柳不殺女人?他在中土捕食的時候可從不會分辨眼前那塊肉是雌是雄;中土相柳祖訓同族不相殘?要不是偶遇七頭蚺,小相柳連自己老家在哪都不知道,哪聽過祖訓。說著不殺他就殺上去了。
  
  黑色少女的確疏忽了,她正琢磨『中土世界的相柳原來不能互相殘殺麼,好古怪的規矩』,結果飽蘊玄寒重威的雷霆就如瀑布般傾斜頭頂。
  
  一般來說,中土出來的妖魔鬼怪,大都要比宇宙中的同族狡猾一點點。
  
  墨色少女勃然大怒,怒嘯聲中身形驟然膨脹,與轟轟悶響中也化作本相,赫赫然,純透墨色的九頭巨蛇,體型與小相柳不相伯仲,值得一提的是她正中頭顱上,戴著一頂黑色的王冠。
  
  一青一墨兩條怪蛇,身形都在數千里開外,蛇身糾纏長頸互絞,若非十八頭顱彼此撕咬得兇狠,簡直分不清他們是在纏綿還是在廝殺。
  
  兩頭龐然大物打做一團。
  
  西坑隱打消了『並肩作戰』的念頭,他能做的只有將雙翅撐開、卷護在面前,兩頭相柳的廝殺,以大夜叉的力量根本無法參與。
  
  「大膽黑、黑婆娘,敢來又一棧撒野,真是不知死活了噠噠。」羅刹凸小心翼翼地自又一棧中探出個頭,全無底氣地喝罵強敵……又一棧是大魔羅留下的產業,西坑隱接手後成立東家,如今小相柳學藝歸來,自然也成了東家。
  
  東家在打架,做管事的總得給助個威才對,這是管事的本份,羅刹凸是個守本分的羅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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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17 0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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