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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雲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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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 豆子惹的禍 】升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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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章  第一件仙寶
          
  
  少年手上,一只金鑲玉的匣子,打開來清香撲鼻,六枚青丹擺放整齊。聚靈齋主人和他身旁的掌櫃都是鑒寶的大行家,一嗅味道再看形質,就知道這是『樓蘭果』。掌櫃的不敢怠慢,請示過蘇景,從匣中拿出了一粒,又再仔細辨認,片刻後滿臉詫異,對東家點點頭。
  
  兩人對望了一眼,目光裡都帶了些驚奇。樓蘭果被稱作『聖藥』,藥效自有神奇之處,醫經上有實實在在的記載。
  
  娃娃若能得一枚樓蘭果,那便是脫胎換骨,西域史上最最有名的三位猛將,倒有兩位在幼時吃過這種奇藥;至於老人,白發轉烏、耄耋生牙,看本人體質,得靈藥相助,增加一年到三年的壽元總是沒問題的;就算對瀕死之人,樓蘭果也有吊命三十日的奇效。
  
  有這種靈藥的都是巨富門庭,能讓老人多活幾年、或者吊命月余等待在外子嗣趕回交代身後事,自然是無比重要的大事。
  
  更要緊的是,樓蘭果的配方失傳了,這世上存剩下來的成藥,怕是加起來都不如少年手上的多。一是有錢也休想再買到,而換個角度再想,少年手上一共六枚藥丸,若賣給皇室,再由皇室召集名醫能士著力研究,說不定能重拾古方……分開來賣,一枚樓蘭果或許值不到八萬兩銀,但六枚放到一起,價值遠超五十萬兩。
  
  聚靈齋主人對蘇景點頭微笑:「公子的靈藥端的了得……」可沒想到話還沒說,少年的袖口忽然動了動,一只小松鼠從蘇景衣袖裡跑到手上,兩只小前爪扒在藥匣上,鼻子抽了抽,似乎在挑揀,片刻後松鼠兒從匣中選中一枚丹藥,捧將起來,啃啃嗑嗑地吃了起來。
  
  聚靈齋主人和掌櫃的同時驚呼了一聲,這麼貴重的東西被松鼠吃了?跟著再一看蘇景表情如常,托著藥匣與松鼠的手動也不動,聚靈齋主人這才恍然大悟……是恍然大悟,也是駭然吃驚:
  
  這稀世靈藥,竟是少年拿來喂松鼠的食餌麼?
  
  蘇景眼中有睡意,臉上仍迷糊:「想給您看的是這頭松鼠兒,不是玉匣…這家伙不怎麼聽話,除非喂食否則不怎麼肯跑出暖和袍子。」
  
  掌櫃覺得自己額頭青筋都在突突突地跳,中土世界隨身攜寵之人不少,在衫子裡養下一頭調皮松鼠也算常見,可是這種小玩意,名種也就值得個百兩銀子。若非親眼所見,打死他也不相信這世上還有把樓蘭果當松子嗑的松鼠兒。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身份?!再想到之前曾看輕了蘇景,背上更是冷汗淋漓。
  
  還是聚靈齋主人更鎮定些,吸一口氣努力恢復平靜,又仔細去看那松鼠……
  
  乍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松鼠,體型比著一般的老鼠差不多,可是若仔細觀察,此物青綠色的雙眸靈動閃爍,一身純黑色的毛皮,不沾半絲雜色,黑中還隱隱氤氳起一份赤紅,不是殘忍血色、不是浮誇花紅,而是旭日染天涯的赤紅霞光。
  
  再看那條毛茸茸的尾巴,尖端一點燦金,便如從烏雲邊角閃爍出的一道陽光。
  
  珍奇異寶,聚靈齋主人見得多了,瑞獸奇蟲他也有過販賣,但這頭越看就越讓人挪不開目光,讓人心裡說不出的喜歡的松鼠兒,他從未見過。
  
  老頭子伸出手,試探著問蘇景:「可否…容老朽上手?」
  
  蘇景點頭:「有何不可。」說完也不用招呼,那小松鼠似乎能解人言似的,此刻吃了小半個樓蘭果,肚子也抱了,把寶貝藥丸胡亂一扔,輕輕跳躍進聚靈齋主人的手掌上,大尾巴一掃一掃,舒舒服服地臥了下來。
  
  松軟毛皮接觸皮膚,聚靈齋主只覺得一股柔和暖意自手掌游走身體,四萬八千只毛孔都為之開闔,舒坦地打了個激靈,險險就要呻吟出聲。
  
  只托在手掌上便如此舒適,不難想像這個小東西在主人衣襟內爬來爬去,會是什麼個什麼樣的享受。
  
  松鼠兒入手,聚靈齋主觀察得也就更仔細了,看得一清二楚,小東西的雙眼各有一道金絲橫穿瞳孔,這便說明此物已經有了真靈,可避邪驅鬼,有它在身主人萬邪難侵!
  
  如何看出一個人的身價?聚靈齋主深諳此道,不是他手上戴了多閃光的戒指,不是他帽上有多耀眼的美玉。真正的大富之人,只在細節處顯崢嶸,手中把玩的一對胡桃、扇子上的一枚印章、腰帶上隱繡的族徽、甚至領口畔扣的特殊編法……這少年隨身的玩物小松鼠兒何嘗不在此列?
  
  有錢人求的又是什麼?不外兩處,一是享受,一是平安。
  
  這松鼠兩項占齊,此物根本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非得還有大機緣才能求得!說穿了吧,有錢都買不到,遇到好此物者,這頭小寵能賣出個驚天動地的價錢!
  
  聚靈齋主緩緩舒了一口氣,恭恭敬敬地把松鼠遞還給蘇景:「請問公子,靈寵從何得來,壽數幾何?」
  
  「多大我不曉得,是幾年前偶遇一位仙長,贈與我的。」蘇景半真半假的應了句,繼而反問:「老先生覺得,它可值得證金麼?」
  
  聚靈齋主笑了起來:「公子說笑了,這等靈寵若都不值,還有什麼東西值得!公子請稍坐,待會老朽的寶物便會獻出,屆時還請公子指點。」
  
  只是驗證身家,也不用真把松鼠兒帶去庫裡封存,再說萬一這小東西死在聚靈齋的庫房裡,那得是多大的一個麻煩。聚靈齋主又客氣了幾句,就此告辭,走到門口時蘇景忽然又叫住了他:「老先生,勞煩您給估一估,這小東西的一身皮毛價值幾何?」
  
  老頭兒嚇了一跳,回頭望向蘇景,後者補充道:「就是好奇問問,不會真賣它皮毛的。」
  
  聚靈齋主略作沉吟,明白蘇景不會做這樁買賣,他也就實話實說:「我勸公子…不賣,留作傳家,此物有真靈,即便有朝駕鶴去,小小身軀也會留有吉祥,當會保佑公子子孫代代。」
  
  話說完齋主人帶著手下離開了,他們可就沒注意,這屋子裡少了個人,先前隨同少年一起的那個道士不見了。
  
  關上門,松鼠變回老道。而敲門聲再起,之前看清蘇景的掌櫃在東家離開後又來到訪,進門就是躬身一揖:「公子非等閑人物,適才小人兩眼昏花,言語得罪還請公子見諒。」
  
  蘇景本來也沒和他計較什麼,兩句客氣話將其打發了……
  
  讓六兩來裝寵物,蘇景覺得這事辦得不太厚道,正經對他道歉,六兩全無所謂,搖頭笑道:「還是托小祖宗的福,我現在曉得了,自己的皮毛再不是當初那個『六兩』了。」
  
  雷動天尊眼巴巴地望著六兩:「樓蘭果好吃麼?」
  
  赤目真人喜愛寶物,不過對這種活物不甚在意,倒是好女色的拈花神君打量了六兩兩眼,對蘇景道:「靠著這頭可愛松鼠,什麼女子都能被你勾搭上,不信改天你試試。」
  
  「凡人女子自然無妨,但若是名門下的仙子…說不定會被看出真形一劍斬了。」性命攸關,六兩趕忙做出重要補充。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場面重新安靜,能留下來的才是真正富甲一方的人物,六兩動用靈識探查後,對蘇景道:「還剩下十三家。」
  
  留下來的買家被帶離會場,由專人引領者左拐右轉,分別從不同暗道進入一處經過特殊布置的宏大密室,十三家各自進入隔斷,彼此不可見,也不知道隔壁坐得是誰,但都能看到展寶的那方小小平台。
  
  隔斷內還有一頭小小的白鳥,看不出是什麼品種。
  
  赤目真人天生貪寶貪財的靈怪,附近有什麼好東西都逃不過他那雙紅眼睛,才一落坐,赤目就盯住了前面台子上的一爐熏香,捅了捅蘇景,伸手向著聚靈齋主身邊的幾案一指,低聲道:「那香,寶貝,孟婆涎。」
  
  到了此刻也不再用別人主持,聚靈齋主親自登台,一番開場白後,老頭子也不隱瞞什麼,說道:「下面的三件寶物,樣樣非同凡響,不用老朽多說什麼,諸位也能明白,仙寶價值登天,但同樣也是可怕禍根,是以老朽動用著收藏多年的一爐孟神香。」
  
  孟神香,也叫孟婆涎,聞上去並沒特殊味道,但這香有個神奇效果:香滅時,所有人都會忘記燃香這段時間裡發生過的事情,但只要吞服解藥,立時就能恢復記憶。
  
  單只這爐香,就是價值驚人的東西了,可在此處它不過是個防衛措施。
  
  聚靈齋主繼續道:「老朽已經吞服解藥,當三件寶物售出後,老朽亦會為得寶者奉上解藥。至於其他貴客,只是不會記得今日此間展賣過什麼,絕無旁的損害,敬請放心。」說著,老頭子笑了起來:「若是哪位覺得聚靈齋這事辦得不厚道,就請離座而去,老朽奉上一壇百年封存的猴兒酒做賠罪。」
  
  有了事後忘卻的孟神香,在座眾人大可放心買賣了。
  
  赤目在隔斷了聳起肩膀,地笑:「我們三屍是靈怪,不受這香的影響。」
  
  六兩也說道:「這香只對凡人和下等修家有用,我是中品妖目,無妨。」
  
  蘇景剛踏過第一境,無論如何也脫不開『下等修家』的帽子,皺眉問:「我怎麼辦?」
  
  「沒事,我們給你講。」三屍異口同聲。
  
  等了一會,見無人離座,聚靈齋主又微笑道:「另外,還有個小小的規矩,諸位不用再開尊口,落墨成價,由鳥兒傳遞於我。再就是,聚靈齋上百年的字號,老朽以祖宗臉面擔保,將來就是有強人用我妻兒性命相挾,老朽也不會說出寶落誰家。」
  
  老頭子這番這樣的安排是再加了一重『保險』。隨便舉個例子,假如待會賣出去一顆續命仙丹,各買主以價單往來報價,到最後也不知道最終是誰賣了去。萬一孟神香失效,以後有人回憶起今日展出的寶貝,他也不知最終結果。
  
  最後幾句說完,聚靈齋主不再廢話,雙手一拍,手下竟引了個身懷六甲、渾身赤裸的女子上了台。
  
  女子年紀不算大,長相醜陋身材臃腫,頭發干枯如秋草,她雙目緊閉,幾乎看不出什麼生氣,行屍走肉似的被領了上來,站在台上一動不動。唯一能讓人看出的一點生機僅在於她高高鼓起的肚子,偶爾會拱起一個小小的鼓包,是腹中的胎兒在活動。
  
  聚靈齋主聲音平靜:「今日第一件仙寶,請諸位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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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4: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一章  勢在必得
          
  
  一個醜陋、活死人似的孕婦是仙寶?
  
  場中所有人都覺得稀奇,就連一向不怎麼在意寶物的拈花,也被勾起了幾分好奇,一個勁地往台上看。大伙都是在看熱鬧,唯獨赤目與雷動是在看門道,前者死死盯住那孕婦的肚子,片刻後赤目低聲對蘇景說了兩個字:「靈物。」
  
  雷動天尊吞咽著口水,點頭附和:「好香。」
  
  稍待了一會,等眾人都看清楚了那個孕婦之後,聚靈齋主又開口了:「東北深山盛產人參,千年老參得機緣可開靈智、化人形,是稱參仙童,便是傳說的人參寶寶了。」
  
  「西北雪域孕雪蓮花,九百年造化雕琢,亦開靈智、化人形,世人喚作雪蓮仙子。」
  
  「北地有大妖魔,通邪法,最善煉奇藥。抓人參寶寶,困雪蓮仙子,自幼豢養一處,輔以法術、符撰及諸般靈藥滋養。三百年後男女仙童成人,喂服霸道藥物,參靈蓮仙神智混沌萬事不清,只知瘋狂交媾,七日後參仙童元陽耗盡枯萎而死,蓮仙做孕懷下奇胎,至今整整百年,分娩在即了。」
  
  六兩老道聽得眼珠亂轉,對蘇景低聲道:「確有其事。」
  
  六兩身在妖門,又是個『買賣人』,消息靈通,聚靈齋主說的事情,他還真的聽說過,那個北方的大妖怪名喚『卅枯』,是一棵毒藤修煉成精,活了不知多少年,獨來獨往性情凶狠,抓木靈同類制造神藥正是他的拿手好戲。據說此妖修為已經是頂尖妖師,距離『妖靈神』只差一步之遙。
  
  此妖作惡多端,十幾年前終於惹來了修真正道的高手懲戒,一番惡鬥之後卅枯被打得魂飛破滅,諸般邪藥也都被繳獲一空,唯獨妖藤花費心血最多、也最珍貴的一味『參蓮子』下落不明,不知被他藏在了哪裡。
  
  多少修士和妖精都曾花費大力氣去尋找這味『奇藥』,但最終一無所獲,想不到竟然被這個聚靈齋主給尋到了。
  
  拈花真人聽得好奇,問六兩:「這參蓮子有什麼功效?」
  
  「不知道。不只是我不知道,是除了已經死掉的卅枯老怪,旁人都不清楚。」六兩搖了搖頭,繼續解說:「但據說參童和蓮女的所有精華,都凝聚於胎兒一身,且此胎生具先天之靈,在加上卅枯的那些邪門妖術,娃娃身上的藥力,比起父母加起來還要強上多倍。」
  
  拈花點點頭:「雪蓮仙子都長得貌若天仙,但若身上的精華都給了孩兒,就再維持不住美貌了,難怪此女相貌醜陋。」
  
  這個時候台上的聚靈齋主也大概介紹過了做孕蓮女,指著孕婦的肚子對眾多富豪道:「靈胎,既為靈藥,胎兒誕生之日,就是靈藥煉化大功告成之時。這味藥珍奇到了極點自不必說,但它究竟有什麼效用,老朽不得而知,這就要靠得寶者自行去探索了。若需聚靈齋援手加以探訪也無不可,但那是後話,是另一件事,自然再要另議一個價錢了。」
  
  諸事說完,聚靈齋主把聲音略略提高了些:「仙寶在此,價高者得。銀限七十萬起,請諸位落筆標價吧。」
  
  蘇景在紙上寫了幾筆,將其裝入封箋,隔斷中的白鳥甚是乖巧,跳到桌上銜起信封,翅膀一震飛出前去,將其抵到聚靈齋主手中。
  
  其他諸多隔斷裡,也是白鳥往來,替主人遞送價簽,十三個買家裡,共有八人出價,有意拿下此寶,剩下的多半是因為自忖找不到『藥物』的效果和用法,干脆就放棄了。
  
  聚靈齋主退後兩步,一一打開信封查看報價。
  
  前面的六份價格,最低的也有九十萬銀,最高的則直接給到三百萬兩,足見那富豪對這『參蓮子』有多重視。
  
  不同的隔斷裡,信封上的標記不同,聚靈齋主自然知道誰出什麼價,第七個信封來自真頁山莊的莊主,聚靈齋將其打開,看過後就笑了下……真頁山,合起來就是個『巔』字,只是這莊子的名號就足見主人的狂妄了,但他也的確狂妄得起,巔莊數百年長盛不衰,富可敵國,人間朝廷都換了幾輪,巔莊仍穩當得很。
  
  巔莊主人給出的價錢是:加五十萬銀。
  
  不論旁人出多少,他都再加五十萬兩。甚至他都不去問除了巔莊外最高的價格到底是什麼,聚靈齋怎麼說他就怎麼給,只要能買到寶貝,其它事情巔莊不在乎。
  
  聚靈齋主暗忖,若沒有意外的話,這參蓮母嬰,一定是歸巔莊了。一邊想著,他又打開了最後一個信封,跟著眉毛微微一挑,抬頭向著蘇景的隔斷望了一眼。
  
  最後一個信封,就來自蘇景處,上面沒有價錢,只有四個字:勢在必得。
  
  勢在必得的另一重意思,是:不計代價。
  
  聚靈齋主輕輕咳嗽了一聲,微笑著說道:「天字和玄字出得價格相當,還要再請二位尊客再重新斟酌一次。」
  
  能坐到這裡來看寶的都是真正有身份、有見識之人,不會像之前拍賣那樣一層層的向上喊價,更不會有鬥氣或鬥富這種俗事,他們寫在紙上的錢數就代表著誠意和底線,若不行也不會再加,由得寶物旁落,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所以一般來說,此間叫價一次後就會有結果,除非出現同樣的價格,才會繼續鬥價。
  
  小小白鳥,又重新飛回到天、玄兩號隔斷內,等待著蘇景和巔莊莊主的新價格。這兩個人也都明白,自己出的並非『實價』,既然聚靈坊說是相若,那對方給出的價錢肯定也是『虛』定的,由此,下一輪鬥價更不可能是一個數字勝出的。
  
  巔莊莊主這次沒動筆,直接從懷中摸出了一只錦囊,給白鳥銜了,飛去。
  
  蘇景則老實巴交,又提筆在紙上寫了些字……
  
  兩頭白鳥分別飛回寶台,聚靈齋主先接過了錦囊,才一打開,囊中就氤氳起一蓬乳白色的祥暈,映照得老頭子的臉色仿佛都有些神聖了。
  
  錦囊中的寶物倒出,被聚靈齋主托在手心上,一枚清白色的舍利子,祥光湛湛,若湊得近一些,隱隱還能聽到舍利子上傳出的輕靈禪唱。
  
  聚靈齋主的手掌穩穩托住舍利子,一動不動,凝立了不久後,舍利子上氤氳起的祥光漸漸凝聚出了形狀:一只巨大的蟬兒。
  
  赤目真君的眼睛更紅了,嘿地低笑了一聲:「青蟬舍利子,辟邪、清心,用處不是很大,但在凡間信佛者眾,在佛徒眼中這是件聖潔物,無價寶了。」
  
  巔莊主人的意思很明白了,除了那『加五十萬兩』外,再加這一枚青蟬舍利。若對手沒有能比得過此物的寶貝,就退去吧。
  
  拈花神君看得眉頭大皺,嘟囔道:「早知道咱們就把松鼠拿過去了。」
  
  蘇景笑了下,沒說話,對這種看著花裡胡哨,實際卻沒有什麼作用的寶貝他混不在意也懶得去注目細看,少年只是等著,等著看聚靈齋主見過自己那份報價後的反應。
  
  仔細收好舍利子,聚靈齋主先對巔莊道了聲謝:「謝過甲字號中的貴客示下寶物,讓老朽大開眼界。」跟著他放下錦囊,打開了來自蘇景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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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二章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看過蘇景的字條,聚靈齋主明顯愣了下,白眉蹙起稍作猶豫,隨即他露出了一個笑意,伸手脫下了自己的長袍,轉頭給那位赤裸孕婦裹好,隨即對在場眾人朗聲宣布:「寶物落於玄字,恭喜貴客。」說完,他對玄字隔斷中的蘇景點了點頭。
  
  蘇景第二次送上的信箋,只有寥寥兩行字: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煩請老先生給她披一件衣衫。
  
  後一句可以忽略不計,只是少年的一份善良心思,但前一句就有些意思了。
  
  將來那嬰兒是靈藥,誕生出來後下場可想而知,不是被投入丹爐煉化,就是被放進大鍋烹煮,之前還會被抽血、剝肉……那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則表明蘇景不會傷害母嬰,他參與叫價,是想要救人。
  
  雖然蘇景沒出過實價,但聚靈齋主已經認定他出身不凡,銀錢事情他不在乎,那頭松鼠比起舍利子毫不遜色,真到交割寶物時,此子給出的酬金價值不會弱於巔莊。
  
  既然蘇景出得起價錢,聚靈齋主人就只要在『善、惡』之間做一個選擇了:賣給巔莊,將來胎兒死定了;賣給蘇景,且不論他說的是否屬實,至少從聚靈齋這裡,還是給胎兒留下了一線生機的。
  
  聚靈齋主選了後者,參蓮子歸於蘇景。
  
  舍利子被奉還,巔莊主人只是稍稍有些意外,並沒有其他表示,微笑著把自家寶貝收了起來。
  
  赤目和雷動同時興奮了起來,前者再想那胎兒究竟會有什麼靈效,後者琢磨著將來是吃椒鹽的還是紅燒的……
  
  第一件仙寶落槌,孕女被帶下去,待散會後再交割,第二件寶物呈上台來,是一把三寸長的小劍,顏色非金非鐵,不知什麼材料制成的,劍身上一面繪制山水,另一面鐫刻兩個篆字:離山。
  
  蘇景認得。他聽陸崖九說起過,這種小劍是信物,離山劍宗外門弟子的信物。
  
  小劍三寸,不像孕女那樣站在台上就能一目了然,當下被擺在玉盤中,由聚靈齋中豢養的心腹高手托護著,依次走入隔斷單間,請與會之人仔細觀瞧。
  
  蘇景通天圓滿,五感遠勝以往,雖然還聽不到其他隔斷中有什麼聲音,但能明明白白地察覺到…躁動,眾多金主的躁動。
  
  聚靈齋主在台上朗聲誇寶:「諸位貴客見多識廣,想必都能認得這劍牌正是修行正道七大天宗中,離山劍宗外門弟子信物。持此牌在手,雖不敢說就此橫行天下,但也真沒什麼人敢主動招惹了。若有強仇上門,老朽不信對方見了此物,還敢再生事;若嫡親子嗣無意中闖下什麼禍事,請出這枚劍牌,老朽斷言風波立時平息。」
  
  「這一枚護身符,可比著請什麼神像都要好使得多,而離山劍宗遠在東南,少有弟子行走人間,仙長們專注修行,也不會有誰專門下山來尋這枚外門信物,買回家大可放心使用……但飲水思源,要是哪位貴客能收得此寶,老朽還是建議,貴客在家中為離山供一座長生祠,以謝仙長護佑家族的大恩。」
  
  「論珍惜、論靈效,這枚劍牌無論如何也比不得之前的參蓮子。但論起實際的用處,這枚劍牌比起那不知煉法、不知療效的參蓮子,可要強得太多了。」閑話說完,聚靈齋主轉入正題:「仙寶在此,價高者得。銀限百三十萬起,請諸位落筆標價吧。」
  
  仍是和賣參蓮子時一樣的說辭,但起價提高了快兩倍。
  
  蘇景連離山都還沒去過,對門宗當然也談不到什麼感情,但他明白,師叔陸崖九對他們九兄弟的心血異常看重,對門宗的愛護之心深厚。若非如此,蘇景都不會來參加這個奪寶大會、來查探到底是什麼『離山仙寶』流入了民間。
  
  凡人眼中的仙寶,不過是離山門下的一塊牌子,而且還不是真傳或內門弟子的命牌,只是外門普通傳人的劍牌。
  
  此物在離山高人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可是若見到了,也定會將其收回,否則被旁人拿去了招搖撞騙,豈不是敗壞了離山劍宗的清譽。
  
  沒什麼可說的,蘇景落筆,在紙上寫了六個字,折疊好封入信封,另外還放進去一塊小小的牌子,正要交由白鳥送出,一旁的赤目真人按住了他胳膊:「你這條子一遞上去,多寶會立刻就得結束,你再等等,三件寶物剛見識了兩樣,這不還有一件寶貝沒展出麼?好歹等看過最後一樣唄。」
  
  蘇景也不著急,有他在此那枚外門劍牌就跑不掉,一笑之下便依了赤目真人,成全了他那份看寶貝的心思。蘇景握住了信封,沒有交給白鳥,放空了這一輪。
  
  蘇景此舉,仿佛是對劍牌毫不動心,聚靈齋主人不由對他又高看一眼。而在場眾人裡,有十一家通過白鳥報上價格,除了蘇景還有另一家沒出手,不知是誰。
  
  談不上爭奪的過程,聚靈齋主一一看過信封,宣布這枚劍牌的歸屬:甲子號貴客。
  
  甲子號中的真頁山主人笑了笑,喜色自眼中一閃而沒。
  
  三寶中兩寶落實,只差最後一件了,卻再沒什麼東西被提上台。聚靈齋主說了半晌子的話,嘴巴也發干了,先不急不緩地喝了杯茶,落座休息夠了,清了清嗓子,再度開口:「不瞞諸位,今天的第三件仙寶…我還沒能得來。」
  
  買了個關子,等了片刻,由得隔斷裡的金主與手下面面相覷,聚靈齋主才微笑繼續道:「此寶仍與離山劍宗有關,不知諸位可能聽說『扶乩仙子』的名號?」
  
  三屍一起望向蘇景,正宗嫡傳的離山第一代弟子、離山九祖之一陸角八的衣缽傳人笑容訕訕……他根本不知這個扶乩仙子是誰。
  
  「這位扶乩仙子,乃是離山劍宗真傳弟子,千多年前的人物了,諸位不太了解也不奇怪。」聚靈齋主好整以暇,緩緩道來:「當年扶乩仙子風頭極勁,一出道就連敗諸多成名高手,仙子嫉惡如仇,百多年裡輾轉萬裡,一人一劍,斬殺了不知多少大妖巨魔,可惜…鋼極易折,仙家人物也難免遭遇厄運,令人扼腕。」
  
  「離山內的魂燈泯滅,扶乩仙子必是隕落無疑,可是她老人家的屍身下落不明,此事始終是一樁懸案……也是機緣巧合,仙子屍體的所在之處,被小號探到,但不瞞諸位,那個地方險惡得很,以老朽之能,全無辦法接近仙子遺骸、更毋論啟回了,否則也不會拿出來賣與諸位……今天的最後一件仙寶,就是扶乩仙子葬身所在了之處。」
  
  找到離山劍宗重要人物的屍體,將其送回師門,一定會得到重酬;若只是通知離山葬身之地,肯定也會有酬謝,可是比起前者,分量上就差得遠了。
  
  再往惡處想一步,扶乩仙子那麼厲害的人物,屍身上多半還會有什麼寶物,就算不把屍骨送回離山,只貪下那些寶貝,價值便無法估量了。
  
  這聚靈齋主果然是生意人,什麼都敢賣!
  
  「扶乩仙子的埋骨之處,價值幾何老朽便不贅言了,想必諸位心裡有數,這一樁買賣不再是黃白俗物的交易,自然也不設起限銀錢,諸位若覺得自家手上有什麼寶物,能抵得過我的地圖,盡可告與我知。」
  
  寶貝未必都隨身帶著,不過沒有關系,大可先寫在紙上,告訴聚靈齋主自己打算用什麼東西來換地圖,若齋主覺得合適,便能達成意向,先落字為據待以後再交易。
  
  富人膽子小?真正大富貴之人,遠比普通人膽子更大,絕大多數金主都在執筆疾書,錄下自己能供交換的寶物,有誰能不對扶乩仙子的葬身處不動心?
  
  在場的除了有錢,也都是實力有勢力之輩,聚靈齋主啟不出的仙子屍體,他們自忖未必啟不出。
  
  就蘇景最省心了,他剛才就寫好了,不用再重新寫,直接把信封往白鳥口中一遞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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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4: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三章  劍出離山
          
  
  聚靈齋主並未來一信就拆一信,而是等所有信封都彙聚到手中才開始拆封。
  
  等了好一會,主要是真頁山主人刷刷點點,寫了好幾頁紙,不像是交易買賣,倒像科考試子在答卷子,不用問了,他羅列下大批自家收藏的寶貝,是鐵了心要拿下這最後一件『仙寶』。
  
  半晌過去所有信封都收集完畢,十三家裡買主中有十二家傳上報價,聚靈齋主人面上微笑從容,目中閃過一絲疑惑,不易察覺地向著『地』字隔斷看了一眼……地字貴客是白頭嶺的常大當家,坐擁一方的巨富。在場十三家,除了『巔莊』和不知來歷的少年,就屬這位常大當家實力最雄厚,可是從開始到現在,三件寶物接連上台,白頭嶺卻始終不出價。
  
  唯一一個始終不出價的人。
  
  白頭嶺的場面一向很大,遇到好東西大都會爭一爭的,今天這個樣子,實在有些反常了。
  
  東西再怎麼好,買不買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聚靈齋主人也不去想太多,開始拆看金主們的報價,因為蘇景沒出價競之前的劍牌,聚靈齋主稍覺遺憾,所以這次他先拆看了蘇景的信封來看……
  
  看了一眼,老頭子的臉色就變了。
  
  紙上六個字:離山劍宗,蘇景。
  
  蘇景報的不是價格,而是名號。
  
  信封中還有一塊玉牌,質地潤澤,隱隱有些透明,正面兩個正楷,鐫著『蘇景』二字,背面則是四個古篆,上書:劍出離山。
  
  劍出離山,蘇景。
  
  每個離山門下真傳弟子手中,都會有這樣一面牌子,不止是鐫刻了幾個字那麼簡單,玉牌內還由門中長輩封印了一道霸道絕倫的法術,以作真傳弟子防身之用。
  
  陸崖九在青燈境親手為蘇景所制,且不論老祖封印於其中的法術,單只這命牌所向,便是離山上下每一柄利劍所指!
  
  命牌背面的四個字,也是當年修真正道上廣為流傳的八字箴言的後半句,全語為:道起天元,劍出離山……最近千年,這八字箴言依舊流傳,但在順序上有了些微變化:劍出離山,道起天元。
  
  聚靈齋主識得這塊牌子,知道這牌子代表的意義,所以老頭子覺得自己要瘋了……就如他之前所說,離山劍宗的高人不太下山行走,就算有一些在人間穿梭的,又哪有這麼巧,偏偏在今天來到西邊毗鄰沙漠的多蘭城。
  
  就是那麼巧啊。聚靈齋主做夢也沒想到,凡俗買賣裡跑來一個離山真傳弟子。
  
  滿嘴苦澀之余,聚靈齋主心裡還莫名其妙的蹦出來一句:我就說此子不同凡響吧……
  
  蘇景也不說話,靜靜看著聚靈齋主如何應對。老頭子嘆了口氣,隨手就將其它信封都撕掉了,不知是習慣使然還是真正生意人的覺悟,他居然還堅持著完成了這樁買賣,澀聲道:「最後一寶,落於玄字。」
  
  巔莊主人本來信心滿滿,哪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寫出來的寶單人家連看都沒看,一時間愣在了當堂。
  
  巔莊主人更沒想到的是,聚靈齋主跟著又對他道:「尊客,對不起的很,你剛買下的第二件仙寶,小號也得收回,今日之事就此作罷……」
  
  不等說完,巔莊主人驚怒而笑:「你可是在消遣人麼?」
  
  就在這個時候,地字隔斷中忽然傳出一陣歡笑,一個白面書生走出了隔斷,對巔莊主人勸道:「別動氣,別動氣,其實是好事。」
  
  巔莊主人皺眉:「什麼叫做『其實是好事』?這裡沒常當家什麼事情,還請讓開。」
  
  常大當家應道:「你買下了也帶不走,現在聚靈齋不賣給你,省得你被搶劫,這不是好事麼?」
  
  話一出口,聚靈齋主人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冷冷望向常大當家:「老朽耳音不好,還請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搶劫、殺人、再一把火燒了這裡。很難懂麼?」白頭嶺當家慢條斯理,對聚靈齋主人說著:「三件寶貝太驚人,我實在想要,又實在信不過你,萬一走漏風聲,以後數不清的麻煩。」
  
  聚靈齋主人覺得頭疼,來了個離山真傳弟子還嫌不夠,白頭嶺當家居然也抽風了,想要搶聚靈齋?這種想法實在太很無聊…此間若是那麼容易被人搶了,聚靈齋又怎麼可能開到現在、怎麼可能成為西域最頂尖的珍寶行。
  
  意外突起,其他富豪紛紛起身,但並無太多驚懼,聚靈齋響當當的招牌,自能護住大伙安全,白頭嶺想要動粗,先得踢翻聚靈齋這塊渾厚鐵板。
  
  巔莊主人也不開口,只是冷笑著靜觀其變。
  
  蘇景帶著三屍和六兩也走了出來,目光迷糊,打量著那個口出狂言的常大當家。對方也迎上了蘇景的目光,笑道:「我有些好奇,你到底出的什麼價錢,拿下最後一寶?」
  
  不用蘇景開口,聚靈齋主人就代為回答:「憑得就是他的身份,離山真傳弟子。」
  
  話出口,密室裡哄得一聲就亂了,白頭嶺常當家也是大吃一驚,可隨即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就憑他?不過通天境的修為,還離山真傳弟子?他要是真傳弟子,我就是…我就是……」
  
  到底,這個白頭嶺當家還是沒敢直接拿離山來說事,就此轉開話題:「倒是他身邊的老道,稍稍有點意思,是個五靈階妖目。」
  
  蘇景皺了皺眉,對方能看透自己和六兩的修為,肯定就不是普通人了。六兩更是大吃一驚,在他眼中那位常當家只是凡人,足以說明雙方差距不小,三屍則是老樣子,排著隊躲到蘇景身後,探頭探腦。
  
  就在大笑聲中,白頭嶺常當家忽然伸手抓住了自己的頭發,用力一扯,竟直接把身上的人皮盡數拔了下來,往地上一扔……
  
  人皮軟塌塌地堆在一旁,再看常當家完全變了個模樣,身上被細密鱗片包裹,雙目狹長眸子明黃,沒有鼻子只有兩個小孔,因大笑裂開的嘴巴裡,蛇信搖擺不休,分明就是一頭蛇妖!
  
  畫皮而來的蛇妖。
  
  隨著真身顯出,蛇妖把自己的妖威驟然外放!甚至都不用他動手,正奉著聚靈齋主人命令蜂擁上來准備擒拿蛇妖的武士們,只覺得腥風席卷,繼而心驚膽戰,身體上的力氣、骨血中的勇氣瞬間被驅散,連站都站不穩,全都摔坐在地,目光驚駭望著此人。
  
  聚靈齋的實力本來不是如此不濟,齋裡曾有一個中品妖目和一個先天境界的武者做供奉,可是在探訪扶乩仙子葬身地時,兩個供奉全都慘死……
  
  旁人這才知道厲害,想逃想喊,可又哪擋得住妖威席卷!
  
  六兩也摔得極慘,顫聲道:「七靈階…妖師!」松鼠精怪實在可憐,到處都是天敵,平生最恨就是沒有哪個松子能修煉成精讓他來欺負欺負。蛇也是他的克星,何況對方修為遠勝於他,此刻連逃跑的力氣都提不起來。
  
  七靈階的妖怪,就算黑風煞率領烏鴉衛盡出,在人家眼裡也不過是笑話!
  
  蛇妖穩穩吃住全場,笑聲愈發歡暢了,根本都不去看蘇景一眼,一雙妖目盯住六兩:「若拜奉我為王,能饒你一命。」正說著半截,蛇妖忽然覺得眼前一亮……月亮?
  
  就是月亮,蛇妖看到了月亮。
  
  深夜中看到月亮,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可現在所有人都在密室中,怎麼會有月亮?
  
  屋中的月亮,氤氳著寒光,自蘇景頭頂升起……
  
  銀芒萬道,一閃而滅!
  
  明月天河劍符,凝聚著陸崖九的一擊之力,下品妖師雖然了得,可如何能當得下老祖一劍?來自白頭嶺的蛇妖甚至還沒弄清為什麼屋子裡有了月亮,就被劍符徹底轟殺,連一聲慘叫都沒得來及發出。
  
  強光過後,眾人已經找不見蛇妖了,地上一個大坑,台上一個少年,口中正嘟囔著:「這妖怪莫名其妙」,伸手把妖怪的畫皮收入囊中。
  
  巔莊主人目光驚駭,但反應不慢,立刻站起來,對蘇景准備做拜謝大禮,六兩也恢復了神氣,知道小祖宗不喜歡應酬這些事情,動作極快,閃身幾步搶上寶台,伸手掐滅了孟神香。
  
  半躬著身體的巔莊主人當即就面現迷惘,不明白自己在干啥,重新站直回頭問伴當:「就快開始了吧?」
  
  伴當猶豫著點頭:「應該快了,不知是什麼了不起的寶貝,弄得這麼神神秘秘。地上怎麼有個大坑,也不說收拾收拾……」
  
  蘇景也覺得腦子裡恍惚了下,記憶回到剛進場時,但感覺上還有說不出的古怪,正想開口發問,六兩就以妖法傳音入密:「小祖宗莫發問,先衝那老兒冷笑。」
  
  蘇景聽話,瞪著聚靈齋主人冷笑……剛才的事情全不記得了,不過蘇景還是能明白似乎有什麼邪門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當即按照金烏真策上的運功法門,催動自己那份少得可憐的真火陽元,自體內流轉一周。
  
  旋即只覺得腦中猛地一清,被孟神香蒙蔽的記憶盡數恢復。
  
  金烏陽火,光熱始祖,雖少卻精純無比,孟神香那點影響根本擋不住蘇景驅馭的真火衝擊,立刻就消散無形。
  
  場中其他人還都懵懂著,聚靈齋主人不敢再做主說話,抬眼望向了蘇景。
  
  不關這些富商什麼事情,蘇景擺了擺手,聚靈齋主人似乎松了口氣,好歹解釋兩句就派手下把其他人統統送走,自己則戰戰兢兢地走向蘇景。
  
  到現在也不用客氣什麼了,蘇景語氣清淡:「賣過了活人賣離山令牌,賣出了離山令牌又賣離山弟子的屍體,老先生的買賣做得太大了。可有話說?講無妨的。」
  
  事已至此,老頭子也沒太多忌諱了,心裡怎想嘴上便怎說:「賣死人的事情我不會做,我只是買扶乩仙子的葬身之處,說穿了,我賣的東西就等若一份藏寶圖。那地點是我手下無意中探到的,我不是離山弟子,沒有通知你門宗的本分。我把我之所得作價賣出,才是我生意人的本分。」
  
  「那枚劍牌是本主賣給我的,他幼時被離山前輩相中收做外門弟子,但修煉上難有寸進,碌碌無為幾十年,趁著一次下山的機會偷跑了,想用這劍牌換一個後半生的富貴,輾轉找到了我,他賣我買,兩廂情願,忤逆離山的是他,不是我。我只是把到手的貨物賣出去,僅此而已。」
  
  「參蓮子的來歷,也不是強取豪奪,是個山裡采藥的少年無意中發現的,我得了消息趕去與錢那少年,為防消息走漏,干脆就把他帶到了齋裡做了個伙計,你若不信現在就可找他對證。參蓮子根本就不算活人,他們是草木成精的妖怪。再說…就是修士抓住了人參娃娃,還不是直接扔到爐中煉成精華服下,何況我只是賣參蓮子,沒動過殺害他的。」
  
  事情說完,聚靈齋主閉上了嘴巴,等了一陣子見蘇景不說他,老頭子又開口道:「我犯了離山劍宗的忌諱,又撞到你手上,要殺要剮我無話可說…」
  
  這次話沒說完,蘇景就站起身:「我在你這裡住上幾天,殺不殺的…以後再說。」
  
  聚靈齋主沒想到會等來這麼一吩咐,愣了片刻,也不多問什麼,點點頭命人安排上房,蘇景則轉回頭,對六兩交代了幾句。
  
  暫住聚靈齋當晚,齋主又來造訪,把孕女、劍牌和繪了扶乩仙子葬身處的地圖一並奉上。其他兩樣蘇景只是一看便罷,隨手收入錦繡囊,留待日後返回離山,再將其交給門中主事之人,那個參蓮孕女,被他暫時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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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四章  怎麼吃,怎能吃
          
  
  「你可聽到我說話?」蘇景問孕女,後者全無反應。
  
  六兩從旁邊插口道:「若母親所有的真靈都歸了嬰胎,縱能聽到、怕也應答不了。」說完,松鼠亮出一對門牙,笑道:「還沒恭喜小祖宗,收下了這樣一枚靈藥,將來服用下去,必有神奇效果。」
  
  三屍沒回自己的住處,都湊著跟蘇景來住了,雷動天尊舔著嘴唇囑咐蘇景:「待你找到煉化和服食的訣竅,記得喊我啊,我親自料理這道美味……」
  
  蘇景當即搖頭:「我不會吃,也不想害小娃兒性命。」
  
  雷動瞪大了眼睛:「不吃?這是何等的美味!」赤目也眉頭大皺,插話:「不說味道,只說神效,參蓮子,比起什麼人參娃娃雪蓮仙子,可都強出無數,修家服用妙處無窮。」
  
  蘇景苦笑了起來:「那不是個無智的畜生,那是個娃娃啊。有靈智的,會哭會笑,再長大一點點還會和你說話、吵鬧,闖了禍會怕你責罰,做了得意事情會向你邀功…他能懂你的想法,他還有自己的念頭…怎麼吃?怎能吃?」
  
  雷動眨了眨眼,撇嘴:「不吃就不吃,反正你說了算。」
  
  這兩句話可把六兩給急壞了,天靈地寶,竟然不吃?松鼠怪勸道:「就算我們不吃,這小娃將來的靈氣和香氣也瞞不住人,自會有人來搶、搶走去吃,小祖宗要三思啊。」
  
  蘇景呼出口悶氣,心意早決:「不吃,用師叔的話,能遇到就是個『機緣』,養在令牌裡吧。」
  
  參蓮子也是精怪,只要效忠也能進令牌,那裡倒是個穩妥的去處。
  
  六兩知道蘇景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他決定的事情就再不容動搖,當下不去勸了,話鋒一轉,開始稱贊小祖宗宅心仁厚、正道典範。
  
  這個時候赤目忽然『咦』了一聲,伸手指著孕女:「動了。」
  
  眾人循著他的手指望去,不知何時,孕女的臉上淌下了兩行清淚……她的身世何其可憐,參童與她同為精怪,兩人一起長大,且同病相憐,兩個小妖精早就彼此愛慕,結下深深情意,蓮仙子為參童懷了個寶寶,心中苦楚同時,又藏了無盡幸福,這種感覺遠遠不是外人能夠體會的。
  
  父母的精元盡歸胎兒,蓮仙不能開口說話、除非牽引也難以稍動,但她五聽未蒙,外面發生的事情她全都知道,這世上所有靈智之物,無論妖魔、修家還是凡人,全都在圖謀著她腹中的孩子,可憐做母親的卻全無反抗之力,舐犢情再深也抵不過將來加在孩兒身上那把挖心的刀。
  
  可做夢也想不到的,她剛剛竟然聽到一個聲音『怎麼吃,怎能吃!』
  
  母子不止連心,且連命。若母子只有一條命,一百個娘親裡,會有九十九個將其留給孩兒。
  
  眼睛睜不開,看不到那個人的樣子;身體一動如萬針攢刺般劇痛,但仍是一點一點的、顫抖著、用力著,向著那聲音所在的方向,跪下。
  
  蘇景動容,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加重了語氣,對她道:「放心,我護著你們。」
  
  醜陋女子臉上的眼淚更加洶湧了,蘇景嘆了口氣,喚出大聖點將玦,輕輕按於她的額頭。
  
  雪蓮仙心中早就有了臣服認主之意,連母親帶腹中胎兒,都被令牌抽取一絲魂魄,隨即宋陽把她送進了令牌洞天,想了想又趕忙讓六兩也進去,傳令給那些烏鴉和大黑鷹,千萬別把這母女當成補品吃了。不僅不許吃,還得好生照料著。
  
  忙活完了參蓮子,又把之前叫出來的幾個烏鴉衛和滿滿一車金銀重新收起來,蘇景抻開被子,舒舒服服地睡覺了……
  
  待小祖宗睡下後,六兩施法在房間周圍布下幾個守衛禁制,防備厲害修家遠遠不夠,但用來對付凡人足矣了,施法過後,六兩背著雙手溜溜達達地離開了聚靈齋。
  
  隨後一段時間裡,蘇景就住在聚靈齋中,一切平安無事,齋主人明白自己落在蘇景手裡完全沒有反抗余地,倒也不曾生事,甚至連逃跑都沒去試。
  
  三屍住了一陣覺得無聊,和蘇景打過招呼,都跑回去做自己的差事了。
  
  直到十幾天後,六兩回到蘇景身邊,向他程秉道:「小人問過百姓、也聯絡過附近的小妖,大概查清楚這聚靈齋並無大惡。」
  
  做珍玩生意的,平時與普通百姓本就沒太多聯系,聚靈齋主馭下又算是嚴格的,是以他的勢力和實力都不小,但是並沒什麼劣跡。
  
  蘇景點點頭,又對六兩吩咐了幾句,後者沒二話,轉身又走了。
  
  這次六兩去了整十天,遞給了蘇景幾張紙,上面密密麻麻,記載的事情著實了不少,蘇景接過來一看就皺眉了:「怎麼這麼多?」
  
  六兩應道:「今年年景不太好,入春以來就開始大旱,到了夏天終於有了幾場雨,可旱情才剛緩解,牲畜又爆發了疫病,雖然與人無害,可西域牧民多,損失得慘了。這城裡不覺得什麼,但外面、這方圓千裡地方,災民實在不少了。」
  
  就在這個時候,蘇景耳中忽然聽到一陣急促鼓聲…只有他才能聽到的鼓聲。
  
  大聖點將玦的洞天正中,設有一面巨鼓,裡面的人若有事,敲響即可告知主人。
  
  蘇景翻手喚出令牌,心念轉動喚出幾個烏鴉衛,不等他發問對方立刻同時開口:
  
  「生了,女的生了。」
  
  「死了,生完就死了。」
  
  「生了個男孩…是男孩吧?」
  
  「真是個男孩,兩腿之間,一條小蟲兩只鈴鐺,這一套錯不了的,不過草木妖怪也分男女麼?」
  
  「這可不好說,或許一會男一會女,變來變去也沒准,回去再仔細看……」
  
  蘇景立刻就覺得頭大,他才只放出三個烏鴉衛,就被他們吵得天昏地暗的,趕忙搖搖頭靜下心思,喝道:「一個一個說!參蓮子出生了麼?誰死了?」
  
  得下蓮女的時候,她就已將臨盆,這小一個月下來,終於到了時候,順利產下一枚男嬰,便是參蓮子了。
  
  而父母精華盡歸此嬰,生產之後蓮女便徹底枯萎,就此離世,但死前她至少聽到了孩兒的哭聲,至少知道孩子以後安全無礙、成長無礙,是以她含笑而去。
  
  娃娃則茁壯得很,據說哭聲異常響亮。
  
  為喪者唏噓、為生者歡喜,蘇景的情緒有些復雜,傳令下去立刻就有鴉女抱著小娃出來,那麼丁點個小家伙,因為剛出生,所以全看不出神采,不像天地至寶倒像個小老頭,小手小腳亂擺亂蹬,哭咧咧地。可他一見到蘇景,立刻就停止了哭聲,眼睛眨啊眨,眼淚流啊流。
  
  只流淚不出聲,奮力掙扎著,想從鴉女手上鑽進蘇景懷中。
  
  畢竟是靈物,他知道蘇景是誰,知道那個答應照顧自己、那個給自己娘親最後一段好日子的人是誰……
  
  蘇景抱著小娃,手足無措、茫然無助的樣子。
  
  蓮女分娩後就會枯萎,這件事對蘇景來說十足意外,皺眉問六兩:「沒了母乳,他可怎麼辦?要不要找乳娘?」
  
  六兩搖頭道:「這一重小祖宗放心,參蓮子可不是普通的娃娃,他是帶了先天靈智的妖怪,只要是妖靈充沛的地方,他就能活、就能長,對他而言,大聖點將玦就是世上最好的地方。」
  
  烏鴉衛的老大烏上一笑道:「主公敬請放心,我們鴉族後裔最擅長照顧小烏鴉。」
  
  烏上一的媳婦烏下一附和,嘎嘎地笑道:「把這小子交給我們,鴉女保他白白胖胖,香噴噴地長大!」
  
  本來蘇景都放心了,聽烏鴉衛這麼一說不免又有些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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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5: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五章  兩種該死
          
  
  手腳僵硬地哄了小娃一陣,蘇景把他交還給烏鴉衛,又吩咐道:「就把蓮女葬在洞天裡吧。」
  
  烏上一應道:「主公想把她葬在外面也做不到,蓮女一死立刻身容大地,如今已經融化在洞天裡了,再無法分開了。」
  
  說完,對著蘇景深鞠一躬,幾個烏鴉衛帶著小娃回去了。
  
  蘇景呼一口氣,拿著六兩之前交給他的那疊紙去找聚靈齋主,老頭子接過來一看,上面一條一條寫得都是附近各地的災情和受損的狀況。
  
  這種東西只有各地方的衙門才會有統計,不用問了,六兩最近沒少往衙門去溜達。
  
  聚靈齋主心思轉得快:「小仙長的意思是…要我去賑災?」
  
  蘇景挺關心他的樣子:「你錢夠麼?」
  
  聚靈齋主又從頭到尾把『賬單』看了一遍,默算過價錢,深吸了一口氣,對蘇景點了點頭:「只求小仙長能放過我那三個孩兒。」說完轉頭走了。
  
  蘇景又住十天,聚靈齋一旦發動起來辦事著實有效率,一筆筆銀款或由錢莊劃撥、或是自各地分號轉調,陸續發往災區,錢或未到但消息已經放出,聚靈齋出巨資救助災區。
  
  六兩再去探過,確定事情沒錯,蘇景笑了笑,伸手一拍六兩肩膀:「我們走了!」說話同時,把一顆藥丸放在了桌子上。
  
  六兩施展法術,妖風一卷,帶了小祖宗騰空而去。
  
  ……
  
  就算聚靈齋實力雄厚,要賑濟方圓千裡內的重重災情也異常吃力,幾十年積攢下的底子近乎盡數被掏空。但蘇景交代的事情,聚靈齋主不敢不做,賣離山劍牌、賣離山弟子的葬身之地,被抓到了個現形,老頭子自忖死定了,但若是討好了蘇景,說不定能保下膝下幾個孩兒的性命。
  
  聚靈齋主根本不知道『煞星』已走,直到僕人去給送晚飯的時候才發現蘇景不再。
  
  齋主人得到傳報,急匆匆趕去一看,果然人去屋空,只在桌子上留了一顆青色丹藥,正是西域聖藥樓蘭果。老頭子愣住了,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顫巍巍地跪倒在地,向著離山所在的方向,恭恭敬敬地叩頭,口中喃喃禱念著什麼……
  
  六兩帶著蘇景向東南飛去,雖然遠遠比不得烏鴉衛,不過六兩也是個愛說話的妖怪:「小祖宗,小人不明白。」
  
  「哪裡不明白?說無妨。」
  
  六兩不羅嗦,直接問道:「聚靈齋犯的事情,滅他滿門、甚至個個誅滅魂魄都不為過,你就這麼饒過他了?別說咱們離山是天宗,就是普通的江湖門派,聚靈齋做了這麼犯忌諱的事情,也得殺了。」
  
  「那老漢犯的確是死罪。不過死罪也分作兩種的,一種是被挽回、可補救的,對這種,只要他心底不惡,又肯贖罪,不一定要殺的;另一種就沒的說了,惡錯已成再無挽回,非殺之不能償還。這是一位前輩給我講過的。」
  
  蘇景說的前輩當然不是陸崖九,而是白馬鎮的正直捕頭:「聚靈齋是前者,的確是賣了犯忌諱的東西,但他沒賣出去,未鑄成大錯。且他立意並無大錯,只是對離山不敬吧…其實他有句話說的沒錯,他不是離山弟子,又沒受過離山恩惠,尊敬離山不是他的本分。加以懲戒就是了。罰他去捐大筆銀錢出來救人救災,我覺得比滅他滿門更好些。」
  
  六兩聳了下肩膀,又問:「那何必還給他留下個藥丸?難不成他還有功了麼?」
  
  蘇景搖搖頭:「他不是惡人,那顆樓蘭果也算不上獎賞,只是個鼓勵吧…競買參蓮子的時候,咱們始終沒叫實價,因我那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便把那對母嬰賣給了我,固然是他以為咱們仍會給出大價錢,但其中也有他一份善心的。」
  
  買賣孕婦雖殘忍,可是對人參娃娃、雪蓮仙子這類的寶物,絕大多數人都只把它們當成藥品的,這是根深蒂固的認知,對此蘇景並不想多矯情什麼。換句話說,如果有人吃過人參娃娃,蘇景也不會將其一劍殺了,只是會疏遠、不加往來罷了。
  
  六兩倒是聽明白了另一重味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頭子若肯聽這句話,救下的不止蓮女母子,另外還有他自己的命。」
  
  蘇景一笑:「事無對錯,但人有善惡,看得清楚些才好做決斷。」
  
  六兩猶豫著,又說道:「小祖宗,有些話我本不是我應該說的…您老千萬別介意。您做的固然是大好事,可…就拿這次來說,又去查聚靈齋是否為惡,又去探周圍災情、還要確認聚靈齋遵守吩咐調款賑災……一下子就耽擱了一個多月的功夫,修家的壽命能隨著境界提高,遠勝於凡人,但因修家要走的路更遙遠,時間比起凡人更寶貴的,這個…真的沒有多少時間可供揮霍。」
  
  蘇景能明白他是好意,其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修家做事大都雷厲風行,就比如聚靈齋的多寶會,被別的離山高人撞見了,直接收了幾樣寶貝然後發動神通轟殺全場,哪會去和那些凡人再浪費時間去分辨對錯。
  
  敢買賣離山的東西,本身就死罪了。
  
  蘇景嘆了口氣:「我碰不到也就算了,既然碰上,便要求個無愧。可能我這樣的心性,不適合修行吧,師叔說我資質差,估計也包含這一點。」可旋即,少年又笑了起來:「但我還是修行了,三階十二景,剛走過一步,感覺好得很,繼續!」
  
  修行是修行,做人是做人,蘇景踏入登仙路,但不想因此就改變什麼,便如他對陸崖九說過的那樣:關門修行,開門做人。
  
  此刻蘇景不知道的,聚靈齋主已經傳令,派出去的所有賑災款項,在聚靈齋前全都添上了離山劍宗蘇景的名義,只怕用不了多久,他的名頭就會響徹西域。
  
  除此之外,聚靈齋主還招來工匠,在自家院子裡修了一座小小的長生祠,把蘇景供奉了起來,每到初一、十五都會率本家子弟拜奉禱告,誠心致敬,祝少年得天壽、享仙福。
  
  ……
  
  六兩的飛行本領實在不怎麼樣,那個能飛的黑風煞正努力衝擊關口,蘇景也不想打擾他,主僕兩個就慢慢悠悠地向著離山方向飛著,又是二十余天過去,他們離開了西域地界,進入東土世界。
  
  東土不比西域,六兩飛行途中,身後身邊常常會振起幾道劍光,顯然,他們是在路過人家的地盤,下面的門宗弟子上前查看,但一般都不說什麼,只是做出監視,六兩老實巴交地向前飛,也不會有人來主動干涉。
  
  這種情況在來時蘇景就遇到過,算是習以為常了,不太當回事。
  
  這一天,在經過一片『無主』地時,蘇景忽然咦了一聲,對六兩道:「我怎麼覺得…下面有人在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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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六章  真頁山城
          
  
  不是真的聽見什麼叫喊,而是心裡的感覺,下面的人在苦苦召喚自己。
  
  六兩見多識廣,知道是怎麼回事,解釋道:「下面有人動用了祈靈香壇,不是專門在喊您,而是在向附近、和路過的修家求救。」
  
  祈靈香壇算不得太了不起的東西,但在凡間也不是很常見,此物的功效僅在於兩字:召喚。
  
  召喚附近的修士。
  
  不能傳達具體消息,充其量只能算是在喊:喂……
  
  只是召喚,但能不能招來就要看修士自己的意願了。
  
  修家是什麼樣的存在?時間寶貴且力量強大。一般而言就算哪座城裡有祈靈香壇輕易也不會點燃,沒有吃飽了撐的沒事干專門靠它召喚神仙取樂的,萬一遇到個暴脾氣的修家,來了之後得知沒啥正經事,一怒之下斬了那些祈靈人也再正常不過。
  
  是以這種祈靈壇,專做求救之用,除非城中有了什麼跨不過去的大劫難,才會將其燃點起來,盼望著能有修家仗義出手。六兩解釋了幾句,散去妖風向下張望了下,前方不遠正有一座城池,看上去著實繁華,祈靈香壇的呼喚就來自此處。六兩問蘇景:「這種閑事…小祖宗也要管麼?」
  
  「沒碰到就算了,碰上了便不躲,總得下問問怎麼回事。」蘇景想也不想。
  
  六兩聽命,帶著蘇景回到地面,兩個人徒步而行向著大城走去。城頭上鐫刻著四字醒目:真頁山城。
  
  蘇景一愣,失笑:「還真是有緣。」
  
  真頁山城正中就是真頁山莊,無論莊子還是城池,都是一家。這是巔莊主人的地盤。
  
  這倒說得通了,若非『巔主』,這城裡也不會有祈靈香壇這種稀罕物。
  
  還不等進城主僕兩個便覺出不對勁了:城頭上全副武裝的守卒,排成一排全都扒在牆垛上向下張望;城門內,百姓、衛兵都擁在門洞處向外觀瞧……所有人都目光呆滯,面無表情;所有人都在看著蘇景和六兩。
  
  沒人出城,全都在城內,就那麼呆呆的望著。
  
  忽然,一個城中人笑了,隨即所有人都笑了,下一刻他們突兀散了開去,四下裡走動著,仿佛是努力在做出正常的樣子,可僵硬的動作、吞咽口水時喉結的滾動、時時瞟向蘇景的眼角余光,早把心裡的想法盡數暴露。
  
  世上最拙略的演技,透出的卻不是可笑。
  
  他們應該是不能出城,所以他們在等蘇景進城。
  
  蘇景皺起眉頭,在青燈境時他曾聽師叔說過類似的情形,心中有了個大概的猜測,對六兩道:「可知祈靈香壇設在何處?」
  
  六兩點頭:「城中心。」
  
  蘇景吩咐:「飛起來,直接去那裡,既然有求救,就還有幸存之人。」
  
  六兩顯然也看出了厲害,明顯猶豫了下,但還是咬了咬牙催動妖風帶著主人飛奔城中。
  
  妖風急急,趕赴巔城中央,蘇景從高處看得清清楚楚,這座城池中的人盡數變作了行屍走肉,全無一絲生氣。無一例外的,他們都抬著頭,望著空中的外來者……
  
  片刻之後,六兩喝了聲:「到了,小祖宗千萬不可大意!」說話間把法術一收,與蘇景一起跳落在地,置身於城中央一座華麗大宅,正是真頁山莊。
  
  甫一落地,六兩便開口斷喝:「哪個點燃祈靈香壇,速速趕來相見!」
  
  隨即便聽到一陣腳步聲響,院落中四處都有人出來,個個面色激動喜悅,一窩蜂似的迎向蘇景和六兩,口中紛紛念叨著『這下可好了,終於有仙長來搭救』之類的碎語,為首一個管家打扮的老漢,來到近前顫巍巍地就下跪,玉帶哭腔:「拜見兩位仙長,仙長救命啊!」
  
  一個跪,一群皆拜。
  
  蘇景揮手把老漢扶起來:「把事情經過仔細說與我知。」
  
  不等老漢開口,又是一陣急促腳步聲響起,一群健壯護衛簇擁著一個中年人匆匆趕來。正是真頁山莊的主人。
  
  蘇景在多蘭城待了一個月,耽擱了路程,是以這位巔莊主人比著他走得還要更快些,已經回家好幾天了。
  
  多寶會孟神香好用得很,到現在真頁山莊主人還迷糊著,是以不認得蘇景,搶步到跟前長身一揖:「晚生白翼拜見仙家長輩,敢問前輩仙山何方,尊姓大名。」
  
  「我家主公乃是離山門下弟子。」不用蘇景開口,六兩就代為回答。
  
  巔莊白翼神情一喜,他身後的眾人也全都露出驚喜之色,離山劍宗的名氣太大,幾乎人盡皆知,現在曉得是離山的高人出手,大伙活命又多了幾分指望。
  
  白翼一邊引著蘇景去正堂上座,一邊把這城中的情形做了介紹。
  
  白翼剛回城的時候,一切都還正常得很,但第二天就有人來報,城中一處在打井的時候,井下忽然噴出了一蓬黑霧,中者當場昏厥。白翼專門派懂得些玄術的手下去查探,不過什麼發現也沒有,被黑霧薰暈了的人沒多久便蘇醒了,甚至正常活動自如,似乎並無異常。
  
  當下大伙也沒在意,只是把那口井填上了事。
  
  到了第三天,又有人來報,城中出了一見蹊蹺事,沿在城牆下、東南西北四條大街,路面被人滿滿潑上了鮮血,四條圍城大街,干脆就變成了四條血路。
  
  這可不是什麼小工程,絕非惡作劇,就算是真頁山莊的敵人來尋仇,也絕不可能做得這麼悄無聲息。
  
  這件事還沒能查出一點端倪,又有了新的可怕事發生:所有跨過血路、離開城池的人,走不出三步就會慘叫一聲,倒在地上就此慘死,開始的時候其他人還不知道厲害,見外面有人摔倒趕緊出去扶持,結果出去幫忙的也盡數中招。
  
  死得蹊蹺,死後更蹊蹺,地面仿佛融化了似的,屍體緩緩下沉,很快就消失不見……
  
  蘇景看了六兩一眼,松鼠妖怪沉沉點頭:「冥間鬼法,畫地為牢。沒人能走出去,否則必死無疑。」
  
  就算巔城如何了得,發生了這種可怕事情也難免人心惶惶,城主白翼不敢怠慢,當即返回內宅,捏碎了一枚珍藏已久的木鈴鐺。
  
  距離城池北方三百裡處有一座洪波湖,湖中有個妖怪修為不錯,帶著一群蝦兵蟹將自封為湖大王,與真頁山城白家世代交好。這湖妖也是真頁山重要的依仗。
  
  接到求救消息,湖妖當天就帶著手下趕來,可是不等進城,湖妖透過城門一看大街上的血色,就搖頭對城頭上的白翼嘆道:「賢孫兒啊,這塊地方已經被猛鬼下咒了,這件事遠不是我能管的,也沒辦法把你救出去,你在外面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現在就交代給我吧,我一定幫你辦好,也不枉了與你家代代相交的情誼。」
  
  講到這裡,白翼苦笑著搖頭:「那位湖妖大王的修為,已經到了六靈階大成,就快突破妖目、晉位妖師了,不知道是什麼猛鬼,讓他甚至都不敢靠近城池一步。」
  
  松鼠六兩大王聽得直甩手,六靈階大成的都知難而退,它這個才剛攀上五階的小妖怪卻一頭扎進來了……
  
  湖妖大王走了,白翼不甘心束手待斃,就此請出家中珍藏的祈靈香壇,盼望著能驚動某位路過的神靈來搭救全城。同時他把城中十三歲以下的孩子,統統都集結到自己的莊子裡。
  
  莊子裡一共集結了千多幸存者。
  
  到了第四天,城中各處開始長出好像葉脈似的古怪痕跡,彎彎曲曲,在大街小巷、房檁屋脊上蔓延、生長著,隨後城中百姓也統統變成了行屍走肉。
  
  就只有真頁山莊未受其害,這莊子當初在建造時,花費重金尋請高人來指點,莊基深埋諸多辟邪之物,就算有邪氣也能抵擋一時。
  
  從發動祈靈香壇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四天時間了,根本就沒有修士來探過,直到剛剛,蘇景帶著六兩下來。
  
  事情說完,白翼小心翼翼地問蘇景:「敢問仙長,修行到…到第幾重境界?」
  
  「通天境大圓滿。」蘇景不瞞人,實話實說,迷迷糊糊得笑著,看上去蠻開心的。
  
  旁邊那些不懂修行的普通人一聽說『通天』兩字,全都變得神采奕奕;見識廣博的白翼卻打了個愣,呆呆望了蘇景片刻,發出『嘿』的一聲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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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5: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七章  人間趣味
          
  
  這城中發生的事情,是猛鬼的手段。
  
  比起修士和妖怪,惡鬼一般比較少見,但其中也不乏修為強悍之輩,比起高深修家也毫不遜色。
  
  在青燈境,陸崖九和蘇景閑聊時,曾講過有關猛鬼道的種種,回憶師叔所講,在聯想這真頁山城前後種種,蘇景很快就把事情想得差不多了。
  
  應該還是在古時,有惡鬼被高人封印在此。看真頁山城附近山青水美,是一等一的靈秀之處,但沒人曉得,此地的靈秀並不是天然孕育……地下有猛鬼,時時刻刻對抗著封印,想要掙脫而去,惡鬼的每一次衝擊,都會讓封印中的靈元發生波動、擴散出去一些。
  
  封印上的靈元不停擴散,積年累月,這才養成了這樣一片漂亮天地。
  
  再如何結實的封印,隨著時間推移,也會漸漸松動、漸漸失效,剛巧城中人在這個時候一口井打下去,破了印咒,惡鬼得以逃脫。
  
  那惡鬼被鎮壓了不知多少年,力量必定虛弱,所以它不急著遁走,而是就地施展鬼術,先畫地成牢困住全城,之後便是『困地起陰脈』、『陰脈聚鬼元』……這是一連串的養鬼之術,這城中所有人都會從活人變成喪鬼,最終的下場不外兩個:一是變成下面那頭猛鬼的補品,另則被抹掉神智變成它的鬼兵鬼丁。
  
  這種手段,在猛鬼道上算得是大神通了。不難想像下面那頭鬼物的實力,也難怪湖妖大王看一看就走了。
  
  如今城中心的真頁山莊就快抵擋不住了,來的時候蘇景看得清楚,莊子外牆上都已經長出了那些葉脈似的陰脈,只要這些東西蔓延進莊子,裡面的人就和外面一般無異。
  
  蘇景心裡有了個大概的念頭,抬起頭正想對白翼說話,卻發現對方雙眉解鎖、低著頭正做沉思模樣,不知在琢磨什麼。
  
  蘇景咳嗽了一聲,白翼這才回過神來,不等蘇景說什麼,他就搶先開口:「小仙長只因一道召喚,便趕來相助,仙風俠骨白某平生僅見,感激涕零。但那個鬼物厲害異常,怕…怕不是您能應付的,白某就算再如何貪生怕死,也不敢因此連累離山高足,小仙長就此離去吧,白某和全城百姓只有感激之心,絕不敢有怨言半字。」
  
  說完,稍加停頓,白翼又繼續道:「另外還有一事…仙長回到離山,能不能替我給小兒帶幾句話?」
  
  這麼一說蘇景可就詫異了,反問:「你的孩兒也是離山弟子?」
  
  「犬子拜在離山龔仙長門下,名喚白羽成。」說起孩兒,白翼笑了起來:「我叫白翼,兒子叫白羽成,不太合體統,不過另有番意思,我那夫人姓程,和我青梅竹馬,誕下長子就喚作白羽成,是取了個諧音,白與程。」
  
  小小的一份人間趣味,輕輕一點夫妻情調,蘇景笑了,即便大戰當前也還是忍不住笑了。
  
  其實白翼在多寶會上,拼勁全力去爭奪那三樣寶貝也都是為了兒子,尤其後兩件都是與離山有關的事物,他爭下來後會交給兒子,白羽成將其呈上師門,必是大功勞。
  
  可憐天下父母心,白翼在多蘭城做的事情,在離山閉門苦修的白羽成根本就不知道……
  
  可是看蘇景笑得沒心沒肺,白翼又有些狐疑了,別看他說得輕松,心中可是暗藏得意的,白羽成天賦了得,一入離山就直接被列為內門弟子,這些年裡修行上進境奇快,大有希望成為真傳弟子,在離山的晚輩中風頭極勁。
  
  眼前這少年本應一聽白羽成三個字就會面露尊敬,怎麼看他的樣子好像不知道此人似的?難不成是個西貝貨?
  
  不過就算是假冒,蘇景也是來援手幫忙的,白翼只有感激得份,自然不會去追究什麼。
  
  但是一旁的六兩老道卻皺起眉頭,滿臉不悅,質問白翼:「你兒子就是修家,又是離山這等大門派,家裡出了事你為何不喚兒子回來幫忙,卻擺起了香壇召喚我等來救命?莫不是你兒子嬌貴,我們的性命不值錢麼?」
  
  白翼趕忙擺手,連稱誤會。
  
  白羽成的確給家裡留了個木鈴鐺,有急事時做聯絡之用,可這種法器只能傳鈴聲、不能傳音傳訊,就算這邊捏碎了鈴鐺,白羽成也只知道家裡有急事、不曉得具體什麼狀況。他不知道厲害自己趕來,以城中現在的陣勢,非但救不了人,還得把他也搭進來。
  
  而且從離山到真頁山城萬裡迢迢,白羽成多半都趕不及回來,與其如此,又何必耽誤了兒子的功課……其實白翼的反復解釋裡,總歸是脫不開袒護孩兒的心思。
  
  蘇景擺了擺手,沒讓六兩在質問下去,直接說回正事:「下面的鬼物凶猛,怕是不好應付,不如……」說到這裡他忽然皺了下眉頭,伸手一拍額頭,苦笑著嘟囔了句『打你個沒腦子的東西。』
  
  隨即蘇景又抬頭,對著白翼笑道:「沒啥可說的了,只能放開手和那個東西鬥一鬥,打起來看吧!」
  
  本來蘇景不想正面爭鬥,想把大黑鷹叫出來,救人要緊,就算它正修行到關鍵時候也顧不得了,請黑風煞和六兩協力,先把莊子裡的人全都運出城,然後他在騎著飛起來奇快大鷹去離山搬救兵,請了厲害師兄一起來除掉這個鬼物。
  
  可是話說到一半忽然想起來,此處已經『畫地為牢』,人人被鬼咒所攝,進得來出不去,只憑著他通天境的修為,絕抗不過那猛鬼咒術的。
  
  之前白翼讓他先走,也是盼著他能有抵御鬼咒的法術。
  
  可惜,蘇景沒有,但他有殺鬼的手段!誅殺此獠,咒禁自解。
  
  上品妖目看一眼轉頭就走的鬼陣,才過通天境的小修士竟大言慚慚,說要鬥上一鬥?白翼心中苦笑不已,正想再說什麼,忽然天空中一道火紅雲霞急轉而至,一個少女聲音呼喊:「什麼人點燃祈靈香壇?」
  
  又有修者趕來相助,白翼霍然大喜,對蘇景拱手告了聲罪,帶著手下急匆匆迎去。蘇景也跟著大伙一起去看熱鬧。
  
  少女與蘇景年紀相仿,人如雲駕,火紅羅裙、火雲紋靴、額頭前垂著的一枚荔枝紅寶石,還有左手腕上赤金手鐲,一眼望上去就真就好像一團火焰。
  
  躍下雲頭,雲駕化作一方紅綢帕子,落入她的手上,少女落到地上後,對正趕來的眾多莊中百姓直接搖頭,聲音清脆快人快語:「不用行禮,直接說什麼事情,這城到底怎麼了?」
  
  剛問完,她的目光忽然掃到六兩,圓圓的眸子上下滾動,把妖道好一番打量,問道:「不是你在干壞事吧?」雖是質問,不過語氣裡帶了些試探,不算太無禮。
  
  她能這麼問,自然看出六兩的妖身,不用問修為不低,至少比蘇景高出一大截去,但她沒直接揭穿六兩是妖怪,倒是透出她一份善良心思,其實她發覺凡人求救就趕來,也足以證明她的心地了。
  
  六兩對小祖宗唯唯諾諾,可對別人他也是有脾氣的,一撇嘴一扭頭,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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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發表於 2015-9-22 17:1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八章  賣相驚人
          
  
  白翼趕忙搭聲,先說明六兩和蘇景也是來幫忙的,跟著又把城中鬼法說了個大概,最後還特意強調蘇景是離山弟子。
  
  對惡鬼的法術少女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倒是對蘇景挺感興趣,邁步走到蘇景身邊,說話大方自然,也沒什麼敬稱措辭,笑眯眯地問道:「我是涅羅塢啟巧,你是離山門下?」
  
  不等蘇景回答,正撇嘴的六兩忽然低低驚呼一聲,一掃滿臉不悅,換而恭敬謹慎,認認真真對火苗兒似的少女抱拳施禮:「適才不識仙子法駕,萬乞見諒,小道是齊喜山修家六兩,見過涅羅真傳啟巧仙子。」
  
  中土北方有大湖喚作涅羅,湖底有一道猙獰裂隙,內中地火翻滾終年不休,這『水葉火根』的奇景是中土著名異像。
  
  『涅羅塢』依湖而建,門下弟子都依靠地下的惡炎火脈來修行火行道法,因為他們是『水中取火』,功法很有特別之處,開宗立派逾五千年英才輩出,與離山劍宗同列七大天宗之一,只是不像離山的風頭那麼勁銳罷了。
  
  涅羅塢這一代有七位真傳弟子,火苗兒似的啟巧正是其中之一,居於末位,是小七。
  
  不論大小門宗,真傳弟子都是同輩翹楚、正宗嫡傳,將來有資格成為掌門人的,是以七大天宗全都加在一起,也不過百來位真傳弟子,個個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六兩混了這麼久,全都了解。
  
  一旁的白翼面現狂喜,做夢也想不到的,竟然請來了一位天宗真出弟子,這下子真的有救了。
  
  啟巧對六兩點點頭,笑:「啟巧見過六兩道友。之前我瞎猜誤會了你,莫放在心上。」這個丫頭不笑不說話,身為天宗真傳又沒有丁點的架子,竟然還對一個小妖怪道歉,實在讓六兩受寵若驚。
  
  蘇景和外門人說不著自己的身份,對她點頭笑了笑:「離山弟子,蘇景。」
  
  「我和你們離山劍宗的伏虎姐姐要好,回去替我給她帶個問候,讓她記得找我去玩。」啟巧拉家常,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全不擔心城中的鬼物。
  
  蘇景可不知道本門中還有一個叫『伏虎』的師姐…這名字怎麼聽也不像個師姐。
  
  說話的這陣功夫,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沉黯,西天盡頭那一抹赤光最後又猛地掙扎了下,繼而消失不見。
  
  不知是鬼術緣由還是天氣原因,天幕沉沉,不見星月。
  
  天,說黑就黑了,來得如此徹底。仿佛只一眨眼,便跨越了一個世界。
  
  就在天光泯滅的瞬間,莊子外忽然傳來一聲聲凄厲長嗥,轉眼彙集成可怕聲浪,充斥天地間!
  
  啟巧不見外,拉住蘇景的手把他擋在自己身後,笑道:「你修為還不成,打架的時候,只要我在你就躲我身後,算起來我也是你師姐,師姐照顧師弟,你被我護著不算丟人哦。」說著,她還轉回頭,眯起圓溜溜的眸子,皺了皺鼻子,對蘇鏘鏘做了個鬼臉。
  
  蘇景迷糊的,聽說不用打架滿臉開心,笑著點頭答應,結果換來啟巧的一聲輕笑:「你這孩子笑起來好看,以後要記得多笑。」
  
  話音剛落,負責瞭望的壯丁忽然倉皇呼喊:「攻莊,敵人攻莊!」
  
  白翼大吃一驚,前幾夜可都沒有過這樣的事情,外面被鬼術所懾的百姓,到了天黑也只是繼續閑逛,從不曾攻擊莊子。
  
  不等白翼傳令,哐、哐地撞門悶響便告響起,蘇景讓六兩帶著自己飛到高出張望,心裡不由打了個突,只見這城中的百姓,都好像畜生一般,四肢著地半趴著奔跑,速度奇快,輕松一躍便是一兩丈的距離,正從大街小巷中彙聚成潮,嗷嗷嘶嗥著,向著真頁山莊圍攏而至。
  
  下面的惡鬼等不及了,它要屠莊、加快自己的法術。
  
  莊子裡的兵丁、青壯並非沒有准備,或拿了弓箭兵刃牆頭狙敵、或用檑木去死死撐住大門……
  
  只要那些『行屍』攻進來,所有人都會沒命。
  
  可是變成行屍後,無論力量還是速度都大增,只憑著普通壯丁、就算其中有個別出色武士,也絕難抵擋。
  
  白翼不是普通角色,連串傳令,安排手下把婦孺孩子都帶入地室躲藏,自己隨手從身邊人處接過一把鋼刀,他不敢指揮修家,只能做足自己的本分。
  
  啟巧攔住白翼,向他問明了那惹禍的孤井所在,隨後對蘇景道:「我得去掏惡鬼的老巢,沒辦法護著師弟了,還得勞煩你守護莊子,若你守得好,完事我請你吃飯。」
  
  天宗的真傳弟子個個出類拔萃,人家如何行止,蘇景自忖根本沒有插嘴的份,只是點頭應道:「你放心,莊子不會有事。」只見少年一擺手,隨即腥風席卷、攝人邪氣轟然彌漫,場中憑空多出一大群黑衣武士!
  
  九十八個人,分作四十九對,整整齊齊排列站在蘇景身前。每一對男女武士身上都氤氳著凜冽邪氣,尤其讓人感到詭怪的是…他們的站相:
  
  比著成年男子魁梧三倍有余的彪形大漢,穩穩站在地上;身形嬌小比著娃娃也大不了多少的女子,都坐在自家漢子的左肩上,唇角彎彎掛著嫵媚…妖氣森森的風情萬種!
  
  正要啟程的涅羅啟巧,也滿是意外的『啊』了一聲,這些烏鴉衛的實力不在她眼中,真正讓她詫異的是這伙子妖兵的賣相…端的驚人!
  
  蘇景也沒這才短短一段時間沒見,鴉男身形又高猛長、鴉女則再度嬌小玲瓏,比翼雙鴉居然又有變化,脫口問道:「怎麼回事?
  
  哄的一聲,九十八頭烏鴉同時開口,和他們說起話來的熱鬧相比,外面那成千上萬的鬼兵嘶嗥,簡直就是清風。
  
  啟巧被他們吵得打了個激靈,趕忙駕起自己的火雲帕走了……
  
  蘇景暗罵了自己一聲沒腦子,暫時也不去理會他們為何又有變化,揚聲喝道:「助守本莊,闖入者格殺勿論!」
  
  外面的人都是無辜百姓,但為了不傷中咒者卻再搭上莊內眾人,那就是徹頭徹尾的假慈悲、真糊塗!蘇景絕不會做這種糊塗事,當斷則斷、該殺必殺。
  
  烏鴉衛話雖多,但作戰聽令絕不含糊,齊齊應了一聲:「諾!」
  
  蘇景對著被一起喚出令牌的黑風煞點了下頭:「你和六兩一起,也幫忙守莊。」
  
  就算是個白痴,也能看出蘇景手下的妖兵妖將是什麼成色,遠遠勝過那些壯丁和武士,白翼見這個『通天境大圓滿』的少年居然有這樣的班底,立刻大喜過望。
  
  說話同時,紅色霞光吞吐閃爍,蘇景祭起了朝霞劍,准備迎戰正在攻莊的行屍。
  
  忽然『烏下四十九』大喊道:「主公,他怎麼辦?」
  
  蘇景循聲望去,咳了一聲,那個鴉女手上還抱著參蓮子呢,小東西睡得正香,可能還在做夢吃奶,小嘴吧嗒個不停。
  
  蘇景把令牌一晃,直接把小東西收回洞天,但片刻之後,蘇景便感覺一道陰冷氣息突兀從遠方襲來,重重圍住了自己所在院落。
  
  院落中不止蘇景一個,但旁人,包括六兩與黑風煞在內,所有人都恍然未覺。
  
  五年大漠苦熬、金烏真策為他打下的身基非同凡響,雖然戰力、神通、修為和妖目遠不能比擬,但五感上那種細膩洞察,蘇景還能略勝六兩一籌。
  
  忽然間,眾人覺得眼前明亮了些……一輪寒月升上天空。
    
請不要貿然評價我 你只知道我的名字 卻不知道我的故事 你只聽過我的行為 卻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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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9-22 17:1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卷  仙天冠蓋  第三十九章  寒月天河劍符
          
  
  月非天上來,月自符中升。
  
  六兩知道這輪寒月代表什麼,是以他有些疑惑:這是殺手鐧啊,小祖宗怎麼這麼早就動用了?
  
  念頭才剛一動,還不等松鼠妖怪去問蘇景一聲『為何如此』,懸於中天的寒月突兀發出一聲怒鳴,劇烈震顫中灑下一蓬銀色光華,把蘇景等人所在的院落照得亮如白晝。
  
  直到此刻眾人才發現,院子裡多了一個。
  
  院中壯丁列隊、家眷奔跑,再加上正要開始行動的烏鴉衛,足有數百之數,多一個人也不是那麼容易察覺的,之所以被大家一眼看到,只因她太醒目了:
  
  大紅色蜀紗長袍,大紅色繡鳳綜裙,大紅色四環如意帶,大紅色雲頭靴,還有高高挽起的發髻上斜插的赤霞釵……除了大富之家的新娘子,沒有人會這麼打扮。
  
  可『新娘子』不是個女人,身高三丈開外、綠油油的皮膚,青面獠牙掀鼻血口,額頭三隻肉瘤角,周身肌肉高高隆起,十指指甲漆黑如墨長逾二尺,分明就是一頭猛鬼。
  
  真頁山莊裡沒人辦喜事,人世間更沒有這樣的新娘子。
  
  寒月冷光,明見纖毫!若非劍符示警,眾人根本不知道兇猛鬼物已經做法遮掩身形、侵入了莊內。
  
  那喪物也沒想到自己的隱身法術竟會被驅散,面現愕然、正向蘇景飛撲的身形為止一滯。
  
  「不好!」遠處空中猛地傳來一聲驚呼…寒月一起,本來去直搗敵巢的涅羅啟巧就知道這邊出事裡,趕忙轉頭,正遠遠看到莊子裡的喜袍惡鬼,忍不住驚呼出聲。
  
  便是這個剎那,空中寒月陡然炸碎,犀利劍氣化作銀瀑倒卷,賁烈一擊轟襲喜袍猛鬼。喪物厲聲咆哮,雙手交叉向天空一翻掌!竟也是一枚月亮,只是她的月殷殷如血、殘殘如鉤。
  
  血色殘月一出,蘇景耳中便聽到萬鬼淒慘哭號,鼻中血腥惡臭翻湧,瘮瘮陰風如刀如針割刺周身。
  
  喪物只是用血月去硬抗寒月天河劍符,院中眾人就幾乎抵受不住,若猛鬼直接向他們出手,今天在場的又有幾人能活?!
  
  陰魂血月、寒月天河,兩股修家大神通轟然相衝,對抗之下喪物竟不落下風!只憑這一出手,喜袍喪物的修為就穩穩踏進元神修家或妖靈神的境界。
  
  未能將其一舉擊殺,不是陸崖九的修為不濟,而是劍符終歸比不得本尊禦劍,符法只能承載陸老祖一劍之力,卻無法發揮他的精妙劍術和惡戰時用到的諸多配合法術。
  
  「哎呀!」還在空中、正放出紅蓮法寶的啟巧仙子發出第二聲驚呼,俏臉煞白,天宗真傳弟子的眼力何其了得,她看得出劍符的威力,當然也看出喜袍喪物的本事……啟巧是寶瓶境的修持,本以為自己穩穩能對付那個鬼物,萬萬不曾料到對方竟如此兇悍。
  
  正在惡鬥中的蘇景,見一道劍符無功,想也不想雙手齊揮咒令高唱,又是兩道寒月天河劍符放出,本已漸漸消彌的劍氣又告猛漲。三輪寒月同心所向、三道劍氣長河殊途同歸,寒芒巨浪中血月炸碎、鬼哭盡散!
  
  喜袍鬼被鎮壓了千萬年,實力損喪嚴重,終歸擋不住三道寒月天河劍符的強襲,法術被破身體就再無遮掩,被劍氣一舉割裂,腐臭屍身、濃稠黑血四散迸濺……
  
  突如其來的惡戰,皆因『參蓮子』而起。
  
  喜袍鬼催動外面的『行屍』攻莊,以求盡快完成自己的法術,但她自己陰元未復,本來是不想親自出手的,可沒想到,她正在地下修養,忽然察覺到一股極致香甜的靈氣,當即放出陰識查探,發現了被烏鴉帶出權杖洞天的小娃娃。
  
  天材地寶,滋補絕品,正是她最需要的。且據她認知,誰也不會把這種靈物飼養太久,隨時都可能將其一口吃掉,自己想奪寶絕不能多等。再以陰識一掃又發覺在場眾人全都不值一提,當下也顧不得再養傷,親身趕來奪寶。
  
  蘇景則是察覺到了她之前的陰識窺探,又想到參蓮子的寶貴之處,不敢絲毫怠慢,立刻放出一枚劍符護身……要不是少年機警,這次真的連做了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壞了!」拼命往莊子裡趕來啟巧第三聲驚呼……碎屍萬段,喪物伏誅,蘇景卻毫不猶豫,叱喝一聲『走不了』,雙手急揮,又是四輪寒月升天!
  
  啟巧在天上察覺的異狀,經金烏真火初步淬煉過的目光也同樣看得清清楚楚,喪物雖滅,可那身『喜服』還在。沒有了身體的支撐,喜服變得軟塌塌的,大紅顏色也隨之退去,變得幾若透明,稍不注意便難以察覺,此刻這身衣服正隨風急飄,速度奇快向著莊外逃去。
  
  鬼身只是煞氣凝結而成,喜袍才是陰魂真正的附著之處,當年這喪物就是靠著這個障眼法,不知逃過多少次追殺。
  
  可惜這一次,她沒想到看上去修為全不值一提的少年身帶如此犀利的劍符,才一交手就遭重創。本就元氣大損,此刻再添重傷,喪物急急逃遁;她更沒想到少年的目光如此犀利,立刻發覺了她的真形。
  
  四月當空,四劍齊發。
  
  寒月銀盤,劍氣衝霄。旋即,月破、銀光裂,天河倒泄!
  
  「天那!」天上那位啟巧仙子第四次怪叫,這次她的驚呼因蘇景而起,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人,身帶如此可怕的劍符…還多得好像用不完。
  
  並沒有反復對抗、法術相鬥的過程,冥冥中只聽到一串痛苦嘶嗥,下一刻嘭地一聲輕響,那身『喜袍』在寒月天河劍符的全力夾攻下,炸起一層幽綠色的鬼火,燃燒中寸寸飛灰化為烏有。
  
  六兩覺得自己的心都抽抽了,蘇景的最後一擊,竟然一口氣用去了四張劍符,打一個身體都碎了的惡魂,又哪用得到這麼大的手筆。
  
  大黑鷹則暗贊了一聲『小主英明』,他是猛禽,天生好鬥,打鬥的經驗要比著六兩豐厚太多。這個喜袍鬼何其可怕?她全盛時怕是比老祖也不遑多讓!對上這樣的強敵,非得下死手不可。最簡單的道理,如果蘇景最後只打出一兩道劍符,萬一只是讓她斷滅生機,卻沒能完全打死,那後果便是惹來她瀕死反撲、同歸於盡的法術,在場眾人誰也活不了。
  
  這種時候,只求把她打滅、打爆,有什麼手段都得一起用上,絕不能心疼家底。
  
  一次打出所有劍符,並非無知孟浪,倒是少年氣魄。
  
  「小心!」第五次,啟巧尖聲大叫,神情惶急,催動身形與法寶,幾乎是直接從天上『栽』下來,風馳電掣般撲向蘇景身前。她看得清清楚楚:四道劍符合擊下,那喜袍竟還不曾化作飛灰,變成絕難察覺的虛影,狠狠一兜撲向蘇景。
  
  雖是意外,可也不值得奇怪,若那個喪物輕易就會毀滅,當年對付他的高人又怎麼可能只是設下禁制將其鎮壓,而沒有直接把她打散。
  
  不過喜袍連挨上『一而二、二而四』前後七道寒月天河劍的猛擊,也變成了強弩之末,她用不出厲害法術了,更連逃回巢穴的力氣都不存,最後一撲只是類似奪舍的鬼術,能奪下他的身體最好,就算奪不下,至少也要抹掉他的魂魄,和這個看上去迷迷糊糊、卻在相鬥時心狠手辣的小賊同歸於盡!
  
  「完了!」第六聲大叫,著急且沮喪,啟巧還是晚來了半步,她趕到時喜袍喪物已經撲上蘇景。氣得六兩啊,要不是打不過,松鼠非一腳踢飛這個啟巧仙子不可。
  
  而同個瞬間裡,嘭地一聲輕響裡,蘇景身上陡然卷起忽忽烈焰,赤炎之中透出淡淡金色,在夜空下分外妖嬈……
  
  金烏真策,護身赤炎!
  
  冥冥之中,突兀炸起淒厲慘叫,連綿不絕聞者變色,莊內的普通人被這慘叫折磨得幾乎站不住腳,紛紛摔倒在地,就連大黑鷹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金烏真火純陽至烈,本就是陰喪鬼物的剋星,蘇景現在修為淺薄,可喜袍喪物又何嘗不是燈枯油盡?喪物這最後一撲,遇到蘇景的護身赤炎,乾脆就等若是把它自己投進了煉魂爐。
  
  蘇景周身火光熊熊,旁人都紛紛後退,唯獨啟巧反而走進了兩步,被火光映得異常明亮的雙眸盡是意外…涅羅是火宗,真傳弟子個個都是玩火的行家,啟巧卻不認得這是什麼火。
  
  慘叫聲漸漸低靡,半柱香的功夫之後,終於徹底消失。六兩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道袍脫下來,琢磨著小祖宗把自己衣服也燒沒了,待會得光著出來,做妖奴得有這點眼力價,提前做好准備。
  
  元兇魂飛魄散,外面的行屍也停止了發瘋,空洞洞的目光裡先閃過一絲清明,跟著又升起一片迷惘,隨後身體脫力,一個個摔倒在地就此昏厥。
  
  很快,天亮了。不是旭日破曉,而是真頁山城中的陰喪鬼氣消散一空,月色明浩星光璀璨,輕輕柔柔的把這座城照耀起來。那些遍佈於大街小巷、磚牆瓦頂的喪家陰脈,隨著主人的消亡迅速枯萎……
  
  七道劍符,三次強攻,一戰劍氣縱橫、驚心動魄,前後加起來卻也不過幾乎呼吸的功夫,否則啟巧也不至趕不及。
  
  莊內,又是『嘭』的一聲輕響,蘇景護身赤炎散去,正要拿著袍子往前衝的六兩滿是意外的『咦』了一聲,跟著還怕是自己被火光耀花了眼,使勁揉了揉眼睛在看,六兩的神情更驚奇了……蘇景身上穿著衣服呢,准確講應該是換了衣服,不是原來那身長袍,而是一身刑部鐵捕才有資格穿的黑色飛魚袍。
  
  一把火,把蘇景燒成個小捕快了?這事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不過蘇景的飛魚袍稍有變化,胸口上烙印的大字不是『捕』,而是個『好』字,顯得異常不著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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