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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意千重]世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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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6 17:09:45
第470章 靈犀

    黎明前,乃是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人最疲倦,最容易睡死的時候,往往很多事故和突襲就發生在這一刻。

    林老太爺不顧自己高齡,帶人提了涼水大聲呼喝著走了一圈,每當看到有人不精神,便將涼水浸透的帕子遞過去讓他們擦把臉,提醒他們逆賊很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開始第二b 攻擊,讓他們仔細各個隱蔽的角落,當心有人翻進來。

    的確也有人想翻進來,可陸家老宅的院牆太高,且牆沿越往上越往外傾斜,他們找不到那麼長的梯子,也不好攀爬這樣古怪造型的牆。但始終一邊是最多逢年過節殺只雞的民,一邊是刀口上舔血的匪,心理感受不一樣,旁的不說,每當那粗大的木柱撞擊上大門的時候,里頭的人就會忍不住膽寒,控制不住地擔心那大門會承受不住,轟然倒塌。

    林謹容曉得這不會是一個短期活兒,不能只靠著男人們,男人們就算是鋼鐵也需要休息的。與其讓女人們閑著瞎擔心,不如讓她們也參與進去,別的不能做,拿幾把菜刀柴刀什麼的分班次沿著內牆巡查一遍也是好的。

    說做就做,她當仁不讓地做了第一輪巡查的領頭人。當她領著女人們高舉著火把,煞有其事地沿著內牆巡查到一半時,雙全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老太爺在前頭。”

    林謹容抬眼看去,但見林老太爺站在院子正中,表情嚴肅地看著這邊,少不得硬著頭皮迎上去︰“祖父。”本以為最少也會被不輕不重地說幾句,誰知林老太爺不過是輕輕說了一句︰“很好,百事小心要得林老太爺說一句好,何其艱難。林謹容垂著眸子立了片刻,轉身帶著眾人繼續前行。

    老宅後園有一處小院特別陰暗,平日里人跡罕至。據聞,里頭關死過好幾個不忠不義的惡奴…每當夜深之時便會有各種各樣奇怪的聲音從里頭傳來,即便是膽子最大的奴僕也不敢輕易從外頭經過,更不要說是進去閑逛。

    可恰恰的,那處院子依著院牆而建…想要從順著內牆巡游個遍,不能不進去巡查一通。

    外頭不知情由的族人還好說,幾個深知內情的僕婦卻是不肯往前走了,陸有家的把林謹容喊到一旁,神秘兮兮地道︰“二奶奶,前頭這個院子不要進去了。”

    林謹容自是聽說過這個傳說的,說她不敬鬼神…說她不害怕,那都是假的,她是一個曾經歷經生死又回魂的人,對于某些不可知的東西更是抱著一種虔誠的恐懼。可她再不是有人可以依靠,可以閑閑地歪在燻籠邊調香弄茶的女人,她是母親,是女兒,是兒媳…是主母,更是一個丈夫不在身邊,遙遙不知歸期的女人…她只能靠自己。

    林謹容板了臉,淡淡地道︰“閉嘴!男人們死都不怕,我還怕這個?”劈手奪過陸有家的手里舉著的火把,挺直肩背,步伐堅定地朝著前頭走,聲音擲地有聲︰“願意的跟我來,有鬼有神都沖著我來!不願的不勉強!”

    眾人一陣沉默,雙全第一個跟了上去,清脆地道︰“奶奶,什麼鬼比得上外頭的匪賊更嚇人?上刀山下火海…奴婢總是跟著您的。”

    陸有家的站了片刻,咬了咬牙,大步追上去大聲道︰“二奶奶您都不怕,難道我們就比您少生了個膽子的?我男人孩子還在牆頭站著呢!”

    林謹容回頭看著她笑︰“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盡力才能活下去,才能活得更好。”人多膽壯,眾人仔細搜了一遍…確定沒有任何紕漏,剛松了口氣退出院門準備離開,就聽見院子某處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

    “呃………………”陸有家的嚇得打了個隔,一雙眼楮翻著白,驚恐地看著林謹容。

    林謹容高高舉起一根木棒,兩股戰戰,強忍著恐懼示意眾人將院門圍起來,厲聲喝道︰“誰在里面?”

    那聲音頓了頓,一片靜默。眾人全都握緊手里的武器和火把,屏聲靜氣地豎著耳朵聽。不多時“”地聲音再度傳來,所有人都聽見了。

    林謹容往前逼近一步,詐道︰“我看到你了,趕快出來,饒爾不死!”一面說,一面示意人去報信。

    陸緘費力地從一堆雜物中間爬出來,才爬出來就聽到他妻子虛張聲勢,色厲內荏的恐嚇聲,忍不住抿了嘴笑,高聲喊道︰“是我!”只聽外頭靜默了片刻,林謹容不確定地道︰“速速報上名來!”聲音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氣勢。

    “陸緘,字敏行,家中行二,有個兒子小名毅郎。”陸緘雖猜著外頭定然不止林謹容一個,但重逢團聚和知道她們平安無虞的欣喜令得他情不自禁地就想逗一逗林謹容。外面一陣靜默。

    陸緘理理衣衫摸黑出去,但見院門口林謹容舉著個火把,俏生生地立在那里看著他,身後還跟著一群提著菜刀、柴刀、門閂的女人,不由奇了︰“你們深更半夜地跑到這里來做什麼?”隨即很快明白過來,不由贊賞地看看林謹容,嚴肅地對著眾人道︰“你們辛苦了,不必擔心,很快就能把事情解決的,我們一定能打退匪賊!”

    借著火把的光,眾人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來人的確是陸緘無疑,欣喜之余,便都生出無數的疑問來,他是怎麼進來的?!陸緘不等她們開口相詢就問林謹容︰“現在主事兒的是誰?是外祖父麼?馬上領我去尋他老人家,有緊急事情。”

    林謹容示意陸有家的帶著其他人繼續巡查,讓雙全奔去同林玉珍報信,自己則獨自領了陸緘往前走。夫妻二人一前一後行到無人處,陸緘猛地將林謹容摟進懷里,胡亂朝她臉上親了兩口,沙啞著嗓子低聲道︰“我真高興。”

    林謹容被他勒得氣都喘不過來,又被他臉上的胡茬戳得臉頰生疼,卻絲毫不覺得不舒服,只用力反抱回去,踮起腳顫抖著親在他的嘴唇上,輕聲道︰“我也很高興。我很想你。”

    陸緘恨不得把她揉進懷里去,只此刻時間地點都不對,容不得他兒女情長,便又使勁摟了摟方松開手,輕聲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想我,不然不會特意領人來接我。這叫心有靈犀一點通。”

    林謹容本來大喜之後頗有些憂傷感觸的,還沒來得及憂傷就給他逗得笑了,忍不住使勁在他腰間的軟肉上掐了一把,低聲道︰“你真是陸二郎?”可想想,卻又覺得真是巧了,莫非真如陸緘所說,她和他心靈相通?

    “如假包換。”陸緘急速拉起妻子的手在嘴邊親了一口又放開,快步往前走︰“我有幾件緊要的事要先告訴你。”

    林謹容也就收斂了其他心思,靜心聽他細說,當聽說陸綸還活著,並且帶了人趕回來幫他們的時候,她心中的驚詫與喜悅簡直無以言表,既為了陸綸,也為了她,她只能含著淚,雙手合十,虔誠萬分地對著虛空里的神靈道了一聲︰“謝天謝地。”

    陸緘見她如此歡喜,實在不忍心把陸綸已然毀了容的事情告訴她,可又覺著,倘若不告訴她,她稍後見著陸綸大驚小怪的豈不是讓陸綸傷心?便又斟字酌句地道︰“五弟他和從前有些不同,你稍後見了不要太驚奇。”

    林謹容急道︰“怎麼個改變法?”莫非是殘了?

    陸緘指指面頰︰“毀了,全是麻子。”雖則陸綸本人沒有表現出一點在乎的樣子,可他想到陸綸幾乎失去了一切,日後不但可能會被女子嫌棄,還會過著與從前完全不同的生活,就忍不住心疼。

    林謹容沉默片刻,輕聲道︰“也沒什麼,什麼都沒有好好活著更重要。和臉比起來,好手好腳更重要。

    陸緘想想,低聲道︰“也是,什麼都沒有好好活著更重要。”

    所有人對陸緘的突然出現都驚詫莫名,林老太爺卻很精明,深知這大概有關人家的家族秘密,半句多話都沒有問,就正事與陸緘仔細商量妥當,便一一安排下去。

    事實證明,當遇到凶悍不講理的人之時,只有比他更凶悍,更不講理才能戰勝他。牆外的一群匪賊是匪賊不假,但他們遠遠還沒到活不下去要同人拼命的地步,所以在他們的首領被一個提著大刀的麻臉男人一刀砍飛了腦袋,牆里牆外的人不要命地砍殺出去之後,他們退怯了林謹容抱著毅郎,與林玉珍一道,陪著林家的女眷們站在正堂前,看著泛白的天際,聽著牆外的喊殺聲,心里明白,新的一天到來了!在不可觸摸,不可確定的命運面前,她終于往前踏進了一步。

    清晨,一輪紅日噴薄而出,日光懶洋洋地把陸家老宅高聳的牆頭鍍上了一層淡金色,林謹容站在即將啟程的馬車前回頭看著陸家老宅,低低道了一聲再見,只是再見,不是永別。再回頭,她望著不遠處湊在一起說話的陸緘、陸綸、陸繕兄弟三人微微一笑,拉起毅郎的手朝他們揮了揮。

    陸緘抿嘴一笑,輕輕一磕馬腹︰“走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著武義碼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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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6 17:10:01
第471章 騙子

    紅日氤氳了半邊江面,晚風狂勁寒涼,把江邊瑟瑟如雪的蘆葦吹得此起彼伏。林謹容立在江神廟前,將手按住面幕,朝急匆匆從江神廟里趕出的婦人喊了一聲︰“錦姑!”

    已然作了婦人裝扮的錦姑聽到喊聲忙朝林謹容看過來,看清楚是她後,臉上頓時綻放出一個燦爛之極的笑容,小跑著奔過來行了個禮,笑道︰“二奶奶,果然是您。”眼看到陪在林謹容身旁的陸綸,認出這個是先前來替林謹容傳話要船,被她毫不客氣地打發回去的大麻子臉,由不得微微有些窘迫,也不知該如何稱呼才好。

    “這是我家小叔。家里行五。”林謹容含笑打量著錦姑,見她早前蠟黃憔悴的臉s 已然變得白胖許多,身上穿的雖是粗布料子,卻有七成新,便曉得她的日子過得不錯,乃笑道︰“日子還好過?他對你還好?孩子可好?”

    “五爺好。”錦姑同陸綸行了個禮,回答林謹容︰“家里都好,多謝二奶奶了。”言罷有些尷尬緊張地道︰“並不是有意要害您親自跑這一趟,只因早前林三爺說過這船必須給您留著,不得輕易給外人使用的。若是尋常日子,您使個家人過來說一聲就好,可這些天實在不一樣,每天每時都有人到處找船要過江,甚至于那霸強的還想搶船,更不要說那些騙船的,我們前兩日就差點沒被人給騙了。幸虧得我家那口子多長了個心眼,才把那騙子給戳穿了,接著又有人想搶船,他便害怕了,與他兄弟日夜守在船上…我這里也是走不開,便斗膽請您親自走這一趟了。”

    “你們做得很好。”林謹容看看煙火繚繞,擠滿了人的江神廟,回想起當初,由不得多了幾分感慨,聲音不知不覺就壓低了︰“早前我使人來與你們說過的那兩張船也沒有問題罷?”那日林老太爺使了林大老爺派人來尋船,是她與林大老爺說,可以到這里來尋水熊辦這個差…當時給的回話是沒有問題,可留下看船的家僕今日卻遍尋不著。

    錦姑正s 道︰“既是答應過二奶奶,就不會有問題。”頓了頓,有些遲疑地道︰“只是府上派來的那位管事,前兩日與一個騙子合伙兒要騙船過江,被我家那口子把牙齒給打掉了………………”

    “有這樣的事?難怪得今日遍尋不著他!”陸綸不由大奇,問錦姑︰“可知人躲到哪里去了?”

    錦姑見他們絲毫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便笑道︰“不知…約莫是與那騙子一起罷。說來也是他蠢,那騙子告訴他,主人家遇到匪賊出事兒了,大榮蠻子已經殺到了平洲城,再不走就遲了,他竟就信了。

    只我家那口子是認死理的…不見到正主兒怎麼也不肯走,三言兩語不和就動了粗……”

    騙子果然無處不在。林謹容道︰“打得好!由得他去罷,也不用再找了。錦姑,要煩勞你稍後領我們去船上,今夜我們就住在船上,明日一早出發。”她吃夠了那年在江神廟里等船的苦頭,此番她就算是要過夜也要在船上過!想走就走,誰能奈她如何?若是真的那麼倒霉,非得遇到水匪…她也認了。

    錦姑笑笑︰“那好…請二奶奶等等,我這就收拾了來。”

    林謹容喊住她︰“錦姑,你們家可有什麼打算?若是沒有,不妨帶了你養父與孩兒和我們一起過江罷?”

    錦姑只含了笑謝她︰“多謝二奶奶美意…待小婦人與我當家的商量過才好回答。”

    到了錦姑這個年紀,該做什麼心里自然有數,林謹容也不勉強,含笑應了︰“左右要明日才動身的,你們慢慢商量。也無需擔心過了江沒有生計,像你們這樣守信實在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愁。”

    這個話錦姑愛聽,笑眯眯地與林謹容告辭,自去準備不提。

    陸綸陪了林謹容往回去通知林、陸兩家的人準備登船,林謹容看著蒼茫的江面,亂紛紛的江神廟,忍不住喊了陸綸一聲︰“五哥…………”

    陸綸激靈靈打了個寒顫,警惕地道︰“你要做什麼?我說過的,現在我不想成家。”根據他的經驗,自林謹容嫁入陸家之後,每當不喊他“五叔”或者是“五弟”,而是鄭重其事地揀起兒時那聲“五哥”,便是有事相求或是要對他提要求的時候。

    這人一路上被陸緘、陸繕、林玉珍、涂氏、陸建中等人的熱情給嚇破了膽。林謹容回想起眾人得知陸綸不但死而復生,還帶人來幫他們擊退匪賊時的那種復雜表情,由不得發自內心的笑了,輕聲道︰“你不想成家,我自不會勉強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會告訴毅郎事你如父。我和你二哥的家永遠都是你的家。”

    陸綸=不敢看林謹容,只把眼看著遠處髑風起伏的蘆葦,兩條蟲一樣的濃眉蹙起來,又緩緩放平了,輕笑一聲︰“我記在心里了。”

    林謹容竭力穩住j 動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動作顯得更平靜些。陸綸,你知道嗎?我們原本都是該死的人。你死在一杯毒酒下,我死在面前這浩浩蕩蕩的江水里。可是今天,兩個該死的人都沒有死,而是在這江邊充滿希望地等待著新生活,怎不叫人心生喜悅!

    因著武義碼頭的旅店早就停了營業,林、陸兩家的人馬就停在江邊某個避風平緩的地方,早有人起灶燒起熱水準備晚飯。空氣里到處彌漫著煙火氣和食物的香氣,還有不知愁的孩們嘻嘻哈哈地追打著從大人身邊、馬車牛車的空隙里鑽來鑽去,玩得不亦樂乎。

    陸綸自去尋陸緘與林大老爺說登船的事情,林謹容則走到乘坐的牛車前,隨口同迎上來的朱見福家的笑道︰“我看大伙兒都挺歡喜自在的,倒不像逃難的了。”

    “那是,這才逃過一劫,又到江邊了,眼看著再無大礙的,怎能不歡喜?”朱見福家的滿臉堆笑,欲言又止︰“二奶奶………………”

    朱見福才剛因陸建新的事情立了大功,怎地她轉眼間就這樣小心起來?林謹容奇道︰“想說什麼只管說。”

    朱見福家的低聲道︰“大老爺不要我家那口子伺候了。”

    “怎會這樣說?大老爺親口說的?”林謹容聽陸緘說過,自是曉得朱見福是怎麼得罪的陸建新。

    朱見福家的輕聲道︰“那到沒有。”陸建新口不能言,又不能動作,哪里能說什麼,只不過是朱見福貼身伺候他方便的時候故意折騰人罷了。

    朱見福伺候了他多年的,自是曉得是個什麼意思,少不得有些忐忑不安。

    “誰不知道朱管事多年來一直都是老爺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輕易離不得的?”林謹容嚴肅地道︰“大老爺一下子成了這個樣子,心里是不好受的,脾氣不好也正常,還請大伙兒看在太太、二爺和我的面上多擔待些。你們辛苦,太太、二爺和我都記在心上的。等過了江,姨娘們方便了,自然要安排大管事去做外頭的事。”

    朱見福家的本來也就是想得林謹容一句準話,聞言不由定了心︰“二奶奶客氣,伺候主子本來就是下人該做的,說什麼擔待不擔待?”言罷歡歡喜喜地退了去。

    “毅郎,咱們要坐船啦。”林謹容將毅郎摟入懷里親熱了片刻,正要領他去探望陸建新並林玉珍,就見陸緘怒氣沖沖地走過來,不由奇道︰“你這是和誰生氣呢?”

    陸緘道︰“想必你適才也聽人說了,有人騙了你大伯父派來看船的管事,欲騙船家送他過江?”

    林謹容點頭︰“是有這事兒,你怎地也知道了?”

    陸緘冷笑道︰“這騙子,不但騙你娘家的管事,還騙了人家的女眷。現下被人家拿了現行,聽說他姓陸,是我陸家的族人,便尋到這里來要我給個說法。”

    “這誰啊?”林謹容吃了一驚,又隱隱有些預感,只等陸緘替她證實這騙子是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陸緘正要開口,就聽外頭一陣嘈雜,有人大喊道︰“陸二郎!小肚雞腸的陸二郎!冷血無情的陸二郎!你憑什麼敢說把我除了族譜?你算老幾?什麼時候輪到你作主了?你見死不救,趕盡殺絕,會遭雷劈的。”恰恰正是陸績的聲音。

    陸緘大怒,下車迎上去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亂賊惡徒人人得而誅之!將你除了族譜算是便宜你!若是太平之時,必將你送官嚴辦!”

    林謹容掀起一角車簾看出去,只見陸績頭發散亂,衣裳破碎,一臉的泥和血,滿臉猙獰,瘋子般地朝著陸緘這邊掙過來。正在玩鬧的孩子們看到他,齊齊嚇得哭著亂躥。緊接著,陸綸黑著臉過來,一把提著他衣領,像抓只小雞仔似地將他提在手里,揮起擂缽似的拳頭照著他的鼻梁就是一拳。

    陸績“呃”了一聲,頭軟軟地耷拉下去,陸綸拖死狗一樣地把他扔到一旁立著的幾個陌生人跟前,大聲道︰“給你們了,這種品行敗壞之人就算是打死了我陸家也不會吱一聲!”

    那幾個陌生人面面相覷,猶豫不決,陸綸不耐煩地道︰“要不要?剛才不是還哭著喊著要公道麼?這會兒又蔫種了?”

    後頭擠上一個年輕男子來,滿臉戾氣地冷笑道︰“既如此,我便不客氣了。”手一揮,那幾個人便將陸績拖了去。

    林謹容放下簾子,在毅郎的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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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6 17:10:20
第472章 行船

    風平浪靜,一彎新月從江面冉冉升起,淡黃色的月牙兒猶如春天里嫩黃色的葉芽,被江面的波光盪滌了幾遍後,落到人眼里新鮮又可愛。

    林謹容立在船頭看著遠處江邊忽明忽暗的篝火,輕輕往身邊的陸緘靠過去,陸緘不動聲色地往她身邊走了一步,悄悄握緊她的手,與她緊緊相依。彼此的體溫透過衣裳傳遞到彼此身上,暖得心底一片溫柔熱氣。

    “今夜月s 很美。”陸緘暗里把玩著林謹容的手指,在她掌心里輕輕撓動,面上的表情卻再正經不過。

    林謹容含了笑有意無意地往他身上蹭了蹭,輕聲道︰“可惜不能和你一起獨賞。”

    一路上地勢狹窄,人多事雜,休要說親熱,就是獨處的機會都沒有什麼。似二人這般單獨看看月亮什麼的,還是見縫插針擠出來的。陸緘的心里猶如有幾十只小手在撓,抓得他癢得難受之極,林謹容挨著他蹭那兩下,蹭得他更是想抓狂,忍不住捉了林謹容的手遞到牙邊咬了林謹容半是撒嬌,半是驚訝地低叫了一聲,嗔怪地推了他一把︰“你干什麼?叫人看見了。”

    看她裝得………………陸緘恨恨地瞪了林謹容一艱,道︰“你就這樣故意整我。”

    “我就整你怎麼了?不服氣你也整回來。”林謹容忍不住笑起來,指著波光粼粼的江面輕聲道︰“噯,那天晚上久等你不至,我便又做了當初那個夢。所不同的是,夢見江水是熱的,正奇怪呢,就聞到一大股子尿騷味兒,原來是你兒子尿到了我身上。”

    陸緘默了默,低聲悶笑起來。

    林謹容仰頭看著他,只覺得他真是好看極了。

    “我可真嫉妒他。”陸緘收了笑容垂眸看著她…輕聲道︰“以後再不要做那樣奇怪的夢了,你看,我此刻就在你和毅郎的身邊,斷然不會丟下你們不管的。”

    林謹容看著他的眼楮…輕聲道︰“我信你。”可是你還有其他的責任,就像我一樣,也有屬于自己的責任,所以我雖然相信你,但我不再盲目的,絕對的依賴你,我依靠我自己。

    陸緘溫柔地撫了撫林謹容的發頂…低聲道︰“阿容,你真讓我安心。上天待我不薄。”

    林謹容鄭重地道︰“上天待你確實不薄。待我們都不薄。”

    “你累不累?”陸緘把披風脫了披在她的身上︰“我們再多站會兒。”雖然倦極,但他此刻只想與她多呆一會兒。

    “本來是累的,但陪著你不累。”林謹容示意他把披風穿回去︰“我不冷,我身上穿得很多。”她拉他的手去m 她穿在棉襖里的那件縫滿了金珠的小夾襖,炫耀道︰“指甲蓋大小的珠子就有好些粒。雖比不過祖母給的那個難得,但一家子吃喝卻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你從家里出來就一直把這件夾襖穿在身上?”陸緘捏了兩把,又提著她的衣領試了試…看著她欲言又止。

    “是啊,怎麼了。”林謹容見他神色古怪,似有責怪之意′由不得抱怨道︰“干什麼這樣看著我?你想不到也就算了,我這樣周到還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難道一家子不吃喝的?你爹就養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小老婆呢。”

    她穿著這件實沉沉的夾襖神態自若地t ng過了匪徒的盤問搜查,又徒步從平洲城里走出來,一直走到了邱家莊外,不曾喊過一聲累,不曾l 過一點端倪,就連他這個做丈夫的都不知道她做了這麼一件事。陸緘揉了揉額頭,低聲道︰“今晚睡覺時脫下來。”

    林謹容不贊同地看著他︰“我脫下來你替我穿著?這是什麼時候?財不l 白,要隨身攜帶知道麼?”

    陸緘有想把她那粉白的臉頰捏住了使勁搓揉兩把的沖動…勉強按捺住了︰“這江上有江匪,倘若……”都想討個好彩頭,他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卻希望林謹容能明白他的意思,主動點。

    林謹容一聽是這麼回事,輕輕松松地道︰“我知道…保命要緊麼。到時候我脫了就是。”休要說這個,就是棉衣棉裙吸了水也沉得很,都要脫了的,她才沒那麼傻。

    陸緘明顯對她不放心,試圖說服她︰“這不比在陸地上。”

    林謹容偏就不給他︰“我自己有數。”

    他就是怕她沒數。陸緘苦口婆心的︰“你要實在擔心,把它給我,等過了江我還你。若是少了一分一毫,日後我也設法還你。”

    “二哥、二嫂。”陸綸與陸繕一道踏著月s 從甲板上漫步走過來,看到他二人好似在爭執什麼,生恐會鬧得不開心,少不得過來打岔。

    林謹容笑道︰“你們兄弟三人慢慢說,我得回去了。”言罷俏皮地朝陸緘擠擠眼,徑自快步離去。

    陸緘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頭換了張臉與陸綸與陸繕商量︰“雖說明早就要啟程的,但夜里也要警醒些,上半夜我帶了人守,下半夜你們守,絕對不能有任何岔子!”見二人都應了,方又叮囑陸綸︰“一定要招待好你的朋友們。可惜出門在外,休要說好酒好肉,就是好茶也不能招呼他們喝一杯的。”

    陸綸不在意地道︰“他們都是粗人,只看心誠不誠,並不看重這些虛的。”從懷里掏出一卷青布遞給陸緘,壓低了聲音道︰“把這個交給船家,明日行船的時候掛在船帆上方,約莫可以保得一路平安陸緘對著氣死風燈打開了瞧,卻是三塊邊角縫了白布的三角形旗子,樸樸素素的,並無什麼特殊之處。

    陸繕好奇地道︰“五哥,這是什麼?真那麼管用?”

    陸綸淡淡地道︰“這是橫行這片江面的江匪之一青白幫的旗子,凡是掛了這旗子的船,與其他江匪井水不犯河水。”

    陸繕微微變了神色︰“會不會被人看破?”

    陸緘鄭重其事地將旗子收起放入懷中貼身藏好,平靜地道︰“看不破最好,但看破了也就和沒掛旗子是一樣的,沒什麼損失。回去睡,下半夜來替我。”

    “是。二哥。”陸繕乖順地應了一聲,縮著肩頭轉身往回走。陸綸用力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叫你挺直!”打得陸繕一個趔趄…敢怒不敢言地去了,方回頭看著陸緘討好地笑︰“二哥………………”

    陸緘瞥了他一眼︰“說吧,想說什麼?”

    陸綸輕聲道︰“明日我和我的朋友送你們過江後,就不再同你們一起去江南了。我提前與你說清楚…到時候就不再同長輩們告辭了,不要拉拉扯扯哭哭啼啼的,不好看。”

    陸緘雖然早從他的行止言談中猜出了些,但此刻聽他這樣明明白白的說出來還是忍不住難過,卻曉得他再不是從前的陸綸,沒有人和事再能留得住,默了半晌方低聲道︰“你日後怎麼打算?”

    陸綸仰頭看著天邊那鉤冷月…微微一笑,豪氣萬千︰“我要折回來和我那幾個朋友一起殺大榮蠻子去!”

    人各有志,陸緘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綸卻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二哥,你不必為我的臉難受,我這樣更自在,最起碼現在北漠那邊的人認不得我了。”

    他不這樣說陸緘還好些,聽他這樣說了陸緘更難過︰“原本是這樣,但你這一l 面…少不得又要引起人家的注意,只怕你還和他們煩不完。”

    陸綸微微慘笑︰“不,那邊的規矩便是如此…我毀了陸五郎的臉,他們就再不能識得我陸五郎。不然我便是殺了他們,他們也找不上我。”

    江湖上的規矩奇奇怪怪,陸緘不是很懂這個,但他只能選擇相信陸綸。兄弟二人圍了個小火爐,就著一壺濃茶湯,一直說到半夜時分陸繕來換班方才散了。

    清晨,江邊的蘆葦和灘涂上凝了一層白霜,太陽出來照在上頭刺目的白。船即將起錨,包括林謹容在內…所有人都陷入到莫名的緊張里。

    陸緘看看桅桿最高處迎風招展的青白兩色三角旗,一聲令下︰“走!”三艘船一字排開緩緩駛入江中,迎著朝陽向著江對面駛過去。

    午後,船已平穩行到江中,除去早前曾有幾艘小船不緊不慢地跟了一段時間又自行離去外,並不見任何異動。按水熊的話來說…若無意外應該能在天黑前平安到達江對面了,于是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林謹容便有了閑心帶毅郎出艙透氣︰“這是船帆,這是桅桿……”毅郎快樂地牽著她的手,將身子靠在她腿上,自顧自地嘰嘰喳喳說個不休︰“江里有魚,抓了煮給祖父吃!讓祖父也出來看江看船帆!”

    林謹容蹲下去與他四目相對︰“祖父病了,不能出來看江看船帆,毅郎進去說給祖父聽好麼?”

    毅郎扭了扭身子,推脫道︰“不去。娘說。”

    陸建新的脾氣暴躁得很,毅郎幾乎每次見到他他都在發脾氣。雖然不能動,話也說不清楚,但憤怒的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並瞞不過小孩子的眼楮。

    林謹容也不勉強毅郎,只柔聲道︰“祖父之所以總在生氣,是因為他生病不舒服,毅郎要多寬慰體諒他才是好孩子。”

    毅郎不答,抬眼看著立在遠處甲板上朝這個方向張望的陸緘笑,弓著腰大聲喊︰“爹爹!爹爹!”

    林謹容看著陸緘甜甜一笑,比了個手勢,告訴他那件夾襖她還穿在身上。陸緘瞪了她一眼,又被毅郎給喊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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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3章 今夕

    面浮起一層霧靄,江風一陣猛似一陣,船終于霏岸,林謹容感謝水熊︰“此番多虧了你,從此後這船是你們的了,你們愛怎麼用就怎麼用。”

    水熊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名字聽著威猛,卻是個精瘦的體型,性情也爽快,見林謹容把船送他也不推辭,只鄭重其事地向林謹容行了個禮,說了兩句吉利話。

    陸綸沉默地幫著眾人將行李搬到岸上,悄無聲息地折身離去。等到眾人發現他和他的朋友不見了的時候,他已經又坐上了水熊的船。林謹容還好,男兒志在四方,陸綸若是能夠實現他的將軍夢也是件非常不錯的事情,陸繕就不一樣了,站在那里看著遠去的船流了淚。

    林謹容推毅郎︰“去哄哄你六叔父。”

    毅郎本來看到陸繕哭了就好奇得很,才得了這句話就湊過去探著頭看陸繕,還體貼地拿了自己的零嘴塞給陸繕,拍著他的手道︰“別哭啦。”

    陸繕給鬧了個大紅臉。陸建立低聲斥責他︰“都要成家立業的人了眼淚還這樣的淺,倒叫你佷兒看笑話。”

    涂丘替他遮掩︰“他這是手足情深,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為到此傷心處。”

    陸建立也就不再說他,只道︰“去幫著你二哥做事,他一個人哪里忙得過來!”

    陸繕這才疾奔過去幫著陸緘先把陸建新弄上雇來的馬車,又招呼下人把行李裝車,與準備各奔前程的族人告別。

    林玉珍瞅了空子愁兮兮地同林老太太訴苦︰“這脾氣也太糟糕了些。什麼都看不順眼,任何聲音都聽不得,嫌飯食不可口,嫌湯藥太冷太燙太苦,一個不滿意就把嘴里的吃食全都吐出來......日後可怎麼辦林老太太淡淡地道︰“他不是養著三個姨娘麼?如今不比從前,可沒那麼閑錢養閑人白吃飯,主母要有主母的風範•姬妾要盡姬真的本分!二郎和阿容要做的事情那麼多,你幫著他們分憂教好毅郎才是大事!”

    林玉珍想了想,瞬間回過味來。

    林老太太嘆了口氣,摸摸獨女的手︰“我是真不放心你那性子。要不你同二郎說•與我們一起去投奔陶家吧,把房子買了挨著,兩家人也好有個照應。”

    林玉珍堅決地搖頭︰“不,陶家雖然忠厚仁義,但到底隔山隔水的,不能再給人家添麻煩了,我們就跟著阿容和二郎走。”頓了頓•輕聲道︰“二郎那時候都沒扔了他父親不管,我想他從前說的話都是真的,阿容,也極能干懂事的。”

    林老太太也不好再勸,看向正眉眼飛揚的同林謹容、周氏說話的陶氏,輕聲道︰“她倒是個有福的。”

    林聖珍看著不遠處扶著陸建立上車的涂氏撇嘴道︰“三嫂倒也罷了,那才是個真正有傻福的。”

    全家老小集體脫困,無一傷亡•林老太爺心情極好,施施然走過來,插話道︰“你若能想得開•也不是沒福氣。”

    因著江對面的亂事,旅店里客滿為患,還是陸緘精明,高價尋了個經紀臨時租借了私人的宅子,才算是把兩大家子人給安置了下來。

    因著早前都忙著逃命,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中,眾人早就疲乏不堪,洗上熱水澡和吃上新鮮可口的飯菜後,就全都累趴下了,就連動一根手指頭都嫌累。陸緘便與林大老爺商量︰“不如在這里修整些日子•一是好讓老人孩子病人恢復元氣。二是也要先派人去同陶家姐夫說一聲,要租房還是買房的也好讓他們有個準備,免得去了讓人措手不及。”

    林大老爺又沒什麼急事,本身也帶了些年紀,自是沒什麼意見,只是覺著陸緘大方包了林家人的花用讓人過意不去•便委婉地把意思表達到︰“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兩家都是在逃難,帶出來的財物都不多,你還要再謀起復的,還是各分各的罷,我讓你大表哥來同朱見福把賬結了。”

    陸緘笑笑︰“錢是阿容給的,她說孝敬娘家的長輩們。長輩們不接,她要傷心的。”見林大老爺還要再說,便起身告辭︰“不然大舅自去同她說罷,我先告辭啦。”言罷果真快步去了。

    林大老爺拉他不住,正在感嘆間,周氏從里間出來道︰“你糊涂了!四丫頭對我們好,不就是盼著我們對她母親兄弟好,盼著有事兒的時候娘家人能給她撐腰麼?日子長得很,記在心里就是了。”頓了頓,低聲道︰“再說了,現在我們真是手緊得很,不能坐吃山空的,等安定下來還要設法尋個營生,不要總腆著臉靠親戚才是正理。”

    林大老爺嘆了口氣,也只得受了。租來的院子本屬于當地一個敗落了的大戶,景致十分幽雅,但因剛起了這宅子主家便敗落了,故而當地人都傳說這宅子風水不好,賣不出去,只能租給外地客商用。可恰恰因為這個原因,倒便宜了林謹容等人,林謹容輕輕松松便尋了個幽雅的院子,由著僕婦們打掃一回,簡簡單單布置了一下,燒起炭火來,竟然也有了幾分溫馨。

    三下五除二把毅郎從頭到腳洗得香噴噴的交給豆兒去照料後,她自己也解了頭發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才把頭發擦干就聽見門輕響了一聲,緊接著陸緘披著件家常夾袍走進來,頭發還滴著水呢,不客氣地往她面前一坐,當著雙全的面一本正經地道︰“幫我弄弄。長寧那個笨蛋,竟給我弄得打了結。”

    林謹容自他進來開始一顆心就揪著的,見他這副模樣,心里更是有數,便打發雙全拿了梳子帕子過來,也不打發雙全下去歇息,慢悠悠地弄著,直到陸緘頻頻朝她使眼色,雙全也站在那里打瞌睡方才忍了笑打發雙全︰“累了一天啦,卻洗洗歇息吧,和大家伙兒說,都辛苦了,明日不必起早,都好好休息一下。早飯往外頭去買。”

    雙全如奉綸音,歡天喜地的應了,正要退出去,又聽陸緘淡淡地吩咐︰“和豆兒說,讓她帶了毅郎先睡,就不要等著伺候了。”

    雙全尚且年幼,啥都不懂,乖乖巧巧地應了退下,還細心地把門給關好。才聽見雙全的腳步聲消失在長廊上,陸緘就急速起身,飛快地將門給關死了,轉過身來看著林謹容,低低喊了一聲︰“阿容…”

    林謹容心里猶如有好些只小鹿在跳,弄得她心煩意亂,手s 腳軟,便只握緊了梳子半垂了頭低聲道︰“干嘛?”

    陸緘一步一步朝她走過去,將她摟入懷中,一手挑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了下去。林謹容手里緊緊握著梳子,含糊不清地道︰“你不梳頭了?嗚嗚……你頭發還滴著水呢……嗚嗚......”

    “啪嗒”一聲輕響,梳子掉在了地上,陸緘一口吹滅了燈,將她抱起來坐在一旁的條桌上擠進去緊緊貼著她,緊接著手就從她的衣領間探了進去,游魚似的游遍了全身,林謹容全身都似被點了一把火,又濕又麻又軟又熱,氣喘吁吁地歪在他懷里,還不忘擠兌他︰“你此番想清楚啦?不會半途而廢了吧?”

    話音未落,就覺著胸前一涼一熱,接著s 麻刺痛的感覺瞬間自前胸侵襲到了靈混深處,她忍不住輕哼一聲,一把抓住陸緘的頭發,將他拉得更近。

    “想清楚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要總是後悔才好。”陸緘得到鼓勵,動作越發孟浪,折騰好一歇,忍耐不炷了,將林謹容的手拉過去放在他腰帶上,低喘著氣道︰“替我解開。”

    林謹容嗔道︰“黑燈瞎火的我看不見,自己解!”

    陸緘磨了磨牙,低聲威脅︰“你會後悔的。”

    林謹容交笑︰“怎麼個後悔法兒?”

    陸緘不說話,黑暗里林謹容只聽到的聲音響,再來陸緘拉住她的手覆了上去,聲音嘶啞地道︰“你說我會不會半途而廢?”

    手下一片火熱滾燙,銳不可擋,林謹容咬了咬唇,低不可聞地道︰“我怎會知曉?”

    “我這便讓你知曉!”陸緘舔在她的耳垂上,將她分開壓了下去,林謹容交交顫顫地喊了一聲︰“疼。”

    陸緘便又停住了,輕輕試探了一番,只覺入手濕潤幼滑,甘甜如mì,由不得笑了一聲。林謹容給他笑得惱羞成怒,扯住他的頭發道︰“你笑什麼?”

    陸緘不答,挺身而入,只幾個來回就令得林謹容說不出話來,只管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咬緊了唇。陸緘越弄越得趣,將她翻了個身,讓她撐著條桌,自己在後頭掐住她的腰用力,弄得那古舊的條桌“吟吟哦哦”差點沒散了架。

    林謹容反倒緊張起來︰“小心著些……”孝期未滿,還未除服,要是不小心有了身孕,陸緘的前途就算是完了。

    “不要你操這個閑心。”陸緘身下一用力,林謹容輕輕嘆息了一聲,腳趾頭並腳掌縮成了一團,眼前瞬間綻開無數朵桃花,只能不斷地低喊︰“二郎……二郎……”

    陸緘動作不停,得意地咬住她的耳垂,低聲道︰“可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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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惜福

    林謹容坐在燈下慢吞吞地梳理著長發,瞟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陸緘道︰“你還不走?”

    陸緘半閉了眼微微而笑︰“翻臉不認人,這便要趕我走了?”

    林謹容將頭發綰起,過去替他將頭發梳理整齊,輕聲道︰“不是怕留久了讓你挨罵麼?我還想夜里有個人暖腳呢。”

    陸緘挑起眉頭︰“反了!人家分明都是妻子給丈夫暖被窩的,我倒成了給你暖足的。”

    林謹容含笑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你不願意也可以的,反正我有個小火爐,毅郎可是巴不得天天和我一起睡的。”她眉間含了幾絲慵懶,笑容恬美寧靜,眼里氤氳了一層朦朧溫柔的水汽,嘴還微微有些紅腫,正如春月下盛放的杏花。

    陸緘不錯眼地看了她片刻,將她拉入他懷中,搓揉了幾把,輕聲道︰“怎麼辦?我還不曾盡興。”

    林謹容弓起膝蓋擋住他︰“去!沒熱水了,你總不能讓我用冷水。”

    “真不想動。”陸緘眼看無望,只得四肢攤平躺在床上,望著帳頂嘆氣︰“阿容,明年我們再生個兒子吧。”

    林謹容不反對,只是輕笑︰“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

    “你等著瞧。”陸緘磨蹭許久,不情願地披上衣衫慢吞吞地去了。林謹容舒舒服服地躺在chu ng上,含著微笑吹滅了燈。她人生里最重要的那道坎已經過去了,至于前世陸緘最後到底有沒有回來找她,已經不重要,她不想再追究,人生有無數個可能,潮水起起落落,太陽每天都會升起落下,沒人控制得了。她只需要知道,他說過的話其實很算數,她還活著,而且活得很好,走好今後的每一步,過好今後的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她確信,那個噩夢以後再不會出現在她的夢里了,因為她已經徹底戰勝了它,並且戰勝了自己。

    一夜北風勁,一夜好夢眠。

    “這天底下就沒有過不去的檻。”林謹容一邊給林玉珍梳頭,一邊輕聲勸她︰“昨日請的大夫不好,等到了新家,我們再替公爹好生尋位大夫,不拘針灸也好,湯藥也好,總要盡最大的努力。”

    林玉珍輕輕嘆了口氣,欲言又止,最終只是道︰“你們安安心心的做你們的事情,你公爹這里不要操心,毅郎我也會替你照看好的。”共同歷經危難生死,她對林謹容仍然說不上喜歡,卻曉得和陸緘一樣的可以依靠。正如林老太爺所說,惜福之人才能有福。

    林謹容自然能聽出林玉珍的意思,投桃報李︰“等過些日子安定下來,我們再使人給阿雲送信報平安,讓她有空的時候帶了孩子來看您和公爹。”

    林玉珍沉默許久,輕聲道︰“恐怕不太容易,阿雲她,過得不太如意。”在這個晨風輕揚,日光燦爛的冬晨,她終究選擇把埋在心里,輕易不肯為外人道的話說給林謹容聽︰“金家老不死的為人太過刻薄嚴苛,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穿衣打扮,吃喝用度都卡得死死的,輕則喝罵,重則體罰……”

    陸雲想出門上香都極難,更不要說是與女眷們弄個詩會花宴交往什麼的,想千里迢迢回娘家那更是痴心妄想。她本就是個不服輸,心氣傲的,自要拿出渾身解數與金老太太斗法,之前婆媳之間各有輸贏,難分伯仲。等陸雲懷了身孕,便又傲了幾分,金老太太卻立即塞了兩個美貌通房進去,金趁于本就不少通房,並不把這當回事兒,坦然收了,氣得陸雲半死卻又無可奈何,便又想先忍著氣生了兒子再說。

    怎奈頭胎生的竟又是個女兒,金老太太便流露出想停了金趁于通房避子湯的意思來,陸雲怎能受得住?肯定要收拾金趁于的姬妾,金老太太趁機抓了她的錯處,強令她帶孩子回老家學孝道學規矩,生生關了近一年,一直到陸建新給金趁于的上司寫信求動其夫人轉圜,才又放她隨金趁于到任上。

    林玉珍忍不住拭淚︰“老妖婆的那顆心也不知是怎麼長的,怎地這般惡毒!我真後悔,當初就不該把她嫁得那麼遠,她一個人孤身在外,就是有了委屈也沒個說處去處。即便是有什麼事,隔山隔水的,我們也要很久才能知道。”

    難怪得林玉珍一直諱莫如深,林謹容從來不喜歡陸雲,也不關心陸雲過得怎樣,見林玉珍傷心,少不得寬慰她︰“其實只要姑爺心里向著小姑,興許會好很多的。”

    說到這個,林玉珍更傷心了,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流︰“要是她和姑爺像你和二郎一樣的好,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你不是不知道,她從來就看不起……那又是個愚孝不知好歹的……生生將我花一樣的閨女兒折騰這模樣。早前就是那般光景,如今你公爹成了這模樣,只怕更是眼里無人了。”

    那就真的沒法子了,她既看不起金趁于,還想金趁于怎麼護著她?娘家再強,日子還是要自己過,誰也代替不了。林謹容擰了帕子給林玉珍︰“如今孩子都生了,還是勸阿雲想開些,過日子麼,也就是那麼一回事。其他也莫擔心,公爹病了還有二郎在。等安定下來,叫二郎寫封信去問。”

    林玉珍擦了擦淚,叮囑道︰“你可不許和別人說。”

    林謹容曉得她好面子,鄭重點頭︰“您放心。”

    忽聽隔壁陸建新屋里一陣慌亂的響動,婆媳二人便都起身往隔壁去,但見陸建新恨恨地瞪著眼,呼哧呼哧喘粗氣,衣襟和被子上全是潑了的粥。小星和阿柔倉惶地拿著帕子到處擦,荷姨娘滿臉的殘粥,忍著淚跪在地上。

    林玉珍頭疼地嘆了口氣︰“下去洗洗吧。讓阿柔和小星在這里收拾就可以了。”

    荷姨娘緩緩行了個禮,風擺蓮花一樣地姍姍走了出去。

    林玉珍嘆了口氣︰“老爺,不吃東西身子怎會好起來?你嫌她們伺候得不好,我便替你打發了如何?左右她們青春年少的……”

    荷姨娘走到門口的腳步就猛地一頓,就是小星和阿柔手上的動作也緩了一緩,全都豎起了耳朵。

    卻見陸建新憤怒地吼了一聲,眼楮要吃人似地瞪著林玉珍,緊接著又瞪向林謹容。林謹容莫名其妙,怎地又瞪上她了?轉眼卻又按著陸建新的邏輯明白過來,陸建新一準兒是不同意放走這幾個姨娘,還認為這個主意是她攛掇林玉珍的。自己成了這個模樣,還要變著法子的折騰人,看看陸建新那刻薄貪婪狠毒的模樣,林謹容連多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只淡淡地瞥開了眼。

    陸建新人成了這模樣,心里頭卻明白得很,立刻敏感地看出了林謹容的不屑之意,便嗚嗚吼著,以目示意要她過來伺候他,林謹容站了片刻,準備過去接受,他恨她,不喜歡她,她自來都知道。只有一次機會,就看陸建新聰明不聰明,要做到哪一步。

    可才往前跨了一步,就被林玉珍攔住了︰“你公爹讓你趕緊去做你的事呢。”

    陸建新憤怒地吼了起來。

    林謹容詫異地看著林玉珍,林玉珍半點不搭理陸建新的憤怒︰“一大家人要吃喝,毅郎也離不開你,快去!”

    林謹容也就承了她的情︰“姑母想吃什麼,我使人去弄。”

    林玉珍道︰“兵荒馬亂的,能有什麼好的?不要麻煩了。”

    林謹容正色道︰“只要您想,只要能弄來,我一定會想法子。”

    這回報來得這樣的快。雖然做得太明白了些,但林玉珍心里卻更踏實了——親生的兒子兒媳有時候尚且靠不住,何論嗣子嗣媳,陸建新已經成了這模樣,想怎麼解氣就怎麼亂來,可是她還要活下去,還有陸雲也離不開陸緘。當然,為了名聲是不會把他們怎麼樣,可是真心的和假意的能一樣?這些話林老太爺和她說過很多次,她這些日子才算是真正有些明白了。林玉珍也就不客氣︰“說起來,這些日子疲于奔命,嘴里淡得很,我就想吃幾個新鮮果子。”

    林謹容含笑道︰“這好辦。我馬上去安排。”

    待林謹容行禮退出,林玉珍端了已然換洗干淨的荷姨娘送進來的藥坐在榻邊喂陸建新喝藥,陸建新覺著所有人都在和他作對,恨得要死,含了一口藥湯正要故伎重演,林玉珍道︰“這是何苦呢?你不吃藥就好不起來。到了這個地步,還是惜福比較好。”

    陸建新更怒,把頭扭開看向荷姨娘,表示要荷姨娘喂他,林玉珍心里不是不難過,卻又有幾分憤恨,便放了碗起身往外走︰“你們幾個好好伺候好老爺,出了事兒我唯你們是問!”

    荷姨娘認認真真地道︰“太太放心,婢妾一定把老爺伺候好。”待林玉珍去了,便端了藥碗吩咐小星和阿柔︰“你們先下去吃飯再來換我。”

    小星和阿柔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老爺,婢妾把門窗關好,仔細吹著您。”荷姨娘仔仔細細地把門窗關好了,端起藥碗走到陸建新面前,溫柔一笑︰“您喝藥麼?”

    陸建新示意她靠過去,她搖頭︰“再給您咬我一口啊?不成。您不喝藥,太太不會放過我的。太太要您惜福呢,如今家里窮,這藥和飯食可不能浪費。”言罷捏住陸建新的鼻子,陸建新憋不住,張開口大口呼氣,她趁機利索的把湯藥灌了進去。

    陸建新嗆得眼淚都流出來,荷姨娘溫柔地拿起帕子替他擦著嘴,輕輕拍著他的背,柔聲道︰“慢點,慢點,身子不好不要逞強。”又貼近了陸建新的耳朵道︰“昨日那位大夫說您再好不了啦,您要再故意拉在被子里,我就讓您捂著,記住了?”

    陸建新的眼楮陡然睜大。

    荷姨娘打了個呵欠︰“要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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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章新家

    過得大半個月,陶鳳棠接到信親自領著林慎之來了,與眾人唏噓一回,特為單獨跑去見林謹容,什麼都不說就先對著她一揖到底。

    林謹容含笑側身躲了,道︰“大表哥這是做什麼?幾年不見,一見面就這樣的客氣,是想嚇死我麼?”

    陶鳳棠已然蓄了短髭,比之從前更有了幾分沉穩威嚴在里頭,此刻卻也給她逗得笑了︰“口無遮攔,什麼死啊活的,不許瞎說。”

    林謹容親手給他端上熱茶︰“舅舅和姐姐,鳳舉,兩個外甥都好?這回這一大家子投奔你們去,著實要給你們添不少麻煩。”

    “說這些客氣話做什麼?若非情不得已,誰想離鄉背井?”陶鳳棠嘆了口氣,正色道︰“家里人都好,父親的病果然如同你說的一般,換了個地方有其他事情分散精力,當真就好了許多。”說到這里,忍不住又朝林謹容作揖︰“四妹妹,多虧了你,不然此刻我只怕抓天無路。那日得知平洲、清州亂了,我們一大家子人那個後怕我們想想,當初也是你讓我來江南做生意,這才掙下這一行家業的,不然這會兒只怕也是倉惶得很。我父親還在感嘆你著實有遠見,噯,和我說說,你當時是怎麼想的啊?”

    林謹容故作驚訝︰“什麼遠見啊我也不過是心疼舅舅和姐姐,瞎貓踫著死老鼠了”抿嘴一笑︰“說到當初,那不是我一心就鑽到錢眼里去了,就想著欠了舅舅和表哥那麼多人情,想讓你們多掙點錢麼?”

    陸緘走進來道︰“不說這個了不論如何,如今總算是皆大歡喜。”言罷便拿了其他話打岔,陶鳳棠也就忘了問剛才的事情,轉而歡歡喜喜地同他說起來︰“老太爺的意思是要另外買個宅子住在一邊,還要買地什麼的,但最緊要還是幾位表兄弟讀書的事情。我父親的意思,是把我們閑置的一個宅子借給他們用著,不該浪費的錢就不要浪費了……”

    陸緘輕輕搖頭︰“最好還是按著外祖父的意思做,他老人家性情嚴謹,不肯輕易為了這種事欠人情的,鬧得他不高興反倒不美。”

    陶鳳棠道︰“那是。你們真不與我們一起去?”

    陸緘道︰“我們去信州。當初阿容曾托林三哥在那里開了個鋪子,也有房地,林三哥已然啟程來接我們,多半過不得兩日便要到達的,我們去那里更好。”

    陶鳳棠點頭︰“既如此,我也就不勉強你們了。”忍不住又感嘆了一聲︰“真不知道四妹妹當初是怎麼想的啊,這時候才發現這樣的周全。”

    陸緘沉默片刻,輕聲道︰“也許是福氣吧。”接著陸繕與林慎之一道走進來,四人就搬家安置和日後的打算高高興興地暢談起來。

    這回陶鳳棠總算是不能再追著她問她所謂的“遠見”了,林謹容舒了口氣,輕手輕腳地退到後頭去安排晚飯不提。

    過得兩日,陶鳳棠、林慎之帶著林家一大家子與林謹容等人依依惜別,登車而去。再接著,林世全也帶了荔枝的丈夫卯仲一道趕來接林謹容去信州,林謹容直截了當的邀約三房與他們一起去信州,涂氏說了許多感激的話,林玉珍難得的沒有吱聲,也沒做出任何不耐煩或是鄙夷的意思來。

    說起平洲這場亂,林世全也是心有余悸,可當聽人說到水熊那條船的時候,由不得深深的看了林謹容一眼。林謹容本就心懷鬼胎,少不得往陸緘身後躲,另外尋些事來打岔,只恐林世全也會如同陶鳳棠一般的來問她這個事情。林世全知道她的事情太多,可不比陶鳳棠那般好瞞,可林世全卻從來不曾就此問題提過只字半句。

    待得林世全修整了兩日,陸緘看了個好日子,退了租賃來的宅子,與陸繕一起帶了一家子老老小小再次啟程前往信州。一路上自不必說出門在外的各種不便之處,臘月初,總算是闔家平安到了信州。

    信州是真正的江南水鄉,河湖交錯,小橋流水,白牆青瓦靜立如美人,細雪也好,微雨也罷,無論從哪里看過去都是一幅美麗的畫,一首優美的詩。

    站在自家精致整齊的院落面前,林謹容抱著迎上來的荔枝百感交集。陸家一眾人等則是難掩驚詫復雜之情,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陸緘,率先就把陸繕抓去做事情,含著笑把話說得明明白白的,這是林謹容辛辛苦苦掙下的產業,是她自己的妝奩,沒人能白吃飯。陸繕遲早都要成家立業的,他就趁此機會教教陸繕該怎麼當家管事。

    林世全在一旁看了一歇,覺著沒什麼可擔心的,便同林謹容告辭︰“這些日子就是留兒一個人在家,我得去看看她有沒有放火把宅子給燒了。順便預備宴席給你們接風。”

    林謹容送他到門前,低聲道︰“謝謝你,三哥。”

    林世全神色復雜地看著她︰“這個話就不要說了。誰謝誰還不一定呢。”

    林謹容趕緊閉嚴了嘴。

    “稍後使人來接你們。”林世全望著她一笑,瀟灑離去。

    林謹容有氣無力地朝他揮揮手,回頭對上陸緘含笑的眼神,忍不住地想,陶鳳棠表示過疑問,林世全表示過疑問,只有陸緘沒有問過,他是真的沒有懷疑過,還是不想問?但這個問題,她永遠都沒有勇氣問陸緘,也就注定不得而知。

    自林世全家里回來,林謹容把早就發困的毅郎安置妥當,伸了個懶腰走到燈下與豆兒一道給陸緘春袍。陸緘漫步進來,怪聲怪道:“怎地這麼急?同你說了好多遍,外頭成衣鋪子裡買兩件就是。”

    “瞧二爺說的,二奶奶不是嫌外頭衣衫做得不好麼?”豆兒抿嘴一笑,起身避出去讓他夫妻二人說話自在。

    陸緘見豆兒去了,膽子就大了起來,上前挨著林謹容坐了,劈手將她手上拿著的針線活奪下來扔到一旁︰“要做也白天閑了做,我又不等著穿,把眼楮弄壞了看你以後怎麼辦。”

    “怎麼辦?最多就和三叔父一樣的眯著眼楮看人唄。”林謹容瞟了他一眼,道︰“當初變著法子的問我要,嫌好嫌惡的,又不是沒剪過袖子,現在卻來和我說心疼,嘖嘖,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陸緘瞪她︰“說過不提當初的。”

    林謹容也就一笑︰“好,不提,咱們不提。”陸緘便挨著她蹭了過去,在她耳邊輕輕吹氣︰“我記得,你小日子剛過?”

    林謹容立時挑起眉毛來︰“我就知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說得這樣難聽,半點情分都沒有。”陸緘涎著臉去咬她的耳垂︰“從上次到現在,我忍了好久啦。我記得這個時候怎麼著都不會有事兒。”

    “你還想怎麼著?”林謹容按住他︰“孩子還在里頭睡著呢。”毅郎最近越發的鬼精靈了,實在是不好應付。

    陸緘不假思索地道︰“讓豆兒把他抱出去”

    “這會兒你嫌他煩了?”林謹容白了他一眼︰“你是想告訴豆兒我們要做什麼吧?”

    陸緘頓時泄了氣,可又實在不甘心,便提議道︰“我們去散散步?你去幫我收拾收拾我的房間?對,我那被褥不知怎地,總是覺著某個地方不對勁,你去替我看看。”

    林謹容伸手在他腰間掐了一把,喚豆兒進來看著毅郎,自己跟了陸緘出去。陸緘的書房就在隔壁院子里,不過十幾步路就到了,此時明月初生,萬籟俱靜,幾枝盛放的臘梅在窗前默默吐露著芬芳,不知是誰家的少年郎在吹笛,悠悠婉轉,聽得林謹容一陣恍惚,正要發表感言,就覺著頸邊一陣,卻是陸緘開始動作了。

    林謹容將手推開他的下巴,低聲道︰“聽聽這笛聲。”

    陸緘不滿,將手捂住她的耳朵︰“有什麼好聽的?等下個月除了服我吹給你聽,比他吹得好太多。”

    林謹容笑道︰“我看你如今最愛就是自賣自誇了。”

    “我看你如今最愛做的就是折騰人了。”陸緘懶得與她多說,直接將她抱起來扔到床上剝了個精光,肆意胡為起來。林謹容圈著他的脖子,只覺得整個人仿似在水波里蕩漾,上上下下,來來回回,起起伏伏,變不完的花樣,說不出的美妙滋味。因見陸緘分外賣力,少不得也盡力迎合著與他相親相愛一回。

    少傾事畢,陸緘額頭上還有汗,心滿意足地望著林謹容一笑,林謹容回了他一個甜甜的笑,懶怠地翻了個身,輕輕打了個呵欠︰“好冷,我不想挪窩了,你過去睡。”

    陸緘默然躺了半晌方不情不願地低聲嘀咕著起身披衣。林謹容待他把衣服鞋襪都穿好了,方才坐起身來含笑道︰“回來,還是我回去比較好。”

    陸緘氣急,拿眼瞪她︰“你早就打算自己過去的吧?”

    林謹容不承認︰“哪里,我剛才真是動不了,只是突然想起來這樣不太好……”

    陸緘捏捏她的鼻子,嘆了口氣︰“年齡越大越小了。”

    時光匆匆,轉眼孝期滿了,陸緘正準備進京謀職,突然來了位很久不曾見面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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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6章 春日(結局)

    正逢寒雪梅中盡,春風柳上歸的時節,林謹容右在新家的小閣樓上,看到一艘烏篷船順流而下,穿過家門前的石拱橋,停在了門前的碼頭上,一個穿著青衣的鼻子手里握著一把油紙傘,帶著一個十來歲的童子輕飄飄地下了船,站在她家門前,仰著頭往上看。

    正當午後,日光把他微微仰起的臉照得分分明明,風把他的青布袍子吹得飄起又落下。他其實還年輕,不過是二十六七的年紀,人也其實長得很清秀,可眉眼間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寂寞。

    林謹容手里舉著的那枝紅梅掉到了地上,隨即不顧一旁荔枝的嗔怪,提著裙子“蹬蹬蹬”沖下了閣樓,朝著陸緘的書房跑去︰“二郎,二郎,快出奔迎客!”

    陸緘正低頭寫信,聞言匆忙放了筆抬頭道︰“誰來了?看你這模樣,莫非是陶家或者是林家來人了?”

    “不是。”林謹容跑得微微氣喘,含了笑道︰“我剛才想把閣樓布置出來,方便在那里曬太陽看看書分分茶做做針線活兒,正想將紅梅插了瓶,就看到有船順河而來,停在家門前,你猜不到船上下來個什麼人。”

    陸緘道︰“猜不著,莫非是楊茉?不是說她這段日子不方便出門的麼?”

    林謹容抱定他的胳膊笑道︰“猜著一半了,再猜!”

    陸緘猛地想到一個人,心里又是喜歡又微微有些發酸,便只是搖頭︰“我又不是千里眼順風耳,哪里猜得著?猜不著,猜不著,不猜了!”

    林謹容見他不配合只得道︰“是吳襄啊!”

    “是他啊!那我得趕緊去接他。”陸緘露了個笑,看向林謹容︰“莫非你打算跟著我跑到大門口去迎接客人?快去準備茶水飯食!”

    林謹容輕輕一拍手︰“是了,他遠道而來,我還得讓人去收拾屋子才是!”言罷一溜煙去了。

    陸緘在原地立了片刻,大聲道︰“來人,備水與我梳洗!”匆匆忙忙換了件七成新的新衣服,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方快步迎了出去。

    吳襄已然被人迎了進來,正獨立在園子里觀賞一株盛放的老梅火紅的梅花襯著他的青衣,憑空讓人生出煢煢而立的孤寂感。陸緘所有的小心思頓時蕩然無存,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茂宏?”

    吳襄回頭看著他微微一笑︰“敏行。”

    二人對視片刻,同時上前一步,伸出拳頭撞在一起連口里說出來的話都是一樣的︰“見到你真好!”不勝唏噓。

    林謹容快快樂樂地把飯食備好才猛然想起來,吳襄的祖母去世了,他還在孝中,不能用葷,便又撤了,讓人重新做了一桌精致的素飯菜。待得領著人送過去,陸緘已然帶著吳襄見過了家里的長輩,領了毅郎出來跪拜。

    毅郎行禮畢好奇地交握著兩只白胖的小手,仰著頭看著吳襄︰“伯父從哪里來?我怎麼沒見過您?您家是哪里的啊?他們說您坐船來的,我也坐過船,很大的船。”

    陸緘忍不住沉了臉︰“沒規矩!”

    吳襄並不以為意,揉揉毅郎的發頂笑道︰“你這個兒子的x ng子誰也不像他和誰都這樣自來熟的?“也不是,興許是看你面善,所以話特別多。”林謹容從外面進來,含了笑與吳襄見禮︰“吳二哥,見到你真高興。”想問吳襄他的長兄如何了,卻不敢問只得道︰“家里都好?”

    吳襄含了笑默默打量了她一番,輕聲道︰“都好。現下都在華亭,

    縣住著呢,我家那邊有鋪子,我大哥的傷養得差不多了也沒什麼大礙,就是祖母她老人家……不得歸鄉。”

    林謹容嘆了口氣道︰“節哀。”

    吳襄灑脫地一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旁的倒也沒什麼,只是覺得她老人家興許很疼,這麼大把年紀了還受那個罪。”

    林謹容給他說得鼻子發酸,趕緊掩飾過去︰“想必是餓了,先吃飯,酒也是素酒,不礙事的,你們慢慢聊。來了就多住些日子吧,我去給你收拾屋子。”又吩咐毅郎︰“給你吳家伯父行禮告辭。”

    毅郎不想走,正要找借口,林謹容就輕輕咳嗽了一聲,偷眼瞧去,只見林謹容的臉s 難看得很,立即見風使舵,像模像樣地給吳襄行了個禮,笑道︰“伯父,你在我家多玩幾天啊。”

    吳襄啼笑皆非,蹲下去看著他道︰“好。不過我喜歡吃糖,你可舍得?”

    毅郎扭著手指猶豫片刻,嘻嘻笑道︰“你問我爹爹!我管不了。

    幾個大人不由哈哈大笑,倒沖散了幾分傷感之意。

    待得林謹容母子走了出去,陸緘招呼吳襄入席,二人就別後之事說了許久,席間的菜都換了冷了幾回,一直到月上中天還在喝。

    素酒雖淡,喝多了仍然醉人。林謹容心中牽掛,少不得做了醒酒湯親自送過去,行到廊下,卻聽見吳襄道︰“二郎,你還記得當年毅郎剛出生時你給我寫的那封信麼?”

    陸緘默了默,好半天才道︰“記得。”只聽吳襄突地笑了一聲,道︰“二郎,不是我笑話你,你有時候委實有些小心眼的。你那個信啊,寫得,責嘖”

    “你喝醉了吧?我不和你計較。”陸緘有些惱羞成怒︰“不是你莫名其妙送她什麼金瓖白玉梅花簪,我會那樣說?你自己做事不地道!”吳襄哈哈大笑起來︰“二郎啊二郎……”陸緘有些粗魯的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借酒裝瘋!”吳褒低聲道︰“我告訴你因由你還記得那一年,阿容和你定了親,坊間突然傳言說她做生意如何如何,你們不得不提前成親的那件事麼?是我。當時都聽人家說誰誰怎麼厲害,我不忿,就多了一句悄,說是阿容做的,原意是覺著這件事是好事,她有才有能,可不曾想後來竟給有心人傳成了那個樣子。過後我很後悔,卻沒有勇氣和她承認錯誤,只好借著我表妹給她送添妝禮的機會送了她那對簪子可沒想到一句謊話要用十句去遮擋……”

    原來是這個因由。林謹容淡定地聽著,豆兒卻是恨得牙癢︰“吳二爺腦子里少根筋吧!”

    林謹容笑了笑,命雙全將醒酒湯送進去,並把她的話傳到︰“素酒雖淡,仍然會醉人,二位爺把該說的話說完就少說兩句醉話,早點歇下吧。”回到房里,林謹容也不等陸緘,先行洗了躺下,才躺下沒多久,就聽見雙全在外頭給陸緘行禮問安,索性閉了眼裝睡。

    “你睡著了?”床微微一沉,陸緘挨著她躺下來,從身後抱住了她的腰。

    林謹容淡淡地道︰“洗了再來。”

    陸緘討好地道︰“洗過了,洗了才敢來的,不信你聞聞?你才讓人送了醒酒湯去,我們就散了。”

    林謹容“哼”了一聲,並不多話。

    陸緘便摸黑從她身上爬過去,翻到她對面與她面對面的躺著,自言自語地道︰“剛才和吳襄說了好多話。,…

    “嗯哼。”林謹容倒理不理的。

    陸緘的手很自覺地往她衣襟里鑽︰“他在華,亭,縣那邊相看了個姑娘,是當地的望族,原本之前就稟告了家中要行聘的,怎奈遇到了那件事。這回要等他出了孝才能議了。”想想又加了一句︰“他好像挺滿意的。”“那就好。”林謹容聽到這個倒是真的高興起來了,按住陸緘的手︰“我好像聽到你們說什麼白玉梅花簪?”“恩啊。”陸緘含糊不清地敷衍了一句,道︰“咱們恐怕得派人去接祖母過來。”

    已經過去的事情,點到為止,林謹容本來也無意非得和他爭個明白,便順著他的話頭問他︰“行啊。前幾日母親也在與我說起祖母來,說是二叔父他們信也不寫,也不知道祖母在那邊過得可如意。既然想接,便去接吧。只是好生生的怎會突然想起這個來?”

    陸緘成功轉移她的注意力,不露聲色地松了口氣,低聲道︰“吳襄告訴我,前些日子陸經領著三弟妹和力郎搬到了華,亭囁,打算獨自單干準備親自跑海運。”

    林謹容奇道︰“那是為何?原來不是好好的麼?”二房可是一直抱成團一致對外的。

    陸緘趁機挨近她,小動作不斷︰“你記得祖父特意留給五弟的那個鋪子麼,就是那個鋪子惹的禍。”原來陸綸寫信去太明府要他的鋪子,陸建中不給他,他倒也沒強求,陸紹、陸經兄弟卻為這個鋪子打了架。現在生意不好做,那鋪子是最掙錢的鋪子,誰都想要,陸紹攻汗陸經毒殺親弟,用心惡毒,說不敢和陸經共處在一個屋檐下。

    陸經一氣之下便鬧著要分家,鬧了兩個多月,陸老太太就說,那就分吧,再下去要成仇了。陸建中雖然不得已分了,卻氣得病了,到現在也沒能起身。

    林謹容聽完,靜靜地道︰“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人去接祖母過來。”有陸老太太和林玉珍做個伴,倒也不錯。

    月光透過窗欞照進來,把房里的陳設浸染上一層淡銀色,陸緘摟緊了林謹容,輕聲道︰“母親同我說了,不拘我起復後會去哪里,都讓你和毅郎陪我一起去,多生幾個孩兒才好。家里有她,不用擔心,只是有空別忘了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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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書版番外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一艘畫舫輕輕巧巧地穿過朦朧的煙雨,闖入杏花疏影裡。七歲的孩童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盤膝坐在船首,微眯了眼愜意地觀賞著煙雨江南的旖旎風光,手上不忘持一根青竹釣竿,裝模作樣地將清脆的聲音吟誦了一首《憶江南》。聽得身邊艄公小廝齊聲稱讚,忍不住眉眼飛揚,洋洋自得。

  陸緘撐了一把青布大傘,漫步從船艙裡走出,停在他身後,默然看了半響,淡淡扔下一句:「今日的晚飯便指望著你釣魚釣蝦了。」

  他的模樣可愛到了極點,陸緘卻是看得太多,全不似外人那般容易受迷惑,只是低問黯然看著他:「你既知曉,何故還要裝模作樣地賣弄?你這做長兄的是給弟弟當表率?」

  毅郎眼見父親面無表情,曉得是認了真的,一雙生動漂亮的眼裡頓時汪上淚來,扔了釣竿抱住父親的膝蓋軟軟哀求:「孩兒錯了。」

  陸緘皺眉:「又要哭了?」

  毅郎可憐兮兮地眨巴著眼睛,眼淚將流未流的:「那不是孩兒知錯了嗎?」

  「知錯便只有哭泣一途?」陸緘的頭很大,這孩子不知是怎麼長的,太會充分利用自身的先天條件,他卻看不慣。樣貌是爸媽給的,僥倖長得比別人好看了幾分,是該感到幸運,卻不能以此為傲,更不能以此為武器。想到這孩子太過古靈精怪,將來只怕會急功近利走了歧途,他的臉色越發冷了幾分。

  毅郎慣會看臉色,立時收了眼淚,牢牢抱住父親的膝蓋,哭喪了臉小心翼翼地哀告:「孩兒便是裝模作樣,也不過是孩童在調戲玩鬧,孩兒還小……」說到這裡小嘴卻是真正委屈地嚷了起來,兩滴豆大的淚珠也吧嗒砸了下去。

  「嗚……」一開了頭,便再不顧他裝出來的「名士」風範,仰面朝天張口號哭起來:「娘啊……」順便將鼻涕眼淚糊了他父親一身。

  一旁的艄公,小廝,僕婦俱都捂著嘴偷笑。

  牙尖嘴利,撒嬌耍潑。陸緘皺起眉頭,打也不是,罵也不是。正自煩他鬧,忽聽得船艙處傳來一陣響動。

  但見一個肥肥白白的孩童好奇地站在艙口探頭往這邊看,微張的小嘴上還掛著一滴亮晶晶的口水,見他看過來,忙扇動長長的睫毛,將一雙明亮的眼睛討好地彎成了月牙兒,口齒清晰地喊了一聲:「爹爹。」隨即一臉好笑地對著正在號啕大哭的毅郎揮了揮肥白的小爪子,「哥哥。」

  毅郎正是自尊心空前強盛的年齡,聽得這聲喊,忍不住又羞又惱地瞪了胖墩兒一眼,收淚板臉很凶地呵斥:「誰讓你出來的?在下雨呢,趕緊進去!弄濕了鞋襪看我收拾你!」

  胖墩兒還是有些畏懼長兄的,當下趕緊低著頭將穿了大紅虎頭鞋的胖腳飛速往裡縮了又縮,確認自己是站在乾燥的地方後,方又抬頭看著父兄繼續把眼睛笑成彎月亮,不忘熱心地將胖爪子放在鼻尖處提醒他哥哥:「哥哥,鼻涕。」

  「……」毅郎惱羞成怒到極致,幾乎忍不住就要翻臉了,只礙於面前杵著一個惹不起的惡人,只能含著淚使勁用目光朝弟弟射刀子,輕輕吐了一句,「胖墩兒,閉嘴。」

  頭上不輕不重挨了一巴掌,陸緘蹲下去與他對視,冷笑:「你還挺會欺負弟弟的,這個哥哥當得真正好。」

  他哪裡欺負過胖墩兒了?毅郎忍了忍,越發委屈,剛放開嗓子準備大哭,又對上弟弟同情的目光。這目光令得他窘迫無比,那聲驚天動地的大哭硬是號不出來,他拼命忍了淚,死死咬著嘴脣,只顧一頭撞在陸緘懷裡,憋得全身顫抖。

  陸緘對著那在懷裡蹭來蹭去的毛茸茸的小腦袋,到底忍不住,幾番想要將手撫上去,又硬生生收了回來,冷著臉將他推開:「你自己去反省還是我陪你去?」

  「唔……」毅郎流了滿臉的淚,漲紅了臉用力抽泣著,「孩兒……孩兒自己去……」手仍然牢牢抱著陸緘的膝蓋不放開,眼神哀憐無辜如小狗。「爹爹,您原諒孩兒這遭吧?孩兒再不敢了。」

  這孩子,這麼大了性子半點不變,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黏人。可他已然大了,再不能由著他使小性兒,不然就是害了他,陸緘硬起心腸:「我看你絲毫不知悔改,放開!我數三聲你若不能進去思過,我便親自送你進去。一,二……」

  「三」字尚未出口,毅郎便飛快地鬆開了手,利索地從甲板上跳將起來,大步流星衝入船艙裡,途經幼弟身邊不忘惡作劇地輕輕擰了幼弟粉嫩白胖的臉頰一把。

  胖墩兒倒也不和他計較,只將手背擦了一把嘴上淌下來的口水,抬頭看著陸緘笑得蜜似的甜,張開手臂甜糯地拖長了嗓音喊一聲:「爹爹抱……」

  陸緘對著幼子倒是不似對毅郎那般嚴厲,微笑著將傘遞給身邊的人,走過去俯腰將幼子抱起來,柔聲道:「正郎怎地跑到這裡來了?你娘呢?」

  正郎將沾滿了口水的胖手圈住他爹的脖子,往船艙裡指了指:「娘睏。」

  陸緘見他肥白可愛,忍不住在他鼓出的包子臉上揉了揉,笑問:「你早飯吃的什麼?這樣的沉?」

  正郎認真思索起來,想了許久方露出幾分笑臉:「飯!」再掰掰手指,「肉!」接著一臉的迷茫,說不出來了,於是一臉的慚愧。

  「我的正郎老實,你們就這樣欺負他,」林謹容立在艙門前看著他父子,臉上帶了幾分疲倦憔悴,眼神卻柔得幾乎要滴下水來。

  正郎立即拋棄了父親,朝母親伸手:「娘,要抱抱。」

  林謹容笑笑,走過去在他的胖臉上親了一口,柔聲道:「娘不舒服,抱不動你。」

  「既不舒服,怎的不躺著?」陸緘嗔怪地道了一聲,將正郎放下,伸手扶住她,「帶你出來本就是為了讓你散心,你倒來操心。」

  林謹容將正郎牽在手中,跟他緩步住裡走,朝著一旁緊閉的艙門努努嘴,壓低了聲音道:「哭得那般山搖地動的,我總得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他又幹什麼好事了?」

  不同於之前在毅郎面前的嚴肅,陸緘眼裡浮出幾分笑意來,小心扶了妻子坐下:「還不是瞎頑皮。」

  林謹容聽他說完事情經過,忍不住大笑:「委實太過頑皮,是該收拾。」

  陸緘有些擔憂:「小小年紀便如此裝模作樣,若是不壓著,年紀大了未免浮誇。」毅郎早慧,反倒讓人更加操心。

  林謹容道:「是被家裡人寵過頭,也被下頭人吹捧得過了些。可他天性純善,沒什麼要緊的,有你看著,我放心。」陸緘這端方沉穩的性子正好壓著毅郎,她是不怕的。

  陸緘便道:「說起來,諸先生家的小五郎只比他大三歲,卻是沉穩多了,更不要說是和他陶家大表哥相提並論。我看他的性子也該磨磨了,這次回去便該給他套上嚼頭了。」說到這裡,便又看著次子感嘆,「這孩子憨厚,大度非凡。」

  林謹容憐愛地摸摸正郎的大頭,輕嗔:「憨厚大度自是極好,可難免被你們這班人捉弄。」

  正郎抓了一塊糕點喂在口裡,無憂無慮地靠在母親懷裡歪來歪去,兩腳交錯著將一雙虎頭鞋踩來踩去,一臉的幸福滿足,聽到父母提起他,抬頭對著父母又是討喜地一笑,一雙眼睛照例彎成月牙兒,臉頰上也擠出兩隻酒窩,真正又甜又香,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咬一口。

  陸緘忍不住微笑:「看看,憨嗎?也憨得太過討喜。你當初是把毅郎當成眼珠子似的,可何曾會讓他這樣不分時候地又胡吃海塞還在你懷裡來回打滾?他這個樣子,只怕是誰都想多讓他幾分的。」

  話音未落,就有人委屈地道:「我有他這樣大的時候已經在學規矩了。他這麼胖,還由著他亂吃。」卻是毅郎扶著門框,眼眶紅紅地看著這裡,一臉的羨慕委屈。

  陸緘不由皺了眉頭:「這麼快就反省好了?站沒個站相!」

  毅郎立即站直了,使勁擦了一把眼淚,嘟著嘴道:「反省好了,是來認錯的。」

  陸緘也就命他進去:「那你好生說給你母親知曉,你到底犯了什麼錯。」

  毅郎眨眨眼,晶瑩的淚珠不停歇地滾落出來,卻不敢太過造次,用力擦了一把眼淚哽咽道:「孩兒不該沽名釣譽。」

  沽名釣譽,還真是沽名釣譽。陸緘和林謹容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笑意,竭力忍住了,擺出一副嚴肅認真的模樣:「繼續。」

  毅郎年紀尚幼,還不會說什麼大道理,只道:「為人要腳踏實地,那般是賣弄虛浮,斷不該的。以後再不會了。」眼覷著那裝瘋賣傻,在母親懷裡滾來滾去吃得又香又甜的憨貨,羨慕委屈得眼淚又稀裡嘩啦流了滿臉。

  這孩子性子好強,太過反而不美,林謹容也就探手將他拉入懷裡,替他擦淚:「既是玩樂,便該有玩樂的心態,而非炫耀賣弄。你是浮誇了。長此以往,將來對你可不好。我也不一定非得求你金榜題名,但你一定得做個踏踏實實的人。」

  也只有他娘會這樣說,其他長輩都是巴不得他金榜題名的。毅郎真心實意地圈住林謹容的脖子,低聲道:「娘,我錯啦。」又輕輕觸觸陸緘的胳膊,越發小聲,「爹爹,孩兒錯了。」

  陸緘點點頭:「有錯就改善莫大焉,總是為了你好。領你弟弟下去玩,你娘有些不舒服。」

  毅郎擔憂地摸摸林謹容的額頭:「娘,您還沒好嗎?」

  林謹容一笑,將額頭頂頂兒子的額頭:「沒有大礙,歇歇就好。」

  毅郎懂事地先拿帕子將幼弟的臉擦乾淨後方牽了他的手往外走,不多時外間便傳來兄弟二人無憂無慮的嬉笑聲。

  陸緘側耳聽了片刻,滿意地道:「他們兄弟倒是親善。」伸手去抱林謹容,「在我身上靠會兒。」

  「毅郎縱然跳脫了些,卻是很小就能幫我照顧正郎。我是放心的。」林謹容躺到陸緘懷裡,將手抓住他的衣襟低頭望著他輕聲道,「我好像是又有了。」

  「當真?」陸緘先是一怔,隨即笑得眉眼彎彎,忘乎所以地在她臉頰上響亮地親了一口,將她摟了又摟,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柔聲道,「辛苦了。」

  「奶奶該喝湯了。」有丫頭前腳剛跨進艙門,後腳就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

  林謹容鬧了個大紅臉,掙紮著要掙起身來:「都怨你。」

  陸緘面上也有些發熱,卻是半點看不出來,鎮定無比地將她再次抱入懷裡,回頭呵斥丫頭:「越發沒規矩了,不曾通傳就敢往進來。」轉過來低聲安慰妻子,「老夫老妻了,怕什麼。」

  林謹容也就安心地趴在他懷裡,含笑看著窗外的煙雨杏花曼聲道:「我此番想要個女兒,不知你意下如何?」

  陸緘拍拍她的背脊,笑道:「你說什麼便是什麼。不拘男女,平安就好。」左右誰也決定不得,是老天爺的事情。

  「女兒好啊,貼心孝順。」林謹容充滿了憧憬。

  陸緘摸著下巴呆了片刻,突地冒出一句:「那將來出嫁時你可別哭。」

  「……」林謹容啞然片刻,道,「你可想得真遠。」

  陸緘一笑,轉而道:「難得偷閒,不如去遠一點吧。」言罷招呼下人,「只管住前頭去,天黑再回府。」

  畫舫平平穩穩朝著前方駛去,遠山含黛,杏花煙雨,正是一片靜謐幽雅的景態。

  青呢小轎慢悠悠地在知縣衙門前停下,早有得力的內管事,早前的豆兒,現如今的長壽家的領了丫頭婆子含笑迎出,先從陸緘懷裡接過已然熟睡的正郎,喜滋滋地同林謹容稟告:「吳家來了信,吳家二奶奶上月得了個千金。」

  「是嗎?」林謹容喜悅地笑起來,同陸緘使了個眼色,看看,才說要個女兒,吳襄便趕在頭裡了。

  陸緘也高興:「好生準備一下賀禮,毅郎和正郎出生他可都是備了厚禮的。」

  林謹容笑道:「那還用你說!」

  毅郎厚臉皮地靠過來湊熱鬧:「我也有東西要送吳家小妹妹。」

  林謹容逗他:「你送什麼?」

  毅郎想了片刻,笑道:「我的金銀之物都是父母給的,我便送她一隻自己做的竹笛。」

  本想說,小毛孩兒你送什麼竹笛,可見林謹容頻頻朝自己使眼色,也就不再多言,只讓他趕緊去睡:「不早了,早些去歇著,從明日起五更起床,跟著你周師傅紮馬步,過兩日毛先生到了課業便要加重。你是長兄,說不得要給弟弟們帶個好頭。」

  「是。」毅郎愁苦地摸摸鼻子,唉聲嘆氣地行了個禮,拖著腳步離去。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來,他爹說的是給弟弟們帶個好頭,可他明明只有一個只知道吃和玩、睡和笑的弟弟,「們」,這個字怎麼來的?他疑惑地看成向他爹和娘,只見他爹板著臉,一本正經地端著架子,眼睛卻亮亮的,還小心翼翼地扶著他娘,便搖搖頭,嘆了口氣,回身繼續往前走。

  看來他又要添弟妹了。他有些悵惘,片刻之後又高興起來,又多了一個可以戳臉的小東西,正郎那吃貨想必不能再裝癡裝憨了。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柳枝飛揚,天空如洗,荷花池裡茶葉青翠豐茂,蓮花盛放,清波與肥美的紅魚交相輝映,風一吹,滿鼻清香,令人好不愜意。

  林謹容抱了六個月大,小名阿魚的女兒坐在涼亭裡納涼,身邊團團圍著再次做了長兄的毅郎和剛升級做了二哥的正郎。正郎微張著菱角小嘴,傻兮兮地看著母親懷裡安靜睡覺的粉團兒妹妹,仍然是一副想不通的模樣。

  林謹容看得分明,微微一笑,輕輕捏捏他的胖臉,柔聲道:「正郎可是想妹妹了?給你摸一下。」

  正郎立時來了精神,趕緊靠過去,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粉團兒的臉,借機就膩在了母親身邊,將頭靠在母親懷裡使勁蹭,一臉的委屈。

  毅郎在一旁看得好笑,免不得拍拍他的大頭,把他往自己的懷裡拉,半是捉弄半是安慰地道:「又眼紅了吧?來來,我教教你怎麼做兄長。」他很寬慰,終於有個人和他一樣地糾結了。

  「我會的,不要教。」正郎不肯老老實實窩在哥哥懷裡,使勁往外擠,力圖再次擠回林謹容懷裡,胖壯的小身子剛擠出一半去,又被毅郎拉了回去,老實不客氣地在他額頭上彈了一個暴栗,教訓道:「讓著妹妹些,她大了才肯認你是哥哥。」

  正郎正委屈著,恰是兜著豆子找不到鍋炒,被他彈了這一指,少不得借機發作出來,卻也不是大哭,只將兩滴清亮的眼淚掛在腮邊,咧著嘴瞟著他哼唧。

  林謹容最清楚兩個孩子的心思不過,少不得將懷裡的小嬰兒放在小床上,笑道替次子騰了個地方:「過來。」

  正郎趕緊快步奔進娘親懷裡撒嬌撒癡,面上委屈著,卻不忘示威地瞟哥哥一眼。

  小屁孩兒。他才不耐煩和個小屁孩兒計較哪。毅郎暗自鄙夷了弟弟一番,起身接了丫頭遞過來的酸梅湯,笑眯眯地雙手奉給林謹容:「天熱,母親消消暑。」又摸摸正郎的頭,替他擦了淚,柔聲道,「哥哥帶你去玩。」

  豆兒等人少不得盛讚一回:「毅郎真正再懂事不過。」又笑正郎,「正郎真是要向哥哥學習呢。」

  正郎年紀雖小,卻也懂了事,知道是在批評自己不對,不由有些窘迫,但母親溫暖芬芳的懷抱遠勝過其他一切誘惑,索性一言不發,轉過身將頭埋在林謹容懷裡,撅起屁股對著他哥,做出一副打死也不出來的倔模樣。

  毅郎眼饞得很,奈何他已八歲整了,再不能隨便趴在母親懷裡做這種小孩兒情態的,於是忍不住訓誡弟弟:「妹妹還小,你不能和她爭娘的。想當初我也沒和你搶。」好吧,雖然一直很想,或者也曾經搶過,可是他一直都記得自己是長兄,要忍讓懂事。

  正郎嚎啕大哭,緊緊摟住林謹容的腰不鬆手,小嬰兒被吵醒,迷茫地睜著眼到處看了一回,不耐煩地咧著嘴跟著湊上了熱鬧。

  兩下裡都在哭,好不熱鬧,毅郎有些傻眼,匆忙向母親辯白:「我不是想弄哭弟弟吵醒妹妹的。」話音未落,只見母親溫柔一笑,也將他摟入懷裡,贊道:「小孩子都愛哭,不是你的錯。都是我的好孩子。」

  毅郎頗有些不好意思,紅著臉從母親懷裡掙出,懂事地趴到小床上去哄妹妹:「阿魚不哭不哭啊。」

  小嬰兒性子好,一哄,很快緊緊攥了哥哥遞過去的手,揮舞著小胳膊小腿咯咯笑了起來。毅郎早不得多了幾分興奮:「娘,阿魚她好乖!輕輕一哄便不哭了。」

  正郎哭得累了,自己也覺得沒意思,便縮在母親懷裡偷偷打量妹妹和哥哥。林謹容含了笑問他:「適才為何要哭?有什麼不能好好地說,非得要哭?真是眼紅你小妹妹了?」這都大半年了還不能適應,若非是早前太寵了些?

  正郎只作不曾聽見,問得急了,突地抬頭看著天邊驚呼:「咦!好大一隻白鳥!」

  林謹容含了笑捏住他的小耳朵:「我叫你裝癡裝傻!」

  正郎白玉般的耳朵變成胭脂色,也突然想起他哥和妹妹來了:「哥哥,妹妹在笑!」言罷推開母親的手,使勁往小床邊擠,「妹妹,妹妹!阿魚,阿魚!」

  毅郎瞥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麼,只默默給他挪了個地兒,不忘隨時教導他:「輕點!這裡不能摸!給你摸摸腳吧。」

  林謹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拿了扇子走到一旁倚在亭柱上笑看湖水裡紅魚嬉戲玩鬧,只覺流年似水,似水流年。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天空瑰麗,晚風帶走了最後一絲熾熱,陸緘辦完公事回到後宅,面上雖然疲倦,眉眼間卻充滿了滿足喜悅:「都好?」

  林謹容忙上前幫他換衣服,笑道:「都好。」

  毅郎忙著上前匯報自己今天的功課,正郎則忙著把他抓的蟲和搜集的石子拿過去炫耀。嬌兒賢妻,諸事順爽,神仙也不過如此而已,陸緘的心情舒爽到了極點。一一安撫完畢兩個兒子,俯身抱起正在吹泡泡的女兒,笑道:「適才得了信,孩子們的七舅這便要進京赴考了,但願他得償所願。」

  林慎之走的和陸緘一樣的路,前番中舉後,成績不過中游,次年便不曾赴京參考,而是四處遊學,苦讀不已,只盼著能一飛沖天。可到底是年輕了,林謹容是憂慮的:「他一不及吳襄有才,二不及你刻苦迫切,怕是有些難。」

  陸緘一笑:「他此刻不過二十出頭,再耽擱一回又算得什麼?這種事不但要真材實料還要運勢的,只要有韌性總有成功那一日,安之,安之!」

  林謹容也就將此事暫且放在一旁,轉而同他說些瑣事:「早前太明府來了人,想托我們居中說合,讓五弟妹帶了小老八去住些時候。」

  陸緘不由皺起眉頭來:「也做得太過明顯了些!早前鬧到那個地步,五弟寫信去要祖父留的鋪子也不肯給,如今五弟捨生入死才得了這個校尉,他們立即就變了臉,叫人心裡怎麼舒坦得起來?我看這事兒咱們不必理睬,由著五弟夫婦自己拿主意才是。」

  林謹容含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又安撫他,「休要多想,總歸五弟求仁得仁,有出身,有兒子,有人疼,大榮那邊的戰事也平了,也算過得。」

  「啊……」魚兒不滿她爹總把她橫抱著,大聲抗議起來。

  「哦……小魚兒不急不急。」陸緘忙將女兒豎抱起來,抱她出門閑遊,毅郎給正郎使了個眼色,雙雙奔去做了尾巴,纏著陸緘問東問西,「爹爹」,「爹爹」喊個不停。

  林謹容一笑,吩咐下人:「準備擺飯。」

  天將明,下起了小雨,打著窗外的芭蕉,響個不停。林謹容睜開眼,輕輕吐了口氣,翻身抱住身邊的陸緘,在他眼睛上落下一吻,柔聲道:「二郎,該起身了。」

  陸緘翻身抱緊她,眼睛尚未睜開,唇便親了上去,纏綿許久方起身穿衣洗漱,臨別不忘交代一句:「持家辛苦,且回去再睡會子。」

  「知道了。」林謹容仰面躺在床上,懶洋洋地體貼微笑再微笑。清州,平州戰火消停,老宅、義莊都在重建中,丈夫體貼,兒女俱都健康聰慧,婆家安靜娘家和諧,俱都豐衣足食,這日子,便這般過下去吧。

  江南,當真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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