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第3章　葫蘆根和混沌青蓮

　　「啊？放棄葫蘆街？！」榮慧卿呆了一呆，手裡緊緊攥著玉萌蘆，手心冒出細細的汗珠。

　　「卯大叔，到底是怎麼回事？」

　　卯光雙手背在身後，望著窗外的天空，悠悠地嘆了口氣。

　　「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或者是人心思變吧，又或者是我們葫蘆街的氣數到了吧。」卯光笑了一聲，臉上無限蒼涼。

　　卯三郎走過來，沉聲道：「大楚國這幾年的獵妖行動，說是為了對付那些傷人性命的妖獸，和為非作歹的妖修，可是最後呢，冒頭卻直指我們葫蘆街。到底是為了什麼，普通修士不知道，我們葫蘆街的妖修可是心知肚明。」

　　榮慧卿將丹田之內的玉葫蘆取了出來，托在手掌之上，「難道真是為了它？」

　　卯光和卯三郎一起點頭，異口同聲道：「正是。」

　　榮慧卿看了看那小不點的模樣，還是很難想像它有多厲害。當然，她也知道，對於這些仙器靈寶，尺寸不是重點。

　　看見榮慧卿似乎不太相信的樣子，卯光想了想，雙臂舉起，在身前交叉一劃，設下最牢靠的結界。

　　「我有些話，要對你說。這些話，是從我們卯家先祖傳下來的。我相信，你們人界的頂級宗門和光明神殿，應該也有這些事的記載。我今天就先跟你說一次。」卯光從窗前走過來，坐到榮慧卿旁邊的椅子上。

　　「先給你看一看這個。」卯光說著，兩隻手往自己的識海處搭成人字型，閉上眼，靈力噴薄，將識海深處一些隱蔽的記憶抽取出來，往屋子正中的空間處牽引過去。

　　一股雲霧飄渺而出，組成了一個灰色的屏障。

　　在那屏障之上，慢慢顯出了一幕幕畫面。

　　為了保密，卯光在結界之內，對榮慧卿傳音，講述那屏障上出現的一副副畫面。

　　「傳說天地起始，是一團混沌。混沌初開之時，天和地沒有界限，茫茫大荒，無知無識。經過億萬年，天地之間孕育出一株混沌青蓮。青蓮有五片葉子，二十四個花瓣，最後結成一顆蓮子。再過億萬年，蓮子成熟裂開，蘊育出始神盤古。盤古出世的時候，手執開天斧，將天地劈開，從而繁衍萬千生機，成至上『虛無』。」

　　「盤古開天地，是何等豐功偉績。但是他手持的開天斧，卻因承受不住開天闢地的巨大衝擊阻力，從盤古手中跌落人界。一到人界，開天斧受人氣所濁，斧頭化為太極圖和盤古幡，斧刃化為誅神劍，斧柄則化成混沌鍾。——太極圖、盤古幡、誅神劍和混沌鍾，這四樣寶物，並稱四大先天至寶，超越一切法寶、靈寶和仙寶，是導致太古時代眾神之亂的重要根源。」

　　榮慧卿看著灰色雲霧屏障上顯現的畫面，驚訝得合不攏嘴。

　　眾神之亂她聽人提起過，但是導致眾神之亂的原由，卻是第一次聽說。

　　卯光右手一揮，那灰色雲霧屏障上出現的畫面再一次變幻。

　　「因盤古開天地，天地起始的混沌青蓮亦因此被損毀。混沌青蓮的二十四瓣蓮花化成二十四片造化玉牒，上面記載著大道三千，大部分為道門的聖人鴻鈞老祖所得，並籍此悟道，成為如今道門頂級宗門唯一參拜的始祖。鴻鈞此人，創立鴻蒙開端，傳萬千大道，定三界六道輪迴，整個人界秩序，起初都由道門主宰。」

　　榮慧卿聽得津津有味，「這個鴻鈞老祖到底是何來歷？」

　　「這倒是不清楚。有人說，他其實就是盤古大神的化身，也有人說，他其實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天生地樣，天父地母。」

　　榮慧卿覺得怪怪。她前世看過一本有名的書，裡面有隻猴子，也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灰色雲霧屏障上，出現一朵慢慢旋轉的青色蓮花。

　　榮慧卿的雙眼猛地瞪大。

　　天啊！她沒有看錯吧！

　　這這這······明明是在朵鈴山莊見過的青玉蓮花！

　　「等一等！」榮慧卿大叫著站起來，手指著灰色雲霧屏障上顯現的那一朵青色蓮花，「這到底是什麼？！」

　　「混沌青蓮。」卯光定住了畫面，給榮慧卿耐心解釋。

　　「這是混沌青蓮的原貌。混沌青蓮因盤古開天地而受損，二十四個花瓣變成二十四部造化玉牒，五片葉子卻變成了先天靈寶——天地五行旗，據說是陣法師夢寐以求的神器。混沌青蓮的根鬚，就化為了三大先天靈根——菩提木、人蔘果和葫蘆根。混沌青蓮的蓮莖在三界流轉億萬年，重新生長成一朵新的混沌青蓮。可惜的是，這混沌青蓮，已經在三界流失了，沒有任何人或者妖修，知道這個重新長成的混沌青蓮在哪裡。」

　　榮慧卿的心怦怦跳著，快要從喉嚨裡面冒出來。

　　「這新生長出來的混沌青蓮，有何特質？」榮慧卿壓抑住心頭的激動，輕輕問

　　卯光皺著眉頭想了想，「這個新生的混沌青蓮，本事當然沒有原來的混沌青蓮那樣大，見過的人也不多，傳說它最厲害的用途，就是能隔絕天機，迷惑主宰善惡懲罰的天道法則，擾亂六道輪迴。」

　　原來如此！

　　榮慧卿一下子明白過來。

　　她在朵鈴山莊見到的青玉蓮花，果然就是這新生的混沌青蓮！

　　朵家上千年來，就是藉著混沌青蓮隔絕天機，迷惑天道法則的特殊本事，對有靈根的凡人或者修士進行抽取靈根，從而偷龍轉鳳，李代桃僵！

　　朵家人到底知不知道，他們手裡的寶物，叫作混沌青蓮呢？

　　榮慧卿又想起了那兩次出現的蒙面青衣女子，在心底慨嘆一聲。——別惦記這種逆天的寶物，人家早就捷足先登了。

　　那混沌青蓮，就是被那蒙面青衣女子搶走的。

　　卯三郎看見榮慧卿神色怔忡，忙問道：「怎麼啦？這混沌青蓮有什麼問題嗎？」

　　榮慧卿定了定神，「我喜歡青色的碧玉蓮花，看見了總忍不住問一問。」

　　卯光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沒有說實話，但是也沒有追問下去淡然道：「青色的碧玉蓮花很多，我知道有些高階女修喜愛用青玉蓮花做座駕。」

　　榮慧卿笑了笑，問道：「天地五行旗又是什麼東西？」

　　「天地五行旗，是太古時代的神器具體來說，就是正中央戊己杏黃旗、東方青蓮寶色旗、南方離地焰光旗、西方素色雲界旗和北方玄元控水旗，掌控金木水火土五行，對陣法師掌握天地元氣，確實是不可多得的神器。可惜，這天地五行旗，早在萬年前魔界入侵人界的大戰之中被魔界之王搶走了。」卯光嘆息著搖搖頭。

　　卯三郎知道卯光在給榮慧卿傳音，說這些機密的事情，坐在旁邊沒有繼續再插嘴。

　　「而剛才我跟你說的開天闢地以來的三大先天靈根，菩提根、人蔘根、葫蘆根，就是跟我們葫蘆街的來歷有關。」

　　「這三大靈根當中，菩提根被仙人混元聖人所得。人蔘根被仙人鎮元子所得。而葫蘆根，卻散落在神界廢墟西崑崙，最後長成葫蘆藤結有七個葫蘆。七個葫蘆成熟之後，有四個葫蘆，分別被金烏道人、太上老君、女媧娘娘和道德真君所有。剩下的三個葫蘆卻被我們妖修所得，萬年前在一個人界女修的幫助下，設陣法以固根基，將這三個葫蘆按照大小，在人界分別建立了葫蘆街、葫蘆城和葫蘆國三大妖修定居點。葫蘆根能滋養天地元氣，可以在陣法的幫助下，讓結界生生不息，為我們妖修既提供隱蔽的居所，又提供修行的保障。」

　　榮慧卿終於弄明白了自己手裡玉葫蘆裡面葫蘆根的妙－處，頓時覺得如同一塊火熱的爆炭一樣。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卯大叔，您這到底是為我好，還是害我啊？」榮慧卿苦笑道。她不過是築基修為的女修，在她頭上，有無數高階修士隨便伸個手指頭就能讓她生不如死。把這個寶貝給她，她怕自己有命得，沒命享。

　　卯光莞爾，傳音道：「這件事，只有我，和那個隕落的妖修知道。你擔心什麼？我們今晚就要從傳送陣去葫蘆城了。葫蘆街會被廢棄。葫蘆根的事，就算在人界，知道這件事的高階修士，也不到五個人。而那五個人裡，有一個已經被我打死，所以知道的人，只有四個。那四個人，並不知道葫蘆根能被取走。你放心，我們一走，這個地方就會被他們化為禁地，撅地三尺也會在這裡找的。」

　　榮慧卿鬆了一口氣，「那就好。」說著，榮慧卿靈機一動，從乾坤袋拿出一根細細的紅繩，將那玉葫蘆穿起來，掛在脖子上。

　　這麼顯眼的地方，沒人會想到這是先天靈寶之一的葫蘆根，雖然是最弱最小的那一個葫蘆，也不是一般法寶能比擬的。

　　而且這種寶物，到了這樣的級別，反而反樸歸真了，一點靈氣都沒有顯露出來。看起來，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白玉葫蘆而已，成色還很一般，跟榮慧卿的身份很相配。

第4章　羅辰的身份上

　　卯光看著榮慧卿別出心裁的將先天靈根之一的葫蘆根掛在她的脖子上，笑著搖搖頭，「這個法子倒也不錯。玉葫蘆在凡人當中喻意多子多福，本來就是好兆頭，你戴上也不顯突兀。」說完卯光飛快地掃了卯三郎一眼。

　　卯三郎的眼睛落在榮慧卿臉上，又移到她脖子上的玉葫蘆掛墜，留戀不已。

　　卯光順著卯三郎的眼睛跟著看向榮慧卿。

　　黑色的秀髮如絲緞般順滑，披散在背後，頭頂秀髮用一個赤金玫瑰的金環束起來。秀眉彎如新月，大大的眸子靈動過人，鮮妍明媚。瑤鼻挺翹，兩腮染暈，唇似點絳，面色瑩潤如玉。雪膚剔透，身形起伏動人。

　　卯光學過相面之術，再看榮慧卿，心裡已經明白過來。

　　她的眉形漆黑細長，可是微微鬆散，不再緊密服貼。腰身柔軟，行動時自然款擺，雖是無心，卻也顯露她已經並非處子。

　　也就是說，她已經有過道侶了。

　　「三郎，天色不早，你去收拾收拾，看你娘回來沒有，咱們就要離開葫蘆街了。」卯光將結界收了，有意將卯三郎支走。

　　卯三郎走到門口，回頭看了榮慧卿一眼，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閉了嘴，轉身離去。

　　榮慧卿看向卯光，「卯大叔，有話就說。」

　　卯光將卯三郎支開，肯定是有話要說。

　　卯光負著手，低頭沉吟半晌，問道：「榮姑娘，你在葫蘆街也曾住過一陣子，我和依依都不把你當外人。雖然你和三郎沒有緣分，但是我們待你，一如三郎。」

　　榮慧卿很是感動。自從落神坡遽變之後，她就成了孤兒，隻身一人在外面闖蕩。後來雖然有羅辰相伴，可是他······

　　榮慧卿微微有些失神，看著面前如父親一眼親切和藹的卯光，想起那個在落神坡無聲無息死去的親生父親，眼圈紅了一紅，忙低頭拭淚，「我知道。卯大叔，胖大娘，我敬你們如父如母，卯三哥，我也當他親哥哥一樣。」

　　雖然知道是這個結果，卯光還是有些失望。——兒子的那一番心思，是真的白費了。

　　不過轉而一想，這樣也好。絕情棄愛，更利修行。情之一道，只能隨緣。強求是不會有幸福的。對三郎來說，也許是他的機緣。

　　「唉，修行中人，最講機緣。你和三郎緣分不到，也是無可奈何之事。不過·····」卯光頓了頓，「既然你拿我和依依當家人，我也冒昧地問一句，你的道侶，是誰？」問完又趕緊解釋，「你還年輕，我和依依擔心你……遇人不淑。」

　　榮慧卿心裡一陣溫暖，低頭淺笑，「謝謝卯大叔關心。」想起羅辰的情形，榮慧卿忙對卯光問道：「卯大叔，我正想問問你。」便把羅辰的情形說了一遍。

　　當卯光聽到界之門開啟的時候，悚然而驚，失態地推倒面前的桌子，急促地問道：「真的是界之門開啟？你沒有看錯？」

　　榮慧卿莫名其妙，忙安慰卯光：「那不是真的界之門，是幻境。後來那紀良棟被我抓了，幻境自然就消散了。連從界之門裡出來的魔軍都消失了。魔軍一消失，先前被它們吃下去的修士就都活過來了。——卯大叔，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那些修士是真的死了，沒人能夠把他們復活的。他們能夠復活，就說明他們不是真的死了，也證明那些魔軍和界之門都是虛幻的。」

　　卯光的眉頭越蹙越緊，半天沒有說話。

　　榮慧卿有些隱隱的不安，等了半天，強笑道：「卯大叔，我說的不對嗎？」

　　卯光沉吟道：「那羅辰現在在哪裡？我想見見他。」

　　榮慧卿的臉色陰沉下來，「這就是我想跟卯大叔說的話。——羅辰他，至今暈迷不醒。不，不是暈迷，是他的魂魄蹤影全無。卯大叔，你知不知道，如果一個人的魂魄不見了，我要到哪裡去尋？是去冥界嗎？可是冥界在哪裡？」

　　卯光的臉色更加難看，上下打量著榮慧卿，有些艱難的問道：「……他真的魂魄全無？——那他不就是個死人了？你還掛念著一個死人做什麼？」

　　榮慧卿驚訝，連連擺手，「沒有！沒有！他沒有死！他有呼吸，有靈力波動。我······我······看過他的瞳孔，沒有放大……就是跟植物人一樣！」榮慧卿一著急，把她在前世知道的醫學名詞說出來了。

　　「植物人？」卯光愣了愣，「什麼意思？」

　　榮慧卿也不是很清楚，只好道：「就是跟外面的花花草草一樣，有生命，但是沒有意識，沒有靈魂。」

　　卯光失笑，「你這可說得不對。外面的花花草草既有生命，也有意識，更有靈魂。如果你說的植物人，是由花草修練成人形而來的，那跟羅辰的情形倒是不搭界呢。」

　　榮慧卿無語。她怎麼就忘了，這裡是一個奇幻仙俠的世界，跟她前世那個處處講科學的地方完全不一樣。

　　「那卯大叔到底有什看法呢？」卯光的態度，讓榮慧卿很是忐忑。

　　卯光有些不放心，分出一股神識，悄然往榮慧卿身邊探去。他是元嬰修士，如果有心想查探榮慧卿，榮慧卿不會知曉。再則榮慧卿修練的是旭日訣，卯光更是旭日訣的大行家，在同樣的功法下，高階修士想查探低階修士，就是輕而易舉，而且不會被對方察覺。

　　卯光的神識悄然潛到榮慧卿的筋脈之內，順著大小周天遊走一周，才緩緩退去。

　　「還好。」卯光悄然鬆了口氣。也許情況沒有他想像的那樣糟糕。他本來以為，羅辰應該是魔界中人。他知道，如果人界女子被魔界中人玷污，身體裡面會留下魔界的污穢，會被魔氣漸漸腐蝕，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可是他剛才用神識去榮慧卿的體內查探，沒有感覺到一點污穢的氣息，甚至連一點陰影都沒有。

　　再一想到榮慧卿煉有旭日訣，本就是一切邪功媚術的剋星。如果羅辰是魔界中人，一進入她的身體就會跟旭日訣劇烈衝突，兩個人一定會有一個人非死即傷。可是聽榮慧卿說的，他們兩人一直都平安無事。羅辰暈迷，也不是因為旭日訣的原由。

　　不過那界之門實在太過蹊蹺，還有那些魔軍，以及被魔軍吃掉又吐出來複活的那些人界修士，樣樣都透著蹊蹺······

　　「慧卿，我跟你說件事。你對魔界，了解多少？」卯光緩緩問道

　　榮慧卿搖搖頭，「一無所知。」她唯一知道的有關魔界的情形，大概就是那個幻境裡面出現的界之門，和那些頭上長角，背後有尾巴的魔軍吧。

　　但是那些又不是真的。所以她還是一無所知。

　　卯光想了想，將手一掏，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一本泛黃的線裝書，遞到榮慧卿手裡，「這是我卯家先祖留下來的一本遊記隨筆，你可以看一看。」末了強調一聲，「就在這裡看，看完我還要收回的。這是我們卯家的珍藏，不能外借的。」

　　榮慧卿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接過那本線裝書，打開看了起來。

　　沒翻幾頁，她就看到了讓她瞠目結舌的東西。

　　「這······這······這就是我那天見到的界之門！」榮慧卿大驚，「還有這些魔軍，幾乎是一模一樣！」

　　那線裝書上，有些地方畫著惟妙惟肖的插圖，正是描繪的魔界情形

　　「這是萬年前，魔界入侵的時候，我卯家先祖參與了對魔界的戰鬥，留下的一點隨筆。這裡，有著對魔界中人最精確的記載。你看那界之門，跟你看到的是不是一模一樣的？還有魔軍？」卯光指著線裝書上的插圖問道。

　　榮慧卿不斷點頭，喃喃地道：「確實很像。不過······」

　　紀良棟難道也見過這一切，所以能夠造出這樣的幻境？

　　卯光搖頭道：「這是我最大的疑點。說實話，慧卿，我不相信那天出現的一切情形，都是幻境。界之門、魔軍、甚至被魔軍吞噬，又死而復活的人界修士，都不太像是幻境能夠造出來的。」

　　榮慧卿大急，忙道：「我知道有些東西，確實能造出和真實環境一樣的幻境。比如說，琅繯寶鏡……」就把她當年和孟林真在琅繯寶鏡的鏡中世界裡面的情形說了一遍。

　　卯光有些憐憫地看著榮慧卿，一字一句地道：「你也說了，幻境能造出來的，是跟真實環境一樣的情景，並不能夠無中生有，造出真實環境中沒有的東西。而界之門、魔界和魔軍，都不是人界有的東西。你告訴我，有哪個幻境，能有這樣大的能力，將這些東西憑空造出來？——就算那天你看見的界之門、魔界和魔軍都是虛幻的，也不意味著它們就是假的。」

　　榮慧卿有些被繞糊塗了，「是虛幻的，但是並不是假的？」

　　「就如你照鏡子，鏡子裡面的景象，是虛幻的，但是並不是假的，而是真實景象的投射。」卯光將手一招，喚出一面橢圓形鏡子，懸在榮慧卿面前。

第5章　羅辰的身份中

　　榮慧卿默默地看著鏡子裡面自己的面容。雖然已經過去一兩年了，她還是有些不習慣。   

　　鏡子裡面那個國色天香的女子是她嗎？在她的印象裡，自己始終是那幅中人之姿的樣子，從沒有過恃靚行兇的時候。   

　　不過榮慧卿並不知道，美人不知道自己美，更增三分麗色。   

　　本已經是十分顏色，再添三分麗色，殊色照人，完全不似人界能有的姿色。   

　　卯光別過頭，不去看榮慧卿的面容。   

　　妖修裡面傾國傾城的雌性妖修有不少，卯光卻從來沒有見過有哪個雌性妖修有榮慧卿這樣的容色。   

　　難怪三郎放不下她。本來在她容色普通的時候，就已經對她心有所屬。現在估計更是放不下了。——雄性都是視覺的動物……     

　　榮慧卿眼望著鏡子裡面的陌生人，心裡卻在不斷回想著卯光剛才說的話。   

　　「虛幻的，不一定是假的……就如同照鏡子一樣，鏡子裡面的景像是虛幻的，卻不是假的，因為它反襯著外面真實的世界……」     

　　那是不是說，那一天的界之門、魔界和魔軍，都是真實的魔界，在人界的投射？   

　　那羅辰呢？羅辰又是什麼？——難道他並不是真的？也是某種投射？   

　　榮慧卿突然覺得全身發冷，抱住自己的肩膀，往地上縮了下去。   

　　卯光看見榮慧卿發白的臉色，忙問道：「羅辰還在青雲宗嗎？」   

　　榮慧卿點點頭，抬頭看著卯光，「卯大叔見多識廣，能不能跟我去青雲宗看一看？」以卯光的見識，應該能夠看出來羅辰的真實狀況。   

　　卯光應了。「還有四個時辰。我們去青雲宗走一趟。」   

　　從大楚國的京城到青雲宗，如果用飛行的法器，最快也要一天一夜。但是如果用很厲害的瞬移符，一眨眼就能到了。當然，這樣的瞬移符，對於定位和封印靈力的要求非常高，價格也非常貴。榮慧卿在離開青雲宗的時候，為了防備青雲宗的人對羅辰不利，專門準備了一枚高階瞬移符。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就真的要派上用場了。   

　　榮慧卿站起來，跟卯光一起走出屋子。   

　　「對了，卯大叔，有沒有在龍虎門後山的龍潭看見我的靈寵狼七？」榮慧卿這才想起來，狼七到哪裡去了？她明明派了狼七去卯光那裡傳訊。讓卯光可以及時結嬰的。   

　　卯光笑道：「在葫蘆街外面。它不好進來。」     

　　知道狼七平安無事就夠了，榮慧卿也沒有多問，來到另外的屋子，向胖大娘和卯三郎告別。她這一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而葫蘆街所有的妖修，也要通過傳送陣，去往葫蘆城。那裡是妖修更大的定居點。高階妖修很多，比葫蘆街的戰鬥能力強大了，還有強大的九尾狐塗山王族鎮守葫蘆城，比葫蘆街也安全許多。   

　　只是那個地方大。妖修多，質量當然也參差不齊。不像葫蘆街，雖然小，但是到現在還留在葫蘆街的妖修。個個都是良善大度、急公好義之輩，大家一起做街坊鄰居做了這麼年。如今要離開這個地方，都有些依依不捨。   

　　一萬年了，他們的祖輩就一直生活在這裡。   

　　榮慧卿也很有感觸。這個葫蘆街，對她來說，是第二故鄉，有家的溫暖和氣息。   

　　胖大娘拉著榮慧卿的手，依依不捨地告別，「慧卿，等我們在葫蘆城住下之後，我讓你卯大叔去給你送信，接你到我們葫蘆城來玩啊。」     

　　榮慧卿笑著點頭，攬住胖大娘的肩膀，「胖大娘，一定要記得去給我送信哦。我會日也盼，夜也盼的。」     

　　胖大娘連連點頭應承。   

　　卯三郎走上來，對榮慧卿道：「到這邊來，我有幾句話要對你說。」   

　　榮慧卿本想推辭，可是看見胖大娘和卯光求懇的眼睛，她又把到嘴的話嚥下去了，默默地跟著卯三郎走到他以前住的屋子。   

　　這間屋子她也不陌生。以前她住在葫蘆街的時候，也到卯三郎的屋子來過不少次。   

　　「慧卿妹妹，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妹子。如果……如果……那人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我這個做哥哥的，一定會去幫你教訓他的。」卯三郎憋了半天，憋出這句話，白皙的臉上泛起兩團紅暈。   

　　榮慧卿笑著連聲應好，「我有卯三哥相助，沒人敢欺負我的。」   

　　卯三郎總覺得榮慧卿在敷衍他，瞪了她一眼，又覺得氣餒，垂下頭，過了許久，才把真正想說的話說了出來，「……慧卿，如果你跟那人分了，你可不可以考慮我？跟我在一起？」   

　　榮慧卿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說實話，如果沒有羅辰，卯三郎是她最好的選擇。可是感情畢竟不是論斤賣的，她無法回答說好，還是不好，因為她不想騙他，更不想讓他誤會。   

　　「卯三哥，我永遠當你是親哥哥。」榮慧卿咬了下唇，狠狠心道。   

　　卯三郎眼裡的希翼一下子黯去，整個人露出一股濃濃的蕭瑟。   

　　榮慧卿別過頭，「我要趕著回青雲宗，卯三哥，咱們就此別過。」     

　　卯三郎站在屋子中央，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榮慧卿走到門口，突然回頭，有些猶豫地道：「卯三哥，黃鸝姑娘為了你，連命都不要，確實是個好姑娘。」

　　卯三郎聽了這話，反倒怒了，大步從屋子中央朝榮慧卿站的屋門口走過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齒地道：「就算你不喜歡我，也不要把我往別人那邊推！」   

　　他的手勁出奇的大，握得榮慧卿的胳膊生疼。   

　　這也是第一次，卯三郎向榮慧卿表露他的心事。   

　　看見卯三郎眼裡露出受傷害的神色，榮慧卿十分後悔，忙道歉，「是我不對，卯三哥不要介意。」   

　　「哼！」卯三郎放開榮慧卿的胳膊，別過頭，「你走吧，以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     

　　榮慧卿揉了揉自己被卯三郎攥疼了的胳膊，對卯三郎行了禮，便離開了他的屋子。   

　　卯光在院子裡等她。   

　　「走吧，咱們得去葫蘆街以外的地方捏碎瞬移符。」卯光說著，已經帶榮慧卿來到葫蘆街外。

第6章　羅辰的身份下

　　一到葫蘆街外面，狼七汪汪叫著撲了上來。

　　榮慧卿撫額長嘆，它怎麼又變成一條狗了？！

　　狼七拿腦袋在榮慧卿腿上拱了拱，伸出舌頭低低嚎叫幾聲，竄到她身後藏起來，一邊傳音給榮慧卿，「這些人都是來找你的。據說消息已經傳遍了五州大陸，你可以煉出七品丹藥。五州大陸的丹道長老會要正式給你下邀請函，特邀你去參加明年在中之大陸舉行的煉丹大比。」

　　榮慧卿現在的心思完全不在煉丹上面，她只想趕快搞清楚羅辰的狀況。

　　「榮道友有禮。」一個身穿黑黃相間的道袍，如同大黃蜂一樣的修士走過來，對榮慧卿拱手行禮。

　　榮慧卿有些著急，忙道：「我有些急事，大家有話以後再去青雲宗說，好嗎？」

　　青雲宗的魯大長老已經被救回來，此時正跟陸奇宏一起緊張地站在一旁，盯著這邊的動靜。

　　這些多年隱居不出的老怪今日集體出動，哪裡可能就是為了鍾仁義那個敗類？

　　這些人不約而同地來到大楚國的京城，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但是魯大長老和陸奇宏也沒有法子。

　　修行界講究的是實力。

　　他們青雲宗雖然不錯，也只不過是二級宗門，若是頂級宗門要跟他們爭搶榮慧卿，他們還一點轍都沒有。

　　榮慧卿之前不過展示了陣法上的本事，現在竟然連煉丹都有天分。

　　這樣的人材，大家不搶得擠破頭才怪。

　　不過榮慧卿的話，又讓魯大長老和陸奇宏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還是認青雲宗為師門的。

　　魯大長老便走出來道：「榮陣法師，你先回去吧。這裡的事，我幫你張羅。」

　　榮慧卿求之不得，忙謝過魯大長老，就帶著狼七。和卯光一起捏碎了高階瞬移符，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些高階修士，不是不可以靠強力留下榮慧卿，可是他們是想讓她心甘情願去他們的宗門，不能強迫。

　　對於煉丹師、陣法師這種人材，只有順毛捋，威逼是絕對不行的，利誘才是絕對可行的手段。

　　「呵呵。既然榮道友有急事，我們也不攔著，這就跟魯大長老去青雲宗坐一坐吧。——魯大長老，沒有意見吧？」

　　魯大長老見是太華山的掌門發話，忙行禮道：「不敢，不敢。」說著，便一伸手，「大家這邊請。」

　　只見空地上幾處白光閃過，這些高階修士都消失在葫蘆街前面的空地上，此地已經空無一人。

　　還有四個時辰。葫蘆街的妖修就要離開這個地方，通過傳送陣。回葫蘆城去了。

　　卯光就趁著最後的四個時辰，跟著榮慧卿來到青雲宗外宗門的山路上。

　　榮慧卿是這裡的陣法師。

　　青雲宗的陣法大開，就算是瞬移符，也不能讓他們一次性地瞬移到宗門裡面，而是只能來到外宗門的山道之上。

　　「我們從這邊進去，很快就能進宗門了。」榮慧卿在林間左一彎，右一拐。很快就帶著卯光穿過陣法，來到她的洞府前面。

　　卯光笑道：「你就不怕我記住了進宗門的位置，以後洩露給別人知曉？」

　　榮慧卿笑盈盈地道：「我信得過卯大叔的人品。」說完又做了個鬼臉。「其實吧，我這裡入陣的步驟每一次都是不一樣的。你記得住這一次，卻不能保證你又一次用同樣的法子再闖進來。」

　　卯光會意。這個陣法，聽起來也不是那麼簡單。

　　榮慧卿在自己的洞府前面做了幾個手勢，又拿出自己的銘牌，舉起來拋入空中。

　　洞府前方的陣法感知到榮慧卿的到來，便收了偽裝，露出一條羊腸小道和一個古樸的大門。

　　卯光背著手站在洞府前面點頭道：「不錯，不錯，確實不錯。青雲宗到底是傳承上萬年的宗門，確實不同凡響。」

　　榮慧卿領著卯光進了自己的洞府。

　　肯肯嗖的一聲從裡面鑽出來，大叫著撲到榮慧卿身邊，抱住了她的一條腿，然後嗖嗖嗖爬到她的肩膀上站定。

　　卯光看了看肯肯，突然有些詫異。——這花栗鼠的本事又漸長了啊…

　　肯肯跟卯光打了個招呼，先對榮慧卿大叫道：「慧卿你可回來了！想死肯肯了！」然後就問：「肉肉呢？肉肉在哪裡？你有沒有吃掉它？」在問肉芝。

　　榮慧卿輕輕拍了肯肯的後腦勺一把，「我就知道你只想著肉肉。」便將肉芝從乾坤袋裡掏出來。

　　肉芝一出乾坤袋，就騎上小馬，滿屋子遛彎似地亂跑。

　　肯肯的眼睛放出光來，立刻從榮慧卿的肩膀上溜下來，追著肉芝也滿屋亂跑，兩個傢伙覺得非常有趣，清脆的笑聲在洞府裡回蕩。剛才還有些冷清的洞府裡，立刻充滿生機。

　　榮慧卿跟著抿嘴笑起來。這就是家的味道。——家，是有家人在的地方。無論在哪裡，只有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都能成為自己的家。

　　赤豹聽見聲音，從內室走出來，嚴肅地跟榮慧卿行禮，然後愕然地看向卯光，行了個大禮，「見過妖修大人。」

　　無論是修為還是身份，卯光都算得上這些妖獸的老祖了。

　　當然除了狼七這個憊懶的傢伙，沒有妖獸不對卯光畢恭畢敬的。

　　卯光聽榮慧卿說起過，赤豹和狼七，還有肯肯，都是她的靈寵。

　　「你的修為不錯，看來已經突破到築基中期了。我這裡有一粒妖丹，是以前在外面遊歷的時候得到的，對我已經沒什麼用了，你拿去吧。」卯光手指一彈，將那妖丹彈向赤豹的面門。

　　赤豹一張口，將那妖丹囫圇吞下，只略微感受了一下，便滿臉喜色地向卯光拱手道謝，然後對榮慧卿道：「主人既然回來了，赤豹可不可以去自己的洞府煉化這顆妖丹？」

　　榮慧卿點點頭，「這些日子多謝你了。」她知道。在肯肯、赤豹和狼七這三個傢伙當中，只有赤豹是一絲不苟地執行她的命令，另外兩隻，太隨心所欲了。也不是說肯肯和狼七就會損害榮慧卿的利益，而是對它們來說，懶散和自由，已經印入它們的骨子裡，想讓它們和赤豹一樣令行禁止。是非常困難的。而且榮慧卿也不想讓它們真的跟赤豹一樣，對自己誠惶誠恐。

　　赤豹立刻回到自己的洞府盤膝打坐，煉化剛剛吞下的妖丹。

　　狼七一臉羨慕嫉妒恨地盯著卯光，慢慢搖起了尾巴。

　　卯光笑了笑，也掏出一粒妖丹，「我不會厚此薄彼的。」伸指彈入狼七的嘴裡。

　　狼七大喜，正要謝過卯光，突然覺得一陣劇痛，剛才吞下去的妖丹似乎變成一把刀子，在它的奇經八脈裡面不斷剜割。

　　狼七痛得在地上打起滾來。變回貪狼的原形，痛不欲生地嚎叫。

　　榮慧卿驚訝不已。可是她也不信卯光會給狼七吃毒藥。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狼七，快把妖丹吐出來！」卯光一聲大叫，面色陰沉下來。

　　狼七用盡全部的靈力，才將那顆在它體內肆虐，就要衝入丹田的妖丹吐了出來。

　　好險好險……

　　差一點，它的丹田就要被毀了。

　　狼七趴在地上，伸出舌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怎麼會這樣？」榮慧卿迷惑不解。

　　卯光手一伸，將那顆被吐出來的妖丹吸到半空中，對榮慧卿道：「你看這妖丹之上。有何變化？」

　　榮慧卿仔細瞧了瞧。

　　看得出來，那如同心臟大小的妖丹，本來是肉紅色的，但是在狼七的肚腹裡打了滾再出來，肉紅色上面有了隱隱的藍紫色。

　　「實不相瞞，這兩顆妖丹，都被我用旭日訣錘練過，為了驅除妖丹上面不利修行的陰暗面。因為它們有了旭日訣的氣息，所以也會跟邪術媚功衝突。赤豹剛才吃了沒事，狼七卻痛得死去活來。慧卿，你想過沒有，到底是什麼原因？」卯光背著手，靈力鎖定了狼七，壓得它趴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

　　榮慧卿明白過來，皺著眉頭道：「可是狼七跟了我這麼久，真的沒有做過傷害我的事。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卯光搖搖頭，「妖丹上面多了一層藍紫色，這可不是一般的氣息。——這是魔界之氣。慧卿，你到底是從哪裡收到這隻貪狼做靈寵的，小心可別著了別人的道兒。」

　　榮慧卿對狼七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狼七被卯光的靈力壓得喘不過氣來，掙扎著道：「有話……有話說……」

　　卯光收回威壓，盯著狼七。

　　狼七摸了摸頭，露出頭上的兩隻角，還有身後的尾巴，長毛褪去，那尾巴明顯不是一隻狼的尾巴。

　　卯光一驚，動容道：「你被魔氣侵襲過！—是在哪裡？！」

　　狼七低聲道：「陰棲之地。」

　　「陰棲之地在哪裡？」

　　「大楚國西麵館陶山以西的地方。」榮慧卿答道，「我和辰叔曾經去過那裡，狼七就是在那裡碰到的。」

　　卯光垂眸沉吟，然後道：「帶我去看羅辰。」

　　榮慧卿領著他走進裡面的屋子。

　　青色帳幔的床上，羅辰躺在那裡，如同她離去的時候一樣，沒有增一分，也沒有減一分。

　　卯光正要走到羅辰床邊，突然停住腳步。

　　屋子中央的空氣裡突然出現一陣漣漪，如同結界一樣，擋住他的去路。

　　漣漪散盡，一個身著黑袍，手握長鐮刀的人影慢慢出現在羅辰床前。

第7章　苦海無涯

　　那人影頭上的連身帷帽壓得低低的，根本看不清面容。握著長鐮刀的手上戴著黑色的長手套，整個人都被籠罩起來，如同裝在套子裡的人。   

　　卯光一驚。他自己是妖修，而且是剛剛結嬰的妖修，比元嬰中期，乃至後期的人界修士都不遑多讓。可是面前這個人影，只是站在那裡，一股巨大的威壓都壓得他動彈不得。   

　　榮慧卿也瞪大了眼睛，往前飛奔過去，「你是誰？！給我讓開！——你敢動我辰叔一根毫毛，我要你的命！」說著，手裡的日月雙鉤脫手而出，往前方飛速掠去。   

　　卯光擔心對方出手，榮慧卿會吃大虧，忙大聲阻止：「這人的修為深不可測，榮姑娘小心！」     

　　眨眼間，榮慧卿的日月雙鉤卻已經突破了他面前看不見的障礙，往那黑衣人直衝而去！   

　　饒是卯光見多識廣，也被此時的景象驚呆了。   

　　他這個元嬰修士突破不了的障礙，卻能被榮慧卿這個築基修士輕輕鬆松突破！   

　　這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   

　　對面那個拿著長鐮刀的黑衣人似乎也被這個景象驚呆了，愣了一愣，才慌忙拿著手裡的長鐮刀迎面一揮，將那飛過來的日月雙鉤反擊回去。   

　　榮慧卿伸手將被打回來的日月雙鉤握住，指著那黑衣人冷冷地道：「你敢動一動，休怪我不客氣！」     

　　那黑衣人咯咯的笑起來，笑聲如金屬鏗鏘，尖銳刺耳，聽得卯光心神震盪，丹田處的元嬰捂著腦袋翻滾起來。

　　卯光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一下子被那黑衣人放射出來的威壓逼得半跪下去。   

　　榮慧卿看見卯光不勝重負的樣子。更加驚訝，連忙走到卯光身邊，一手護著卯光，一手指著那黑衣人怒道：「在我的洞府還想佔便宜。你是不是失心瘋了？！」   

　　那黑衣人沒料到自己的修為似乎對榮慧卿完全不起作用，不僅有些惱羞成怒，厲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我說三道四？！」說著，運起靈力。將長鐮刀換到左手，往榮慧卿那邊猛地一劃。   

　　一股龐大的靈力如同要毀天滅地一樣，往榮慧卿這邊直衝過來。   

　　她身後的牆壁抵擋不住這股巨大的靈力，呼啦一聲倒塌下來。   

　　在外面屋裡正嘻嘻哈哈瘋跑的肯肯和肉芝呆了一呆。便看見整個洞府裡面的東西全稀里嘩啦掉在地上，然後化為齏粉。牆壁、柱子頓了一頓，便從中折斷。倒塌下來。   

　　整個洞府頓時塵煙滾滾。   

　　無數的灰色煙塵撲面而來。   

　　榮慧卿下意識用手臂擋在眼前。避開那股嗆人的煙塵。   

　　那黑衣人趁著這個機會，右手往地上一扔，一個蹭亮的水晶棺材頓時落在羅辰窗前。   

　　黑衣人右手將毫無知覺的羅辰抓了起來，扔到水晶棺材裡面，然後闔上棺材蓋子，託在右手上，左手長鐮刀再次往前劃開。榮慧卿的洞府徹底坍塌，露出洞府外面湛藍的天空。   

　　從榮慧卿洞府旁邊經過的青雲宗修士傻了眼，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黑衣人左手手持長鐮刀，右手托著長大的水晶棺材，騰空而起，飛到半空中。   

　　榮慧卿手握日月雙鉤，隨後緊追不捨。   

　　兩人在天空打了個照面，便同時消失了蹤影。   

　　那黑衣人的身影消失之後，卯光才能動彈。   

　　看見榮慧卿飛身追著那黑衣人的身影而去，卯光也跟著躍入空中，往前面的兩人消失的地方追過去。   

　　雖然榮慧卿和那黑衣人已經消失了蹤影，卯光卻循著旭日訣的氣息，緊緊追隨其後，來到大楚國北面的苦海海邊上。   

　　苦海又稱無涯海。因為在海邊立有一個石碑，上書「苦海無涯，回頭是岸」八個大字，所以苦海又被稱為無涯海。

　　這個地方也確實如同它的名字，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   

　　當年在崑崙悟道的道門第一人鴻鈞老祖來到此地，見人界愁苦無限，在此感嘆：人生苦短，苦難無邊無際，特地動用大神通，移山造海，引天下之苦，灌溉此地，遂成苦海。   

　　可惜隨著人界的發展壯大，苦痛也成倍增加。一個區區的苦海，已經不足以承受人界所有的傷痛和悲苦。   

　　久而久之，這苦海別被大家遺忘。   

　　而鴻鈞老祖飛昇仙界，這人界的愁苦，自然也與他無關了。   

　　榮慧卿站在苦海邊上，飛快地瞥了一眼那石碑上的八個大字，想起來這段典故，在心頭微曬。   

　　這鴻鈞老祖，倒也是性情中人。還想用此海承盡人界所有的愁苦，減輕人界的苦難。   

　　億萬年之後，這苦海，應該已經變成普通的海水了吧？   

　　榮慧卿手持日月雙鉤，對著站在不遠處的黑衣人厲聲道：「把辰叔還給我！」   

　　「還給你？憑什麼？——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跟他在一起！」那黑衣人抬起頭，面上居然也罩著黑色面罩，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見一雙寒星般的狹長眸子，眸中星光流轉，嫵媚不可方物。   

　　榮慧卿二話不說，脫手就放出日月雙鉤，同時將自己身上所有之前準備的高階攻擊符籙都掏了出來，不要命地往對方那裡攻擊過去。   

　　「螻蟻也敢跟日月爭輝！——我倒要讓你瞧瞧，我一根指頭就能捏死你！」那黑衣人張狂地大笑，吐出一團黑氣，將她自己全身上下籠罩起來。   

　　榮慧卿的日月雙鉤和符籙，卻突破了那層黑氣的保護層，往那黑衣人身上砸去。   

　　「什麼？！——你怎會突破我的結界？！」那黑衣人又驚又怒，連連幾個翻身，一邊躲開榮慧卿的日月雙鉤，一邊將羅辰的水晶棺材小心翼翼地護持住，拼著自己被榮慧卿的符籙所傷，也不讓那些符籙傷到那水晶棺材分毫。

　　看見卯光被那黑衣人整治得動彈不得，榮慧卿起初還有些怵對方的修為。不敢離對方太近。   

　　可是幾番攻擊之後，榮慧卿很是驚訝。這個黑衣人不是能把卯光那個結嬰妖修治得服服帖帖？為何卻被自己這個築基修士攻擊得手忙腳亂？   

　　難道因為自己是主角的緣故？   

　　她馬上否認了這個想法。——絕對不可能。那一天在大牛身上發生的一切已經表明，原書的主角不是自己，而是大牛！   

　　她雖然腦子裡轉過了這麼多念頭。手上卻一點都沒有放鬆，往對方那邊越攻越近，完全肆無忌憚，根本就不怕對方打到自己。   

　　那黑衣人在試過幾次對榮慧卿攻擊無效之後。心裡產生了幾分恐懼。   

　　本來她就心裡有鬼，現在被榮慧卿這樣不要命的追打，心裡怯意頓生。   

　　「你想要這個死人棺材是吧？——我給你就是了，用不著你這麼死纏爛打……」那黑衣人咯咯嬌笑一聲。右手高舉，讓手裡的水晶棺材顛了顛，運起全部靈力。往榮慧卿那邊扔了過去。   

　　榮慧卿忙定住腳步。全身緊繃，打算拼盡了全身的修為，也要截住這個水晶棺材。   

　　誰料這個水晶棺材快要到榮慧卿跟前的時候，突然停頓了一下，然後嗖的一聲拔高數丈，在空中飛速地旋轉幾圈，便遠遠地往無涯海的海面掉下去。   

　　「辰叔！」榮慧卿大叫一聲。跟著飛身入海，往那水晶棺材入海的地方游過去。   

　　那黑衣人在海邊笑得彎下腰，「無涯海是五州大陸四大海洋的起源。從這裡入海，就是流入了四大海洋。——這天下的海洋比五州大陸還要大，你就慢慢去尋吧！」     

　　隨後趕來的卯光聽見那黑衣人的話，立即化為一道白光，縱身入海，往榮慧卿遊走的方向追過去。   

　　那黑衣人直起腰，定定地看了那水晶棺材入水的地方許久，才喃喃地道：「……我得不到你，別人也注定得不到。天上人間，如果你不能屬於我，你就永遠沉睡吧……」說完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無涯海的海天一線，手裡長鐮刀高舉，往虛空之中破開一條細縫，縱身跳了進去。   

　　一股閃電從那破碎虛空中溢出，擊打在無涯海之上。   

　　天色黑沉下來，無涯海上頓時泛起滔天的波浪，遠處的漁船被一個又一個的大浪打翻，無數的漁民落入海底，被海水吞噬。   

　　一直潛伏在海底的各種海中妖獸和精靈被雷聲和閃電驚醒，紛紛浮上海面看個究竟。   

　　卯光一看勢頭不對，元嬰修士的威壓散發出來，勉力將近處無涯海的海水分開一條長線，手裡一根長索探出，往榮慧卿那邊伸過去。   

　　榮慧卿眼看著那水晶棺材離自己越來越遠，目呲欲裂，用盡全身的力氣，更加絕望地往前游去，似乎只要她不放棄，那具水晶棺材，就不會離她越來越遠……     

　　卯光的長索探到榮慧卿身邊，卷住她的纖腰，將她拽了回來。   

　　嘩啦一聲巨響！   

　　兩個濕漉漉的人影從無涯海海底沖天而起，飛了上來。   

　　卯光帶著榮慧卿落到無涯海的沙灘上，指著無涯海海面水晶棺材消失的地方，厲聲道：「慧卿！你醒一醒！——那羅辰！如果那就是羅辰的話，他早就死了！你還死守著一具屍體做什麼？！」

第8章　回頭是岸

　　卯光的話，如同一道重鎚，狠狠地擊打在榮慧卿心上。

　　她雙膝一軟，撲倒在沙灘之上，雙手捂住面頰，無聲地哭泣起來。

　　眼淚洶湧而出，夾雜著剛才從苦海帶來的海水，一起順流到她唇邊，苦不堪言。

　　卯光背著手站在苦海邊上，望著一望無際的苦海出神，低聲道：「佛宗說，人有七苦，生、老、並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修士修行，第一就是要超脫這人世七苦，達到大自在的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可是這人間七苦，縱然是修士，也無法逃離。」

　　榮慧卿止住抽泣，抬起頭，無限凄惶的問道：「那我們還修行做什麼？如果連身邊人的苦難都無法遏制，如果連自己心愛的人都無法挽救，縱然能活上千年萬載，又有什麼意思？」

　　「佛宗第一人圓寂成佛時，於菩提樹下涅磐，留下四句偈語：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絕情棄愛，也是成大道的一個法子。」卯光溫言道，走到榮慧卿身邊，將她扶了起來。

　　榮慧卿滿嘴滿心都是苦澀，似乎全苦海的海水都灌到她心裡去了。

　　「這是懦夫的逃避。我不要絕情棄愛，更不要孤獨的永生。」榮慧卿拭了淚，眼望著裝著羅辰的水晶棺材消失的地方，「如果他在海底沉睡，我會陪他沉睡。如果他飛升天外，我會陪他飛升。如果他去輪迴，我跟著去輪迴。如果他煙消雲散，我……化神之後，跟著他煙消雲散。我的最終歸宿，總是在他身邊，只是早或晚的問題。」

　　卯光深深地嘆氣。——這樣的決絕，跟自己的兒子如出一轍。

　　「走吧。先回去。羅辰沉入苦海海底，以你現在的修為。也無法真的找到他。還是先回去，用心修練才好。」卯光想勸榮慧卿離開苦海。

　　榮慧卿呆了半晌，不甘心地問道：「真的沒有法子找到辰叔的水晶棺材嗎？——這苦海雖然大，可也不是無跡可尋。」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固執呢？一定要我把話說白了嗎？」卯光有些生氣，一字一句地道：「羅辰已經死了！——你再怎樣，也只能跟他共赴黃泉而已！」

　　「能夠同生共死，也是一種幸運。」榮慧卿笑了笑，反而靜下心來。最壞的可能已經成為現實。她反而怕無可怕了。

　　是啊，最多就是同生共死而已。

　　等她做完自己該做的事，就去尋他。不管是奈何橋，還是輪迴道，她總是會找到他的。

　　「走吧，卯大叔，今天多謝你了。」榮慧卿靜下心來，將飛梭扔到空中，跳了上去。

　　卯光不需要飛行法器，也能跟在她身後飛行。

　　回到青雲宗內宗門的山門之前。卯光和榮慧卿從空中落下來。

　　「慧卿，我就不進去了。你這裡好好修行。以後若是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就用這個傳訊。」卯光遞給榮慧卿一個小小的靶鏡，「對它注入靈力，就能找到我。」

　　榮慧卿收下靶鏡，謝過卯光，轉身正要進青雲宗的內宗門，就聽見卯光對著一旁的山道厲聲道：「逆子！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榮慧卿回頭。看見一身白衣的卯三郎從山路一旁的山石後面轉了出來。

　　「爹，我就是想來看看慧卿。——我……我……不想去葫蘆城，我想……想跟著慧卿。做她的靈寵！」卯三郎支支吾吾半天，終於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

　　卯光氣得滿臉通紅，指著卯三郎，手臂激動地顫抖起來，「你……你這個逆子！你說這種話，可對得起我們卯家的列祖列宗？！—給人界修士做靈寵……這種話虧你說的出來！」妖修有妖修的驕傲，他們從來不認為自己低人界修士一等。

　　卯三郎撲通一聲跪在卯光面前，仰頭看著卯光盛怒的臉，雖然有些畏懼，可是並不退縮，索性大聲道：「爹！兒子就這麼一個心願，求爹成全！—若是爹擔心兒子丟了我們卯家列祖列宗的臉，兒子……兒子……」卯三郎咬了幾次牙，終於說全了這句話，「兒子就暫時去掉『卯』這個姓氏算了！」

　　居然想脫離卯家……

　　榮慧卿大急。她知道卯三郎是卯光和胖大娘唯一的兒子，也是要給卯家傳宗接代的後嗣。若是改掉了卯家的姓氏，就跟卯家絕後了一樣，她可不能做這種罪人！

　　「卯三哥，你起來說話。你別這樣，就算你願意，卯大叔願意，我也不會願意的。我沒那麼大的福氣，也沒那麼大本事，讓妖修給我做靈寵。再說，人界修士和妖修當年簽訂的同盟協議，可是說明了人界修士不得奴役妖修做靈寵。——你這樣做，可是要置我於不仁不義的地步？！」榮慧卿有意把話說得尖刻，不留餘地，免得卯三郎一意孤行，一定要給她做靈寵。

　　卯三郎著急起來，「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我……我只想跟在你身邊而已！」

　　榮慧卿沉下臉來，「我已經有道侶了，你為何還要纏著我？——不要你的小名叫小三，你就真的做小三！」

　　卯三郎不知道「小三」是什麼意思，可是也聽得懂榮慧卿話裡的意思，更加急切，白皙的俊臉上頓時如同蒙上一塊紅布，「慧卿，我真的沒有這個意思！我也不想破壞你跟你道侶之間的關係，所以我給你做靈寵，既能讓你安心，也能讓他安心。」

　　做了靈寵，就低人一等了，當然也不會有再從中橫插一杠的可能。

　　靈寵的契約一旦締結，就是上位對下位的關係建立。下位有可能依然對上位產生感情，但是上位之人卻絕對不會再對自己的靈寵有特殊的感情。

　　卯三郎這樣做，也是打消榮慧卿道侶的顧慮，能讓他陪在榮慧卿身邊。

　　「我有很多靈寵，不需要再有靈寵了。你，還是跟著卯大叔去葫蘆城吧。我也要閉關修鍊，儘快提高修為。我還有很多事做，沒有時間照顧你。」榮慧卿狠了狠心，對卯三郎絲毫不留情面。

第9章　各有各的追求

　　榮慧卿說完這句話，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內宗門。

　　卯光背著手看著卯三郎，沉聲道：「跟我回去。你娘還在家裡等你。」

　　卯三郎低著頭，沒有看榮慧卿遠去的背影，聲音拗，「不，我不走。」

　　「你不走？你不走要去哪裡？」卯光只覺得自己上千年沒有發過的脾氣開始破功了。

　　「哪裡都不去。我就等在這裡。」卯三郎抬起頭，終於直視卯光的眼睛，「爹，我沒您的好運氣，可以遇到娘，然後和她永遠在一起。我試過要放手，試過要跟別人在一起，可是無論發生什麼事，就算黃鸝為了我，差一點送命，我發現我還是做不到。我已經不想再等，也不想再控制自己，我就要在這裡，我就要等著她。哪怕她不見我，永遠不理我，我還是會在這裡，永遠在這裡等她。——爹，求您成全！」撲通一聲，卯三郎在卯光面前跪了下去。

　　卯光半晌沒有說話。他是卯家人，他當然知道，卯家雄性的痴情之處，完全沒有辦法根治。

　　萬年前他們卯家的先祖，愛上那個飛升仙界的人界女修，卻一直將心思暗藏，不敢吐露分毫。

　　直到那一日，那位人界女修翩然遠去，從此天人永隔，他們卯家的先祖才大徹大悟，悟出情關，得成大道，最後絕情棄愛，將旭日訣修練到極致，成就無上功法，得以飛升仙界。但是臨去仙界的時候，在卯家後院獨立，最後留下親筆所書的半闕小詞：

　　階上簸錢階下走，

　　恁時相見早留心，

　　何況到如今？

　　其鬱鬱寡歡之態，真沒人相信他是要飛升。凡是看了這半闕詞，都以為他是壽元盡了……

　　現在看卯三郎的樣子，似乎又重蹈了他們先祖的覆轍。

　　不過卯三郎比他們卯家的先祖強的地方，就是他敢於向自己心愛的人表白，沒有等到錯過之後，才來痛悔。

　　他們是妖修，本來就壽元漫長，再加上修行有道，卯三郎已經是築基後期，結丹指日可期。

　　在這個節骨眼上，卯三郎鑽進情關裡拔不出來。

　　這也是他修行路上的磨折之一吧。

　　其實對修士來說，別的心魔好對付，只有情之心魔無藥可救，只能靠自己的意志來戰勝。

　　卯光慨嘆一聲，「痴兒這又是何苦？」轉而想到羅辰已死，也許三郎會有機會也說不定……

　　「你好自為之吧。我回家去了，以後有事，都要你自己扛。你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爹娘也不能一輩子護持你。」卯光到底是修行之士，很快調整了心態，淡淡地說了一句，往前跨了兩步，便消失了蹤影。

　　卯三郎定定地看著卯光消失的方向，又回頭看了看青雲宗的內宗門，靜立良久，終於盤膝在山路旁坐下，閉目打坐起來。

　　榮慧卿回到自己的洞府前面，看著被那黑衣人摧毀成一片廢墟的洞府，很是心煩意亂。

　　肯肯抱著肉芝，蹲在赤豹肩上。   

　　狼七還是狼形，趴在赤豹腳邊。   

　　赤豹還是保持人形，轉身對榮慧卿行禮。「主人，我們要去哪裡？」   

　　這個洞府當然不能住了。   

　　榮慧卿還沒有發話。青雲宗玄字輩的小師叔陸奇宏便趕了過來，對榮慧卿道：「掌門有令，要授榮道友青雲宗大陣法師的職位，請榮道友這就去正殿授封。」     

　　榮慧卿木然地跟著陸奇宏來到正殿。   

　　跟著陸奇宏和魯大長老過來的，還有太華山、華嚴寺的掌門，以及化神修為的司安，還有道門和佛宗頂級宗門的兩個高階修士。   

　　看見榮慧卿過來，太華山的龍掌門馬上說道：「榮道友驚才絕艷，不考慮去頂級宗門修行嗎？」說著，將手一揮，指著一旁道門和佛宗的兩個頂級宗門的高階修士道：「這位是道門的盈沖道長，這位是佛宗的了緣禪師，他們都是從頂級宗門專門為你而來的。」   

　　榮慧卿愣了愣，抬頭看過去。   

　　盈沖道長笑容謙和，眉眼淡淡的，看不出年歲，更感覺不到修為。   

　　了緣禪師生得胖胖的，一副慈眉善目的佛相。   

　　正是相由心生麼？   

　　可是他們兩人眼睛那一閃而過的光芒又是怎麼回事？   

　　榮慧卿覺得很是不適，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步，站到青雲宗掌門身旁，和各位大長老並肩站在一起。   

　　「難道榮道友不願意去頂級宗門？！」太華山的龍掌門倒抽了一口涼氣。這個女修好大的氣派，居然連頂級宗門都看不上麼？不過轉而一想，又有些高興。——既然頂級宗門都看不上，那這個小小的青雲宗，肯定就更看不上了。

　　太華山和華嚴寺自從知道青雲宗的女弟子榮慧卿有七品煉丹師的實力之後，就如臨大敵，想方設法要將她弄離青雲宗。   

　　因為煉丹師和陣法師一樣，都屬修行界的稀缺資源。不是靈根好就可以做煉丹師，或者陣法師的，也不是只要花時間，就能在丹道和陣法上有所造詣的。   

　　這兩樣本事，更多的是需要一個人在計算上面的天賦和完美的動手能力。

　　無數最厲害的煉丹師和陣法師，都是沒有修為的凡人。

　　可是榮慧卿，不僅嶄露了她在陣法和煉丹方面的過人之處，更厲害的，她居然還是築基修為！

　　如果情報不錯的話，她還是資質超群的雙靈根！

　　青雲宗何德何能？居然能得到這樣罕見的修行奇才？！

　　頂級宗門的盈沖道長和了緣禪師再次親自出口相邀，「······榮道友若能去我們頂級宗門，我們將提供最高級別的修行便利。不管是功法、靈石，還是丹爐、陣旗，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我們提供不了的。」

　　司安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眼望別處，似乎不認識榮慧卿一樣，一言不發。

　　榮慧卿淡淡地蹙起眉毛·搖頭道：「多謝兩位的好意。我修為淺薄，還是留在青雲宗適合我。」

　　這話一說，青雲宗上上下下繃緊了的那根弦立刻鬆了下來，眾人臉上都露出笑容。

　　他們都知道，對於榮慧卿這樣級別的煉丹師、陣法師，對方沒有辦法強取豪奪，甚至也不會因為得不到，就毀了她。原因無他，她七品煉丹師實力的名號已經打響了，對於五州大陸所有的修士來說，跟一個七品煉丹師過不去，不管你是誰，哪怕是頂級宗門，都是徹頭徹尾的SB行徑。誰敢毀了這個七品煉丹師，就是跟五州大陸所有的修士過不去。

　　再說就連頂級宗門內部，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毀了榮慧卿的念頭。

　　因為他們還指著榮慧卿幫他們煉製那些逆天的丹藥，好在修為上更上一層樓。

　　對於三大宗門來說，如何能夠擺脫光明神殿的控制，自行掌握通天的渠道，是他們日日夜夜都在思考的問題，當然，是各位高階修士心照不宣，瞞著光明神殿思考的問題。

　　榮慧卿這時候，終於體會到有一門手藝的好處。

　　難怪大家都要有一門手藝傍身，實在是居家旅行、穿越重生的必備之物啊。

　　「榮道友難道連我們頂級宗門都看不上？！難道榮道友看上的是光明神殿？！」盈沖道長不死心，繼續追問。

　　榮慧卿笑了笑，「當然不是看不起頂級宗門。只是做人不能忘本。我既然是青雲宗的弟子，當然應該去的，是青雲宗的頂級宗門。」說著一攤手，「如果兩位能告知我青雲宗頂級宗門的所在，我一定馬上就去投奔。」

　　正抱臂望天的司安聽見榮慧卿這句話，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盈沖道長和了緣禪師的臉色立刻變得比鍋底還黑。

　　「榮道友這是故意跟我們過不去？！」了緣禪師氣沖沖地道。

　　青雲宗的掌門馬上接話道：「了緣禪師此話差矣。榮修士是我青雲宗的弟子，她選擇對宗門忠誠，乃是我青雲宗正宗嫡傳的弟子。兩位怎麼能侮蔑她的名聲呢？——哪，這樣吧，兩位先去歇息，等會兒寫張單子，看看有哪些丹藥需要我們榮修士幫助煉製，可以將丹方和藥草一起拿過來，等榮修士修練之餘，拿來練練手，好為明年五州大陸的煉丹大比做準備，兩位意下如何？」

　　盈沖道長和了緣禪師對視一眼，才換了笑容，「這樣啊，也行。只是榮道友，不妨再考慮一下。我們佛宗和道門的頂級宗門的大門，永遠為榮道友敞開。什麼時候榮道友在青雲宗待膩了，去我們佛宗和道門的頂級宗門做做客也是歡迎的。」說著，便拿出一塊黑的銘牌，「這是能無限次使用的萬里乘風瞬移符。無論你在哪裡，只要你按一下這銘牌上的凸起，這個銘牌就能將你瞬移到我們道門和佛宗的頂級宗門所在地。絕對不會中途掉鍊子。」

　　榮慧卿本待拒絕，可是眼角的餘光瞥見司安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便改了主意，從盈沖手裡接過銘牌，「如此多謝兩位的盛情。兩位可將你們需要的丹方和藥草拿過來，我試試能不能幫兩位煉製。事先說明一下，我現在還在嘗試階段，如果失敗，概不負責。」

第10章　一夜萬年

　　如果說之前這些高階修士還對榮慧卿可以煉製七品丹藥這件事有所懷疑，現在聽了她的說辭，倒也不懷疑了。

　　本來就算是七品煉丹師，也沒有成功率超過五成的。   

　　煉製失敗，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沒關係。榮道友儘管嘗試，需要什麼器械、藥草，只要跟我們說一聲，一定馬上奉上。」頂級宗門的兩個高階修士將丹方和一袋藥草遞到榮慧卿手邊，對青雲宗、太華山和華嚴寺的三派掌門略點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司安看了榮慧卿一眼，也跟著離開大廳。   

　　榮慧卿就問青雲宗的掌門，「掌門大人的，我的洞府今日被人損毀，我沒地兒住了。」   

　　說起先前的黑衣人，青雲宗上下只有少數幾個人親眼見到。   

　　青雲宗的掌門、大長老，還有從頂級宗門過來的高階修士，絲毫沒有感覺到此處有高階修士出沒過，所以應對不是很及時。   

　　「今日毀你洞府之人，我們會派人出去探查，一旦找到他的消息，一定會馬上通報上來。今日他從你的洞府都搶走了什麼東西？榮修士不如列個單子，也好去查訪。」青雲宗的掌門對此事十分重視。畢竟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內宗門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闖入，然後有不著痕跡的消失，不管怎麼說，都是對他們青雲宗赤裸裸的威脅。   

　　榮慧卿聽說讓她列單子，眼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怎麼列單子？她總不能說，對方偷了她男人吧……

　　「沒……沒丟什麼東西，就是來搗亂的。」榮慧卿悶悶地說道。   

　　「榮修士，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我青雲宗正式的大陣法師。大陣法師的銘牌，已經早就給你了。現在是正式授你職位，你可以搬到大陣法師專用的洞府裡去了。」青雲宗的黃大長老走過來，將大陣法師的洞府銘牌交給榮慧卿。   

　　榮慧卿反正沒有地方住了，也就沒有推辭。   

　　到了晚間時分，榮慧卿已經帶著自己的全部家當和靈寵，住進了青雲宗大陣法師的洞府。   

　　這個洞府在青雲宗最好的地段，不論是面積大小，裡面的陳設，還有靈氣的供應，都比她先前住的精英弟子的洞府不知道好多少倍。   

　　榮慧卿只心疼她在原來洞府裡精心設下的諸多陣法。都被那瘋子一樣的黑衣人毀於一旦了。   

　　赤豹和狼七發覺這個新洞府的靈氣比以前的地方要好的多，也很高興，各自回自己的屋子修練去了。   

　　肯肯和肉芝玩了一天太累了。抱著肉芝坐在牆角不斷打盹。   

　　榮慧卿不顧勞累，先去把這個洞府的結界加固，然後又多加了幾個遮蔽的陣法，想想不放心，害怕那個黑衣人會再來一次。又在洞府裡第一次設下有鏡像攻擊作用的陣法。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是以弱勝強的重要法門。   

　　半夜裡，肯肯悄然醒來，將打著小呼嚕的肉芝放到榻上，自己來到盤膝打坐的榮慧卿身邊。跟著盤膝坐下。   

　　榮慧卿睜開眼睛，詫異地低笑，「肯肯。你居然也有修練的一天？——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哦， ​​不對，太陽還沒有出來呢。你這是發什麼瘋啊？」   

　　肯肯白了榮慧卿一眼，欲言又止，毛茸茸的爪子托著毛茸茸的小腦袋做沉思狀。   

　　榮慧卿越發驚訝。「肯肯，你有心事？」說著。榮慧卿想起自己要盤問肯肯的事，便將它拖過來，放到自己的膝蓋上，點著它的小鼻子問道：「你跟我說實話，當年在落神坡後面落神山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肯肯一哆嗦，暗道慧卿怎麼會知道它在想什麼？   

　　不過嘛，它確實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它剛衝進那個結界，就被一股大力擊飛出來了，根本什麼都沒有看到……     

　　榮慧卿纖長的手指移到肯肯的腋下，「說不說？——不說我上大刑伺候了。」一邊說，一股靈力已經悄然從榮慧卿的指間射出，擊中了肯肯的腋下極泉穴。   

　　肯肯立即咯咯笑得喘不過氣來。   

　　極泉穴管撓癢癢的，一旦被觸，癢的你哭爹喊娘。   

　　這可比大刑還要難熬。   

　　肯肯跟著大叫，「我說！我說！我都說！」     

　　榮慧卿停手。   

　　肯肯就告訴她，「其實我真的什麼都沒有看到，但是我能感覺到，那裡有一個結界，結界裡面的力量，異常強大，強大到……」肯肯頓了頓，似乎在想要如何描述，過了許久，才悄聲道，「強大到跟天地之威一樣，現在沒有任何修士，給我那種強大的感覺。」   

　　榮慧卿聽完肯肯的敘述，才知道肯肯也沒有看清楚當時結界裡面發生的事情，只知道裡面有兩股極為強大的力量在彼此爭鬥。   

　　「這可奇怪了。」榮慧卿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通。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丹方，她甩甩頭，將這些想不清楚的地方拋之腦後，還是先煉丹要緊。   

　　現在煉丹對她來說，不僅是一門手藝，也是一個籌碼。她只有在煉丹上的修為越高，她才越有籌碼跟人講條件。——因為她需要向那些高階修士打聽，如何在四大海洋裡，尋找一顆丟失的心……     

　　「我去密室煉丹，你在外面守著。如果有人硬闖，不要客氣，直接發動攻擊陣法，讓他們自己跟自己打著玩……」榮慧卿站起來，淡淡地對肯肯吩咐一聲，就走進了這個洞府自帶的密室。   

　　進去之後，她又給這個密室重新佈置，陣法、結界，還有各種保護措施，都一一加固、加牢。   

　　確信這裡再無人能夠窺視之後，榮慧卿將卯光送她的青銅丹爐拿了出來。   

　　自從她用這個丹爐煉出七品丹藥之後，這個丹爐上那些古樸的筆劃，似乎又清晰了許多。   

　　「小烏，出來！」榮慧卿分好煉丹用的藥草。按照份量配置得當，擺在密室一邊的長案上，然後將能夠噴出藍火的火神鴉後裔小烏喚出來。   

　　小烏上一次吃飽了變異妖獸的肉，美美地睡了一覺，今天的心情就極好，出來乖乖地給榮慧卿噴火煉丹。   

　　本來小烏打算噴兩口火，就傲嬌一把，要點妖獸肉再繼續幹活。   

　　可惜從它盯著青銅丹爐上的那些古樸筆劃之後，腦袋就開始昏昏沉沉，只聽得見榮慧卿吩咐它幹活的聲音……

　　榮慧卿開爐煉丹的時候。正是大楚國京城裡葫蘆街的妖修們收拾好行裝，排隊走向傳送陣的時候。   

　　他們在這裡住了上萬年，祖祖輩輩在這裡繁衍。今日卻要棄掉這個他們可以稱為「家」的地方。   

　　胖大娘走到卯光身邊，一步三回頭的看著自己家的小院子，兩眼紅通通的，腫的像兩個桃子。   

　　「依依，你就不要再難過了。去了葫蘆城。咱們可以原樣再蓋一座這樣的小院。」卯光輕聲安慰她。   

　　胖大娘哽咽著道：「我哪裡是捨不得這裡的房子？我是捨不得……三郎。你說你怎麼這麼狠心？把他一個人扔在青雲宗。慧卿性子剛硬，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他殷勤小意兒，慧卿就能被打動的。你這樣扔下他，豈不是毀了他一輩子？」     

　　卯光也很無奈，攤了攤手，「我能有什麼辦法？強行將他帶回來。才是真正毀了他一輩子。讓他留在青雲宗門口，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再說，他也大了。也不能一直生活在我們身邊，讓他出去闖闖，才知道他以後要如何修行。」   

　　胖大娘重重地嘆口氣，和卯光一起進入傳送陣。   

　　一道白光一閃，兩人從傳送陣上消失了身影。   

　　他們是葫蘆街最後兩個進入傳送陣的妖修。他們一走。整個葫蘆街就空蕩蕩的。   

　　過了一會兒，傳送陣上又亮起一道白光。然後轟隆一聲，傳送陣上冒出一陣黑煙，整個傳送陣從內裡開始，完全坍塌毀滅，變成一堆齏粉。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風吹來，將這對齏粉吹得乾乾淨淨，連傳送陣的影子都沒有了。   

　　整個地方空空如也，似乎沒有人來過，沒有人住過，更沒有人離開過。   

　　沒有生機，沒有人氣，更沒有妖力，就如空曠了萬年的一個空地。   

　　陣法的能量漸漸耗盡，結界的效用也漸漸消失。   

　　隨著結界的失效，葫蘆街里面所有的街道房屋也在不斷衰老、風化，無數的雜草樹木開始瘋長，攀上街道，又爬上屋簷，將一座座以前有過歡聲笑語的屋舍嚴嚴實實的遮蓋起來，似乎一萬年的滄桑歲月，都濃縮在這一個夜晚當中。

　　到了第二天天亮的時候，第一縷陽光照到葫蘆街街東頭那株玉蘭花上，葫蘆街的全部景象展現在大楚國京城的凡人眼前。   

　　破損到一推就倒的房屋，無數雜草叢生到寸步難行的小路，還有狐蟲鼠蟻出沒在樹叢林間。   

　　住在這周圍的凡人大大地驚訝了一番。   

　　什麼時候大楚國的京城，大楚國最繁華的地方，會出現這樣一個荒山野嶺？！   

　　寸土寸金的京城，怎麼會有這樣大面積的一個綠化地帶？   

　　這些凡人還沒有感嘆完畢，這個地方已經被大楚國的皇帝派人團團圍住，說是這裡鬧鬼，不許普通人自由出入。

第11章　為你守候

　　皇帝既然說這裡鬧鬼，大概或許是鬧鬼吧。

　　一般的老百姓也懶得去真的計較。

　　反正裝神也罷，鬧鬼也罷，只有一個目的，就是不讓大傢伙兒進去就是了。

　　沒過幾天，這個荒涼如鬼蜮的地方，就從眾人眼前消失無蹤。

　　京城裡的老百姓都說是皇家寺廟皇運寺裡面的高僧過來持誦過，將這個地方超度了。

　　當然，大楚國的許多修士都知道，其實是被高階修士設下新的結界，隱藏了這個地方而已。

　　從頂級宗門傳下命令，陸續派人開始在這個地方撅地三尺，不知在翻找什麼東西。

　　榮慧卿在密室裡整整待了半年才出來。

　　「真不愧是頂級宗門的修士點名要的丹藥。」榮慧卿一手摸著酸痛的脖子，一手將終於煉成的兩粒七品入虛丹放入靈玉瓶裡。

　　這兩個靈玉瓶也是盈沖道長和了緣禪師隨著藥草一起送過來的。七品丹藥的藥性，只有在靈玉瓶裡，才能得到最好的保存。

　　她這半年，耗費了天價的藥草，又索要了百萬萬上品靈石，才煉成這兩顆七品丹藥。

　　青雲宗有地火可以煉丹，當然榮慧卿不會用罷了。

　　藥草和煉丹的丹火不需要她自己出成本，但是她出神入化的煉丹手勢，就是最大的成本。

　　索要靈石，是為了保持丹藥的身價，同時也是保持自己的身價，否則無數的修士拿著丹方蜂擁而至，她這輩子就淪為給那些修士煉丹的奴隸了。

　　索性明碼標價，沒有這樣的身家，就不要想請五州大陸如今唯一能煉出七品丹藥的煉丹師煉丹。

　　赤豹和狼七經過這半年的專心修鍊，已經成功地進入築基中期。

　　不過自從進入中期之後，它們都覺察到修為精進的速度減慢了許多，便也沒有繼續閉關修練，而是走出自己的屋子，出來到青雲宗裡四處走動。

　　它們是青雲宗如今風頭最足的大陣法師的靈寵，就算在青雲宗裡橫著走，也只有別人給它們讓路的。

　　赤豹還好，循規蹈矩，從來沒有與人爭風。

　　狼七就不同了，簡直就像這輩子沒有橫著走過，在青雲宗裡跋扈得不得了。

　　青雲宗裡幾乎所有修士的靈寵都被它招惹過。打不過就耍賴，賴到人家主人那裡，非逼著人家主人懲罰自己的靈寵不過。打得過的，那更是欺負個夠本，不有風使盡帆，就如同錦衣夜行一樣難受。

　　「赤豹！肯肯！——看我給你們帶什麼回來了！」狼七興沖沖地跑進洞府，懷裡抱著一大捧藥草。

　　赤豹和肯肯探出頭，看見那些青翠斑斕的奇花異草，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狼七！你又去哪裡禍害去了！」肯肯幾乎第一時間蹦了出來，順著狼七的腿爬上它的肩膀。

　　低頭聞了聞那醉人的藥草香味。肯肯的小爪子閃電般伸出，就要往狼七懷裡撓去。

　　榮慧卿大叫「住手！」。快步走了過來。

　　「慧卿！你出關了！」肯肯正要發怒，抬頭見是榮慧卿來了，大喜著往前縱躍，跳到榮慧卿肩膀上。

　　榮慧卿伸手一招，將藥草全部從狼七懷裡掏出來，嚴肅地問道：「這些藥草打哪兒來的？」

　　狼七耷拉著腦袋，恨不得把整個身子藏起來。

　　這個小祖宗！怎麼早不出關。晚不出關，偏偏在它第一次去禍害青雲宗的藥草園的時候出關呢……

　　「……是狼七從青雲宗的藥草園……摘回來的。」肯肯唯恐天下不亂，有些幸災樂禍地道。

　　狼七斜過眼睛。狠狠地朝肯肯翻了個白眼。

　　肯肯見榮慧卿出來了，比狼七還得瑟，在榮慧卿肩膀上跳著腳訓斥狼七，「……你翻什麼白眼啊！我看你是反了天了，大師兄的話你也敢不聽嗎？我肯肯跟著慧卿，出生入死、患難與共、肝膽相照，怎麼會被你那個小白眼離間……」

　　榮慧卿撫額。這傢伙都在說些什麼啊？完全驢唇不對馬嘴好不好……

　　赤豹搓著手站在一旁，看向榮慧卿的眼裡充滿崇拜和服從。

　　「主人，有件事，我想您應該知道。」赤豹不理會肯肯和狼七之間「眉來眼去」的肅殺，鄭重給榮慧卿回報。

　　「什麼事？」榮慧卿拿著藥草放到一旁的長案上，仔細翻看，想弄清楚狼七造成的損失有多大。

　　她這半年來沉浸在丹道當草的藥性和生長周期都有長足的了解，當然更清楚如果藥草不到成熟的時候，就被連根拔起，對於種植藥草的人來說，該是多麼痛心疾首！

　　赤豹走到榮慧卿身邊，「主人的一個朋友，在青雲宗的內宗門大門之外，等了主人半年了。」

　　呃？

　　榮慧卿詫異，「我的朋友？誰？是林飄雪嗎？還是韋世元？」

　　赤豹也愕然，「都不是，是妖修卯三郎。主人不記得了？」

　　「卯三郎？」榮慧卿更加驚訝，「他不是跟著妖修撤離葫蘆街了嗎？怎麼到青雲宗來了？」說完榮慧卿猛然想起來，半年前在青雲宗內宗門大門口的一幕。

　　卯三郎決絕的面容在她面前閃過，榮慧卿有些悵然。

　　難道卯大叔沒有將他帶走？

　　榮慧卿記得，當時卯三郎的確是信誓旦旦要陪著她，不惜提出給她做靈寵這樣的低三下四的請求。她當然不會同意，而且立刻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給卯三郎任何餘地。

　　她原以為，只要她走了，卯三郎就算再鬧，卯光也不會容許的，肯定是要把他帶走的。

　　可是聽赤豹說的，卯三郎居然沒有走，而是一直等在青雲宗內宗門的大門口。

　　「他在這裡等了半年了，所有青雲宗內宗門的修士都知道他。無論颳風下雨，他都盤膝坐在大門外的一塊平坦的大石頭上。後來有個女修同情他，給他在大石頭上搭了一個小小的涼棚，後來也讓他拆了……」

　　赤豹一邊說，一邊帶著榮慧卿來到卯三郎守候的地方。

　　為了以防意外，榮慧卿戴上隱身草，坐在已經化作豹子原形的赤豹身上，來到內宗門的大門口。

第12章　人比人，氣死人上

　　青雲宗內宗門的大門口，是一條高聳入雲的台階。台階兩旁，是參天的巨樹和齊人高的荒草。不時有各種飛禽走獸在林間穿梭，樹林裡蟲鳥唧唧，就算是大白天，這裡也安靜的可怕。   

　　台階最頂端的空地旁邊，有一塊灰白的大石頭。   

　　卯三郎盤膝坐在上面，正在吸收正午的陽光。   

　　以前白皙俊美的面龐，經過半年多的風吹雨淋，已經變為古銅色。劍一般的濃眉更加英挺，鼻樑高直，薄唇輕抿，似乎脫胎換骨，少年的稚氣已經完全被成年男子的擔待所取代。   

　　榮慧卿坐在赤豹背上，默默地註視著坐在大石頭上的卯三郎，心情很是複雜。   

　　赤豹低低地咆哮一聲，伸出前爪刨了刨面前的青草地，揚起一陣塵土。   

　　卯三郎睜開眼睛，看見是赤豹，微微一笑，「赤豹，你又來了？」     

　　赤豹淡黃色的眼睛看向卯三郎，又嚎了一聲，似乎在回答他的話。   

　　卯三郎大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赤豹，你已經是築基妖獸了，可以變成人形的，為什麼總要用原身示人啊？」   

　　赤豹邁著矯健的步伐，一步一趨地向卯三郎走過去，來到大石頭旁邊，俯身蹲了下來，趴在石頭下方的地面上。

　　榮慧卿戴著隱身草，和卯三郎離得很近。她連忙屏住氣息，將靈氣的波動隱藏起來。   

　　卯三郎微微有些奇怪，可是運起靈力試探一番，周遭又沒有什麼變動。   

　　「你今天來，有什麼事？她——還好嗎？還在煉丹嗎？有苦你勸勸她，不要太心急。七品丹藥哪是那麼好煉的？就算能煉出來，不死也要脫層皮。你道當年那個七品煉丹師，為何早早地去世了？就是用力太過。心力衰竭，煉出了七品的三轉凝魂丹，也送掉了自己的性命。這又是何苦？她是修士，不是沒有修為的凡人。對那些人來說，壽元有限，都恨不得在壽元將盡之前，做出點成就，在這個世上留下點東西，不然哪裡會那麼拼命？她……就不一樣，她的資質絕佳。人又聰慧，還有機緣，這樣的素質。不好好修練，何必把心思用在這些旁門左道上……」卯三郎如同往日一樣，跟赤豹嘮叨起來。三句話不離榮慧卿，好像只要提起她，他的心情就分外好過。   

　　「回去吧。」榮慧卿聽不下去了。給赤豹傳音，命令它回洞府。   

　　赤豹站起來，衝卯三郎點點頭，嚎叫兩聲，便騰雲而起，飛入了內宗門。轉瞬消失了蹤影。   

　　卯三郎看見赤豹消失的地方，輕輕嘆一口氣，再次閉上眼睛。沉浸到修煉之中。   

　　他在這裡，無論別人怎麼說，怎麼想，他都不在乎。只要在這裡，知道她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的心情就能平靜下來。   

　　榮慧卿回到青雲宗內宗門，沒有直接回自己的洞府。而是去了青雲宗的正殿，找到掌門，將自己煉製出來的兩粒七品丹藥交給他。   

　　「掌門，這是道門和佛宗頂級宗門的兩位修士讓我煉製的丹藥。花費了半年時間，我也只煉出了兩粒七品丹藥，真是慚愧。」榮慧卿雖然嘴裡說著慚愧，面上卻一點慚愧的意思都沒有。   

　　青雲宗的掌門看了看靈玉瓶裡的兩粒丹藥，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確信這是七品的丹藥？」     

　　七品丹藥，不是自己說說就算的，還有專門的法器來衡量品質的。   

　　榮慧卿之前送人的七品丹藥，後來都被證明確實是七品，才真正讓她聲名大振。   

　　當然，還是有些人相信榮慧卿是走了狗屎運。   

　　特別是這一次，她花了半年時間都沒有音訊，已經有煉丹師準備開始看她的笑話了。   

　　「絕對是七品。」榮慧卿挑了挑眉，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人不相信她的話。丹藥的品質怎麼做假？哪怕能夠騙那些監測品質的法器，吃下肚後，就真相大白了。怎麼騙啊？——故意欺騙頂級宗門的高階修士，她是得有多想死才做這種事啊？！   

　　掌門看榮慧卿如此自信，也沒有再多說，只是道：「我會請頂級宗門的兩位修士，還有我們東大陸最大的成元丹樓的六品煉丹師過來，當面檢測丹藥的品質，順便，也堵一堵那些想看你笑話的那些人的嘴。」   

　　榮慧卿一點都不在意這些事情，只是笑著道：「都聽掌門的。」她​​同意掌門的做法，最重要的，還是她想藉此機會擴大影響力，能夠有機會跟更多的高階修士說說話，向他們打聽一下消息。   

　　青雲宗的掌門費了一番力氣，在青雲宗舉辦了一個熱熱鬧鬧的驗丹會。不僅有榮慧卿煉製的丹藥，還有青雲宗別的煉丹師煉製出來的丹藥，都擺在一起，給成元丹樓的六品煉丹師一起檢驗。   

　　不過那兩個托榮慧卿煉丹的頂級宗門的兩位高階修士盈沖道長和了緣禪師，都沒有來，只是派了司安過來，幫他們取走丹藥。   

　　成元丹樓的六品煉丹師宋之伯，本來是現在東大陸上最出名的煉丹師。在榮慧卿突然闖出莫大的名頭之前，他是下一屆煉丹大比奪魁的熱門人選。   

　　他自己也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他在丹道上，算是極有天賦。雖然只是四靈根，可是練氣也練到七層，在一應普通凡人的煉丹師中，已經算是資質非常出眾了。當年五州大陸唯一那個七品煉丹師，最後修為也不過是練氣四層，比自己差遠了。   

　　誰知道，到了快要煉丹大比的時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修突然奇峰突起，冒了出來。聽說她不僅能煉製七品丹藥，而且是築基修為！   

　　築基啊！   

　　別說是煉丹師，就連多少資質絕佳的修士，也是一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層次……     

　　這怎麼可能呢？   

　　自己天縱英才，從小就比一般人不知聰明多少倍，自己又機緣巧合，得遇名師。而且自己也潛心在丹道之上，專心研究了四十年，如今已經快要五十歲了，才得到六品煉丹師的成就。   

　　那榮慧卿，聽說不到二十歲，哪怕她從出娘胎就開始鑽營丹道，也不可能就到了七品的層次，更不可能就有那些人吹噓出來的成就！   

　　一定是假的！騙人的！   

　　自己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在眾人面前，特別是頂級宗門的高階修士面前。揭穿這個騙子的真面目！   

　　當青雲宗掌門的請帖送到成元丹樓的時候，宋之伯當仁不讓，自己接了請帖。跟著成元丹樓重金聘請，專門保護他的兩個元嬰修士一起，來到了青雲宗做評委。   

　　青雲宗掌門聽說成元丹樓來的居然是最厲害的六品煉丹師宋之伯，也是欣喜不已。   

　　這一次，一定能讓榮慧卿真正奠定她七品煉丹師的地位！   

　　同時而來的。還有五州大陸上各大門派過來觀禮的特使。   

　　這一天一大早，榮慧卿換上青雲宗大陣法師的袍服，帶著自己的靈寵，信步來到青雲宗的正殿門口。   

　　這裡早已搭好高台，上面一溜兒坐著從別的門派來的特使，如眾星拱月一般。將成元丹樓的六品煉丹師宋之伯圍在中間。   

　　司安沒有上去就座，而是負手站在高台之下等著榮慧卿。   

　　榮慧卿走過來，笑著問道：「司安大人。怎麼站在這裡？難道我們青雲宗的人，還能怠慢司安大人不成？」

　　司安笑了笑，對榮慧卿傳音道：「上一次，盈沖道長和了緣禪師給你的高階瞬移符，記得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不要用。但是也不要扔。」   

　　榮慧卿心裡一沉，連忙傳音問道：「真的有問題？」她雖然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那個高階瞬移符。但是也沒有想到，真的有問題。   

　　「連我都看不出來有沒有問題，你說有沒有問題？」司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榮慧卿在心裡嘆口氣，面上一片溫雅，對司安點頭示意。   

　　兩人一起躍上高台。   

　　青雲宗大陣法師的袍服，黑色為底，大紅為邊，映著榮慧卿美艷不可方物的眉眼，絕美當中多了幾分肅殺。   

　　高台上的修士就算見慣美女，也都有些失態。   

　　特別是以前沒有見過榮慧卿的那些修士，簡直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宋之伯不過瞥了榮慧卿一眼，對她的容貌表示了一下驚艷，就繼續左顧右盼，等著那位天才煉丹師過來。   

　　「宋丹師，大家都到齊了，請開始驗丹吧。」青雲宗的司儀在旁邊笑著叮囑道。   

　　宋之伯咳嗽一聲，「時辰還早，不急。——你們那位天才煉丹師還沒有過來，我還可以等一等。哈哈，沒事，沒事，有些緊張是有的，大家明白，你們的天才煉丹師不要臨時怯場才好。」     

　　榮慧卿好笑。敢情這位六品煉丹師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高台之上有認識榮慧卿的修士，已經輕輕笑出聲來。   

　　青雲宗的司儀有些尷尬地跟著咳嗽一聲，指著站在高台斜角處的榮慧卿，「那一位，就是我們青雲宗新任的大陣法師，也是能夠煉出七品丹藥的煉丹師。——至於是不是天才，就見仁見智了，哈哈……」為了不讓宋之伯難堪，青雲宗的司儀表示了一下謙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