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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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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29:01
第70章 抽人者,人恆抽之

  眾女停了下來,然後往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道來。

  朴宮贏從眾女環繞之中緩步上前,對著前面的司安拱手笑道:「司護法,好久不見了。」

  司安也拱了拱手:「少宗主有禮了。」

  這兩人的身份高,修為更高。

  魏楠心得到消息,飛奔過來迎接。

  「司護法、朴宮宗主,在下魏楠心,見過兩位!」魏楠心彬彬有禮地行禮執意。

  司安和朴宮贏同時收起臉上的笑容,對著魏楠心淡淡地點一點頭,就指著高台之上綁著的卯三郎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魏楠心笑著道:「葫蘆街的妖修拒絕把魔界妖人交出來,在下只好嚇唬嚇唬他們。」

  「有你這樣嚇唬的嗎?——用這樣的鞭子對付妖修,你是嫌他死得不夠快嗎?!」一把凌厲的聲音打斷魏楠心的話,從上空傳來,同時一襲紅雲從天而降,落在不遠處的高台之上。

  魏楠心和司安、朴宮贏一齊變了臉色,看向高台之上。

  「是她?!」司安和朴宮贏同時驚呼起來,然後又對視一眼,各自別開頭去。

  高台之上,那個紅衣女子,正是塗山王女姽嫿。

  「下去!——這鞭子我沒收了!」右手一抓一捲,從拿著笞龍鞭的彪形大漢那裡搶過鞭子,握在手裡。

  魏楠心大急,飛身躍起,幾個縱躍,來到高台之上,站在那女子面前,拱手問道:「在下皇運寺魏楠心,請問閣下高姓大名?」

  司安和朴宮贏跟著躍起,來到高台之上,一聲不響地站在魏楠心身後。

  魏楠心知道自己來了幫手,心頭大定,對著那紅衣女子又問了一句。

  姽嫿輕哼一聲。理也不理魏楠心,自顧自走到柱子旁邊,將卯三郎解了下來。

  魏楠心自從入道以來,還沒有這樣被人輕視過,面色立時黑如鍋底。

  「慢著,閣下這是要做什麼?」魏楠心伸出手,擋住姽嫿的去路。

  姽嫿扶著已經暈迷的卯三郎,眉梢輕抬。「讓開。」只有兩個字,卻充滿決絕和不屈之意。

  魏楠心更是惱怒,放出一絲神識,試探對方的修為。

  可是那縷神識剛靠近那女子身周,立刻就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竟然看不透對方的修為。

  姽嫿扶著卯三郎,目不斜視地往高台邊上走去。

  朴宮贏上前一步,攔在他們面前,眉頭緊皺,低聲問道:「……黛黛。你怎麼來了?」

  姽嫿莫名其妙,不知道朴宮贏在說什麼。面無表情地道:「滾開。」也只有兩個字,像是惜字如金,眼角都不掃朴宮贏一下。

  司安聽見朴宮贏的話,面色一變,跟著走上前來,抓住朴宮贏的衣領問道:「你叫她什麼?」

  「黛黛,戚黛黛。」朴宮贏重複著這個名字。面上的笑容似悲似喜,嘴裡像是含了千斤重的一個橄欖,翻來覆去。越嚼越有滋味。

  司安怒道:「你胡說什麼?她明明是葉菁!祝寧城葉家的大小姐葉菁!」

  朴宮贏一愣,可是見司安的面色不似作偽,下意識偏頭去看姽嫿。

  姽嫿像是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已經一手拎著卯三郎,就要跳下高台。

  「留下卯三郎和笞龍鞭!」魏楠心大急,顧不得忌憚,手臂揮起,一股勁風從他袖袋揮出,迫得姽嫿後退兩步,又回到剛才的位置。

  「作死!」姽嫿大怒,手裡的笞龍鞭揮出,劈頭向魏楠心抽過去。

  魏楠心驚悚地發現自己居然不能動了,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那裡,看向笞龍鞭的鞭影從天而降,抽在自己胸口。

  就如同有人拿著匕首在胸口劃開,然後又伸進去在胸腔裡面剁來剁去。

  那種劇痛,就連一個金丹修士都抵擋不住。

  魏楠心痛哼一聲,撲通一聲栽倒在高台之上,暈了過去。

  姽嫿飛起一腳,將魏楠心暈迷的身體往台下踹去。

  司安和朴宮贏對視一眼,互相點一點頭,立時分工合作。

  司安出面攔住姽嫿的去路,朴宮贏飛撲下去,接住往下墜落的魏楠心,托著他暈迷的身體,緩緩落到高台前面的地面上。

  魏楠心的屬下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扶起魏楠心,趕緊送回榮升客棧治傷去了。

  「讓開。」姽嫿伸出鞭子,指著司安再次說道。

  司安靜靜地看著姽嫿,和葉菁一模一樣的面容,身形,甚至連脾氣都那麼像,但是也有不像的地方,就是她的身手,修為,還有那一身紅衣。

  葉菁也是個修士,不過只到築基,酷愛穿綠衣,從來沒有像面前的這個女子穿得一身大紅。她是司安來到東大陸,第一個動心的女子。那時候的司安,嚴肅內斂,不苟言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是跟葉菁一起渡過的。但是十多年前,司安離開祝寧城葉家,回到太華山述職的時候,葉菁隨後離家出外遊歷,從此一去不返。三年前,司安接到葉家的飛鴿傳書,說葉菁的魂牌破碎,魂燈熄滅,已經隕落了。

  從那以後,司安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變得博愛而隨和,對每一個女子都憐香惜玉。其實如果見過葉菁的人,都知道司安現在疼愛的那些女子,都或多或少跟葉菁有些相似。有些就算長得跟葉菁一點都不像,但是只要愛穿綠衣,也會得到司安的憐惜和疼寵。

  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你到底是誰?」司安皺了眉頭。他不相信天底下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生得一模一樣的雙生子他不是沒有見過,可是絕對不是面前這個女子給他的那種感覺。

  「你不讓路是不是?」姽嫿揚了揚眉,「別以為只有你們有幫手!」說著,伸了大拇指到嘴裡,對著身後的天空打了個呼哨,「靈舞,帶著你的人給我出來!」

  長空之中響起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一條條彩帶憑空出現,如天女散花一樣灑落在高台之上。

  眾人眼花繚亂之間,只見一個俏麗的紅衣女子為首,帶著八個英俊的黑衣男子護衛從天而降,落到姽嫿和卯三郎身旁。

  「見過王女!」紅衣女子靈舞帶著自己的手下給姽嫿行禮。

  姽嫿將卯三郎交到靈舞手裡,自己騰出手來,把玩著笞龍鞭,對司安面無表情地道:「你想怎樣?無故用這種東西對付我們妖修,你們要不要臉?!」

  司安一聽「妖修」兩個字,頓時涼了半截,整個人呆立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靈舞見司安呆呆的樣子,忙道:「王女,我們先帶他走了。」

  姽嫿點點頭,「你們先走,進去讓葫蘆街的同修們不要著急,我馬上就來。」根本不把司安放在眼裡。

  靈舞應了,扶著卯三郎,在自己護衛的簇擁之下,從高台上跳了下來,往葫蘆街的入口奔去。

  姽嫿甩了甩手上的鞭子,「想怎麼打,我讓你先挑!」

  司安回過神來,張了張口,又閉上嘴,往旁邊讓了一步,居然直接給姽嫿讓出路來。

  姽嫿驚訝地看了他一眼,跟在靈舞他們後頭飛身而下。

  可是靈舞扶著卯三郎沒有走多遠,就被一個艷麗的宮裝女子擋住去路。

  「大膽妖孽,留下這個牲畜!」匆匆趕來的宮裝女子正是朵家老祖。

  魏楠心被手下送回榮升客棧,那些人同時也給朵家老祖報了信,說葫蘆街的妖修有大幫手過來,就連王爺也不是對手,一招之下就被抽得暈了過去。

  朵家老祖得知不僅卯三郎被那女子搶走,而且自己的笞龍鞭也被搶走了,勃然大怒,跟著就追了出來。

  現在看見對方居然不止一個人,朵家老祖當機立斷,出手就是幾個掌心雷,將靈舞他們打得暈了過去,同時扔出捆妖索,將他們一起綁了起來。

  姽嫿在後面看見這個宮裝女子出手如風,不僅攻擊手段高明,而且修為強大,似乎比自己還要高,眉頭微蹙,迅速往後退,想要先離開這個地方。

  朵家老祖活了快一千歲,姽嫿的心思自然逃不過她的眼睛。

  「想逃?沒那麼容易!——把笞龍鞭留下!」朵家老祖飛身躍起,速度比姽嫿後退的速度快得多,很快就封鎖了姽嫿的後路。

  司安和朴宮贏跟著走過來,分別站在姽嫿的兩側,和朵家老祖一起,形成了一個三足鼎立的態勢。

  姽嫿正好站在三角形的中間位置。

  「人界修士果然個個都不知廉恥!——三個打一個,你們羞也不羞!」姽嫿啐了一口,倒也不害怕,右手揮動笞龍鞭,左手拿出自己的雪狼刀,腳下不丁不八地站著,暗運靈力,將自己全身上下都防護起來。

  剛剛司安和姽嫿在高台之上說話的時候,朴宮贏在高台下面,沒有聽見兩人的話。

  現在聽姽嫿的意思,她其實是妖修,朴宮贏就覺得像是一把大鎚子狠狠地敲在他心上,張口就吐出一口血來。

  姽嫿厭惡地別過頭,只看著朵家老祖問道:「你們都是何人?——報上名來!我塗山姽嫿手裡不死無名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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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問天下,誰最高

  司安是三個人當中最鎮定的。

  從最初的驚艷、亂和痴迷當中清醒過來,司安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明白過來對方的身份。

  冷若冰霜,艷若桃李,但是又該死的讓人挪不開眼睛,就算是橫眉冷對,也讓你覺得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是天生的媚惑之術,甚至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是了,塗山王女,姓塗山的,又怎麼會是普通妖修?!

  塗山九尾狐族,在妖修裡面位同王族,誰都要敬他們三分,就算是上古遺民,也要對他們俯首稱臣。

  塗山九尾狐族,其嫡系遠祖的歷史可以追溯千萬年的太古時代,九尾狐族到同神獸龍族和鳳族一起,主宰蒼天、大地和海洋的時候。

  龍潛於水,是海上霸主。

  鳳翔九天,是空中王者。

  九尾狐計謀多端,又驍勇善戰,曾經君臨大地。

  可惜,百萬年前的眾神之亂,湮滅了龍族,消彌了鳳族,只有九尾狐族,憑藉傑出的智謀,在滅族之險中,跟人界修士交合,將自己的血脈留了下來。

  也因為如此,現在的九尾狐族,血統已經不那麼純正,不再有往日大地王者的氣勢。

  畢竟,神的時代已經過去,現在是人的時代。

  可是人心總是不足的。生而為人是不夠的。人族中有些人一直認為自己是上古神族的後裔,為了恢復神族往日的榮光,不斷有凡人踏入修行之途,入道超凡,最後得以飛升到仙界。

  可惜,仙,並不是神。修行的人們並不知道,為什麼神沒有了,仙卻得以留存下來。甚至對於很多修士來。修行的意義就在於修行本身……

  再到萬年前的人魔大戰,九尾狐族的長老看準時機,帶領妖修加入了人界修士這一邊,同魔族惡鬥,終於同人界修士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也為妖修獲得了另一次發展壯大的機會,那就是在一位人界女修的幫助下,在三個先天葫蘆靈根之上。建立了三大妖修的定居地。

  這一戰,也重新奠定了九尾狐族在妖修裡面的王者身份。

  對於九尾狐族來,王者身份的確立,不僅是靠血統,也靠他們的智慧和實力,是扎扎實實拿命搏來的。

  司安暗運心法,感受著姽嫿不同凡人修士的氣運,在心底裡暗暗嘆一口氣。

  九尾狐族真是一個奇怪的種族。他們天生媚惑,如果修習媚功,天底下沒有一個修士。甚至連神都逃不掉他們的誘惑。可是從來沒有一隻九尾狐修習過媚術,不僅他們自己不修習。而且對於修習過媚術的修士不屑一顧,一旦被他們發現有人用媚術為非作歹,一定要除之而後快。

  他們不喜歡投機取巧,反而更加推崇實力,喜歡攻擊,更願意在戰鬥中成長,就這樣一步步。將自己的種族打造成妖修裡面實力最強悍的一族,無論是人界、妖修還是魔界,沒有哪一方敢輕視九尾狐族的戰鬥力。

  可是就算如此。天生的烙印不是那麼容易祛除的。

  比如姽嫿這時候給司安的那種感覺,絕對不是一般修士修練能得到的效果。……當然,或者,也許,在中之大陸的最高層,那位光明神殿的聖女是唯一能勝過塗山姽嫿的。

  很多大修行者都知道,他們這個世界,是天圓地方的。蒼天就是一個蓋子,衝破這個蓋子,便能上九重天,飛升仙界。

  而整個大地就是由五個大陸組成,稱為五州大陸。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東大陸,另外還有西大陸、南大陸和北大陸,中間還有一塊最大的陸地,被人稱為中之大陸。

  五州大陸與大陸之間,就是浩瀚的海洋。

  據說,從每個大陸到附近的大陸,飛鳥要飛九千九百九十九年才能飛到。

  當然,這話對修士來,是不適用的。

  司安所有塵封的記憶突然從識海深處翻騰出來,如潮水般席捲他所有的意識和感知。

  將百鍊鋼也化為繞指柔。

  當年不過是在五州大陸的頂級門派大比中瞥了那位聖女一眼,從此他就徹底淪陷在她絕世的榮光當中,不能自拔,修行從此有了滯障,難當師門大任。

  他的師父沒有怪他,只那位聖女是天下所有男人的劫數,才封印了他有關那位聖女的記憶,將他從門派中下放,讓他去下一級的太華山做了左護法。

  後來他遇到祝寧城的大姐葉菁,跟她心心相印,就更沒有機會再想起那位聖女。

  直到見到這位塗山王女姽嫿,不知怎地,就像心底深處有什麼東西在招呼他一樣,一股念力從識海深處升騰而起,直接衝破他的記憶封印,讓他重新憶起那種全身心的震顫和下意識的絕對服從,甚至恨不得能匍匐在她腳下,親吻她走過的每一寸土地。

  如果有機會,他還想回到那個神殿裡面,等著她比陽光還溫暖和煦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天。

  如你看我,我才復活。除此以外,我不存在。

  那樣的影響力,等同於生與死,夜與晝,白與黑。無人能夠拒絕,無人能夠抗衡。

  只要她想,她就能得到。

  她就是光明神殿的聖女——管輕紗。

  好在她的地位實在太過尊崇,別一般的普通人,就算是所有大陸裡面的高階修士加起來,也沒有幾個人真正見過管輕紗的真面目。

  司安心緒萬千,浮想聯翩,卻也只是一剎那的功夫。

  姽嫿已經不耐煩地又凌空揮了一下鞭子,「快!不我就動手了!」

  朴宮贏見司安心不在焉,只好嘆口氣,雙手拱起,對姽嫿作了個揖,「在下青雲宗少宗主朴宮贏,見過塗山王女姽嫿姑娘。」

  姽嫿意外。這個整的跟登徒子一樣的男人,居然是青雲宗的少宗主。

  司安收斂思緒,也拱了拱手,「在下太華山左護法司安。」

  「你就是司安?」姽嫿揚了揚眉。似乎聽過司安的名頭。

  司安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

  朴宮贏的臉色十分難看,就像看見自己的老婆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勾搭別的男人一樣,忍不住瞪了司安一眼,似乎只要他敢勾搭姽嫿,他就要砍他一刀的樣子。

  司安也有些意外,「塗山王女認識在下?」很是彬彬有禮。

  算你識相,朴宮贏輕輕哼一聲。

  司安裝作沒有聽見。

  姽嫿笑著點頭,「你們龍老兒將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我看他的眼神不夠好。」

  太華山的掌門便是姓龍。她這樣,是跟龍掌門平起平坐的意思。

  司安笑了笑,沒有接話。

  姽嫿就將鞭子對準站在自己正前方的宮裝女子,勾了勾唇角,「我看你年歲不了,給你個方便,讓你最後。我塗山姽嫿也一向敬老尊賢,等會兒我讓你三招,讓你這快要入土的老太婆也能緩緩氣。不要死得太難看……」

  那宮裝女子正是朵家老祖。

  她一向自詡是東大陸女修第一人,不僅資質第一。修為第一,而且容貌風姿都是第一。

  可是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紅衣女子,不僅是塗山王族,而且容顏出色,修為高深,比自己雖然稍有不足,可是戰鬥力強悍。自己不一定是她的對手!

  現在聽見姽嫿口口聲聲自己是個「老太婆」,朵家老祖大怒,卻又不得不強忍下來。

  她從來不打無準備的仗。向來是不能力敵,就要智取,總之不達目的不罷休。千百年來,她就沒有失利過。凡是曾經欺侮過,羞辱她的人,現在都不在這個世上了。

  「在下朵家老祖,龍虎門大長老,不過忝長幾歲,實在不敢當王女的恭維。不過萬事饒不過一個理字,王女今日一來,先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人,將我大楚國的大修士魏王爺打暈了,然後又搶了我龍虎門的鎮門之寶笞龍鞭。——這樣的行為,在哪裡都稱不上『俠義』二字吧?」朵家老祖到底是活了快千年的修士,人老還成精,更何況還是一個有修為,有閱歷的修士,見識更是不同凡響。

  塗山王女姽嫿最好虛名,朵家老祖覺得自己剛才得話將她圈進去了,十分得體。

  姽嫿卻嗤笑一聲,右手拿著笞龍鞭,輕輕在左掌之上拍擊,笑道:「我是妖修,要講『俠義』,也是對我的族人講。——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講『俠義』?不怕髒了別人的耳朵?!」說著,又對兩旁木偶人一樣呆呆站立的司安和朴宮贏笑道:「是吧?」

  司安和朴宮贏被姽嫿天生的媚惑笑容蠱惑,居然不約而同的點點頭,「沒錯。王女言之有理。」

  說完兩人才意識到自己著了姽嫿的道兒,一時惱得面紅耳赤,一齊喚出自己的本命法器指向姽嫿。

  姽嫿樂得哈哈大笑,渾不把他們兩人放在眼裡。

  朵家老祖見司安和朴宮贏兩個人都胳膊肘兒往外拐,就算養氣功夫再好,此時在兩個後輩面前丟了面子,已經決心跟姽嫿不死不休。

  不過她心裡越惱,面上卻越是平靜,淡淡地笑道:「王女笑了。萬年前妖修加入人界修士,同魔族一戰,咱們已經是同一條道上的修行者。又何必分得這麼清楚呢?」

  司安和朴宮贏面上的緊繃神色緩和了一些,將舉起的本命法器又收了回去。

  「把笞龍鞭交出來,我讓你進葫蘆街。如果不願意,咱們就只有鬥上一場了。」朵家老祖沉穩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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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在其位謀其政

  姽嫿有些意外朵家老祖的養氣功夫,將笞龍鞭在手裡轉了轉,道:「我可以把笞龍鞭還給你,但是你要把我的人,還有卯三郎都放了。」

  「沒問題。」朵家老祖嫣然一笑,伸手往空中三擊掌。

  幾個手下抬著剛才被捆起來的靈舞、卯三郎,還有她的八個英俊男護衛,一起給姽嫿送了過來。

  朵家老祖纖纖玉手伸出,往捆妖索上凌空一抓,幾根索子便從靈舞他們身上鬆開,飛回到朵家老祖手裡。

  靈舞氣呼呼地從地上爬起來,來到塗山姽嫿身邊,指著朵家老祖,對姽嫿大聲道:「王女,這個老女人對王女不敬,我們不能放過她!」

  朵家老祖沒有理會靈舞,徑直看向姽嫿道:「王女閣下,可以把笞龍鞭還給我了吧?」

  姽嫿面無表情,不動聲色地把玩著自己手裡的笞龍鞭,右手一緊,抓住笞龍鞭的鞭尾,暗運靈力,注入到笞龍鞭裡面。

  笞龍鞭裡面的龍筋爆發出一陣反彈,企圖抵抗姽嫿的靈力。可是姽嫿的靈力裡面有著龍筋熟悉的氣味,很快就被馴服,龍筋裡面的靈力順著姽嫿的靈力注入的軌道,迴流到姽嫿的筋脈裡面。

  到底是上古神獸龍族的後裔,蛟蛇雖然沒有真正化成龍,可是龍筋裡面已經有了龍的浩淼之氣。

  很快,笞龍鞭裡面龍筋的靈力都被姽嫿吸收到自己身體裡面。不過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那股靈力既浩淼,又凌厲,很快刺得她筋脈千瘡百孔,出了狀況。

  不過是為了將靈舞他們和卯三郎都救回去,還要解除對妖修傷害最大的笞龍鞭的威力,姽嫿咬著牙,儘力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將笞龍鞭扔了出去。「拿去吧。——現在可以放我們走了吧?」

  朵家老祖伸手接過笞龍鞭瞧了瞧,覺得有些怪怪的,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大家三個人六雙眼睛盯著,量那姽嫿也玩不出什麼花招。

  「放他們進去吧。」司安覺得心裡一直狂跳不止,不知道到底有什麼事要發生。自從他衝破了師父的封印,往事歷歷在目,心裡的異樣就越來越明顯。

  朴宮贏也頷首應允。主動讓開一條路。

  朵家老祖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將笞龍鞭收回自己的乾坤袋,笑著道:「放你們進去可以,不過你們得答應將魔界妖人給我送出來。」

  姽嫿面色一沉,不悅地道:「先前你可沒說,你這不是故意耍賴嗎?」

  朵家老祖笑眯眯地道:「一碼歸一碼。你還我笞龍鞭,我放了你的人,這樣打平了。現在你要進葫蘆街,我當然應該再要一個條件,這樣才公平。——你們說是不是?」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著司安和朴宮贏說的。

  司安和朴宮贏明智地保持了沉默。

  姽嫿的臉色更加難看。本來論修為。她就要比朵家老祖略遜一籌,不過她戰鬥力強悍。精於搏鬥攻擊,兩相加加減減,也能跟朵家老祖戰成平手。

  可是剛才她一時心急,為了解除笞龍鞭對妖修的殺傷力,她以自己身上從先祖繼承的上古神力為餌,將龍筋裡面蘊含的龍族靈力牽引出來,沒料到那龍筋裡面蘊含的靈力這樣霸道。她已經受了嚴重的內傷,現在根本就不是朵家老祖的對手。更不用說,還有兩個太華山以及青雲宗的年輕一代的高手在旁邊虎視耽耽。

  姽嫿咬緊了下唇。臉上陰晴不定。

  朵家老祖臉上的笑容越發和煦,「只要你答應我,我立刻就放你進去。」

  姽嫿躊躇半晌,正要開口,就聽見朵家老祖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聲,「見過塗山王女閣下。卯光救駕來遲,還望王女恕罪!」

  姽嫿眼前一亮,抬頭看見一身白雲的卯光,帶著一個胖胖的中年女子,緩步從半牆那邊走出來。

  朵家老祖回頭,看見卯光的樣子,眼裡精光連閃,不發一言地站到司安和朴宮贏中間的位置。

  司安和朴宮贏看見妖修陸續從葫蘆街裡面出來,個個面色嚴峻,勁裝素服,手持各自拿手的兵器,似乎要背水一戰的意思,不由都有些頭疼。

  「大長老,這件事,我看還是緩一緩,讓他們先進去吧。」司安略一沉吟,就提議道。

  朵家老祖板了臉,雙袖連擊,在自己這一邊劃了一條界線,對界線外面的妖修冷語道:「把魔界妖人交出來,咱們就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們執迷不悟,一定要包庇窩藏魔界妖人,可別怪我們人界修士撕毀和你們的同盟協議!」

  此話一出,就連朴宮贏都有些覺得不妥。

  人界修士和妖修的同盟協議,是最高級別的修士訂立下來的。別說朵家老祖只是一個三流門派龍虎門的大長老,就算是他們二級的青雲宗掌門,也不敢說出這種撕毀協議的話。

  卯光聽了,也冷笑道:「真是荒謬!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就憑你,也想拉整個五州大陸下水,廢除人界和妖修的協議?你以為你是光明神殿的大掌教嗎?!」

  司安咳嗽一聲,淡然道:「朵長老,這句話卻是不妥。你沒那個資格說這種話。」

  朵家老祖被自己人當面駁斥,養氣功夫再好也受不了,臉上氣得通紅,忘了掩飾自己真實的嗓音,聲音十分尖利刺耳:「我哪裡說錯了?!當年妖修能被人界修士庇護,不就是他們同咱們一起死戰魔族?——現在他們明顯是有了異心,公然庇護魔界妖人,那和我們人界修士的同盟協議,還有什麼遵守的必要?!」

  爭吵間,姽嫿的臉色越發蒼白。

  靈舞跟隨姽嫿多年,看見她的樣子,頓時明白她是受傷了,忙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拿出一頂長長的幕離,給姽嫿戴上。白色面紗從頭遮到腳,擋開了外人窺探的視線。

  胖大娘走過來,從靈舞的護衛手裡接過依然暈迷的卯三郎,含淚謝過姽嫿。扶著卯三郎轉身就回葫蘆街去了。

  靈舞拉著姽嫿的手,用力支撐她的身子,讓八個男護衛團團圍住自己和姽嫿,跟在胖大娘和卯三郎後面,一起走進葫蘆街。

  最重要的人都進去了,卯光心裡輕鬆許多,對朵家老祖頷首道:「承讓。」又對司安和朴宮贏拱了拱手,轉身也走回葫蘆街。

  守在斷牆周圍的人界修士張大嘴。看著這些妖修就像消失在空氣中一樣,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朵家老祖臉色鐵青,低斥道:「……讓這些牲畜騎在我們人界修士頭上,我雖修為低微,也受不了這氣!」

  司安看了看朴宮贏。

  朴宮贏對他點點頭。

  兩人達成一致意見,就對朵家老祖道:「我們剛來,很多事情還不了解,請老祖稍安勿躁,給我們一點時間,先了解一下真實情況再說。好不好?」

  司安的修為深不可測,朵家老祖最忌憚的是他。

  現在見他也出來打圓場。朵家老祖不能不賣他一個面子。

  「那好,我們先回榮升客棧,看看魏楠心怎樣了。然後讓他來個你把詳情說清楚。——我要回去做早課,就恕不奉陪了。」說著,朵家老祖拂袖而去。

  朴宮贏盯著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搖頭道:「女人有那麼高的修為真是可怕,一點都不可愛。」

  司安橫了他一眼。一伸手抓住他的衣領道:「你還沒有跟我說清楚,那個戚黛黛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跟葉菁,和塗山王女都生得一模一樣?」

  在恢復對那位光明神殿聖女的記憶之前。司安以為自己心裡的最愛是葉菁。

  可是在恢復記憶之後,他發現自己心裡陡然間空蕩蕩的。

  往日的深情蜜意既像是一場夢,也像是一場空。

  葉菁綠色的羅裙,姽嫿大紅的衣衫,還有聖女那一身潔白的長袍,在他眼前一一閃過,突然讓他更加迷惘。

  什麼是情?什麼是愛?

  他對聖女到底是迷戀,還是心愛?

  他對葉菁到底是心愛,還是不甘?

  司安呆呆地站在那裡,腦子裡翻江倒海,全部意識都集中在識海裡面,看著那片海域掀起了驚濤駭浪。

  修練一直過不去的瓶頸處,竟然隱隱有了鬆動的意思。

  一股狂喜從內心深處升騰而起。

  他突然明白過來,光明神殿的聖女,是他的劫數。葉菁,是他的心魔。而姽嫿,是他的救贖。

  因為姽嫿的出現,他突然從情愛的桎梏裡跳了出來。

  朴宮贏覺察到司安身周天地元氣的變化,面色一肅,悄聲道:「……這裡不是晉級的地方。你要忍一忍。」

  司安立即將自己的意識從識海中抽離出來,全身放鬆,深深吐納幾下,放開朴宮贏的衣領,對朴宮贏點頭道謝,「多謝朴宮兄提醒。晉級這樣重要的事,還是辦完差事之後,回老家去比較好。」

  修士晉級,是最危險的時候,個人的防禦形同虛設,就連一個五歲孩童,都可以拿匕首殺死一個正在晉級的修士。所以一般修士晉級,有門派的,要有門派修為高深的長輩護法,或者躲到深山野嶺,人跡罕至之處,悄悄晉級。只是級別越高,引起的天劫越大。天露異相,再想瞞別人,就只能看造化了。

  一行人跟著回到榮升客棧。

  榮慧卿改換了裝扮,和小花住在榮升客棧對面的一個小客棧裡,此時兩個夥伴正趴在二樓房間的窗口,看著那些修士跟在朵家老祖身後,進到榮升客棧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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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29:52
第73章 偷聽

  雖然是小花提議住到繁華熱鬧的地方,可是它也沒想到榮慧卿直接大咧咧住到了榮陞客棧對面的悅來客棧。   

  這個客棧雖然比榮陞客棧的規模小,但是價錢更高,房間更精緻。   

  他們先是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喬裝打扮,然後取下隱身草,大大方方來到悅來客棧要上房。   

  在葫蘆街的時候,妖修們送了榮慧卿不少禮物。那時候大家都以為她不是修士,送了她很多人界普通人用的東西,比如金銀財寶之類的,都被胖大娘給她裝到乾坤袋裡面去了,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榮慧卿在葫蘆街住了幾個月,正是小孩子長身體的時候,又加上旭日訣相助,她的個子又躥了一躥,臉上的稚氣逐漸褪去,肌膚更是晶瑩剔透,雖然容貌依舊只是清秀,但是和那時候在滿永璋城貼的追捕魔界妖人的告示上的樣子已經大相徑庭了。   

  其實就算她不喬裝打扮,也不一定有人能把她跟那個所謂的「魔界妖人」劃上等號。——除非遇到大牛和百卉之流,才能真的認出她。   

  榮慧卿改裝,也只是為了防備那兩個出賣她,拿她去交換前程的兩個人。   

  悅來客棧的掌櫃和伙計都沒有認出她的真面目,笑瞇瞇地給她備了上房,又著人送熱水和飯食,照顧得十分體貼周到。   

  榮慧卿才剛剛安頓下來,已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此時一邊拿帕子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和小花一起趴在窗台上,往外面看過去。   

  小花皺著圓翹的小黑鼻頭,很是不滿地問道:「永璋城好的客棧多的是,你為何一定要住到這裡?——離得這麼近。萬一他們發現有些不妥,直接追過來,咱們想逃都要多費番功夫。」對於小花來說,無論到哪裡,它都是要先想出逃脫的地方。   

  榮慧卿笑著伸出手指點了點小花的小鼻頭,道:「這你就不懂了。你看對面的客棧叫什麼名字?——榮陞客棧!這邊的客棧叫什麼名字?——悅來客棧!我可是姓榮的。這裡最旺我,所以一定要住進來。」   

  小花被榮慧卿的話繞的暈頭轉向,又擔心榮慧卿再長篇大套講些它聽不懂的東西,忙點頭打斷她的話,「不出岔子就好。你可知道。我們走了之後,那邊發生什麼事情?」   

  榮慧卿和小花走得早,後來發生的事情他們本來都不知道。   

  不過小花一直趴在窗台上。早把魏楠心打暈被抬回來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聽著小花指手畫腳地描述今天的情形,榮慧卿咯咯笑道:「有了你,我都不用再去想法子聽牆角了。」     

  小花得意洋洋地將小爪子一攤,「你才知道啊? 」又問榮慧卿:「隱身草你還有沒有?給我一根。——你等著,我去那邊。給你聽些更厲害的東西過來。」     

  榮慧卿去包袱裡尋了一根隱身草出來,又拿了一根絲線綁到它的小爪子上,叮囑道:「要小心,別讓人家發現你。若是被發現了,趕緊逃走,知道嗎?」   

  小花咧嘴一笑。露出兩顆雪白的大門牙,轉身就一溜煙順著窗台的柱子往上爬到屋頂,然後順著客棧旁邊的大樹。跳到了對面榮陞客棧的屋頂。   

  朵家老祖回到榮陞客棧,就閉門謝客,專心修練去了。   

  司安和朴宮贏專門去看了看魏楠心,見他已經醒了,就隨手設下結界。開始細問此事的端倪。   

  屋子外依然有人來回走動,但是因為有了結界。這三個人都不擔心有人會偷聽,甚至連大門都沒有關,便讓小花鑽了個空子,偷偷摸摸從屋頂摸下來,躡手躡腳地鑽進了結界,躲在一旁桌椅的陰影裡面。   

  隱身草的作用,隱藏了它的行跡。   

  它又慣會聽牆角,斂藏氣息已經成了它的本能。   

  而屋裡的三個人,又各懷心思,一時誰都沒有再放出神識,將結界裡面再搜查一遍。   

  魏楠心正在講述此事的來龍去脈。   

  聽說朵鈴山莊被毀,金剛杵在那裡發現魔界妖人的氣息,然後一路追尋到永璋城,就斷了蹤跡,司安也很詫異。

  魔界和人界也有萬餘年相安無事了,這是又有人坐不住,蠢蠢欲動了麼?   

  朴宮贏卻一直在想著姽嫿和戚黛黛的事情,聽得心不在焉,只在旁邊一言不發。   

  魏楠心最後說道:「無論此事是什麼原因,妖修包庇魔界妖人,大概是板上釘釘的。至於要如何處置,卻要兩位拿主意了。」     

  「朴宮兄,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理? 」司安扭頭問道。   

  朴宮贏醒過神來,想了想,道:「讓我看看那個魔界妖人的畫像。」剛才魏楠心說過,他們先是畫影圖形,在整個永璋城搜了幾個月,都沒有結果。   

  魏楠心一愣,躊躇一會兒,還是將榮慧卿的畫像拿了出來。   

  朴宮贏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搖頭道:「八成是找錯了目標。這個小女孩,怎麼看,也不像是魔界妖人。」   

  司安跟著探頭,就著朴宮贏的手看了一眼,也跟著搖頭道:「同意樸宮兄的話。這個小女孩,沒有魔氣。」

  魏楠心再次一愣,心念電轉,試探著問道:「兩位能從畫像上看出魔氣?」   

  司安失笑,解釋道:「我沒那麼大能耐。就是看這孩子的精氣神,不像是魔界中人。」說著,又問:「這畫像是打哪兒來的?你是如何知道她就是魔界中人?——也許是畫像的人弄錯了也未可知。」   

  魏楠心啞口無言,沉吟半晌,道:「這本來是個人界小女孩,但是被魔界妖人附身,如今已經不是真正的人了。你們看不出來她的異樣,也是情有可原的。」   

  「那你親眼見過她?」司安敏銳地問道。   

  魏楠心將大牛和百卉祭了出來,「我雖然沒有直接見過她,但是這個孩子的同鄉是跟她一起長大的,對她最是熟悉不過。是他發現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才過來舉報的。」說著,魏楠心咬咬牙,添油加醋道:「我們先前也是不信,不過後來我拿著金剛杵去試了一試,發現那金剛杵越靠近她住過的地方,黑氣就越是濃厚。」     

  「她的同鄉在哪裡?我想見一見。」司安執掌太華山的刑堂,最愛審案斷是非。   

  魏楠心笑道:「他們就住在這榮陞客棧。我許諾過他們,若是抓到這個魔界妖人,就讓他們進我們三大派做內門弟子。」說著,便對外面自己的屬下傳音,讓他去把大牛和百卉找來。   

  那屬下去了大牛和百卉的屋子,發現他們不在屋裡,問了客棧的伙計,才知道大牛和百卉早上出去了,據說去葫蘆街的入口看熱鬧去了。   

  那屬下就一邊派人去葫蘆街那裡尋大牛和百卉回來,一邊自己去向魏楠心回報。   

  魏楠心點頭應了,對司安和朴宮贏道:「人一會兒就來,兩人要不要喝杯茶?」說著,又問起姽嫿的事情,「兩位跟那位紅衣女子很熟嗎?」   

  他記得很清楚,在那位紅衣女子用笞龍鞭抽打自己之前,司安和朴宮贏都像是認識她的樣子。   

  司安和朴宮贏一齊搖頭,「不認識。認錯人了。」異口同聲地回答魏楠心。   

  魏楠心愕然半晌,才緩緩點頭,「認錯了?——可真夠巧的。」   

  兩個人同時認錯一個人,真是夠巧的。   

  司安想想覺得不妥,解釋道:「那是妖修裡面的塗山王女,修為高深,特別喜歡打鬥,葫蘆街的妖修找了她做幫手,我們不能小看他們的力量。」   

  魏楠心在大楚國雖然是修士中最風光的人,可是皇運寺再厲害,也只是三流小廟,塗山王族的名頭,他只在典籍裡面見過。   

  「真是塗山王族?——那個女人是九尾狐狸精?!」魏楠心詫異,「一直都聽說九尾狐的女子個個國色天香,都是絕色。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在魏楠心看來,不如管鳳女遠矣。   

  這話聽得司安和朴宮贏同時咋舌。   

  「魏王爺想必是見過更絕色的美人了,不然怎麼會對這樣美豔的塗山王女都不屑一顧?」朴宮贏酸溜溜地道,「王爺可不能藏私,一定要讓兄弟見識一下才行。王爺別忘了,你以前說過要讓我多多見識一下大楚國的鶯鶯燕燕呢……」

  魏楠心心裡一緊,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訕笑著道:「樸宮少宗主說哪裡話?我不過是心有所屬,所以看別的絕色都不能入眼。」   

  「原來如此。魏兄這話說得地道。我跟你說,當你心裡有人的時候,就算是天仙下凡站在你面前,你也看不上。弱水三千,如果不是自己的那一瓢,無論如何總是意難平的。」 朴宮贏對魏楠心的擊節讚賞,就連稱呼都換成了更親暱的「魏兄」 。

  魏楠心在心底裡鬆一口氣,恨不得抬袖子去額頭擦一把汗。   

  這朴宮贏好女色的傳聞可真是不假,一定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的王妃……     

  司安的面色卻微微有些奇怪。   

  朴宮贏說魏楠心的話,讓他又一次想起了中之大陸最高層,光明神殿裡的那位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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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30:16
第74章 驗證

  魏楠心雖然把話圓了回去,司安卻敏銳地覺察到他話裡的真正涵義。

  能讓魏楠心對塗山王女那樣的絕色都有聞名不如見面的感覺,就像司安想起光明神殿的聖女一樣。

  這種感覺,真的是因為他心有所屬嗎?

  難道自己也是因為心有所屬?

  司安的腦海裡又一次混亂了。

  難怪他的師父當年要封印他對聖女的記憶,又讓他到俗世歷練,體味紅塵紛爭,後來遇到葉菁,成為他心底裡揮之不去的心魔。

  等到他對聖女記憶的封印解除,聖女和葉菁兩相對照,就是讓他能真正走出這個劫數的契機嗎?

  一時屋裡的三個人都沉默下來。

  小花很是著急。他們一直這樣沉默下去,它的隱身草只能支撐一柱香的功夫,到時候可別露餡了……

  不過它沒有擔心多久,大牛和百卉就匆匆趕回來,解了它的燃眉之急。

  「大人,大牛和百卉來了。」結界外面的下屬給魏楠心通報一聲。

  魏楠心收了結界,讓大牛和百卉進來,然後再隨手布下新的結界。

  小花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往桌子底下更裡面的地方挪了挪。

  「見過大人,見過司護法,朴宮少宗主。」大牛一進來,就趕緊給魏楠心、司安還有朴宮贏行禮。

  司安和朴宮贏都有些意外,「你認得我們?」

  大牛笑得一臉樸實,「剛才我們也在那個地方,看見兩位跟人打招呼。」

  司安和朴宮贏點點頭,不以為意。

  魏楠心在床上直起身,對司安和朴宮贏介紹道:「他就是曾大牛,是榮慧卿的同鄉,和她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百卉跟在大牛後面走進來,聽見魏楠心的話。不屑地撇了撇嘴,跟著上前行禮。

  她見過司安,也很有好感。不過對朴宮贏就有種本能的厭惡,就跟想起那個上一世把她當爐鼎的那個松木道人一樣的感覺。

  百卉一言不發地上前行禮,就低著頭站到大牛身後,極力隱藏自己。

  司安和朴宮贏只看了他倆一眼,就看出他們的修為不過是練氣二層。

  「跟兩位大人說一說,你是怎麼發現榮慧卿被魔界妖人附身的?」魏楠心看著大牛的眼睛。意味深長地道。

  大牛和百卉都是一愣吧巴地叫他們過來,居然還是為了那個榮慧卿……

  百卉垂眸,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掩蓋住她不為人知的心事。

  大牛很快鎮定下來,沉穩地道:「這話說來話長……」就從頭到尾,把他和榮慧卿之間的事說了一遍,特別是榮慧卿活著離開朵鈴山莊,來到永璋城的事,末了,一不做。二不休,又道:「不瞞三位大人。那榮慧卿是我從小訂婚的未婚妻。可是她來到我家住著,居然一點都記不起我們當年的婚約,甚至對我要照顧她一輩子的提議嗤之以鼻,最後逃離我家的時候,還燒了我家的房子,打傷我家好幾個下人。」

  百卉跟他商議過,未免節外生枝。羅辰、韋世元和林飄雪的事,他們都按下不表,免得分散這些人的注意力。百卉不關心什麼魔界妖人。她只要榮慧卿死而已。

  大牛拿袖子抹了抹淚,「我從小就心愛她,一心要娶她為妻,對她的脾氣性情了如指掌。我原本想著,我們家裡的人都遭了天災,只剩我們兩個,更應該在一起好好過日子才是。萬萬沒有想到,我那可憐的慧卿妹子,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時。

  大牛的眼淚,一向很能打動人。

  百卉抬頭看見大牛的眼淚,心情卻複雜起來。

  司安容色稍霽,頷首道:「你莫要太傷心。如果她真的被魔界妖人附身,那也不是她的錯,你莫要怪她。」

  大牛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舉報她,就是為了給我那可憐的慧卿妹子報仇!」

  朴宮贏拿著榮慧卿的畫像翻來覆去的看,又瞥了一眼站在大牛身後,雖然年歲尚稚,卻一派媚色的百卉,搖了搖頭,道:「我看未必。」

  「未必什麼?」司安愣了愣,不解地問道。

  朴宮贏將榮慧卿的畫像放回桌上,對司安得意地道:「論修為,我比不過你。可是論猜女人的心事,我可比你強。不管是六歲還是六十歲,都逃不過我朴宮贏的一雙法眼……」

  「少廢話,說正題!」司安皺了皺眉頭。

  朴宮贏便咳嗽一聲,對大牛問道:「我問你,你身後的女子,是什麼人?」

  大牛回頭看了看百卉,老老實實地道:「她是我妻子。」

  「她是你的妻子,那榮姑娘又是什麼身份?你不是說她是你從小訂親的未婚妻?」朴宮贏臉色肅然,背著手站在大牛面前,襯的人高馬大的大牛都矮了一截。

  大牛窒了窒,額頭冒汗,急了半天,想起家裡的一房遠親,曾經兼祧過兩房,就同時娶了兩個妻子,忙道:「……她是平妻,我的平妻。」

  朴宮贏笑著搖頭,「你們家住的屋子,又是誰的?」

  剛才大牛有說過,他和榮慧卿的家,本來都在百里之外的落神坡。現在永璋城裡的房子,是百卉買下的。

  這樣一問,不僅司安明白過來,就連魏楠心都明白過來。

  「我看,是那位榮姑娘不願意二女共事一夫,才故意裝作前事盡忘。所以你們說她是魔界妖人的理由,不成立。」朴宮贏下了結論。

  魏楠心的面色一沉,暗罵大牛是個笨牛。

  百卉大急。朴宮贏這樣問,擺明了是在說自己為了剷除榮慧卿,獨佔大牛,才借刀殺人的。

  若是真的說服了魏楠心和司安,自己的苦心就白費了!

  百卉情急之中,福至心靈,突然道:「朴宮大人如果覺得有蹊蹺,可以問一問魏大人。魏大人的佛門金剛杵。可是實實在在驗證了榮慧卿的魔氣。」

  這句話,跟魏楠心先前扯的瞎話不謀而合。

  魏楠心面色凝重,對朴宮贏道:「朴宮少宗主說得不無道理。可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不是一般的妻妾爭風。還望朴宮少宗主慎言。」

  朴宮贏訕笑道:「既然你的金剛杵都顯示那榮慧卿有古怪,我就不多說什麼了。那就轉入下一個問題,你是從何得知,榮慧卿在……妖修住的地方的?」

  大牛和百卉都在這裡,朴宮贏不想說出葫蘆街的真實名字。

  魏楠心會意。馬上解釋道:「我是用的排除法。既然魔界妖人在永璋城內,而別的地方我們都搜過無數次,均沒有結果。只有妖修住的地方,是沒有搜查過的。況且,我們只是要求進入妖修住的地方,再搜一遍而已。可恨那些妖修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們。」

  司安站起來道:「我也有些不放心。」說著,對魏楠心伸出手,「把金剛杵給我,我要去親自走一趟。」

  朴宮贏擔心司安會溜到葫蘆街,去偷偷單獨見塗山姽嫿。忙跟著站起來道:「我也去。」

  魏楠心愕然看著他們兩人,到底不敢拒絕。只好將金剛杵從自己的乾坤袋裡取出來,交到司安手裡。

  司安看著金剛杵上一層薄薄的黑氣,皺眉道:「魔氣這樣淡了?會不會那個魔界妖人已經快死了?」

  魏楠心眉頭緊皺,「也許是快要逃走了。」

  司安心裡一動,想起來葫蘆街跟妖修別的定居地有傳送陣相聯。但是馬上又想起來,那傳送陣跟葫蘆街的結界一樣,只能讓妖修使用。人界和魔族都是不能使用妖修的傳送陣的,便釋然笑道:「如果在妖修住的地方,她肯定逃不走。」說著。對朴宮贏使一使眼色,兩人一起走出魏楠心的屋子,往榮升客棧外面去了。

  來到外面的街上,金剛杵上縈繞的黑氣突然大盛。

  司安和朴宮贏都很驚訝,「看來,那魔界妖人真的在這裡。」

  兩人拿著金剛杵,在大街上東張西望。過了一會兒,就發現手裡的金剛杵上面的黑氣又淡了下去,甚至比先前還要淡。

  兩人嘖嘖稱奇,拿著一路閒逛,往葫蘆街的入口那邊去了。

  榮慧卿趴在悅來客棧的窗口,看見司安和朴宮贏拿著一個杵頭一樣的東西走出來。她不過是好奇,多看了一眼,就發現一股寒意撲面而來,如寒冰一樣將自己凍住,有一剎那的動彈不得。待看到那杵頭上突然黑氣大盛,榮慧卿大急,忙運轉旭日訣心法,企圖將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驅除出去。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欞照射進來,被榮慧卿全數吸收。

  旭日訣運轉一個小周天,又運轉一個大周天,總算讓她恢復正常。

  再看看窗外那人手裡的杵頭,上面的黑氣又淡了下去,甚至比剛從榮升客棧出來的時候,還要淡。

  榮慧卿拍拍胸口,大致明白過來,對方是如何追蹤到葫蘆街的。

  可是為何在靠近自己的時候,會黑氣大盛呢?

  榮慧卿蹙了眉頭。她天性嚮往光明,厭惡黑暗。那杵頭上面的黑氣,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

  正自頭疼,小花吱吱呀呀地從窗口爬了進來,在她面前大口大口喘氣,還彎著小肥腰,拿小爪子在後腰處不斷錘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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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30:37
第75章 分手

  榮慧卿剛才生死一線的時候,都沒有這麼緊張過。

  現在看見小花彎腰捶背的樣子,榮慧卿頓時覺得小花才是最勞苦功高的大功臣啊啊啊!瞧這小模樣,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鞠躬盡瘁……

  榮慧卿伸出手掌,笑著輕拍小花毛茸茸的後背,順手抓了抓那些柔軟淡黃手感不一般的絨毛,道:「別急,慢慢說,到底聽見些什麼了不起的牆根?」

  小花長長地出一口氣,直起腰來,開始吱吱比劃,同時在窗台上跳來跳去,一人分飾五角,將司安、朴宮贏、魏楠心、大牛和百卉各自的情態話語模仿得惟妙惟肖。

  雖然此事關係到榮慧卿的生死大事,可是小花如此別出心裁的演繹還是讓榮慧卿笑彎了腰。

  霎時間讓她覺得,危險沒什麼可怕的。來一個,破一個。來兩個,破一雙而已。

  小花敘述完整個過程,已經累得站都站不起來,只得坐到窗台上,兩條小短腿擱在窗戶外面一甩一甩,兩隻小爪子撐在身後,閉目享受窗外的涼風習習。

  榮慧卿起身給它倒了一杯涼水,放在窗台上,讓它歇夠了好喝。

  然後一個人皺眉苦思應對之策。

  小花喝了水,從窗台上溜下來,來到榮慧卿身邊,一縱一縱地爬到榮慧卿的膝蓋上,歪著腦袋看向她,問道:「你打算怎麼辦?依我說,咱們還是離開永璋城吧。天大地大,何必在一棵樹上弔死呢,是不是?」

  榮慧卿一本正經地跟小花討論自己的前途問題,「不是我不想走,而是我不能一走了之。葫蘆街的妖修幫了我,就要付出家毀人亡的代價,這種事,我做不出來,也看不下去。如果好心人都有這樣的下場,這個世間成什麼樣子了?—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苟且偷生也就罷了,可是要踩著別人的屍骨血肉往上爬,是要天打雷劈遭報應的!」

  小花眨了眨眼睛,突然道:「如果不會遭報應呢?殺人放火金腰帶,造橋鋪路無屍海越是好心,越是無辜的人,死得越早。越是黑心狠毒,最後往上爬的可能性就越大。榮姑娘······」

  榮慧卿撫了撫小花柔軟的頭頂,正色打斷它的話:「如果天不報應,我來給他們報應!—我就不信了,這個世上,真的會是非顛倒,黑白不分!」

  小花打了個寒顫,眼裡的憂色愈加濃厚。

  榮慧卿笑著安撫它:「你放心,我不會強出頭。我會考慮到自己的實力,在能力許可的條件下,為自己討回公道,也為那些無辜的人討回公道。以後你也別叫我榮姑娘了,怪生分的。你就叫我慧卿吧。」

  小花重重地點頭,眉開眼笑,「慧卿,咱倆最好了。」恨不得要跟她立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變」的誓言。

  不過榮慧卿的下一句話又讓小花快哭了,「現下最要緊的,是如何幫助葫蘆街的妖修對付那幾個人界修士。」

  對付?憑什麼?

  司安的修為就不說了。朴宮贏是金丹後期大圓滿。魏楠心是金丹初期。朵家老祖是元嬰初期。還有他們的手下,真是築基滿地走,練氣多如狗。

  而他們這邊呢,只有卯光是金丹後期大圓滿,對了,那位塗山王女姽嫿,如果小花沒有記錯,也是金丹後期大圓滿。因為九尾狐族戰鬥力強悍,姽嫿曾經越級殺過一個元嬰初期的妖修,算是跟朵家老祖勢均力敵。而別的妖修,小花最清楚,他們的修為最多也就是築基,而且大部分不喜歡跟人爭鬥,只對自己的修行如痴如狂。

  榮姑娘慧卿閣下,您不過才練氣二級啊。要不要這麼逆天的挑戰各種人界精英啊啊啊?!

  小花在心底裡內牛滿面。果然跟著正義感爆棚的人混,很容易隨時會掛啊啊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這個正義感爆棚的人,是絕對不會出賣自己,拿自己當墊腳石的。

  這樣說來,自己還是賺了。萬年前那位人界女修果然說得很對,要跟對主人,最重要是要看人品啊…修為神馬的就是浮雲啊··…因為來自最親近的人的刀子才是最致命的啊···

  榮慧卿還沒有那麼深的修為,當然聽不見小花的各種心聲。

  她在皺眉苦思,如何能發揮自己的優勢,幫助葫蘆街的妖修。

  就目前來看,她並沒有實力跟別人對扛。她雖然精通陣法,可是陣法多在守勢。就算她能幫葫蘆街守住現在的局勢,如果對方執意擴大事態,要將此事升級到人界和妖修萬年前簽訂的同盟協議上,他們守得越久,就只能讓局勢越惡化。

  想來想去,榮慧卿只有一個決定,就是主動出去找司安和朴宮贏,向他們投降,這樣總比落在魏楠心和朵家老祖手裡要強,還能立即解除葫蘆街眾妖修的危機。

  從小花剛才的敘述來司安和朴宮贏還是有腦子的人,特別是朴宮贏,居然一下就看穿了百卉不可告人的險惡用心。這兩人的級別和修為都比魏楠心與朵家老祖強,如果自己跟他們講道理,他們應該還是會聽的吧?

  更重要的是,自己根本就不是魔界妖人,這一點是板上釘釘的,他們絕對無法捏造事實。

  當然,榮慧卿心裡也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問自己,「如果他們也捏造事實怎麼辦?如果自己看錯了人,又怎麼辦?」

  能怎麼辦?這種情況不是不可能的。

  榮慧卿想了想,將小花抱起來放到桌子上,自己站起來走到自己放包袱的床邊,從裡面掏出乾坤袋,打開找了找。

  她記得有個妖修送她一些帝女桑的乾花瓣和樹葉。黃色的花瓣,青色的花萼,紅色的葉子,非常漂亮。

  那妖修說過,吃了帝女桑的花瓣,三日必死,而且死得無聲無息,很是安祥。一般都是妖修們受了重傷,難以醫治的時候,用來自裁的。如果三日之內她還能保有人身自由,到時候再吃帝女桑的解藥,便是帝女桑的葉子,就沒有關係了。

  小花蹦跳著跑過來,「你在幹什麼?」

  榮慧卿已經將帝女桑的乾花瓣扔到嘴裡,隨便嚼了嚼,就咽了下,小花看清楚榮慧卿在做什麼,大驚失色,忍不住對榮慧卿用了個定身的法術,然後爬到床上的包袱旁邊,將帝女桑的葉子從榮慧卿的乾坤袋裡找出來,死活塞到榮慧卿嘴裡。

  榮慧卿動彈不得,對小花怒目而視,可是還是強不過小花,被它逼著吃了解藥。

  解藥一吃,榮慧卿就能動彈了,彎著腰大咳,想要把解藥吐出來。

  小花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將榮慧卿乾坤袋裡面的帝女桑的乾花瓣和葉子都搜走,不想給她再做傻事的機會。

  榮慧卿癱坐在地上,有些責怪地看向小花,長長地嘆息道:「……你這不是在救我,你這是在害我…···」

  小花愣了,定定地看了榮慧卿半晌,兩隻大眼睛裡閃亮的淚珠大滴大滴的往下落,滿心委屈,終於忍不住,四腳著地,飛快地奔跑著,爬向窗檯,往窗戶外面奔去。

  等小花的身影看不見了,榮慧卿才收起臉上的責怪之意。——不如此,小花也要跟著她去送死,何必呢?何苦呢?

  至於小花說得「認主」之事,榮慧卿仔細想過,以小花的本事,應該不至於被一個「認主」束縛。肯定是它想認,就認。它不想認,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它也不會認的……

  呆坐半晌,榮慧卿從地上站起來,重新梳了頭,改成同畫像上一樣的髮型,然後將自己的三片龜甲,和包袱裡的蓍草都放進自己的乾坤袋。

  那乾坤袋被胖大娘專門煉製過。如果她死了,無人能再能打開這個乾坤袋。你可以毀了這個袋子,但是你永遠打不開它。

  背上包袱,榮慧卿默默地一人下樓結帳,然後離開悅來客棧,往葫蘆街的入口處那邊走過去。

  司安和朴宮贏先一步來到那裡。

  因是妖修們平日進出的隱秘地方,本來沒有許多人知曉。

  但是今天早上那一通大鬧,永璋城的很多普通人都知道了這個地方不同凡響,一時都動起了腦筋。

  到下午的時候,這裡已經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

  賣小吃的,耍雜耍的,還有準備過來佔地修房子開店的,比比皆司安和朴宮贏站在那裡,一臉苦笑地看著這個轉眼間就繁榮起來的小巷子,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榮慧卿來到這裡,也是大吃一驚。

  這樣一來,妖修們還會以這裡為進出的地方嗎?——肯定不會。

  她知道,葫蘆街的出口是可以變動的。這裡不行了,會直接廢棄,找另外一個出口。  

  如果她沒有記錯,另一個出口,就在離這裡不遠的另一個偏僻巷子裡。

  榮慧卿轉身就走。如果來得及,她還可以跟葫蘆街的妖修叮囑幾句,以免他們太過熱血,去做出飛蛾撲火的事。

  榮慧卿剛來到葫蘆街新的出口處,司安和朴宮贏也隨後跟來。

  榮慧卿大驚,不知道這兩人怎麼會知道這個隱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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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還債上

  榮慧卿並沒有親眼見過司安和朴宮贏,但是從小花的描述裡,她知道司安一身玄色衣衫,而朴宮贏是一身白色長衫。再加上從他們氣質修為散發的氣息來看,她已經猜出了十之八九。

  榮慧卿後退一步,抓起一根隱身草,躲入了夾道的拐角。

  司安和朴宮贏四處走動了幾下,依然找不到葫蘆街的入口。

  「從方位上看,如果葫蘆街還有別的出口,應該是在這個方向。」

  司安當年在光明神殿朝覷的時候,曾跟那裡的人學過一點陣法的皮毛。

  不過他志在修行,對陣法只是淺嘗則止。

  朴宮贏站在一旁,朝一幢其貌不揚的矮牆努了努嘴,「試試你的本事。」

  司安好勝心起,大袖揮出,一股勁風夾雜著精純的靈力往矮牆那邊襲去。

  轟的一聲,矮牆被轟塌了中邊。

  「是哪個小兔崽子淘氣?!敢動我家的院牆,我跟你沒完!」一個響鑼般的女聲從院牆那邊響起來。

  矮牆的塵埃散去,一個高大的婦人雙手叉腰站在院子裡,對著院外的兩個人怒目而視。

  司安和朴宮贏都是一愣。——那個女人是個凡人,而且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

  同葫蘆街另一邊的出口一樣,他們就算把這裡的矮牆轟成碎片,也打不開通往葫蘆街的大門。

  「是不是你們兩個小兔崽子?——過來,給老娘賠銀子!不賠老娘就抓你們去見官!」那婦人從院牆裡面衝出來,對著司安和朴宮贏張牙舞爪。

  朴宮贏目瞪口呆,一不小心,被司安在後面推了一把,踉踉蹌蹌地往那高大婦人懷裡撲過去。

  那高大婦人也吃了一驚,伸手就將朴宮贏推開,罵道:「你作死啊!——想吃老娘豆腐!老娘的豆腐可不是那麼好吃的!就你那小白臉樣兒,老娘伸出一個手指頭就碾死你……」朴宮贏氣得鼻子都歪了,再也顧不得修行者對於凡人的禁忌,出手如風,向那高大婦人兩肩的穴道點過去。

  同時司安已經閃身晃到那婦人身後,高高舉起一塊磚頭,往那婦人後腦拍過去。

  反正只要不殺了她,他們這些修行者就不會有被天劫收拾,廢去修為,打入六道輪迴的危險。

  那婦人在前後兩大高手的夾擊之下,撲通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榮慧卿吃了一驚,剛要邁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遲疑地盯著司安和朴宮贏兩個人。

  朴宮贏本來大怒,可是看見司安手起磚落,甚是利落,便哼了一聲,不去計較他剛才故意推他入懷的惡劣行為。

  司安扔掉磚頭,笑嘻嘻地拱手道:「剛才一時情急,還望朴宮兄見諒。」朴宮贏拍著手道:「若是美女在前,你怎麼推我都不過分。」然後一瞪眼,「可是這種貨色,你讓她碰一碰我的手,都是我吃虧了!」

  司安哈哈大笑,「下次你推我就行子。」

  兩人說笑一番,才重入正題:「我們也進不去,還是回去招集人手,問一問他們是如何同葫蘆街的妖修聯絡的。」以前都進不去,但是還是能夠互通信息。永璋城裡面,一定有專門的聯絡渠道。

  司安點點頭,右掌翻轉,一隻雪白的紙鶴出現在他的手掌之上。

  「去魏楠牟那裡,給我找些人手過來。特別要幾個能跟葫蘆街的妖修溝通的人手。」司安低聲吩咐道,左手往那紙鶴上點了點,那紙鶴全身上下白光一閃,就跟活過來一樣,霎時展翅騰空飛翔,往榮升客棧那邊飛過去。

  榮慧卿瞪大眼睛,看著司安的這一手小小的法術,羨慕得不得了。

  什麼時候,她才能有這麼高的修為呢?

  不知不覺中,榮慧卿發現自己臉上淌滿了淚,忙拿袖子抹了抹,一動不動地站在拐角,暗運旭日訣,讓自己隱身的時間再長一些。

  沒過多久,榮慧卿就發現自己不用再依賴隱身草了,因為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

  這裡又是一個死胡同裡面的拐角處,周圍除了剛才那個高大婦人所在的院子,一個別的人家都沒有。

  司安和朴宮贏負著手站在那裡,看了看地上暈過去的婦人,道:「抹去她的記憶,把她送回去吧。」

  朴宮贏點點頭,「我先去看看她家還有沒有別的人。」說著,幾個縱身,消失在裡面的院子裡。

  司安低頭看著那個暈過去的婦人,半蹲下去,伸出一隻手掌,輕輕按在那婦人的天頂蓋上,靈力輕吐,直衝入那位婦人的腦海之內。

  榮慧卿運轉內息,睜開天眼,往那邊看過去。

  只見司安的手掌周圍出現一層薄薄的金色煙霧,一絲一縷往那婦人的腦子裡鑽進去,似乎在裡面打了個轉,再出來的時候,金色煙霧裡面已經夾帶了一絲絲黑色的絮狀塵埃,仔細看去,就像一陣陣扭曲的微縮型人臉,說不出的詭異。

  這就是人的記憶嗎?

  榮慧卿默默地看著,心裡怦怦跳得厲害。

  司安突然回頭,目似寒星,往榮慧卿藏身的那邊看了過去。

  雖然知道司安不會看到她,榮慧卿還是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將自己藏到更黑暗的地方。

  司安四處瞟了瞟,見沒有什麼異常的現象,便聳了聳肩,覺得自己也是太過小心。在這種地方,就算有宵小在覷覦,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堪一擊。

  朴宮贏從裡面屋裡出來,對司安笑著道:「運氣不錯,裡面只有她的男人,還有兩個孩子,我都讓他們睡著了。今天外面就算是把他們的房子拆了,他們也不會醒過來。」

  司安一伸手,那暈倒的婦人就如被一副看不見的擔架抬起來一樣,凌空而起,慢慢地飄到屋裡去了。

  「這裡頗有些古怪,不能設下結界。不然倒是不用擔心被凡人窺伺。」朴宮贏有些遺憾地道。

  司安悠悠地嘆口氣,看著越來越深藍的夜空,道:「以前那麼多驚才絕艷的前輩,都一個個飛升了,只留下我們這些廢物,連一個萬年前的結界和陣法都破不了。」朴宮贏不以為意,「規在的大修士哪有專攻陣法的?——專攻陣法的大陣法師都是凡人,可惜你沒有從太華山帶兩個過來。」

  司安搖搖頭,「他們哪裡能看得懂這裡的陣法。」想了想,還是欲言又止,看向他們來的方向,「我們叫的人怎麼還不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一輪明月出現在天際,皎潔圓潤,淡淡的月輝籠罩在整個永璋城上空。

  司安和朴宮贏立在那裡,聽見一陣喧嘩聲由遠及近,從那邊過來了。

  「人來了。」朴宮贏輕聲道:「好像還挺多。」

  司安皺了眉頭。他只要了能跟葫蘆街的妖修溝通的人而已沒過多久,從那邊過來的人一個個來到司安和朴宮贏身前,對他躬身行禮。

  朵家老祖穿著一身銀色勁裝,走在最前面。她後面跟著也是一身勁裝的魏楠心,看上去神采奕奕,似乎已經養好傷了。

  司安眸光一閃,和朴宮贏交換了一個眼神。

  「你們這是做什麼?我說要一個能跟妖修溝通的人,你們來這麼多人做什麼?」司安不悅地問道。他久居上位,說話做事自有一股氣勢。

  朵家老祖抖了抖自己手上的笞龍鞭,笑吟吟地道:「知道司護法要跟妖修聯繫,我就越俎代庖,先讓人去跟妖修問了問話。結果.....」朵家老祖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陰側側的道:「結果,妖修們死也不肯讓我們進去,還說我們抓了榮慧卿,要跟我們決一死戰!」

  「什麼?!」司安和朴宮贏都是一驚,「他們說我們抓了榮慧卿?!」

  「正是!」朵家老祖的眼裡有著壓抑不住的興奮,滿臉得色,雙頰艷粉,神采飛揚。

  榮慧卿在一旁大急。卯大叔他們沒有看見自己留的條子嗎?她就是擔心出現這種情況,才沒有不告而別啊…

  這邊正說著話,葫蘆街出口處的空氣裡面出現一層層漣漪,緊接著,一個個也是勁裝的妖修從那些漣漪一樣的氣泡裡面踏出來,出現在他們面前。

  當先的卯光和塗山姽嫿各自拿著自己趁手的兵器,對著司安和朴宮贏厲聲道:「卑鄙小人!就會指鹿為馬!——榮姑娘是你們人界修士,你們居然誣賴她是魔界妖人!真是不知羞恥!」

  「放了榮姑娘!不然我們絕不善罷甘休!」後面的妖修都一個個鼓噪起來。

  朵家老祖和魏楠心都是一愣。榮慧卿什麼時候變成修士了?繼而又心裡一鬆:既然她已經是修士,那他們折騰起她來,就毫無心理壓力了。

  司安和朴宮贏皺緊了眉頭。

  「有話好說。喊打喊殺不能解決問題。——榮慧卿不在我們這裡,你們怪錯了人。」司安沉聲說道。

  朵家老祖怪笑道:「想不到你們這些妖修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你們先前不是說榮慧卿不在你們葫蘆街嗎?怎麼?現在不打自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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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還債中

  朵家老祖的話,不是無中生有。

  卯光和塗山姽嫿都是面色一變。

  塗山姽嫿先前跟著進到葫蘆街之後,聽卯光說了此事的前因後果,對榮慧卿也好生有好感,特別是聽說她能修復這個葫蘆街的陣法,很是驚訝。

  說起來,妖修在人界的三大定居地裡面,葫蘆街是最小的,陣法也相對簡單。當然這個「簡單」,是相對於妖修的另兩個定居地來說所有在人界的現有陣法加起來算,還是以妖修三大定居地的陣法最為複雜,甚至超越中之大陸遮掩光明神殿的陣法的複雜程度。

  能修復葫蘆街的陣法,這水平就算是在人界的大陣法師當中,也已經是五州大陸第一人。更令人咋舌的是,榮慧卿還只是一個九歲的稚齡弱女。

  這簡直是要逆天了。

  「這樣的天賦,就算她以後選擇修行,我也要助她一臂之力,讓她在修行的同時,不要放棄陣法。」塗山姽嫿曾經興緻勃勃地說道。

  她在抽取笞龍鞭靈力的時候受了重傷。不過她是妖修,肉體恢復的程度本來就比人族要快。而葫蘆街的妖修又多有各種珍奇的藥草,統統不要錢的給她服下,再加上她自己修為高深,打坐幾個時辰之後,也恢復了大半。

  卯光這才跟她提起榮慧卿留下的條子,說她不想連累他們,已經離開葫蘆街。

  一群妖修在葫蘆街遍尋不著,才知道榮慧卿真的是走了。

  外面無數人界修士在尋她她一個才練氣二級的小女孩,能走到哪裡去?

  眾妖修都心急不已。

  最後還是塗山姽嫿拍板,答應將榮慧卿的事抗下來,索性向外面的人界修士宣告榮慧卿是他們護著的人,讓對方就算抓到榮慧卿,也不敢輕舉妄動。

  塗山王女一向一言九鼎,就算是在妖修的最高層,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卯光心亂如麻,覺得也只能這樣。

  卯三郎甦醒過來聽說榮慧卿出走,也是大急,掙扎著過來商議。

  這個時候,從人界修士那裡傳來一個要進葫蘆街「搜查」的最後通牒,就如火上澆油一般,將一向與世無爭的妖修的血性都點燃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永璋城這群人界修士顛倒黑白,他們要是今日順從這群人界修士指鹿為馬,保持沉默,以後終有一天這種指鹿為馬,胡亂栽贓的惡行會落到他們自己頭上。

  到時候,誰來為他們仲冤?誰來為他們主持公道?

  他們今日看上去是為一個人界修士出頭,其實他們也是在幫助自己。

  如果對踐踏公道的行為保持沉默,就是在助紂為虐。總有一天,當你被踐踏的時候,你才知道,袖手旁觀是要不得的。

  助人就是助己。

  可惜,人界修士大多喜歡明哲保身。

  妖修卻單純得多。

  單純的妖修看世界,反而更能透過現象看到本質。

  可是在朵家老祖嘴裡他們卻成了一群出爾反爾的無恥小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

  靈舞第一個反應過來。她向來就牙尖嘴利,最擅長就是氣死人不賠命。

  「恁個老婦說什麼胡話?!我們從來沒有說過榮姑娘不在葫蘆街!我們一直是說葫蘆街沒有魔界妖人!你弄清楚了別只長胸部,不長腦子!」靈舞鄙夷地掃了一眼朵家老祖碩大的出奇的胸部。

  朵家老祖大怒。她的身材一向和她的修為一樣,都是她的驕傲,或者,比她的修為,更讓她驕傲,現在卻讓一個小小的妖修打臉打到家裡來了,實在是豈有此理!

  「榮慧卿那小賤人就是魔界妖人,你們承認那小賤人在葫蘆街就是包庇魔界妖人,這是要跟我們人界誓不兩立啊!—大人!」朵家老祖轉身對司安和朴宮贏行禮道:「既然妖修們已經撕毀協議,我們也不用跟他們客氣了直接動手吧!」

  塗山姽嫿「呸」了一聲,大聲道:「你是打定主意要顛倒黑白,一定要將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女孩置於死地嗎?我真的要看看,你們人界為了這個無恥淫婦,能興風作浪到何種程度!—打就打,誰怕誰?!」

  說著,塗山姽嫿將手一抖,手裡的長鞭和雪狼刀交相輝映,差點晃瞎朵家老祖的眼睛。

  「給我上!」朵家老祖後退一步,一揮手,招呼身後帶來的龍虎門弟子上前。

  朴宮贏百忙之中往朵家老祖高聳的胸部多掃了幾眼,就錯過了阻擋大家械鬥的大好時機。

  司安一直在旁邊冷眼瞧著,本想出手阻止,可是手裡的金剛杵居然嗡地一聲,發出一聲如綸音一樣悠遠綿長的聲音,其杵身上縈繞的黑氣一會兒濃得化不開,一會兒又淡的看不見。

  饒是司安見多識廣,也被金剛杵的這種奇特表現給鎮住了,兩眼呆呆地看著金剛杵,一時拿不定主意。

  朴宮贏只好將他往後一拉,退到一旁,讓龍虎門的築基衝鋒在前。

  魏楠心站在更後面的地方,漠然地看著這一切,眼角的餘光只盯著司安手裡的金剛杵。

  葫蘆街的妖修看見人界修士那邊舉著各自的法器衝過來,也發一聲喊,舉著自己拿手的武器衝過去。

  天色突然黯淡下來,一朵烏雲飄過來,遮住了明亮的月色。

  這一片空地上,突然黑得不見五指。

  大家都是呆了一呆。

  不過這黑暗也只是一剎那,便雲破月來,明亮的月輝同時撒遍大龍虎門的修士,發現他們和對面的妖修只有一牆之隔。

  榮慧卿再也看不下去扔掉隱身草,從巷拐角的暗處走了出來,運轉旭日訣,大聲道:「給我住手!」

  旭日訣的陽剛之氣如佛門獅子吼一樣,鎮得在場的眾人和妖修耳膜震動發麻。

  大家驚訝得轉過頭,看見一個身材纖細的小女孩從黑暗處慢慢走了出來。

  先是她素色的裙衫,然後是她緊繃的小臉,慢慢呈現在大家面前。

  容色一般,清秀而已。但是端正方凝讓人無法輕忽。

  司安和朴宮贏都是輕輕咦了一聲。他們的修為高,見識更加廣博。

  這小女孩身上的氣息怪異之極。

  再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金剛杵,果然在那小女孩現身的時候,黑氣愈加濃厚,然後在她越走越近的時候,黑氣反而漸漸退散,甚至在她走到場地中央的時候,金剛杵上的黑氣完全消失不見。

  司安舉起金剛杵,翻來覆去瞧了半天,終於輕哼一聲扔回到魏楠心手裡,「你這金剛杵,已經廢掉了。」

  什麼?!

  魏楠心大驚,仲手接過金剛杵,趕緊用佛門秘術查驗。

  司安的話果然沒有錯,金剛杵上以前有著佛祖加持的魔氣烙印,已經全部消失無蹤了!

  再抬頭看看站在眾人之前的榮慧卿,魏楠心的雙眸更是不為人知地閃了閃。

  面前的這個榮慧卿,跟幾個月前,他在流光鏡裡面看見的模樣已經大不一樣了。

  別人也許不熟悉,魏楠心卻看得出來,榮慧卿的氣質慢慢有一點點像她的娘親管鳳女了……

  這個人,絕對不能留在世上。

  魏楠心握緊拳頭,一言不發,飄然出列,五指伸出,就要往榮慧卿頭上拍下去。

  榮慧卿既然決定現身,也不是一點防備都沒有的。

  她可以死,但是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

  她的冤屈他們家的冤屈還有整個落神坡的冤屈,必須要告於眾人知曉!

  不過她還是低估了這些人無恥的程度。她原以為當她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方就是再恨她也不至於當眾下殺手。

  結果人家就偏偏真的當眾下殺手。

  驚惶間,榮慧卿只來得及微一側身,腳踏著九宮八卦步,將腦袋從魏楠心手掌下移開,用左肩生生挨了魏楠心一掌。

  一股刺骨的寒氣從左肩的經脈順流而下,將榮慧卿立刻凍得嘴唇青紫,連頭髮上都結了霜花。

  所幸她修練了旭日訣,是一切陰寒邪祟功夫的剋星。胸口處旭日訣自然流轉,護住了她的心脈,沒有被那股寒氣所傷。

  「魏王爺,你這樣當眾下殺手,是不是表示你問心有愧呢?」榮慧卿扭頭看著愕然的魏楠心,一字一句地道。

  魏楠心沒想到,自己一個金丹修士的勉力一擊,居然不能殺死一個才練氣二層的小女孩!

  「我斬殺魔界妖人,何愧之有?——倒是你,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妖孽,說話的時候,可要三思。你自己的名聲不顧就算了,要是損了別人的名聲,你可知罪?婦人家最重要就是名聲,沒有了名節的婦人,只有死路一條!我看你還是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要跟我作對!」魏楠心對榮慧卿軟硬兼施,威脅她不要將他的事抖出來。

  魏楠心自從知道榮慧卿逃出生天,而自己的人都死在落神山,就明白對方一定知曉了所有的事,所以一直要對她除之而後快。

  魏楠心的話,說得含含糊糊,莫名其妙。不過大部分人,都以為他在教訓榮慧卿。

  只有大牛和百卉知道魏楠心是什麼意思,兩人對視一眼,又各自別過頭去。

  榮慧卿心裡一緊。她倒是忘了這一岔。她一心想著要將魏楠心做的壞事公諸於眾,卻忘了如果將此事公開,又將她娘親置於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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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31:30
第78章 還債下

  魏楠心出手太快,在場的人界修士和妖修當中,只有朵家老祖比他修為高,還有司安可能比他高。可是這兩人又心思不定,也沒有來得及去阻止他。

  而榮慧卿巧妙的閃躲卻讓在場眾人都眼前一亮。

  塗山姽嫿最是激動。她一向就詬病那些只知道修行,不知道戰鬥的修士,無論人界修士還是妖修,她都有些瞧不上。

  可是榮慧卿雖然修為低微,可是反應靈敏,假以時日,戰鬥力不會比自己弱。

  塗山姽嫿明亮的雙眸更如夜空的繁星一樣熠熠生光。她搶上前一步,站在榮慧卿身邊,出手握住她的肩膀,將自己的靈力注入進去,助她療傷。

  榮慧卿先前已經運轉旭日訣護住心脈。現在有塗山姽嫿帶有上古神獸靈力的妖力注入,身體的筋脈迅速得到修復,頭上的霜花逐漸消失不見,嘴唇也從青紫慢慢轉做淡淡的貝殼粉。

  卯光也上前一步,和塗山姽嫿一起,一左一右護在榮慧卿身邊。

  兩大金丹後期的妖修,對陣魏楠心一個金丹後期的人界修士,當然是綽綽有餘。

  魏楠心後退一步,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榮慧卿,警告她不要胡說八道。

  榮慧卿從冰寒中漸漸清醒過來,對著魏楠心狠狠地啐了一口,「名節?你在乎別人的名節嗎?你若是在乎別人的名節,就不會做出那種喪心病狂的屠村殺人的惡行!」

  聽見榮慧卿的話,連在場的人界修士都嘩然一片。

  魏楠心是大楚國大名鼎鼎的一字並肩王,對大楚國的建立功勛昭著。修行之後,修為一日千里,突飛猛進,是大楚國皇家寺廟皇運寺方丈大人的高徒,在大楚國的修士當中就如人間皇帝,一言九鼎。

  這樣一個人,居然被榮慧卿指責為「屠村殺人」的惡徒。實在是反差太大了。

  魏楠心微笑著搖搖頭,一臉慈悲地道:「魔族就是魔族,慣會血口噴人。若是我屠村殺人,天劫早就將我打入六道輪迴,另行投胎去了。哪裡還能站在這裡跟大家一起追剿魔族餘孽?!我勸你還是不要再繼續附身在這位榮姑娘身上了,還是趕緊跟我去皇運寺,到佛祖像前去洗心革面吧。在佛前守一萬年的香爐,說不定你的魔性就會被滌盪乾淨。能夠感動佛祖,被賜人身,重新修行了。」

  魏楠心的話,也不無道理。

  天道法則如此,修士如果屠殺普通人,會被廢棄修為,打入六道輪迴。

  不過,如果他不是親自動手呢?他可是王爺,手下的死士屬下多的是……

  所以魏楠心的話,只能讓在場比較單純的妖修產生疑慮。大部分人界修士都在心底裡對魏楠心暗暗嗤之以鼻。這種事大家又不是沒做過,裝x給誰看……

  魏楠心感覺到大家情緒的變化。面色一變。

  司安和朴宮贏不聲不響地來到魏楠心後方,擋住了他的去路。

  「魏大人,這位榮姑娘說的話,請問你有何解釋?」司安不緊不慢地問道。他執掌太華山刑堂多年,對修士裡面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魏楠心的額頭開始冒汗,身子卻僵直在那裡,一動不動。

  朵家老祖面上露出詭異的一絲微笑。不動聲色地又後退一步,隱入黑暗當中。

  榮慧卿看見對方的大人物司安也對魏楠心產生懷疑,百感交集。忙道:「就是他!他派他的手下屠了我們落神坡全村的人!包括我……所有的家人,還有大牛的家人,都死在他手下手裡!」

  不知為何,榮慧卿還是沒有當眾說出自己娘親被魏楠心所奪的往事。她希望她娘親活著,就算是日後她恢復記憶,她也要她活著。被魏楠心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玷污,不是她的錯。她不要她的娘親以死謝罪。怪只怪,普通老百姓沒人權,只能被這些身居高位的權貴魚肉……

  榮慧卿的話,說起了大牛。

  認識大牛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和百卉所在的那個角落。

  大牛看看魏楠心,又看看榮慧卿,還有她身旁的大妖怪,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從後面走出來,憨厚的面孔上,滿滿的痛心疾首,一下子跪在榮慧卿面前,給她磕頭道:「我不知道你是誰,我只求你,放開我的慧卿妹子,給她留一個全屍!不要繼續附在她身上,讓她做些她不願意做的事,說這些她不願意說的話。我最了解我的慧卿妹子,她善良正直,眼裡容不得砂子。你這樣亂說話,若是有一天她能活過來,豈不是氣得要再死一次?」

  榮慧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眼瞪得圓圓的,半張著嘴,盯著大牛說不出話來。

  魏楠心臉色微變。這個大牛,倒是一個好料子,性子直,資質也不錯,最重要是別人說什麼,他信什麼,如果多加調教,日後修為大增,也能成為自己的一個好幫手。隱隱起了扶持大牛之意,只斜眼看了大牛一眼,便背起雙手,抬頭望著月色不語。

  大牛眼角的餘光覺察到魏楠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便迅速移走,心下大定,便對著榮慧卿又磕了幾個頭,「我求你了,求你放開我慧卿妹子吧……」說著,又失魂落魄,喃喃地道:「我現在明白了,那一天,我們落神坡為什麼會風雨大作,雷電四起,就連村後的落神山都被天雷截成兩半,原來是有魔界中人逃到人界,附身在我們落神坡村民的身上……爹,娘,榮老爺子、榮大爺、大娘,你們死得好冤枉啊!」便撲地嚎啕大哭,悲傷之意,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榮慧卿看見大牛唱念作打的這一齣好戲,氣得差點沒暈過去。

  這個曾大牛,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難道他真的是愚蠢的不可救藥?還是跟百卉那個心術不正的女子混久了,所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大牛,你胡說什麼?!當日的事。本來就是他……」榮慧卿伸手指著魏楠心,正要痛斥他。

  魏楠心卻悠悠地轉回頭,對著在場的眾人和妖修道:「地上跪著的人,是曾大牛,是榮慧卿的同鄉未婚夫,也是在落神坡出生長大的。當日落神坡一事的真相,大家要著落在大牛身上才是。」

  司安一聽,眉頭也皺了起來。走過來對大牛問道:「你可說的是實話?」

  大牛正要點頭,司安又道:「你可知,我有多少種手段,可以查驗你說的是不是實話?為了查驗真相,我可以搜魂索魄,也在所不惜的。」

  大牛窒了窒,咬牙道:「實情如此,不敢隱瞞。」

  魏楠心搖搖頭,憐憫地道:「曾大牛資質雖普通,卻難得有赤子之心。司護法若是對他搜魂。他就修為盡毀,便連性命也難以保存。還是讓他指著心魔起誓吧。」

  心魔是所有修士修行路上難以逾越的障礙。想要有大突破。就要突破心魔。所以修士以心魔起誓,就是最嚴苛的誓言了。除非這個修士不想在修行路上再進一步,否則一般的修士都不會用心魔起誓。

  事到如今,不是以心魔起誓,就是要立刻被搜魂索魄。

  大牛雖然對司安不滿,可是也知道不能跟他硬扛,只好舉起右手。道:「我發誓……」

  「為什麼要大牛哥發誓?!明明她才是魔界妖人,為什麼不讓她發誓?!」百卉衝到大牛身邊,按住大牛舉起的右手。

  當此時。大部分人界修士都已經相信了大牛的話。

  有些妖修遲疑起來。

  永璋城百里以外的六合山上,羅辰睜開雙眼,緩緩站起身來,一雙妖異的雙眸底帶血色,看向明亮的月色,發出一聲長嘯,一股黑氣直衝雲霄。

  這邊塗山姽嫿一揮手,「我不信!要帶走她,先問問我塗山姽嫿!」

  局勢一時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僵持當中,靜謐的夜空之上,突然響起一陣悠揚的歌聲。那聲音清亮優雅,如陽春白雪,又動人悅耳,如民俗小調一樣聲聲入耳。

  「從愛生憂患,從愛生怖畏;

  離愛無憂患,何處有怖畏?

  是故莫愛著,愛別離為苦。

  若無愛與憎,彼即無羈縛。」

  動人又帶有禪意的歌聲從夜空之中傳下來,引得眾人紛紛仰頭看向夜空。

  只見深藍的夜空如一襲大幕,席席拉開。

  在銀白色的圓月剪影裡,一輛清雅的四輪步輦從遠處緩緩駛來。那步輦上垂著雪白的輕紗,在夜空之中飄飄灑灑,無風自動,一層皎潔的熒光浮現在步輦四周。

  前面拉著步輦飛行的,卻是十六隻人頭鳥身的大鳥。羽色艷麗,面孔有男有女,或千嬌百媚,或俊逸不凡,而那歌聲,就是從他們嘴裡唱出來的。

  「迦陵頻伽!那是佛祖面前的迦陵頻伽!」有些皇運寺的弟子認出了拉著步輦,人頭鳥身,口吐妙音的大鳥,立即跪地磕頭。

  司安看著圓月的剪影當中,那輛輕紗飄拂的步輦,一時如被施了定身咒,渾身僵硬起來,眸光裡淚光閃閃。

  「光明神殿聖女駕到!爾等還不跪拜迎接?!」一聲脆音從長空劃落,清冷無匹,威嚴自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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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31:50
第79章 光明神殿

  光明神殿?

  這個稱呼,對在場的很多大楚國修士來說,是既陌生,又熟悉。

  說它陌生,是因為它離普通修士太高太遠,跟他們的日常生活毫不相關。

  說它熟悉,卻是因為每一個踏入修行界的人,都沒有不知道光明神殿在五州大陸的地位的。

  差不多在五州大陸每一個門派的入門必讀裡面,都提到過光明神殿至高無上的地位。

  每一個新入門的修真菜鳥,不一定知道他/她的掌門是誰,但是一定知道光明神殿是什麼位置。

  它位於中之大陸最高的雪山之巔。當然,大家只是聽說在那裡,據有些去過中之大陸雪山之巔的修士說過,那裡其實並沒有光明神殿。準確地說,就算在大修士眼裡,雪山之巔,依然是白雪皚皚的雪山。

  光明神殿,據傳它的真實位置,在虛無飄渺間。

  它讓你看見,你才能看見。

  若是它不想讓你看見,就算你飛升到仙界,也不一定能找得到它的位置。

  光明神殿從何而來,什麼時候在中之大陸崛起,又還是什麼時候成為五州大陸所有修真門派領袖的歷史,已經不可查考。

  據說,光明神殿,是人界唯一與天地同壽的地方。光明神殿裡面窖藏的典籍,可以追溯到百萬年前的眾神之亂時期。

  光明神殿的最高首領,叫作聖教宗。聖教宗以下,有聖女和聖子二人。聖女執掌黑夜,聖子裁決光明。也有說,黑夜象徵著孕育和希望。光明象徵著傳承和未來。黑夜和光明交相替代,就是世間萬象生生不息的源泉。

  聖教宗代表著光明神殿無上的權威,從來沒有在人界露面。人界的光明神殿只有一個大掌教,平日裡稟承聖教宗的訓令,主持光明神殿的日常運作。所以五州大陸。知道大掌教的人多,知道聖教宗的人極少。

  和聖子、聖女平行的,還有四大樞機,分別掌管煉丹、煉器、陣法和符,都是在這四個行業絕對的佼佼者。

  這一代的聖女管輕紗,每隔十年,就乘坐迦陵頻伽大鳥拉著的步輦,代聖教宗巡視人界夜空。黑夜裡發生的一切罪惡。都逃不過她瑩澈的雙眸。

  在場的所有人界修士,除了司安之外,都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

  妖修們單膝著地,將右手撫在左胸,對著天上的輕紗步輦微微頷首行禮。

  司安一個人立在一群跪拜的人界修士和妖修當中,面上的神情越發複雜。

  過了這麼多年,滄海桑田,歲月變遷,無數的凡人已經一遍又一遍的在六道輪迴奔騰來去,他卻在這紅塵俗世當中。又一次見到她。見到自己的劫數。

  丹田之內一股強大的靈力騰空而起,順著經脈往上行走。

  紫府裡一直閉目不語。陷入龜息狀態的元嬰慢慢睜開雙眸,盤膝坐起,五心向天,做出打坐的姿勢。

  而司安的意識,卻來到了一個他一直不願意想起的地方。

  那是一個陣雨的午後,他站在一個荷花池旁,看見一個一身綠羅裙的艷麗女子。俯身去荷花池摘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菡萏。

  司安縱身而起,去荷塘幫她摘了花,送到她面前。

  她低頭嗅了嗅菡萏。回頭對他嫣然一笑。他的心就此沉淪。

  可是他和她並肩行走沒有多久,面前的場景就變幻到光明神殿的大殿裡面。

  光明神殿的聖女管輕紗一身天蠶翼綺羅裙,亭亭玉立站在他面前,對他含笑道:「你來了。我一直在等你。」

  司安恍恍惚惚,拋開身旁綠羅裙的女子,一步一步,如同木偶人一樣,往管輕紗那邊走過去。

  「司郎,你不要菁菁了嗎?」身後傳來那綠衣女子含淚的聲音。

  司安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梨花帶雨的葉菁,又轉過頭看了看笑顏燦爛的管輕紗,一時躊躇起來。

  一聲輕輕地「咦」從九天之上傳了下來,傳到陷在幻境當中的司安耳朵裡,如暮鼓晨鐘一樣,醍醐灌頂。

  司安身上散發的氣息越發不穩起來。

  朴宮贏站起身來,暗叫一聲「不好!」。他叮囑過司安不要現在突破晉級,司安看來是壓抑不住了。

  朴宮贏抬頭看了看天上那輛雪白輕紗圍繞的步輦,雙眸瞇了瞇。

  深藍色的夜空裡,慢慢出現一道朝霞一樣絢爛的雲彩,映著深藍色的夜幕,格外蹊蹺。

  這絢爛的雲彩裡面,靈氣四溢,這小小的一方永璋城上空,靈氣居然濃稠得快要黏連起來。

  已經躲到暗處跪下的朵家老祖雙眸圓睜,內心一片狂喜。

  司安居然在這裡渡劫!

  他居然是元嬰後期大圓滿,馬上就要化神了!

  化神一事,極端兇險,不僅天上會有劫雷降下,而且化神悟道之時,會將方圓萬里的靈氣抽得一乾二淨,以供化神之需。不過化神成功之後,會將先前吸收的靈氣再吞吐出來,以饗眾生。

  如果化神失敗,那些靈氣都會隨著化神失敗的修士,直接轉入六道輪迴,滋養冥界。

  這種時候,化神的靈氣聚集會吸引很多心術不正的各界修士,或者各種獸類精怪,盤桓在即將化神的修士身旁,等著修士將靈氣吸納進體內,自身實力最弱的時候,將這個即將化神的修士一口吞下,這樣不僅能迅速提升自己的修為,而且可以最少晉陞一級的修為。也就是說,如果你是元嬰,吞了這個完成一半化神過程的修士,你就能直接晉級化神。

  不公平嗎?是,很不公平,但是天道從來沒有公平過……

  朵家老祖眼裡露出貪婪的目光。她就知道,她的運勢,普天之下,無人能敵!

  從入道修道,到結嬰化神,上天早就給她選定了一條路,就是這條掠奪之路!

  朴宮贏看見四圍的修士都站了起來。有好幾個人都變了臉色,正虎視耽耽看向正在幻境當中悟道證法的司安,等著他將天上那朵絢爛雲彩裡面的靈氣完全吸收進體內的那一刻。

  朴宮贏瞟了他們一眼,卻見有些人已經如同餓狼一樣,對自己都怒目而視。

  魏楠心看見這一幕,心裡也活絡起來。

  只有榮慧卿見到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突然閉著眼睛發呆的司安身上,忙對身旁的卯光道:「卯大叔,咱們走……」

  卯光苦笑著搖搖頭。「我動彈不得。」

  塗山姽嫿也一臉鬱色,「我也是。」

  「怎麼會這樣?!」榮慧卿大驚,她自己可是能夠站起來的。

  再看那些人界修士,明顯也沒有被限制行動。

  難道是因為天上的那個輕紗步輦嗎?

  大家說的光明神殿聖女,又是什麼人?

  榮慧卿有心想問清楚,可是看見妖修的目光也都落在司安身上,只好先問司安的情況:「他怎麼了?」

  「他在化神。想不到我卯光還有機緣親眼目睹人界修士的化神過程!」卯光十分激動。

  塗山姽嫿輕聲冷笑,「我看他是沒命等到化神成功了。」

  榮慧卿閉上嘴,兩眼往天上的步輦看過去。

  剛才的劍拔弩張,已經從榮慧卿身邊。轉到了司安身邊。

  司安現在的危險比榮慧卿剛才還要厲害。

  榮慧卿剛才還有眾多妖修願意幫她。

  司安現在卻只有一個朴宮贏,是真正願意幫助他的。

  別的人界修士。能夠不落井下石就很不錯了。

  榮慧卿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可是她看見朵家老祖的眼神,就跟朵鈴夫人當日看著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樣,那是一種豺狼一樣貪婪而狠毒的眼神。

  「嘖嘖,朵家老祖又要奪人機緣了。你們朵家以奪人靈根起家,千百年來,不知道害了多少修行奇才的性命。我真奇怪,那天雷把你的子子孫孫都劈死了,怎麼不也把你劈死算了?!」榮慧卿心念電轉。想起一事,朗聲說了出來。

  她娘親的事,她一個字都不能提。

  可是朵鈴山莊的事,她卻可以盡情地提。

  榮慧卿的聲音清越鏗鏘,稚嫩中有一股隱隱的金石之聲。

  在場的人聽了,又是一愣。

  這個消息,比榮慧卿剛才說魏楠心殺人屠村還要震撼。

  眾所周知,奪人靈根,比奪舍還要惡劣,是要立即遭受天遣的。

  「你這個妖女,莫要再胡說八道!」朵家老祖回過神來,一邊斥責榮慧卿,一邊在袖底輕輕一彈,一根銀白色的牛毛針無聲無息地飛出,往榮慧卿的額頭處飛過去。

  「朗朗乾坤,融融月色,光明神殿聖女在此,居然有人想行邪祟害人。」天上又傳來那個清冷的聲音。

  一道白色的輕紗從天而降,不僅將朵家老祖的牛毛細針捲走,而且一抽一帶,輕紗上的牛毛細針已經被一股韌勁震了回去,直接射回到朵家老祖體內。

  朵家老祖的牛毛細針之上不僅有劇毒,還有麻藥。凡中之人,必死無疑。

  當然,朵家老祖自己還是有解藥的。她顧不得對聖女的忌憚,匆匆忙忙將解藥取了出來,惶恐地吞下,對著天上的輕紗步輦磕頭道:「求聖女見諒!她是魔界妖女,我只是在幫我們大楚國修士剷除魔界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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