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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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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38:20
第18章 初入門派

  「這怎麼行?先前不是說好的……」魏楠心從牙縫裡擠一句話。

  榮慧卿更加篤定那所謂的傳送陣有問題,輕盈地轉個身,看向已經興奮得站起來,準備要往那個紅門裡面衝進去的楚楚,笑著頷首道:「我借花獻佛,給楚楚姑娘送一份大禮。希望楚楚姑娘能大人不記小人過,跟我冰釋前嫌。」

  得饒人處且饒人。況且對方已經把姿態放得這樣低了,不說是不是看在司安份上,單那份舉得起,放得下的從容,自己就不應該跟她再結仇怨。

  明月轉瞬間已經拿了主意,接受榮慧卿的好意,比求著衡廬真人要強。再說,楚楚的身世這會子肯定已經由二級宗門的這些人送信送回他們的門派了。可能再過幾天,就連司安都能知曉。到時候,讓他知道他的女兒,已經進了太華山做內門弟子,肯定會雙喜臨門了……

  「有什麼不能的?榮姑娘既然讓賢,我們卻之不恭。——榮姑娘,你的好意,我記下了。等見到楚楚的爹爹,我一定會親自跟他說一聲。」明月攔住魏楠心的話頭,自顧自地將此事定了下來。

  魏楠心知道已經不可挽回,瞇了瞇眼,靈力輕吐,暗中將紅門後面傳送陣上的中心樞紐徹底摧毀。

  華嚴寺的道靜大師是元嬰修士。魏楠心的小伎倆,都被他看在眼裡。

  韋世元也看出端倪,在旁邊有些著急,輕輕叫了一聲,「師父……」。他先前就求過道靜大師,說他和林飄雪被人追殺的時候,都是蒙榮慧卿相救,他們欠榮慧卿的人情。

  道靜大師也應允在可能的情況下,幫榮慧卿一次。

  現在就是要用到道靜大師的時候。

  道靜大師咳嗽一聲,對魏楠心道:「我佛慈悲,向來勸人向善。既然這位姑娘已經將進入二級宗門的機會讓了出來,你就成全她吧。衡廬真人說了,讓這位姑娘自己在三大派裡面挑一個門派,我看就這樣吧。——剩下的這些人,就讓三大派挑選吧。要說試煉,你們在前面路上試煉得還不夠多嗎?」

  魏楠心和盛以寧聽得汗流浹背,忙和摸不著頭腦的孔德真人一起躬身應是。

  道靜大師是二級宗門華嚴寺派出的高僧,也是魏楠心所在的皇運寺的直系上司。

  道靜大師發話,又好像對他們之前做的手腳心知肚明,魏楠心和盛以寧都不敢再出妖蛾子,忙道:「道靜大師發話,莫敢不從。」說著,就轉身看著台下站著的那些人,微笑著道:「道靜大師佛宗大能。今日你們都好造化,得道靜大師發話入門,以後修行,一定要記著道靜大師的功德,不可為非作歹。」

  底下的人聽見這番話,知道不用再去經歷那不知是生是死的試煉,如同死裡逃生一樣,過了好久才醒過神來,個個面上露出歡喜的神色。

  孔德真人也很高興,忙對榮慧卿道:「既如此,不如你到我們萬乾觀來吧。以你的資質,我擔保你直接進內門做精英弟子。」

  話音一落,兩雙嫉恨的目光從不同的角落射到榮慧卿的後背上。一雙來自百卉,一雙卻來自羅巧姿。

  榮慧卿面色一僵,乾笑了兩聲,「孔德真人客氣了。」羅辰說過道門不適合她,現在大牛和百卉也進了萬乾觀,她是萬萬不想再跟這兩人做同門的。

  「羅姑娘資質超群,且修為比我深多了。孔德真人收羅姑娘,比收我合適。」榮慧卿眼珠一轉,看見羅巧姿怔怔地看著自己,連忙不動聲色地將她又推了出去。

  看在別人眼裡,自己也是聖母一枚了。榮慧卿在心底裡對自己吐了吐舌頭,好機會都讓給別人,自己卻要進那個好賴不知的龍虎門,估計很多人都認為自己失心瘋了……

  羅辰跟著微笑,道:「不錯。羅三小姐是天水羅家的三小姐,修為這半年來猛增,想是有大福緣的人。萬乾觀收羅三小姐,絕對不會吃虧的。」

  孔德真人聽出來榮慧卿不想去萬乾觀,很是失望,可是修行最講自然,強求對道心有礙。

  「那就算了。」孔德真人收斂情緒,仔細打量了羅巧姿一眼,神識放出,探到她確實已經有練氣六層的修為,年歲又小,確實不錯,「羅姑娘,你可願意進我萬乾觀?」

  羅巧姿鬆了一口氣,連忙給孔德真人跪下,立時就磕了三個響頭,口稱「師父」,很是乖巧伶俐,倒讓孔德真人另眼相看了幾分。

  百卉的怒火又轉到羅巧姿身上,雙眸似乎要在羅巧姿背上燒出個洞來。

  龍虎門的副門主盛以寧搖著一柄雪白的摺扇笑道:「不知榮姑娘對我們龍虎門感不感興趣?」

  榮慧卿就等著他這句話,忙拱了拱手,道:「如果龍虎門願意收我和我表叔一起入門,我願意入龍虎門做內門弟子。」

  羅辰可比榮慧卿厲害多了,同樣是雙靈根,羅辰已經築基,榮慧卿才練氣二級。

  盛以寧大喜,這個「買一送一」的買賣不錯!

  「沒問題!——這是我龍虎門的令牌。從今日開始,你們兩人就是我們龍虎門的內門精英弟子。」盛以寧唯恐有變,急吼吼地將兩塊令牌用手指彈了過去。

  魏楠心眉頭緊皺,卻沒有再說話,剩下的那些人都是三靈根,倒是一個不漏。都入了大楚國的三大派,暫時先做外門弟子,等以後門內大比的時候,再按照修為和為門派做的貢獻,論功行賞,才有可能做內門弟子。

  內門、外門,似乎只有一門之隔,待遇可是千差萬別。

  本來醞釀中的一場腥風血雨,就這樣草草結束。

  魏楠心很是憋的慌很快就扯了個由頭,提前離開了余峨山莊回大楚國的京城王府去了。

  衡廬真人親自帶著林飄雪,還有明月、楚楚,一起回了太華山。

  道靜大師則帶著韋世元回了華嚴寺。

  其餘的人,就跟著三大派的人,回了各自的門派。

  榮慧卿當然和羅辰一起來到龍虎門。

  同行的除了副門主盛以寧,還有一個三靈根的外門弟子。

  龍虎門在永璋城附近的龍虎山上。

  龍虎山靈氣充沛,蜿蜒數十里都是被劃歸了龍虎門的範疇。

  榮慧卿是內門弟子,但是只是練氣二層的修為。進了龍虎門,先被叫到外面的首座堂,和新收的外門弟子一起聽訓。

  羅辰已經被龍虎門的副門主親自陪同,進到龍虎門的正殿,去見龍虎門的門主、長老和諸多護法。

  榮慧卿倒是不以為意,在首座堂裡四處張望。

  一個負責維持秩序的內門弟子看著榮慧卿的模樣眼生,笑著過來搭訕,「請問師妹是什麼時候入門的?」

  榮慧卿笑著道:「我是今天剛跟著副門主進來的。」

  那弟子挺了挺胸,傲然道:「我已經在這裡八年了三靈根,去年才入的內門,是曾護法手下的弟子。——你呢?」

  榮慧卿駭笑。這種自我介紹,就像前世那些人見面相親的時候報身家財產一樣單刀直入。

  「……我是剛進來的。還不知道拜誰為師。」榮慧卿含蓄地道。

  那弟子覺得跟榮慧卿一見如故,很是健談,指了指站在另一邊黑壓壓的一大群外門弟子,道:「喏,那邊都是四靈根,這輩子都只能做個外門雜役弟子了。」

  榮慧卿大吃一驚,「為何收了這麼多四靈根?」

  那弟子老神在在地給榮慧卿講古,「你剛入門,難怪不知道這些典故。我跟你說,數萬年前曾經有個忘老魔橫空出世,開創了廢柴們修仙的鼎盛時期。據忘老魔傳下的寶典中說,靈根越多,越廢柴,就越有機緣。聽說那時候,你沒個四靈根,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修仙的,更別說成大道了。五靈根就更了不起了簡直到哪個門派都橫著走。只有那些曾經被譽為天才的二靈根和單靈根個個心灰意冷,回家種地去了。因為他們覺得他們雖然天資好,可是沒有機緣再怎麼努力修不成仙。」

  「後來呢?」榮慧卿聽得津津有味。這裡的修行界的傳說真是多……

  「後來?後來當然是造成了修行界的徹底衰落。因為修行界充斥著各種篤信自己能夠得到各種機緣的四靈根、五靈根,但是機緣哪是那麼好得的?雖然在忘老魔那裡,得到了空前的成功,但是這種成功是完全不能重複的。」

  我們東大陸,一百萬年來,也只出了一個四靈根飛升的忘老魔。本來在忘老魔以前,能夠飛升入仙界的,大部分都是單靈根和二靈根,偶爾也有三靈根。因了忘老魔升仙,好的苗子都不修仙了,倒是讓四靈根、五靈根充斥各大門派,享用各種越來越稀缺的資源。可惜對他們來說,連築基都是極大的門檻。絕大部分四靈根、五靈根,都在築基前就壽終正寢了。所以後來修行界人才凋零,都快徹底消失了。我們老祖痛定思痛,才打算擯棄忘老魔的寶典,重新回歸正統。讓廢柴們自己去尋找機緣,而修行界的資源,還是先供應單靈根和雙靈根的天才再說。」

  「現在就是你看到的,我們門下,四靈根也收,但是只放在外山門種地打雜,另外派人日夜觀測就行了。如果發現某個四靈根突然突飛猛進,超過資質比他好的人,肯定是尋到大機緣了,再收入內山門不遲。」

  榮慧卿大笑,「龍虎門的算盤真是精刮,真是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放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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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那些人,那些事

  在龍虎門首座堂給這些新進門派的弟子和外門弟子訓話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姓賈,在龍虎門都叫他賈大化。

  榮慧卿剛看見這個人的時候,還被震撼了一把。她一直以為,在修行界的人,應該都是不老神話,哪怕沒有能最後晉級成功,駐顏有術應該是最基本的吧?

  誰曾想到還能見到這樣老的老人,跟自己的爺爺看上去差不多的樣子,居然還是個築基修士!

  賈大化訓完話,板著臉站起來,沖著下面站著的數千外門弟子,以及剛入門的內門弟子道:「今年的功德薄已經敘功完畢,得分最高的三名外門弟子,獲得進內門的資格。其餘的人,回去繼續努力,明年敘功的時候,再做計較。」說著,念了那三個批准進內門的外門弟子姓名。

  被念到的那三個人喜形於色,留在當地,跟榮慧卿一起,跟在那個築基修士身後,進了龍虎門的內門。

  龍虎門佔地廣闊,但是只有進了內門,才是真正龍虎門的精華所在。

  內外門之間,有結界隔開。沒有內門弟子的印記,外門弟子是不可能跨過那道「門檻」的。

  外面給世人看的風光,其實不過只是外門的雜役和普通弟子罷了。

  不過就算進了內門,也不等於是一步登天。進了內門築基之後,修為就再也沒有增強的修士,比比皆是。

  今天出來訓話的這個賈大化就是如此。他築基已經過了百年連築基中層都沒有突破,眼看壽元將近,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心情很是鬱卒。

  特別是看見今年新收的兩個內門弟子,男的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居然已經是築基中期修為。女的聽說只有九歲,已經是練氣二層,而且他們兩人都是雙靈根,也就是傳說中的地靈根比自己這個三靈根,好得不是一點兩點。

  這樣一想,賈大化的面色更是黑如鍋底。

  榮慧卿跟在那個健談的資深內門弟子旁邊走著,一邊好奇地東張西望。

  時值盛夏,榮慧卿先前在龍虎門外門的時候,還覺得很是酷熱。現在一踏進那個無形中的內門門檻,她立刻覺得氣候不一樣了。涼風習習,不冷不熱,溫度濕度正相宜。就像內門的天空里,安裝了一個自動調節溫度和濕度的空調一樣。

  那板著臉的賈大化帶著他們來到一處院落。只見群山掩映間重檐飛頂在參天的林木裡若隱若現,粉牆黑瓦,小樓林立,不遠處的山頂雲霧繚繞,竟然有幾分像余峨山莊的氣勢。

  「看什麼看?!—別以為進了內門就了不起!築基之後不能進益的多得是!我勸你們還是夾著尾巴修行,別以為自己能夠一步登天。別說我沒提醒你們,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賈大化忍不住又指桑罵槐了一番。

  榮慧卿他們聽得莫名其妙,也只能暗暗腹誹。

  「好吧,你們先去尚衣局去領初寄服飾。春夏秋冬每季一套衣服,到了練氣二層,還給發一個乾坤袋。每個月十個下品靈石的月例大家要省著點用,如果想多掙靈石,就去講武堂領任務,出去殺些妖獸回來換靈石。」賈大化因為晉級無望,已經被門派放棄了,專讓他在內門幫著管理初級弟子入門的事務。

  這些事務雖然不難,但是瑣碎繁雜,一般修士都不願意做這種事。

  賈大化攤上這種事自己又無能反抗,本來就很鬱卒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匆匆安排這些新進內門的弟子,賈大化趕緊去了丹房。

  龍虎門的丹房是煉丹師住的地方也是專門煉丹的地方。

  作為大楚國的三大派之一,龍虎門因有朵家老祖坐鎮本來是排在皇運寺後面,萬乾觀前面,數百年來,不聲不響地積下一筆不小的財富,現在朵家老祖被光明神殿的聖女廢成築基修士,龍虎門的勢頭弱了不少。

  但是數百年的底蘊還在,龍虎門的丹房,雖然比不上萬乾觀有五品煉丹師撐門面,但是也有一個四品煉丹師,據說突破四品,晉級五品是指日可待的。

  五州大陸的煉丹師,向來分為九品。最低一品,最高九品。每三年五州大陸就有一次煉丹大比,就像是修行界給煉丹師評職稱的盛會。只有七品以上的煉丹師,才有資格去光明神殿,聆聽光明神殿煉丹樞機的教誨。據說近五百年來,五州大陸只有一個煉丹師被評為七品,去了一趟光明神殿。只可惜,他從光明神殿回來,就壽元已盡,很快就死了,只留下最後一爐用生命煉就的七品丹藥三轉凝魂丹,成為那個門派至高無上的鎮門之寶。

  三轉凝魂丹有修復神識和魂魄的特殊功效,七品的三轉凝魂丹,如果給魂魄受創的普通人吃,就算已經死去多日,只要屍身不腐,就能還陽,壽元可增十年,所以在民間,又被稱為「閻王敵」是千金難求的藥。如果給修士吃,那真是有病治病,無病健身,滋養神識的上好靈藥。

  這種丹藥在普通修士眼裡,跟神級靈藥一樣,就連元嬰修士都難得見到。

  賈大化這種半截身子入了土的築基修士,當然不會去覬覦那種神藥。他所求的,不過是一瓶可以讓他突破築基中期修為,讓他能在十年之內進入築基後期大圓滿,最後結丹的丹藥。

  如果他十年之內不能結丹,他的壽元就到頭了。

  「周丹師在嗎?」賈大化來到一處寫著「甲」字的大跟前,伸手敲了敲門。

  「進來吧。」屋裡人的聲音很不高興。

  賈大化佝僂的身子又往下低了一截,推開門走了進去。

  「周丹師,這是我最近在山上尋到的一味還魂草,雖然年份尚淺,但是還算新鮮,應該還能入藥吧?」賈大化取出一個布袋,托在手上,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放桌上吧。」聲音從屋子一角的巨大青銅丹爐後面傳了出來。

  賈大化小心翼翼地將布袋放在桌上,轉身往青銅丹爐那邊走過去。

  青銅丹爐後面,坐著一個身材矮小的老頭子,一頭亂髮如鳥巢,長長的鬍鬚和頭髮一樣,都是半黑半白,臉上卻是光潔紅潤,不像是上了年紀的人。說話的時候,中氣十足,很是氣派。只是滿臉滿手都是黑灰,顯得有些髒兮兮的。

  賈大化卻是知道,對方已經一百五十歲,比自己還多數十歲。

  龍虎門的四品煉丹師周毫善,當年築基之後突然迷上煉丹,就一頭鑽了進去,放棄了修行,以至卡在築基初期這一層,卡了一百多年,他也毫不在乎。對他來說,能煉出一爐好的丹藥,比修為晉級還要高興。

  將有限的生命投入到無限的煉丹中去,就是周毫善的全部追求。

  只是天質所限,他至今只煉出過四品丹藥。無論他再如何絞盡腦汁,也在四品處止步不前。

  「周丹師,請問......我托丹師您煉的…...固基丹,煉好了沒有?」賈大化搓著手,不敢高聲說話,生怕打擾了周毫善。

  周毫善沒有回頭,隨手從兜裡掏出一瓶丹藥,扔了出去,正好落到賈大化懷裡。

  「謝謝周丹師!謝謝周丹師!」賈大化大喜,一邊將瓶子塞到懷裡,一邊又拿出一個布袋,放到桌上,「這是一千個下品靈石,小小意思,請周丹師收下。」

  周毫善翻了個白眼,從青銅丹爐前面站起來,叉著腰大聲道:「你就那麼點靈石,都給我了,你自己怎麼辦?還不快拿回去!—我這裡不缺你這點靈石!走吧走吧快走吧!」執意不肯收賈大化的靈石。

  賈大化心裡一暖,笑著擺手,「我知道周丹師看不上這點靈石,不過是我的心意,望周丹師笑納。不然我於心不安,也是要影響修為的。」

  聽賈大化這麼說,周毫善倒是沒有再堅持,拿袖子往臉上抹了一把,臉上的黑灰變得更加髒亂。

  賈大化忙低下頭,不敢再看,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周毫善端起茶壺,對著自己的嘴,咕嚕咕嚕喝起來。

  喝完才抹了抹嘴,問賈大化,「這一次新入門的弟子資質如何?有沒有煉丹奇才能讓我收個弟子的?」

  這種話,周毫善每三年就要問一次,已經問了快三十次了。

  每一次,都沒有得到過肯定的回答。

  賈大化陪笑著走過來彎腰給周毫善捶肩膀,「如周丹師這樣的煉丹奇才,幾千年才出一個,我們龍虎門哪有這樣的福氣,還能再收一個?」

  周毫善搖頭,臉上的五官都垮了下來,「我的壽元也不多了,如果還找不到傳人,我的一身煉丹本事,就要失傳了。」

  賈大化忙恭維道:「周丹師說哪裡話,明年就是五州大陸的煉丹大比,周丹師如果能晉級成功,會得到上品丹藥的獎勵,不僅能增加壽元,說不定還能突破修為……」

  周毫善哀嚎一聲,轉身抓著賈大化就抽打一氣,「......我讓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三年一次的煉丹師評比是周毫善心裡永遠的痛。賈大化這小子怎麼會明白!

  榮慧卿跟著人去領了內門弟子的服飾,一回到分派給自己的屋裡就趕緊穿戴起來。

  肯肯喘著氣從她的包袱裡鑽出來,擦著汗道:「真是悶死爺了……」

  屋外,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來:「榮姑娘在嗎?我們門主的大小姐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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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破蠱

  榮慧卿回身叉著腰,一隻手往肯肯額頭虛點了一下,低斥道:「……爺,什麼爺,再在我面前說這個『爺』,字,我打斷你的兩條腿!」

  肯肯咧嘴露出兩顆雪白的大門牙,沖榮慧卿笑,還舉起兩隻小爪子在半空中東抓抓,西抓抓,跟打招呼似的。

  榮慧卿忍住笑,伸手拎起肯肯的兩隻小爪子,「知道你有四條腿。下次再說『爺』,,就打斷你的四條腿,行了吧?——還不趕緊藏起來?」順手將它扔到南牆邊的長榻上。

  剛到龍虎門就有串門的?——這裡的人還真夠熱情的······

  榮慧卿一邊嘀咕,一邊看著肯肯躲到靠牆的那個只鋪著竹席的長榻底下,然後自己整整衣衫,走到門邊拉開大門。

  站在門口的是兩個女子。正對大門的女子大概十六七歲的樣子,長挑身材,胸隆腰細,一雙又大又圓的杏眼異常清亮,正沉靜地看著自己,嘴角微微含笑,觀之可親。

  她旁邊的那個女子矮半個頭,身材薄得跟紙一樣,丹鳳眼,桃花腮,削肩膀,紈素腰,看人的時候也斜著眼睛,總是似笑非笑,卻比她旁邊那個高挑豐滿的女子還要奪人眼球,特別是男人的眼球。

  有時候性感不在身材,而在姿態。

  榮慧卿暗自嘀咕著,笑著看向門前的兩個女子,「我是榮慧卿,今天剛進內門的弟子,請問兩位是……?」

  正對榮慧卿那個高挑豐滿的女子微微頷首,自我介紹道:「我是張呂依。」

  旁邊的那個女子連忙上前挽著張呂依的胳膊,道:「這就是我們張門主的大小姐。」

  「見過大小姐。」榮慧卿忙行禮,又問那個瘦一些的女子,「請問你是……?」

  「我是車愛爽。你就叫我爽爽就行了。」那女子發出一聲輕笑,拿袖子掩了嘴,語笑嫣然。

  榮慧卿忙道:「不敢,不敢。——張大小姐,車姑娘,請進。」斜側了身子,讓她們兩人進屋裡來。

  榮慧卿雖然是內門弟子,可是修為實在太低,只在這個大雜院裡有一間向陽的屋子。進門就是床,抬頭就是桌子,三個人站在屋裡,就擠得滿滿的。

  張呂依皺了眉頭,對榮慧卿道:「這裡太狹窄了,靈氣也一般,你是羅大哥的親外甥女,不能住在這裡。你等著,我出去找人給你另行安排一間洞府。這些大雜院,不是給你這樣資質的人住的。——我爹閉關修鍊,外面的事務都是副門主和執事管的,實在鬧得不像樣子。你別放心上,我馬上讓你給調住處去。」說著,已經一陣風似地離開了榮慧卿的屋子,到外面的院子裡叫人進來回話了。

  榮慧卿追了一步,「張大小姐,不用了······」

  車愛爽伸出手臂,一股靈力若有若無,擋在榮慧卿身前。

  榮慧卿寸步難行,感覺到對方修為比自己高深,榮慧卿沒有費力掙扎,馬上停下腳步,看向車愛爽,正色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車愛爽袍袖輕揮,一股大力襲來,將榮慧卿按向牆角坐下,一雙妙目緊緊地盯著榮慧卿,眼眸眸色漸漸變得淺淡,眸子中間的黑色瞳仁幾乎變成了淡茶色。

  榮慧卿心知不妙,忙運起旭日訣,護住心脈。

  正午的陽光透過敞開的大門照了進來。

  榮慧卿的旭日訣得到日光相助,實力大增。

  車愛爽雙眸的眸色越來越淡,眉頭越皺越緊,兩手舉起,放在額頭兩側,低聲叫了一聲,「去!」一縷灰色的輕煙從車愛爽眉間處飄了出來,往榮慧卿的識海裡鑽去。

  榮慧卿沒有抵擋,當裹挾著車愛爽神識的灰煙鑽入她的識海之內,旭日訣裹著陽光照耀從識海深處騰越而出,照在那縷灰色的輕煙之上。

  車愛爽慘叫一聲,只覺得自己的眉間似乎被人拿鑿子狠狠鑿了進去,挖了個洞,將裡面的血肉骨髓都敲了出來。

  兩眼一翻,車愛爽已經暈倒地上。

  榮慧卿端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內視自己的識海。

  只見那縷灰色的輕煙裡面,似乎有個小人,長得跟車愛爽一模一樣。

  不是元嬰。

  元嬰有實體,體積也大得多。況且如果真的是元嬰,榮慧卿根本就不會是車愛爽的對手。

  如果榮慧卿沒有看錯,車愛爽最多是練氣後期的修為,還沒有築基。

  可是她能從額頭裡分出一縷神識,神識中還夾雜一個小人的模樣,來到對方的識海裡,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功法。她又是要做什麼呢?

  榮慧卿沉吟著,心念一動,識海之內的一縷日光突然變得格外明亮,照的那縷輕煙消散了許多,輕煙裡面的小人如被烈火炙考一樣,在輕煙裡四處躲藏。

  榮慧卿有些著急,她很想盤問一番這個小人,可是她又不知道該怎樣跟那個小人交流,情急之中,榮慧卿張口說:「你是誰?是不是車愛爽?你到我的身體裡面做什麼。」

  話一出口,意隨心動,榮慧卿已經把自己的意思通過神識傳給了在自己識海上的那個小人聽見。

  那小人哆哆嗦嗦地回話道:「……我只是她的一縷神念,不是她。」

  榮慧卿知道,她,應該指的就是車愛爽。

  「她想要做什麼?」榮慧卿警惕地問道,這門功法有些邪門。旭日訣專克邪功媚術,車愛爽的修為雖然比她高,可是遇到旭日訣她的功法效果就打了一半的折。

  「沒······沒想做壞事···…她只是想幫張大小姐······張大小姐想討好你,她想讓你對張大小姐產生好感……」那小人身周的灰色輕煙越來越薄。「你快收了那日光啊,照的我快消失了·····」

  榮慧卿愕然,「把你放到我的識海裡,可以讓我對張大小姐產生好感?—這種胡話有誰會信?」這是什麼樣的鬼法子?!

  那小人抱著頭,四處躲著榮慧卿識海內的陽光,一邊逃,一邊道:「我沒有騙你!我可以日日夜夜在你你心裡耳語,可以讓你愛上一個人,也可以讓你恨上一個人……」

  原來是跟催眠術和心理暗示一樣的法子。

  榮慧卿鬆了一口氣識海上空的陽光發出一陣炙烈的白光,照在那層很稀薄的輕煙之上,那小人發出一陣慘叫,很快就消失無蹤。灰色的輕煙也完全消散了。

  榮慧卿睜開眼睛,看著倒在地上的車愛爽,眉頭皺了皺,還是將她扶了起來,放到椅子上坐著。

  沒過多久,車愛爽醒了過來,像是做夢一樣以手撫額道:「剛才我怎麼啦?頭突然好暈。」一雙眼睛不斷斜著打量榮慧卿。

  榮慧卿做出不解的樣子,「你剛才突然睡著了,就歪在那椅子上。我叫也叫不醒你。」

  神情清朗,眸色明麗,一點都不像被自己「蠱」住了。

  車愛爽心念一動,催動自己身體裡面的母蠱,發現母蠱很是懨懨的,精神不濟。

  榮慧卿笑盈盈地看著,甚至起身給她倒了一杯茶,「你渴不渴?」

  車愛爽立刻明白過來自己的子蠱應該已經死了。

  子蠱死去,母蠱會「消沉」一陣子。

  看來短時期內,自己是無法再催動母蠱養子蠱了。

  車愛爽有些遺憾伸手接過茶杯,在手裡轉了轉,沒有喝,便放下了,笑著問道:「羅師兄是你的表叔,那你的表嫂呢?在家裡嗎?」

  榮慧卿搖搖頭,「不曉得。」

  「不曉得?」車愛爽愣了一下,「不曉得什麼?」

  「不······曉得表嫂在哪裡。」榮慧卿本來想說不曉得羅辰成親了沒有,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若是她說不曉得羅辰有沒有成親,別人肯定會對他們的親戚關係表示懷疑。

  榮慧卿還想背靠大樹好乘涼,好好地跟著羅辰混,在龍虎門養精蓄銳等修為有成,再出去找魏楠心報仇去的。可不能陰溝裡翻船,被這個居心叵測的車愛爽套出真相……

  這話聽在車愛爽耳朵裡,就是另外一層意思了。

  「你表嫂是個什麼樣的人?」車愛爽做起「知心大姐」狀,跟榮慧卿玩「真心話大冒險」的遊戲,「你告訴我真話,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榮慧卿訕笑道:「我真的不知道。表叔早年就離家,到外面闖蕩,他的妻子在哪裡,我真的不知道。」

  「哦——原來是這樣。」車愛爽長舒一口氣,拍拍胸脯站起來。

  張呂依恰如其分地從門外進來,笑著道:「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來,慧卿,我給你介紹一個人,這是我們長老的高徒,尚枷慈大師姐。以後你就跟著她住,她已經是築基中期,對修練很有一套的。」

  張呂依往旁邊讓開,一個身材更高挑的女子穩步走進來,雪白的瓜子臉上脂粉不施,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鴉翅一樣長長的睫毛,眉眼麗的跟畫過一樣。

  榮慧卿一見就心生好感,快步走過去抱拳行禮道:「見過大師姐。」

  尚枷慈爽快地道:「不用多禮。聽說你是雙靈根,資質比我好多了。也許過不了多久,你就要做我的師姐。這套虛禮,就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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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入懷

  既然門主的大小姐大力邀約,榮慧卿就跟著大師姐尚加慈住到了隔著一座山的洞府裡。

  那裡不同前面的大雜院,果然靈氣充盈許多。

  尚枷慈住在大一些的洞府裡面,榮慧卿挑了朝陽的一間小洞府。

  尚枷慈不解,問她道:「那邊有大一些的洞府,你怎麼偏偏挑了這間小的?」

  榮慧卿在洞府裡轉了個圈,道:「我喜歡這裡。這裡陽光照射的時間最長。」

  「你喜歡陽光?」尚枷慈若有所思,「我來幫你。」說著,尚枷慈拔出佩劍,往洞府的屋頂橫劍砍去。

  堅如花崗岩的屋頂之上一時塵土飛揚,很快就被尚枷慈切開一個四四方方的大洞。

  陽光直接照了進來。

  榮慧卿不知道說什麼好。

  雖然這樣陽光直接照進來是很不錯。可是屋頂開個大洞,颳風下雨怎麼辦啊?

  這裡又沒有玻璃,難道自己要去燒玻璃?玻璃的配方是什麼來著的?

  榮慧卿胡思亂想。

  尚枷慈又道:「我這裡還有一塊水晶。當年出去試煉的時候碰到的。我挖了幾塊帶回來,一直沒有想好要做什麼用處。今天正好想到了,給你鑲在屋頂吧。」說著,將自己腰間的乾坤袋打開,伸手進去,跟變戲法一樣,一塊小如指甲蓋的水晶飛上屋頂的大洞。

  尚枷慈將長劍一抖,靈力外射,牽引著小水晶來到屋頂大洞的中央,很快便如吹氣一樣,小水晶逐漸膨脹起來,將屋頂四四方方的大洞填得嚴嚴實實。

  陽光透過水晶的折射,更加明亮炙熱。

  榮慧卿大喜,對尚枷慈謝了又謝。

  尚枷慈就囑咐她,「下午新入門的弟子照例要去後山拜祖師爺。以前還要去大長老的洞府接受訓誡,不過現在不用了。」說完抿嘴笑,跟著正色道:「以後你要遠著後山大長老的洞府,最好永遠也不要過去。」

  榮慧卿故作不知,問道:「大長老是誰?」

  「就是朵家老祖。」尚枷慈看了榮慧卿一眼,「你跟她有過節。以後,你就跟著我。我師父是護法,她現在不過是築基修為,也會忌憚幾分。」

  榮慧卿重重地點頭,「那我就跟著大師姐混了。」

  尚枷慈笑得很是爽朗,「沒問題。你先歇著。下午就要去後山,回來便要分派師父了。」

  尚枷慈走後,榮慧卿關上門,叫了聲,「肯肯?」

  半天沒有聲音。

  榮慧卿蹲下身,往長榻底下一看,發現肯肯居然趴在地上,扯著小呼嚕睡著了。

  這幾天一直將它藏在包袱裡,實在是累著它了。

  榮慧卿鑽到長榻底下,將肯肯托出來,拿塊細布擦了擦灰,把它放到長榻上的枕頭旁邊。

  肯肯翻了個身,睡得更熟。

  榮慧卿收拾好東西,就想出門去看羅辰。

  她現在住的洞府,跟築基修士在一起,離羅辰的洞府也不遠。

  「辰叔在嗎?」榮慧卿來到羅辰的洞府門口,看見幾個女修站在一旁對這邊指指點點。

  屋裡沒有聲音。

  榮慧卿等了一會兒,見羅辰還是沒有開門,只好轉身離去。

  回到自己的洞府,榮慧卿剛推門進去,便聽見裡間屋裡傳來一聲撲通的大響動。

  榮慧卿一驚,忙關上門,跑進裡屋。

  只見羅辰居然倒在裡屋的地上,兩手抱著頭,在地上翻滾著,十分痛苦的樣子。

  「辰叔!辰叔!——你怎麼啦?哪裡不舒服?還是受傷了?!」榮慧卿的臉色師地一下子變得雪白,撲過去想扶起來羅辰。

  羅辰發出幾聲低低的吼叫,如同受了重創的野獸一樣,一隻手死死抓住榮慧卿的胳膊,咬牙切齒地道:「你在這個洞府下了什麼藥?!——我的舊傷全都複發了!」

  榮慧卿著急得很,忙道:「我沒有啊!我是剛剛搬進來的!這個洞府是尚師姐的地方。」說完又加了一句」「尚師姐是好人!」

  羅辰嘶吼一聲,抓住榮慧卿胳膊的手不受控制的痙攣起來。

  榮慧卿的胳膊被大力牽扯之下,抓得半邊身子都隱隱作痛,腳下一軟,就倒了下去,正好跌在羅辰身上。

  一個軟軟的小身子入懷,羅辰身上的刺痛突然消褪了一些。

  榮慧卿很不好意思,忙不迭地要爬起來,細聲細氣地道:「是不是跌痛你了?我不是有意的啊,你把我的胳膊都快扯斷了。」

  羅辰痙攣的右手慢慢恢復正常,卻還是輕輕搭在榮慧卿的胳膊上。

  「你瘦了!」羅辰低沉的嗓音震得胸腔有嗡嗡的回聲。

  榮慧卿索性訴苦,「天天吃不好,睡不好,怎麼能不瘦?我都快被那些人逼瘋了,晚上睡覺都在想著如何跟他們鬥智鬥勇。」一雙明澈的眸子含著抱怨和不甘,看向羅辰。

  完全就是小輩向長輩撤嬌的樣子。

  羅辰一窒,鬆開手,將榮慧卿推開,自己坐了起來,靠在牆邊閉上眼睛,緩緩調息。

  上一次受的傷,不是已經好了嗎?怎麼還會復發呢?

  羅辰的腦子裡面亂糟糟的,可是身上的傷口一直在提醒他,他的傷勢捲土重來了。

  榮慧卿一邊發著牢騷,一邊站起身,一隻手順手推在羅辰身上當助力。

  羅辰悶哼一聲,聲音裡含了極大的痛楚。

  「你真的傷勢複發了?」榮慧卿看見羅辰長衫底下露出紅色的血跡,大驚失色,忙縮回手,「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受的傷?是什麼樣的傷?是誰打傷你的?」

  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一樣發問出來。

  羅辰閉著眼睛搖搖頭,舊傷了,很久了,我記不得了。」

  「記不得?!——被人什麼時候打傷的,你都記不得了?!那可怎麼好?能治癒嗎?」榮慧卿急得在屋裡團團轉,又去自己的包袱裡把胖大娘送的乾坤袋拿過來,在裡面翻檢草藥。

  「我這裡有些珍奇的草藥,你知不知道哪一種能治好你的傷?」榮慧卿情急之下,顧不得那麼多了,將葫蘆街妖修送她的草藥都拿了出來,一樣樣給羅辰細看。

  羅辰睜開眼睛瞧了瞧,不由怔住了。這些珍奇到人界少見的草藥,榮慧卿是從哪裡來的?

  羅辰的臉色嚴峻起來,看向榮慧卿,眸子裡滿是厲色,「你跟我說,你從大牛家裡出來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榮慧卿不想說,可是也不想在羅辰面前撤謊,只好低下頭,轉移話題,「你的傷到底是外傷還是內傷,傷得的是身體還是神識?需要怎樣才能治好?」

  羅辰定定地看了榮慧卿半晌,沒有繼續追問,面色平靜下來,剛才撕心裂肺地疼痛好像已經是上一輩子的事了,心裡有些疑惑,也沒有說出來,只是道:「應該是外傷,只是身上的傷口一直不能癒合,不知道怎麼回事。」

  榮慧卿看著手上的那些草藥,曉得羅辰是人界修士,不是妖修,直接吃這些草藥的效果不會很好,倒是有些可惜了。只好看著那些草藥發呆。

  羅辰嘆口氣,「你這些草藥倒是難得,好好收著,別讓那些煉丹師看見了,否則不管是明偷還是暗搶,他們都不會放過你的。」

  煉丹師?!

  榮慧卿猛然想起來當年爺爺經常跟她說的那些煉丹要訣,立時喜笑顏開,對羅辰道:「算你運氣好,本煉丹師頭一次開爐煉丹,就是專門為你煉的!」

  羅辰一愣,「你會煉丹?什麼時候學的?」繼而又冷了臉,「煉丹是旁門左道,你要潛心修行,不要把心思都用在這些雜學上面。這些東西最容易移性情。你要是鑽進去了,這輩子也別想得成大道!」

  這話榮慧卿聽很多人說過了,但是她也記得很清楚,她爺爺曾經感慨過,說一般人都說要專心致志做一件事,才能成功,可是也有些一些驚才絕艷的人,他們可以同時做很多事,事事都做得比人強。

  還有,在葫蘆街的時候,她聽烏老三說過,萬年前的那位人界女修,就既是陣法大師,也是修行強人。

  可見這兩者不一定是相斥的。

  可惜那位人界女修是跟妖修的牽扯更大,榮慧卿不知道怎麼跟羅辰說起,只好咿咿呀呀地敷衍他,「我自有分寸。」

  「你有什麼分寸?!」羅辰看見榮慧卿一副老神在在的小大人模樣,反而笑了,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就知道惹禍。」

  榮慧卿叫起撞天屈,「我哪有惹過禍?!都是禍來惹我!」

  羅辰笑了笑,扶著牆根站了起來,背靠在牆上深吸兩口氣。

  榮慧卿抬頭,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我沒事。我要回去歇一會兒。今天下午你別去後山了,裝個病在你自己屋裡歇著。」羅辰專門過來,就是要給榮慧卿說這事,誰料在她屋裡居然突然舊傷發作,痛得死去活來,差點忘了這件事。

  剛才尚枷慈說過,龍虎門的新人都要先去後山祭拜祖師爺。

  榮慧卿有些為難,「已經入了門,不去不好吧?」

  羅辰甩甩袖子立起身,板著臉道:「你皮癢了是不是!我說的話都不聽!」一副要拿長輩的身份壓人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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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丹火

  劍樣的長眉底下,是一雙閃著寒光的眸子,唇角輕抿,腰背挺直,不怒自威。

  榮慧卿皺眉,不甘地跟羅辰對視半晌,才敗下陣來,嘟噥道:「行了,聽你的還不行嗎?——就算是我親爹,也沒有高聲對我說過話。你算老兒……」

  「你說什麼?!——你還敢還嘴。」羅辰上前一步,牽動傷口,悶哼一聲,額頭冒出細汗。

  榮慧卿的性子近來越發古怪,越發的遇強則愈強,遇弱則更弱,頗有些「欺硬怕軟」的來頭。

  羅辰訓斥她的時候,她湧起一肚子的不滿和不甘。

  現在看見羅辰虛弱的樣子,榮慧卿又心軟下來,忙撲上去,抓住羅辰的胳膊,扶他在旁邊坐下,低聲道:「你這樣不行,跟我好好說說,我去想法子給你煉一爐丹藥。」

  羅辰回頭瞥了她一眼,冷然道:「你不跟我說清楚,你煉的藥,我可不敢吃。」

  榮慧卿咬了咬唇,束著手站在羅辰身邊,低頭想了好久,還是搖搖頭,「算了,你不願意吃,我也不會強迫你。只是雖然我煉的藥你不肯吃,這龍虎門上下,還是有煉丹師的,你要不要找他們瞧一瞧?或者去找個大夫瞧一瞧?——你別諱疾忌醫,小病弄成大病就不好了。」

  羅辰點頭,「我理會得。你躺著去吧,我去跟張大小姐說一聲,就說你有些不舒服,今天不去後山了。」

  榮慧卿應了,目送著羅辰蹣跚地離開她的洞府。

  等羅辰走了之後,榮慧卿立刻去找尚枷慈,問道:「大師姐,我有些不舒服,這裡的丹房在哪裡?我想去要一丸丹藥吃吃。」

  修行之人,百病不生。一般不舒服,並不是生病,而是受傷了。

  內傷外傷都有可能,更嚴重的,如朵家老祖一樣,修猝都降了兩個等級都有的。

  尚枷慈上下打量榮慧卿一眼,看見她臉上、下頜和脖子上似乎還有些明顯的傷痕,同情地道:「是參加三大派收徒大典的時候受的傷吧?唉,我早就跟師父說過,就算不能入門做弟子,也用不著那樣嚴苛的試煉,非死即傷,實在有傷陰鶯。」說完就指著洞府東面的方向,「出去往右拐,一直往前走,路的盡頭就丹房所在的院子。」又偷偷告訴她:「我們龍虎門有十幾個煉丹師,但是只有周毫善周丹師,是最厲害的。他是四品煉丹師,整個大楚國,就沒有比他更厲害的。」

  榮慧卿笑著撫了撫自己臉上的傷痕,道:「周丹師這麼厲害?不知道他有沒有藥能夠幫我去掉臉上的疤痕。」

  尚枷慈憐惜地拍了拍榮慧卿的肩膀,「你年歲還小,才剛入門。要我說,容貌對女修來說,是負擔不是福氣。你破了相,說不定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得更遠。那些貌美如花的女修,大多都無法更上一層樓。」

  榮慧卿看了看尚枷慈美貌的面龐,笑著搖搖頭,做出不信的樣子。

  尚枷慈也被榮慧卿逗笑了,道:「你既然不舒服,後山就暫時不去了。先去找周丹師取幾粒丹藥來吃吧。」又取出幾顆靈石交給榮慧卿,「丹藥不能白拿,你要付出報酬的。」

  榮慧卿忙道:「我有靈石,怎麼好意思要大師姐的靈石?」

  尚枷慈不肯收回來,推著她出去,「快去吧,一會兒人過來尋你,我給你擋著。」

  榮慧卿點點頭,將靈石放到乾坤袋裡,往周丹師的丹房那邊去子。

  周毫善盤膝坐在青銅丹爐前面,兩手托腮,長長的鬍鬚拖在地上,痴痴呆呆地看著青銅丹爐下面的爐火出神。

  龍虎門的丹房,建在一處絕佳的地火之上。

  對於煉丹來說,除了藥材和配方以外,最重要的兩個必要條件,就是丹爐和火源。

  丹爐的好壞,又取決於火源的質量。因為好的火源,可以有煉化的功能,能將普通的丹爐煉化成神器。

  可以煉丹的火源,有三種,也就是妖火、天火和地火。至於高階修士本身修練的三昧真火雖然也很厲害,但是拿來煉丹是遠遠不夠的,所以一般都忽略不計。

  妖火是最好的煉丹的火種來源,是某些火系妖修天生的本事。

  最厲害的火系妖修,是有妖靈是從天地誕生之時的靈火中蘊育出來。如今這樣的妖靈雖然已經絕跡,但是妖靈傳下來的血脈,還在妖修中流傳。比如火鴉,據說是金烏,也就是太陽之中誕生的火神鴉的後裔,就算金烏的血脈在火鴉之中留下的痕已經萬中無一,但是就這一點點血脈,也足以讓火鴉傲視群妖,甚至連人界修士都對火鴉虎視耽耽,如果能養一隻火鴉做靈寵,在五州大陸簡直能橫著走。

  火鴉最大的本事,就是噴妖火。傳說高階丹藥,也就是七品以上的丹藥,都需要妖火助陣。雖然也有別的妖獸能夠噴出妖火,但是都不能和火鴉相提並論。

  可惜火鴉已經在萬年前,被人界和妖修界達成的協議所庇護,如今都快生活在妖修的三大聚居地。人界修士只能望火鴉而興嘆。慨嘆一聲生不逢時而已。

  其次就是天火,特別是從九天雷霆降下來的天火,擁有毀天滅地之能。天火不算稀少。最近一次天火降臨,就是落神坡和朵鈴山莊。很多修士都趕到這兩個地方,採集了一些天火的火種回去飼養。雖然威力和真正的天火已經有天壤之別,但是也比最好的地火也要強。

  煉丹入門級的火種,是地火,也是五州大陸各大門派普遍採用的煉丹火源。它雖然威力不如前面兩種火源,但是它有它不可替代的好處,就是價格便宜量又足,一般的門派都可以供應得起。

  龍虎門的地火,在東大陸算是首屈一指,長年不息,火源溫度穩定,操作簡單靈敏,可以同時供應七個丹爐煉丹。

  周毫善所用的地火,當然又是龍虎門裡最好的一處。火源中心呈藍紫色,幾乎已經到了下級天火的級別。

  只可惜,火源雖然不錯,可是能煉出來的丹藥,卻總是在四品處緋徊。

  周毫善做夢都想突破四品,如果能在有生之年,他能拿到五品煉丹師的職稱,他就不僅能進五州大陸的煉丹華聯盟,還能得到從光明神殿賜下來的七品靈藥,益壽延年,繼續再接再勵,往更高的職稱攀登。

  對周毫善來說,煉丹師晉級本身,就是他莫大的追求。

  榮慧卿在門口對著周毫善的丹童軟語求了很久,又偷偷「賄略」了他一百塊下品靈石,最後把羅辰的大名搬出來,才換得小丹童的另眼相看,進去給她通傳。

  周毫善聽說是新入門的弟子求見,臉拉老長,從地上跳起來,指著那丹童的鼻子大罵,「你沒見我忙著嗎?!——一個練氣二層的弟子略有個頭疼腦熱就要見我,她當我是什麼?街上的遊方郎中嗎?還是溶牲畜的獸醫?!你讓她走!你給我馬上讓她走!」

  那丹童被周毫善罵得臉都綠了,愣怔半晌,才呆呆地道:「可是,她表叔是羅辰……」

  「我管她表叔是誰?!就算是門主什麼?你等等,你剛才說她表叔是誰?」周毫善倏地想起賈大化跟他說起過,這一次新入的弟子,有一個年紀輕輕,就已經是築基修為,而且是雙靈根的天才!好像就是叫羅辰?

  他還聽說,門主的大小姐張呂依,似乎對羅辰很是另眼相看,羅辰有沒有出息不要緊,要緊的是,他有可能做門主的女婿。要知道,門主可只有這樣一個女兒,以後這龍虎門,還不都是他女兒女婿的囊中之物。自己在龍虎門雖然是最強的煉丹師,可是沒有門派的多方供養,他是不可能突破到今天的成就的……

  周毫善雖然煉丹成痴,但是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之人,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抓了抓鬍子,苦著臉道:「讓她進來吧。」想想還是不甘心,伸出手對丹童道:「她剛才賄略你多少靈石?拿出來,你三我七,不然我告訴羅辰你收他外甥女的黑錢……」

  死老頭子!一隻腳踏進棺材了還死要錢!我看你攢這麼多靈石有什麼用?今兒使不了,明兒帶到棺林裡使……

  那丹童大怒,卻不敢不從,只好一邊在肚子裡罵罵咧咧,一邊慢吞吞地掏出一半剛才榮慧卿賄略他的靈石,一共五十塊,送到周毫善面前,「就這麼多。」

  周毫善瞧了瞧,劈手都奪了過來,「你肯定藏了一半。那我就不客氣了,照單全收!」

  丹童全身一抖,實在敢怒不敢言,灰溜溜地出去將榮慧卿領了進來,對周毫善道:「周丹師,這位就是榮姑娘。」

  周毫善擺了擺手,示意丹童出去,自己立在那裡,仰頭看著榮慧卿,撫著長長的鬍子,拉長聲音問道:「你來找我,可是有事?——有事就快說,我可是很忙的。」說完就仰頭看天,還順手掏了掏耳朵。

  榮慧卿看著眼前這個龍虎門最厲害的煉丹師,居然比自己還要矮一個頭,長髮長鬚,大大的肚子,卻穿著一身顏色鮮艷的衣裳,裹在大大的肚子上,就跟一個圓球一樣,拚命忍住笑,問道:「請問周丹師可會煉製祜疤痕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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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取信於人

  祛疤痕?!

  還真當自己是賣狗皮膏藥的江湖郎中了!

  周毫善只覺得一股濁氣上湧,全身哆嗦得跟打擺子一樣,臉上一轉紅,一陣白,上下牙齒咯咯打架,怒氣之下,騰的一下一蹦三尺高,捲起袖子就要動手。

  圓滾滾一團花紅柳綠的東西如球一樣朝榮慧卿撲過來,氣得都忘了施展築基修士的威壓,就拿整個人當武器,直接往榮慧卿身上撞過去。

  榮慧卿輕輕巧巧地往旁邊晃了晃,避開周毫善的鋒芒,立在一旁,攤開玉白的手掌,笑盈盈地對周毫善道:「這是百年生的荀草。」

  荀草的外形跟蘭草很相似,花朵卻是四方形的,莖幹黃色,上面結著幾顆紅色的果實,根像槁本的根。

  「周大丹師對荀草不陌生吧?——用它煉製的丹藥,吃了可以美容養顏,祜除疤痕,讓你的肌膚宛若新生。」榮慧卿想起前世見過的一個護膚品廣告,不知不覺嘴角高高翹起,彎起一個愉悅的弧度。

  周毫善一聽百年生弄草的名頭,硬生生勒住自己前沖的身形,一下子站立不穩,倒栽在地上,也顧不得儀態,馬上又從地上爬起來,瞪著眼睛看向榮慧卿手掌上的荀草,「真的是百年生?據我所知,市面上連十年生的荀草都是有價無市了。」

  榮慧卿在心裡偷偷扮了個鬼臉。百年生的荀草算什麼?她的乾坤袋裡,還有五百年生的荀草呢……

  「貨真價實。周丹師如累不信,可以自己親自來驗。」榮慧卿大方地槽荀草遞到周毫善手裡。

  周毫善如獲至寶地將荀草捧了過去歡天喜地拿去查驗。

  「真的是百年生荀革!」驚喜的聲音從周毫善丹房的裡間屋裡傳出來。

  榮慧卿氣定神閒地抱著雙臂站在丹房中央兩眼緊緊盯著青銅丹爐,和從丹爐下方露出來的藍紫色的火焰,已經開始籌算她第一爐丹藥的配方。

  榮老爺子曾經對榮慧卿說過。煉丹和陣法一樣,算術是最牢靠的基礎。最好的煉丹師,不是能照著前人的丹方依葫蘆畫瓢的人,而是能推陳出新,自己根據藥理和實踐,親自設計新丹方的人

  而一個新丹方從概念到成形,需要許多次的計算和推演還有實踐。算術不好的人,是做不了一流的煉丹師的。有時候,丹方和丹方之間的差距不過毫釐,但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也就是所謂的細節決定成敗。

  庸才和天才之間,只有一線之隔。可是那一線的距離,就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還有見識太少的人,也是做不了一流的煉丹師的。

  榮慧卿雖然從來沒有親自開爐煉過丹,但是她從小的時候,就得到榮老爺子的親自傳授,把一本記錄天下藥草的奇書《百草集》背得滾瓜爛熟,對各種奇珍異草認了十之八九。又因練習陣法,還有她在算術上的天賦,都讓她俱備了做一個一流煉丹師的前提條件。

  不過會背書的醫生,不等於就是一流的好醫生。

  榮慧卿也知道,自己的弱點,就在於實踐經驗太少,特別是煉丹的時候,對火候的控制,沒有千百次的重複試驗是做不到控制自如的。

  那青銅丹爐看上去倒是像個古物,下面的火焰看上去也不俗,丹爐和火源都有一定水準,如果能說服周毫善讓自己試一試,應該能煉出不錯的丹藥。

  榮慧卿一邊琢磨,一邊運起靈力,分出一縷神識,往青銅丹爐裡面飄過去。

  青銅丹爐裡面只有一爐最基本的培元丹,是給練氣期的修士固本培元用的。

  龍虎門新收了不少弟子,需要大量的培元丹來幫助他們鞏固練氣期的修為,為築基做準備青銅丹爐上面有一層淡淡的障礙,要開了天眼才能看見,阻擋著榮慧卿神識的探入。

  榮慧卿不甘心,運起旭日訣,同時往丹爐那邊加大靈力,很快就突破了那層障礙,往丹爐裡面鑽進去。

  此時裡面的丹藥正是到了緊要關頭。

  一股熱氣鋪天蓋地,裹挾住榮慧卿剛剛鑽進來的神識,滾燙炙熱,爍日融金。

  沒有修士能抗得住丹爐裡面的高溫。

  榮慧卿算是比別的修士堅持的時間稍長一些,只來得及看見裡面的丹藥已經顆顆飽滿圓潤,正青綠的顏色,籠罩著丹藥的,是一層碧色的霧靂。榮慧卿的神識甚至還能嗅到一層淡淡的清香,那是蘼蕪草的香味,好像還有參草、靈芝、雪蓮和茯苓的香味。

  參革和靈芝可以固本,雪蓮和茯苓可以養精。

  這一爐藥,應該是用來固本培元的。對築基以上的修士無用,但是對練氣期的弟子卻是好東西。

  這些念頭不過在榮慧卿腦海裡晃了一晃,榮慧卿就明白過來。——周毫善是在為龍虎門新入門的弟子煉丹。

  「火候到了。再練下去,就要糊了。」榮慧卿連忙對裡間的周毫善叫了一聲,「丹藥要出爐了。」一邊說,一邊拔出日鉤,沖著青銅丹爐頂端的把手鉤了過去,手臂用力,將數百斤重的青銅丹爐的蓋子拎了起來。

  培元丹出爐,一股青氣直衝上來,在丹爐上空翻捲滾動,顏色化為烏黑,如雷雨雲層一樣,罩在丹爐上方,扯過幾道閃電,再響起幾聲悶雷,才漸漸散去。

  周毫善屁滾尿流地從裡間屋裡衝出來,對著榮慧卿大叫:「誰叫你動我的丹爐的!——你知道這一爐丹我花了多少心血!還差十息的功夫才能成丹你知不知道......」說了一半,周毫善的聲音戛然而止,聳了聳鼻子,「什麼味道?這是什麼味道?」

  閉著眼睛,搖頭晃腦地品味著,「至少是五品,不,也有可能是六品。或者真的有可能到了七品?!」周毫善顧不上再數落榮慧卿,一個縱躍,高高跳起,往丹爐裡面看過去。

  一爐青綠色的丹藥,還散發著原草藥的芳香,靜靜地躺在丹爐裡面,用丹爐裡面最後的餘溫滋養,整個開爐的時間,不多不少,算得剛剛好。

  周毫善煉了一百多年的丹藥,從來就沒有這樣精準的把握過開爐的時機。總是不是早了一點點,就是晚了一點點。

  這一點點,就決定了他,直只能做個四品煉丹師,無法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周毫善整個人掛在青銅丹爐的邊緣之上,呆呆地看著丹爐裡面的培元丹出神。

  培元丹是最簡單的丹藥,也是最難煉出上品品質的丹藥。

  也是五州大陸煉丹師大比的時候,必考的科目。

  如果上一次,他能煉出這樣一爐丹藥,別說五品煉丹師,就是七品,他也夠格了。

  真是讓人內牛滿面的結局。

  「你是如何知道開爐的準確時機的?一別跟我說,你是瞎貓撞到死老鼠!」周毫善從丹爐上面跳了下來,氣急敗壞地對榮慧卿問道。

  榮慧卿的眼神往丹爐那邊飄了又飄,有些不自信,又有些興奮,

  「周丹師,這個火候應該是恰到好處吧?」

  「好!好!好!——好到不能再好!再早,丹藥還沒成形。再遲一些,就過火了,藥性會減損很多。」周毫善說起開爐的時辰,就滔滔不絕起來,過了好半天,才醒過神來,對榮慧卿吹鬍子瞪眼睛。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如何知道該這個時辰開爐出丹的!」

  榮慧卿笑了笑,「周丹師是築基修士,為何要明知故問呢?——你用神識進去看一看,不就知道該什麼時候開爐了?」

  這麼說,比瞎貓撞到死老鼠還讓周毫善氣憤。

  「神識!神識!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可知道,正在煉丹的丹爐的溫度有多高!別說我才是築基修士,就算是化神修士,也不敢把神識探入丹爐!——那是老壽星吃砒霜,不想活了!」周毫善氣憤憤地道,鬍子氣得一翹一翹,肚子更是漲得把腰棗都要崩開了。

  呃……     

  榮慧卿一時語塞。她剛才明明是將神識送入丹爐之內,才能探測到丹藥的狀況。當然,她的神識在丹爐裡面停留的時間非常短暫,再長一些時間,她也是受不了的。到現在她還記著剛才那陣似乎要把她整個人燙焦的刺痛。   

  好吧,她是傻大膽,剛才做了很多人談虎色變的事,所以才撞大運了。——應該是這樣吧?   

  榮慧卿有些氣餒,垂下頭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運氣好吧。」   

  運氣好……     

  周毫善再也受不了,轉身噴出一口鮮血,回頭拿袖子抹了抹嘴,問榮慧卿道:「把你的荀草給我,我給你煉一爐祛疤痕的丹藥,如何?」   

  榮慧卿當然不肯,搖頭道:「我給你半株荀草,當做是我借你丹房的使用費,如何?我還要那半株給自己煉藥的。」   

  「你要自己煉?——你以前學過?你師父是誰?」周毫善的雙眼差點冒出星星,暗道說不定這小妮子真的是名師出高徒,剛才差點被她騙了。   

  榮慧卿不好意思地道;「我沒有學過,就是看人煉過一次,知道一些皮毛,打算自己試一試。」又對周毫善表示,「只借用丹爐和火源,別的東西都是自己準備,如何?」     

  周毫善大失所望,對那半株荀草十分心疼,「……還是我來給你煉吧。半株百年生的荀草啊,糟蹋了是要天打雷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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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突破

  「不要。我要自己煉。不然我一半都不分給你。」榮慧卿將手一縮,把那株荀草收了回去。

  周毫善心疼得肝都顫了,卻不敢不依,只好眼睜睜看著榮慧卿離開丹房,說是回去準備去了。

  榮慧卿回到自己的洞府,先布下隔絕神識試探的陣法,然後關上門窗,開始自己搗騰丹方。

  她對各種藥草藥性的了解,還是從書本中來的。

  要將藥草煉成丹藥,配方最重要的,是劑量問題。

  世上萬物,本都是可用有用的。差別就在劑量。砒霜用得得當,是救人的良藥,但是用多了,就是殺人的毒藥。

  榮慧卿從乾坤袋裡拿出一桿銀質小秤,將自己挑選的藥草取出來,按重量分門別類,然後在藥碗裡搗碎,做出十份的量。

  她現在唯一不熟悉的,就是煉丹過程中,要如何控制火源。

  這一點,是從書上學不來的,需要經年累月的實踐和體驗。

  羅辰大概已經給榮慧卿打了招呼,也或許是尚枷慈起了作用,總之榮慧卿在自己的洞府裡面忙了一下午,都沒有人來找過她。

  從洞府裡出來,榮慧卿吃了顆祝余草,可以管飽,十天之內都不用吃飯了。

  她還是練氣二層,沒有築基修士辟穀的修為,飯還是要吃的,覺也是要睡的。

  不過她因為要初次嘗試煉丹,興奮得不行,倒是一點都不睏。

  再次回到周毫善的丹房,榮慧卿將半株荀草拋到他懷裡,笑著道:「你可以出去了。我要一個人試一試。」

  煉丹師煉丹,都是有自己的手法,也有自己的獨家配方。比如有的煉丹師,就喜歡在開爐的時候割自己的胸口,灑點心頭血進去。有的人喜歡在煉丹的過程中開壇作法,雲山霧罩,企圖多加些靈氣進去。

  不一而足。

  周毫善明白這個道理,拿著半株荀草就離開了丹房。

  榮慧卿等周毫善走後,迅速布下陣旗,將整個丹房都屏蔽起來。

  有了這個陣法,就算丹爐在屋裡爆炸了,外面的人都聽不到任何響動。

  一切準備就緒,榮慧卿開始研究丹爐底下的火源。

  仔細瞧了半天,榮慧卿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為這裡的煉丹師大多修為不高,甚至很多都是普通人的緣故,丹房裡面的火源,都是用器械控制,跟靈力無關。

  青銅丹爐下面,是一個樣式更加古樸的鐵絲網一樣的罩子,罩在地底的火源上方。

  罩子上有很快圓圓的小洞,同時也有很多小蓋子,正好蓋在每一個小洞上。

  煉丹師控火的時候,只要控制那些小蓋子開關的時辰就可以了。

  需要火大的時候,拉開所有控制那些蓋子的手軋。需要中火的時候,可以開一部分,關一部分,需要小火,直接關上大部分,非常的方便省力,甚至有榮慧卿前世那些磁火爐的原理在裡面。

  榮慧卿一邊嘖嘖稱讚,一邊拉動繩索,打開青銅丹爐的蓋子,將她配好的藥放一份進去。

  這一份藥,應該能煉出二十顆丹藥。

  她還有九份藥,留著慢慢試就行了。

  一柱香之後,榮慧卿將神識迅速探入丹爐,卻看見裡面的藥草已經變成烏黑一片,早就廢了。

  看來是開始的時候火力太猛了。

  榮慧卿擦把汗,開始試驗第二爐。

  這一次,她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就放出神識,迅速探進丹爐裡面,卻發現裡面的藥草還是成液體狀態,並未凝結成的。

  如此反覆了七八次,榮慧卿才對這個火源的火候有了一定的了解,對自己配方裡面藥草成丹的時間也有了初步的認識。

  果然實踐出真知啊。

  榮慧卿笑著直起身,將最後一把藥草放進去。

  這一次,她的神識每過一刻鐘的功夫,就鑽到丹爐裡面查看,雖然每一次退出來的時候,都有靈魂被灼燒的刺痛,可是在她同時運轉旭日訣的情況下,榮慧卿發現自己的修為竟然隱隱有突破的跡像!

  她已經卡在練氣二層那裡很久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榮慧卿甩甩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全神貫注的煉最後一爐丹。

  這一次,她的火候控制的恰到好處,而且在神識的不斷查看之下,將整個成丹的過程觀察的清清楚楚。

  到最後丹成開爐,完全是水到渠成。

  榮慧卿的旭日訣也運轉到緊要關頭,四肢充盈了用不完的真氣和靈力,又聞到新出爐丹藥的清香,不由仰天一聲清嘯,驚起後山樹林中剛剛歇息的白鶴,霎時都沖向天空,往夕陽處振持飛翔而已。

  遠處的夕陽爆出一圈五彩玄光,轉瞬即逝。

  太陽像是用盡了餘光,迅速沉入地平線之下。

  龍虎山上迅速暗沉了下來。

  天竟然提早就黑了。

  龍虎門的高階修士都被這聲清嘯弄得心神不寧,看天相又不像妖獸渡劫,或者是修士晉級,放出神識查探,整個龍虎門,都沒有找到源頭所在。

  榮慧卿的陣法有隔絕神識試探的強大功能,不過持續的時間也不長。她的靈石都用在陣法之上,現在已經快到了強弩之末。

  周毫善也聽見了這聲清嘯,可是壓根沒有想到是從自己丹房裡面傳出來的,只是側耳聽了聽就毫不在意地將注意力都投到那半株荀草上,榮慧卿從周毫善的丹房裡面走出來,抬頭看了看天,見天色已經全黑,夜空之上繁星閃爍,雲淡月明,間或夾著一兩聲寒鴉歸巢的聲音,可是黑夜卻擋不住她的目光,像是能看透蒼穹一樣,投向那極遠的地,榮慧卿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濁氣盡消,神清氣爽。今日這一趟煉丹的收穫倒是不值一提了,她的意外之喜,就是今天旭日訣似乎對丹爐裡面的高溫炙熱格外適應,竟然讓她連升兩級,直接從練氣二層,晉級到練氣四層。

  臉上的疤痕猶在,可是肌膚已經瑩然如玉、五官又深邃許多,連眸色都有隱隱的碧藍,如夜幕裡的大海,看不到盡頭。

  院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人影背對著月色,默默地看著她。

  榮慧卿凝神看奔,目露歡喜,幾步跑下台階,來到對方身前,笑著道:「辰叔你怎麼來了?」又關切地拉起他的手,「你的傷好些了嗎?給我點時間,我過兩天就給你……弄些丹藥吃吃。」

  羅辰輕聲慨嘆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頂,沒有說話攜起她的手,轉身帶著她離開了周毫善的院子。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慢慢走入夜色當中。

  周毫善從屋裡趕出來,只看見兩個人的背影越走越遠,不由愣住了,扒拉著長鬍子咬牙切齒地跺腳,「把我的丹房弄得一團亂遭,就這樣走了!——可不能就這樣算了……」

  羅辰一路牽著榮慧卿的手,走回她的洞府。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羅辰身高腿長,一步抵得上榮慧卿好幾步的距離。可是他沒有大步流星,只是牽著榮慧卿的手,慢慢地走。

  來到榮慧卿洞府門口,羅辰也沒有客氣,直接進了她的裡屋,布下結界之後,才同道:「剛才是不是你?」

  榮慧卿知道是在問剛才那聲清嘯,點點頭,笑著道:「我今兒運氣好,一次突破兩級,已經是練氣四層了。」說著,又將自己剛才煉的丹藥拿出來,「你看,我第一次煉丹,費了一下午的功夫,才得了十顆丹藥,十份藥草,只有一份成功了。成功率才十中取一,實在是太低了。」

  羅辰從榮慧卿手裡取過玉瓶,倒出一粒丹藥,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眉頭皺了起來,橫了榮慧卿一眼,「真的是第一次煉丹?」

  「當然是真的。不是蒸的,難道是煮的啊?」許是修為有了突破,榮慧卿的心情好了許多。

  也許不用過多久,她就能去救自己的娘親了……

  娘,你等著我,我馬上就來……

  羅辰看了榮慧卿一眼,一仰脖,將那丹藥咽了下去。   

  榮慧卿一愣,「你不是說不吃我煉的丹嗎?」   

  羅辰閉上眼,氣運丹田,將藥力化開。   

  榮慧卿的丹藥,其實有生肌治癒內傷的功能。   

  對羅辰來說,雖然沒有大用,但是不無小補。不過更關鍵的,羅辰是想確定這丹藥沒有毒,可以服用。   

  過了半晌,羅辰睜開眼,對榮慧卿道:「初次煉丹,有這個水準不錯了。沒有七品,也有六品。」   

  「真的?!」榮慧卿眼前一亮,「真的有這麼厲害?!」她知道,週毫善才是四品煉丹師,自己卻已經煉出了六品丹藥,那就是說,自己至少也是個六品煉丹師,便更加美滋滋的。   

  羅辰微微一笑,伸手撫上榮慧卿臉上的疤痕,手裡靈力輕吐,將那疤痕又弄深了些,「這條疤痕,還是留著的好。你這瓶丹藥,暫時不要吃。」   

  榮慧卿不解,可是看見羅辰的眼神,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剛才還興高采烈的心情迅速晴轉陰,低頭悶悶地應了,很是不開心。   

  羅辰嘆口氣,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前,低聲說起下午不讓她去後山拜祭的事,「龍虎門的新人,入門的時候,都要抽取一縷精魂放到魂牌之上。你的魂魄……孱弱,最好不要讓人抽取你的精魂,知道嗎?」   

  榮慧卿抿了抿唇,點點頭,算是知道了。   

  羅辰又要說話,卻聽見外面傳來一個弟子著急的聲音,「龍虎門所有內門弟子去門主大廳集合,有妖獸來襲,大家要做好準備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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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妖獸

  羅辰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龍虎山有護山大陣,妖獸怎麼可能進來?」不過說完還是站起來,對榮慧卿道:「你就待在自己的洞府,不要出去。我會去幫你說一聲,反正下午他們都知道你不舒服,你又去了丹房,大概不會有人找茬。」

  榮慧卿俏皮地眨眨眼,「辰叔是龍虎門的大紅人,沒有誰會不長眼睛跟我找茬。」

  外面的響聲越發大了起來。

  腳步紛亂的奔逃聲,呼朋引伴的叫囂聲,間或夾雜著震顫山谷的野獸嘶吼聲,將一直靜謐安寧,如同世外桃源的龍虎門,襯的煩亂不堪。

  羅辰有些不安,走了幾步,回頭看著她道:「就留在屋裡。我給你設下結界,一般的妖獸是進不來的。」

  聽見外面的騷動,不知怎地,榮慧卿有些躍躍欲試,兩手向前一伸,喚出自己的日月雙鉤,一雙眸子越發閃亮,「不用了。我跟辰叔一起去吧。」

  羅辰有些猶豫,制止她道:「外面很危險,你還小……」

  榮慧卿眼珠轉了轉,換了個法子說服羅辰,「辰叔,我知道是你是為我好,可是你想一想,龍虎門的護山大陣都被妖獸攻破了,你的結界又管得了多少用處呢?」

  羅辰只是築基修為,不過龍虎門的洞府,本來就靈氣充盈,他的結界,多少也會管些用處的。

  「還是不去了,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說著,羅辰給榮慧卿設下結界,自己飛身出去,轉眼就不見蹤影。

  榮慧卿在他身後扮了個鬼臉。

  結界這種事,她有肯肯,自然是不怕的。

  不過肯肯到哪裡去了?

  榮慧卿一驚,想起來自從她搬到這個洞府,又急著去煉丹,有一陣子沒有見到肯肯了。

  榮慧卿在洞府裡面四處搜尋一番,果然沒有見到肯肯的影子。

  外面的喧囂聲似乎被控制住了,越傳越遠的樣子。

  榮慧卿急得團團轉,可是又被羅辰的結界困住了,寸步難行,站在洞府門口,只能看見院子裡昏暗的夜色,還有龍虎山上亮起的星星點點綠色的妖火,又像是妖獸的眼睛,躲在暗處窺探著修士的世界。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榮慧卿急得快崩潰的時候,肯肯從結界外面竄了進來,打著滾來到榮慧卿腳邊,立起來抱著榮慧卿的小腿,吱吱亂叫。

  「外面來了好厲害的妖獸,咱們快逃吧!別說築基修士,就連金丹修士,都不一定是它的對手!」肯肯的聲音急切中帶著幾分慌亂,是從來沒有過的。

  榮慧卿伸手將肯肯拎起來,放到旁邊的桌子上,冷靜地問道:「你去哪裡了?外面到底出了什麼事?」

  肯肯一聽這話,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肥肥的小身子,將頭別向旁邊,不敢看榮慧卿的眼睛,「肯肯出去逛了逛。外面有妖獸偷襲,已經殺了不少龍虎門的外門雜役弟子。」說著,肯肯用小爪子蒙住眼睛,一副受了驚嚇的樣子,「那些外門弟子死得好慘,到處是血,還有胳膊腦袋,飛得到處都是。那些妖獸太兇殘了,肯肯……」

  像是想起了什麼久遠的記憶,肯肯放下小爪子,抬頭看向榮慧卿的眼睛,「肯肯以前見過一次……」

  「咦,你的眼睛怎麼變了顏色?」

  肯肯說話向來顛三倒四,這一次轉換得尤其離譜。

  榮慧卿沒聽肯肯說完,就晃了晃手裡的日月雙鉤,對肯肯道:「帶我出去,我要去見識見識那些妖獸。」說完榮慧卿又覺得不妥,問肯肯道:「這些妖獸跟葫蘆街的妖修沒有關係吧?」

  都是妖,有些人不一定分得清楚的。

  肯肯卻猛地搖頭否認道:「當然沒有!葫蘆街的那些妖修,是上古大妖們的直系後裔,他們從出生就是人身,可以直接修行。妖獸都是開了神智的獸類,它們可以修行,但是它們要變成人身,至少也要有金丹期的修為才可以!」

  這一下榮慧卿徹底明白了,也放心了。原來妖修和妖獸還不一樣的。簡單來說,妖修是進化版,妖獸是原始版。就跟人和大猩猩一樣,人是從大猩猩進化來的,但是沒有進化成人的那一支,至今還是動物,跟人的待遇和成就,是天差地別。

  「只要不是葫蘆街的妖修就好。」榮慧卿將腰帶束上,同時對肯肯道:「我布了陣法在房裡,你就待在這裡,不要到處亂跑,等我回來。」說完榮慧卿就覺得怪怪的。她跟肯肯說話的語氣,就像羅辰對她說話的語氣一樣……

  真是囧。

  榮慧卿撇了撇嘴,在肯肯的幫助下,跳出結界,來到院子裡。

  還沒有來得及衝出院門,只聽哐當一聲,整個院門被一陣大力推翻在地,壽終正寢了。

  榮慧卿驚訝的抬起頭,雙手握緊了日月雙鉤。

  只見一隻比院門還高大的妖獸站在那裡,只一抬腳,就連院牆都被它踹倒了。

  榮慧卿心裡一沉,隱隱覺得自己草率了,不再猶豫,轉身就往身後的結界奔逃過去。

  肯肯在結界裡看得清清楚楚,駭然地奔出來,拖著榮慧卿跑回結界裡面。

  榮慧卿又一次加固了自己的防禦陣法。

  一層結界,再加一層陣法,就算是金丹期的修士,也要費一番力氣吧。

  榮慧卿忐忑不安的看向院子那邊。

  那比院牆還高的妖獸正大步走了進來,它的腳奇大無比,腳趾間還有蹼的樣子,似乎還是水陸兩棲。雖然個頭不小,但是上身奇長,有腿長的兩倍,雙臂更長,可以拄在地上。全身黑乎乎的,長著長長的黑色長毛,腦袋不大,不過腦袋上只有一隻眼睛。不是那種被打瞎了一隻眼的樣子,而是整張臉上,只在額頭正中長著一隻大大的眼睛。

  獨眼巨人?

  榮慧卿腦子裡突然冒出這個名詞。

  可是這個妖獸,也不能叫「人」,它在院子裡轉個身,身後露出一根又長又粗的大尾巴,橫掃過來,將旁邊一派的洞府都掃得坍塌下去。

  榮慧卿大驚。她可是知道,這裡的洞府是從石山裡面開鑿出來的,不知有多硬。大師姐幫她開天窗的時候,還是用了築基期的靈力,同時配合她劍修的功底,才開了個四四方方的天窗。

  可是這個妖獸,似乎皮糙肉厚到難以想像的地步,抬腿踩下去就是一個坑。雙臂橫掃就是斷屋殘垣。背後的尾巴一出動,不得了,簡直就是拆遷專業戶的化身。

  「最……最厲害的妖獸,咋就跑你這裡來了?那些出去結隊打妖獸的修士,都眼瞎了嗎?——他們是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肯肯欲哭無淚,趴在榮慧卿懷裡瑟瑟發抖。

  榮慧卿抱著肯肯往後退了一步。

  原來這妖獸這樣厲害,不僅有蠻力,修為似乎也不低。

  榮慧卿看了看自己的細胳膊細腿,轉身往裡屋奔進去。她要加固陣法,或者從後門逃出去……

  那妖獸在院子裡轉了幾圈,突然捶著胸脯大叫起來。聲音粗糙刺耳,聽了讓人犯心臟病。

  這樣的妖獸,就算沒有修為,也根本不是榮慧卿這樣剛剛練氣四層的小修士能打得過的。更何況不亞於金丹期的修為,估計至少要元嬰修士,才能跟它一戰。

  可是龍虎門唯一的元嬰修士朵家老祖,已經被光明神殿的聖女廢掉了,榮慧卿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後門可以逃出去,只好將肯肯塞到包袱裡面,又將包袱背在背上,然後捂著耳朵蹲下來,躲到一個窄小的牆角處。

  她記得前世學過的那些躲避地震的經驗。在屋宇有坍塌危險的時候,要躲在狹小的地方,才有逃生的可能。

  沒過多久,那妖獸就發現一片廢墟當中,只有一個洞府還巍然聳立,正是榮慧卿所在的那個洞府,因為有羅辰的結界,還有榮慧卿自己的陣法加持,對那妖獸的好幾次橫衝直撞都幸免於難。

  不過當周圍的洞府都坍塌了,孤零零的一座洞府就成了眾矢之的。

  那妖獸也頗有心智,見蠻力不行,立刻就改了法子,臉上唯一一隻眼睛眨了幾下,然後凝神看向面前的洞府,如探照燈一樣,那隻獨眼發出黃色的強光,籠罩在洞府之上。

  羅辰的結界遇到黃光,很快就消融殆盡,只剩下榮慧卿的陣法,還在苦苦支撐。

  那妖獸發現這裡有結界,鬥志高漲,雙拳往胸脯又捶了幾下,仰頭嗚嗚大叫,再低下頭的時候,獨眼之中黃光更盛,照向榮慧卿的結界。

  同時身後的尾巴捲起,沖著面前的洞府,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攻擊。

  榮慧卿只覺得地面和牆壁都激烈的搖晃起來,洞府裡的飾品和傢具跟著搖搖欲墜。

  陣法能夠起作用,就在於能夠利用天時地利的自然力量,形成自成一體的力量系統。不懂陣法的規則,自然就被陣法束縛。

  不過,如果有力量能夠強大到改變天時和地利,就如同現在的這個妖獸一樣,跺跺腳就能掀起小型地震的能量,榮慧卿的陣法就支撐不住了。

  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傳來,榮慧卿的陣法終於被破,洞府完全暴露在那妖獸面前。

  那妖獸低下頭,發著黃光的獨眼看向了躲在牆角的榮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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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池魚之殃

  對方已經發現她了,再躲藏也無益。

  榮慧卿手握日月雙鉤緩緩站了起來。她躲在牆角的時候,就開始琢磨要怎麼破那妖獸的獨眼。

  肯肯對榮慧卿說過,妖獸修行,都是重點修自己身上的某個部位,來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隻妖獸主要的本事,肯定就是它的獨眼。

  眼睛最怕什麼?當然是光芒。

  很好笑是不是?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就註定要用它尋找光明。

  榮慧卿突然想起前世讀過的這句詩,心頭的感覺更加奇怪。

  晶亮的鉤身映著銀色的月光,反射過來,落在那妖獸身上。

  可惜相比這隻妖獸,榮慧卿實在太小了,她雖然有想法,可是實踐不了。

  就算她手裡有耀眼的日光,也無法投射到那妖獸的眼睛裡面去。

  算了,還是先逃吧,保命要緊。

  榮慧卿將日月雙鉤舞動起來,就如一片銀光罩在自己身上,混淆了對方的視線。

  那妖獸果然被日月雙鉤反射的月華之光照的眼睛瞇了瞇,剛才眼裡射出來的黃光立刻消失。一雙如蒲扇一樣的大手舉起,揉了揉眼睛。

  榮慧卿趁此機會,藉著腳上騰蛇皮所制的千里鞋,縱身飛起,越過那妖獸的頭頂,往院子外面逃去。

  那妖獸發現到手的獵物就這樣沒了,大叫一聲,跟著就追了過來。

  它雖然生得長大,可是修為在那裡擺著,騰挪之間,一點都不見累贅臃腫。

  榮慧卿大急,驅動腳下的千里鞋,慌不擇路地飛跑。

  內門的那些弟子都不知道去哪裡殺妖獸去了,四周都是靜悄悄榮慧卿剛進龍虎門不久,一時慌不擇路,看見有路的地方就奔逃,說來也怪,每次看見似乎進了死胡同,卻總有石子從耳邊飛過,石子落處,往往死路變成活路。只要順著石子指示的方向走,往往就能化險為夷。

  榮慧卿不是不奇怪,也不是沒有想過,或許中間有陷阱。

  可是在有後面那隻恐怖的高階妖獸追擊之下,就算知道前面是坑,她也不得不跳。

  不知在龍虎門的內門裡面轉了多少個圈,榮慧卿終於看見前面出現屋舍洞府,大喜著飛奔過去。

  那隻妖獸卻緊追不捨,眼看就要追上她了。

  榮慧卿沒有多想,飛身越過洞府,往後面的山上躲過去。

  那妖獸卻停在這裡的洞府前面,似乎困惑了一陣子,不明白這裡怎麼又出現了洞府……

  本著「拆遷專業戶」的本能,這妖獸選擇了先摧毀這裡的洞府和屋宇,再去追擊榮慧卿。

  這裡似乎沒有結界,也沒有陣法。

  妖獸的長尾一擊之下,洞府立刻坍塌。高大的橫樑,巨大笨重的石塊從屋頂掉落下來,砸得到處都是。

  洞府中間的一間密室露了出來,一個中年男人盤膝坐在那裡,滿臉痛苦,似乎正到了沖關的緊急關頭。

  被那妖獸的尾巴掃落的一塊巨大的石頭落了下來,正正好好壓在那男人身上。

  那男人正是最脆弱的時候,被巨石砸中,哼都沒哼一聲,便倒地吐血身亡。

  那妖獸十分不滿,嚎叫一聲,將這個院子的洞府砸得稀巴爛。

  不遠處,一個女子的悲鳴聲傳來·「爹——!」
 
  「這邊!妖獸在這邊!快救門主!」

  一群修士從遠處飛奔而來,當先一個女子,正是龍虎門門主的大小姐張呂依。

  飛劍、長鞭、大刀、鐵鎚,不要命地往那妖獸身上招呼。

  幾個修士接住飛回的長劍,擺出劍陣,將妖獸困在劍陣中央。

  龍虎門的金丹修士還是有兩三個。

  這妖獸也不過是金丹期的修為。一個打一個,不一定能打得過它,可是要三個打一個,這妖獸就不是龍虎門修士的對手。

  就算它皮糙肉厚,也受了重傷,便不打算繼續戀戰,倒退幾步,飛身往回奔去。

  它回到了榮慧卿住的洞府附近,來到被它摧毀的院門口張望了一眼。

  羅辰在後山聽到妖獸的吼叫聲,頓覺不妙,放棄正在圍攻的幾隻小妖獸,飛跑回來。

  可是在他眼前的,只有數座被摧毀的洞府,還有一隻巨大的妖獸,站在院門口張望。

  羅辰臉色一沉,縱身上前,雙腿凌空躍起,手持匕首,直直地往那妖獸額頭正中的獨眼扎過去。

  那妖獸的修為本來比羅辰要高,可是它先前剛被三個金丹修士圍攻過,受了重傷,羅辰的動作又格外迅速,而且出手狠辣,手裡的匕首更是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竟是無堅不摧。

  那妖獸的獨眼是它最厲害的地方,也是最脆弱妁地方。

  匕首帶著疾風狠狠紮下,那妖獸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嘶吼,雙臂不斷亂揮亂打,完全亂了章法。

  幾個金丹修士從後面趕到,見此情景,都一擁而上,將那妖獸瞬間砍成十七八塊。

  說來也怪,那妖獸被殺之後,龐大的軀幹和四肢都逐漸縮小,最後恢復了正常,居然是跟人界修士差不多的樣子。

  不過只要仔細辨認一下,就不難看出,這不是人界修士,而是妖修。

  羅辰將手裡的匕首彈了彈,匕首尖上被挑出來的那隻獨眼劃出一條弧線,落在不遠處的地上。

  一個金丹修士惋惜地道:「這妖獸的獨眼通不小,真是可惜了。」

  另一個金丹修士怒道:「什麼妖獸?——這明明就是妖修!」

  在場的人一時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

  龍虎門的副門主盛以寧從後面走過來,厲聲道:「你們待在這裡做什麼?!—那邊的妖獸還沒有清掃乾淨,還在繼續殺戮我們龍虎門的弟子,還不快去幫忙?!」

  那幾個金丹修士欠了欠身,轉身回去繼續追殺妖獸。

  羅辰沒有動,將手一縮,把匕首收回袖筒裡面,緩步走上了榮慧卿洞府的台階,看著院子裡面的斷屋殘垣,羅辰一拳砸在院門口旁邊的一顆大樹上。大樹攔腰折斷,倒了下來。

  盛以寧看了看裡面,同情地道:「節哀順便吧。你外甥女是不是在裡面?」說完長長地嘆口氣,無限惋惜地道:「可惜了,雙靈根的天才,就這樣葬身在妖修之手……」

  「羅大哥,我爹······我爹……被那妖獸砸死了!」張呂依飛跑著過來,往羅辰身上撲過去。

  羅辰一動不動,任張呂依抱著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盛以寧大吃一驚忙問道:「大小姐,這是從何說起?門主·……門主……不是在後山石洞裡閉關修鍊嗎?」

  張門主已經金丹後期大圓滿,為了結嬰,對外一直說是在後山石洞裡面閉關修行。其實他是躲在自己洞府的密室裡面修練。

  因為他的密室有法寶可以布陣法,幫助抵擋雷劫。

  張呂依抽抽噎噎地道:「我爹……我爹…···這一陣子,一直住在他的洞府裡面修練,本來馬上就要結嬰了,結果就······羅大哥······」又回身趴在羅辰肩膀上哭。

  盛以寧更加同情,背著手看向那一片斷屋殘垣,「我們龍虎門真是流年不利。大長老被打成築基修為門主快要結嬰了,就被妖修生生打死。新收的雙靈根天才的弟子,也死在那妖修手下。唉,這件事,我不敢做主,還請大小姐示下,是不是向上面的青雲宗回報一下,讓他們派人來給我們主持公道!」

  張呂依心裡一團亂麻,抬頭看著羅辰面無表情的俊臉,怯生生地道:「羅大哥,你節哀,順便……」

  羅辰搖搖頭冷聲道:「你們別咒她我知道,她沒有死……」

  榮慧卿躲在後山親眼看著那妖獸推倒面前的洞府,露出裡面的一個男子緊接著,又被那大石頭生生砸死。

  榮慧卿用手捂住嘴,心裡有幾分內疚。若不是她把妖獸引到那裡,那個中年男人也不會被砸死吧?

  想到這裡,榮慧卿心裡一動,想起了那總是給她指路的小石子,明明是有人故意把她引過去的!

  難道是借刀殺人?

  那為什麼,那妖獸不是一開始就去殺那個中年男子,而是去了自己的洞府呢?

  那個中年男人所在的地方,明明就是一處密室。如果不是那妖獸將洞府摧毀,那間密室不會露出來的。

  這樣一想,榮慧卿有些瞭然。

  鬧了一夜,衝進護山大陣裡面的妖獸似乎已經被龍虎門的修士殲滅光了。

  天邊露出魚肚白,朝陽的第一縷光透過雲層灑落到龍虎山的山崗之榮慧卿跌跌撞撞地從後山下來,一路來到自己住的洞府旁邊。

  昨天一夜惡戰,龍虎門的內門弟子都死傷不少。至於外門那些雜役弟子,榮慧卿嘆息著搖搖頭,都不知道他們能有多少活下來。

  快到自己的洞府門口的時候,榮慧卿突然停下腳步,看向坐在自己洞府院門口的兩個人。

  男人高大俊朗,只是一臉肅穆,兩眼直直地看著被摧毀的洞府出神。

  一個婀娜的女子背影趴在他的腿邊,似乎將頭靠在他的膝蓋上。

  兩個人十分親密的樣子。

  榮慧卿看得出來,男人是羅辰,女人看背影,應該是門主的大小姐張呂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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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42:17
第27章 表叔表嬸

  雖然四周都是斷瓦殘垣,但是一對璧人依偎在那裡,月色下居然有幾分琴瑟和諧,莫不靜好的味道。

  榮慧卿輕咳一聲,在寂靜的夜空裡分外清晰。

  羅辰緩緩轉過頭,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不遠的暗處,背著月光,只能看見月色勾勒的輪廓。

  榮慧卿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來到羅辰和張呂依面前。

  「表叔,表嬸,讓你們擔心了。」榮慧卿笑盈盈地道,臉上有幾道被樹枝掛出來的血痕,襯的原來那道疤痕更加猙獰,身上穿著龍虎門初階弟子的衣服,也被刮破了幾道口子,還有些樹葉草根掛在她頭上和身上,有些狼狽。

  張呂依聽見這聲「表嬸」,面上一紅,從地上站了起來,喃喃地道:「慧卿姑娘,你沒事就好……」

  羅辰也跟著站起來,走到榮慧卿身邊,拉起她的手,將手指搭在她手腕的脈搏處把了把脈,「還好,沒有受傷。」說著,放下她的手,淡淡地道:「你表嬸不在這裡,沒事不要亂認表嬸。」

  張呂依面頰上的紅暈霎時褪得乾乾淨淨,怔怔地看著羅辰俊朗剛毅的側臉,兩隻手緊緊握拳,往後退了一步,再退一步,慢慢融入夜色當中,然後就聽見黑暗中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和奔跑的腳步聲。

  張呂依走了。

  榮慧卿好奇地問道:「我真的有表嬸啊?那有沒有表弟表妹呢?」

  羅辰沒有理她,回頭看了看她的洞府,道:「你這裡住不了了,跟我去我那裡住吧。」不容分說,拉起榮慧卿的手,一起回到他的洞府。

  羅辰的洞府離榮慧卿的洞府不遠。卻不知為何,那妖獸只挑了榮慧卿的洞府,還有剛才那中年男子的洞府進行「拆遷」。

  「你跑哪兒去了?」羅辰帶榮慧卿進了洞府,指著旁邊的一間屋子道:「那裡有一道溫泉,靈氣充溢,你先去泡一泡,順便洗個澡。我出去一趟,看看龍虎門上下怎樣了。」

  榮慧卿點頭道:「你要小心些,我是想去洗個澡。」覺得身上汗浸浸的,將背上的包袱取下來,放在桌上。

  肯肯從包袱裡跳出來,不等榮慧卿發話,自己就先去了旁邊屋子裡的溫泉泡澡去了。

  榮慧卿笑罵道:「這小東西就知道享受,做靈寵還要我伺候它。」然後又抱怨道:「表叔不過是新入門的弟子,龍虎門出了這樣的事,那些大小頭目首先難辭其咎,你去湊什麼熱鬧?」

  羅辰眉頭微蹙,扶著椅子坐下來,「龍虎門的門主今天死在妖獸手下,我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榮慧卿一驚,「門主死了?不是說他在閉關嗎?到底是怎麼死的?」心裡的不安更是嚴重。

  羅辰苦笑道:「運氣不好。結嬰的緊要關頭,被那妖獸一塊大石頭給砸死了。

  榮慧卿往後退了一步,背靠在牆上,臉上血色褪得乾乾淨淨。

  「你怎麼啦?」羅辰感覺到榮慧卿的異樣,回頭看向她問道。

  這樣說來,這件事一定有貓膩。

  榮慧卿定了定神,對羅辰從頭到尾說起今晚的事情,「你走了沒多久,那妖獸就直接摸到我的洞府前面。後來你也看到了,你的結界,我的陣法,都不是它的對手。我只好找了機會逃走,結果慌不擇路,被人引到了一處洞府附近。那裡靠近山崖,我就躲到了山上,卻看見那妖獸不再追我,反倒去跟那處洞府過不去。」

  羅辰愣了,「怎麼會這樣?」

  「然後,我看見那處洞府被妖獸掀了個底朝天,露出裡面的密室,還有裡面坐著的一個中年男子。最後一塊大石頭從天而降,將那男子直接砸死。」榮慧卿說完收聲,站在一旁看著羅辰,大氣都不敢出。

  羅辰的眉頭皺得更緊。

  榮慧卿等了半天,見羅辰還是不說話,忍不住問道:「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龍虎門的護山大陣不會這麼容易被人攻破吧?那些尋山值日的弟子都哪裡去了?」

  羅辰沉吟良久,起身往外走,一邊對榮慧卿囑咐道:「這件事確實有蹊蹺,我更要去看一看。你要小心,別把今晚的事說給別人聽。」

  榮慧卿又不是傻子,也不是喜歡說八卦的人,當下連忙點頭,目送羅辰出了洞府。

  榮慧卿在羅辰的洞府裡走了一圈,四下看了看,越看越是撇嘴。——築基修士的洞府就是比她這個練氣弟子的洞府要好上一大截啊。就連泡澡的溫泉都是有靈氣的,要不要這麼差別待遇啊·····

  榮慧卿腹誹歸腹誹,該蹭便宜的時候,卻一點都不手軟,在門口設了個起障礙作用的陣法,自己便脫了衣裳,鑽到溫泉裡面去了。

  溫泉的熱度比較高,有硫磺的氣味,還有汩汩的水泡不斷從底層湧起。

  肯肯趴在溫泉池邊,早就泡得昏昏欲睡。

  榮慧卿將它拎起來,放到溫泉池子邊上,警告它道:「別亂抖水啊。」

  肯肯像是沒聽見一樣,條件反射得抖了抖,水珠濺了榮慧卿一臉。

  榮慧卿一晚上緊張的心情都在此時因肯肯的舉動變得輕鬆下來。

  肯肯半閉著眼睛,踉蹌著找到牆角的一個榻上,哧溜一聲爬了上去,倒頭便睡。

  屋裡沒有別人了,榮慧卿也閉上眼睛將整個身子都浸入到溫泉底下,只把一個腦袋靠在池邊的小靠枕上。

  身體舒服的時候,腦子就分外好使。

  榮慧卿看著像是閉目養神,其實已經今晚的事情琢磨了幾個來回。

  雖然龍虎門那邊的事情她還不清楚,可是就今晚的事情來看,妖獸闖入護山大陣,有九成的可能不是偶然的。她不敢說有十成的把握,也是因為她發現,在這個世間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常理推斷的。

  連神仙都出來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嗎?

  只有你沒有想到的,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所以也許有一成的可能,是那妖獸真的是自己闖進來的。

  榮慧卿自己對陣法精通,自然知道陣法不是萬能的,有很多種可能,能讓陣法失效。

  設一個好的陣法非常不容易,可是要破壞一個陣法實在是太容易了。——如果你夠實力的話。

  龍虎門正殿大廳之內,正中一把金色的交椅高高在上,是門主的位置一個素服少女端坐在交椅之上,面色沉痛,雙眼紅腫,是剛剛哭過的,正是門主的女兒張呂依。左右一溜雁翅,放著十多把紫色交椅坐著龍虎門的護法長老和執事,個個都虎著臉,滿臉陰霾。

  大廳中間,被一路屏風分成兩邊,一邊放著龍虎門內門弟子的屍首個個都蒙著白布,躺在地上。

  屏風的另一邊,放著這次被他們擊殺的妖獸的屍體。有些依然保持著妖獸的形態有些卻已經變回了妖修的真身。

  妖獸和妖修不過一字的差別,代表的意義卻是千差萬別。

  羅辰站在下面的築基弟子當中,瞧著眼前的情景,皺眉不語。

  過了良久,站在張呂依身邊的盛以寧往前走了兩步,對大廳裡的人抱拳道:「我龍虎門今日遭浩劫,不僅折損許多內門弟子,就連門主都不幸喪於妖修之手,這個仇我們龍虎門一定是會報的!」

  坐在上首的尚護法不安的撓了撓頭,遲疑著道:「殺張門主的妖修已經被我們殺了,請問副門主還要找誰報仇去?」

  冤有頭債有主。既然兇手已經伏誅,又牽扯到別人做什麼?

  這個護法的潛台詞大家都聽得明明白白。有些不想惹事的人已經頻頻點頭。

  盛以寧有些不滿,聲音抬高了些,目光似電,對著那尚護法瞪了一眼,就指著屏風一邊龍虎門內門弟子的屍首道:「就算門主的大仇已報,可是這些弟子呢?不能因為他們是低階弟子,我們就不管不顧吧?我們龍虎門在大楚國數百年,不是有了這許多精英弟子,怎能有現在這樣地位?——各位護法長老不是要過河拆橋吧?豈不是寒了我龍虎門上下數千弟子的心!」

  盛以寧這一次的帽子扣得太大,一時座上的護法長老執事們有話都說不出口。

  過了半晌,底下有人哼了一聲,「龍虎門的門主今日折損了,咱們是不是應該再選個門主出來?」明顯是對坐在門主位置上的張呂依不滿。

  龍虎門的門主位置並不是世襲的。要坐上那個位置,是要靠本事,就算你爹是門主,也不是說這個門主的位置就想當然是你的。

  不過張門主這一系,也有前後三代都坐上了門主的位置,跟世襲也差不多了。

  張呂依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不上門主,一時忘了悲戚,看向剛才說話的方向,沉聲道:「你想怎麼選?難道讓本門中人再次自相殘殺?!」

  本來如果張門主成功結嬰,他就會退下來,如同朵家老祖一樣,做高高在上的太上長老,同時可以扶持自己的女兒做門主。有元嬰修士撐腰,張呂依的門主地位才坐得穩。

  現在張門主提前壽終正寢,張呂依不過是築基修士,要做門主就有些不夠份量了。

  大廳裡一時議論紛紛,雜音四起。

  張呂依見狀,給自己的跟班車愛爽使了個眼色。

  車愛爽會意,嗤笑一聲,道:「外門死了上千弟子,內門也是死傷慘重,大家不去徹查整件事,卻在這裡討論門主的歸屬,真是羞也不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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