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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寒武記]補天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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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32:05
第80章 還願

  高高的夜空之上,傳來「哼」的一聲,明明是表示不屑滿和不同意的一個詞,聽進各人耳朵裡,卻是說不出的動聽。每個人都情不自禁巴望著,再多說一句話,再多說一個字吧······

  隨風微微飄動的步輦輕紗晃動兩下,一個金黃色的捲軸從步輦之內落了下來。快掉到眾人頭頂的時候,這金黃色的捲軸唰地一下舒展開來,地面上所有的人界修士還有妖修都清清楚楚看見那捲軸上閃著熒光的八個大字:「魔族在西,此女非魔」。

  光明神殿的聖女說榮慧卿不是魔族,普天之下,再無人能挑戰她的決定。

  魏楠心有些忿忿不平。

  朵家老祖的心神卻全部放在正要化神的司安那邊。

  真可惜,她剛才被自己的牛毛針所傷,雖然吃了解藥,一時還動彈不得,一雙明眸瞪得要冒出血來。

  永璋城外出現了此起彼伏精怪的嚎叫聲,如同大批狼群趁勢而起,就要往這邊撲過來。

  「罷了。我當日欠他的,今日就還給他吧。」步輦之內,管輕紗從榻上坐直身子,雙眸瑩然,兩手交握在胸前,做出火焰騰空狀,閉目喃喃念了幾句咒語,兩手手勢交疊,紅唇微微開啟,對著手指尖吐出一口清氣,一朵霧狀蓮花出現她的手心之內。

  「下去吧。」管輕紗大袖飄飄,露出一截如玉藕一樣光潔瑩潤的手臂,然後就閉目盤膝從步輦的長榻上凌空飛了起來,漂浮在長榻之步輦在空中慢慢移到司安的正上方,步輦上四圍的輕紗突然伸展,往下一直垂了下來,將司安整個人都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從外面看,大家都只看見一個用白紗圍成的壁壘,擋在眾人眼前。

  「衝上去!——吞一個半化神的修士,可以少修練一萬年啊!」朵家老祖知道自己再也吞不了司安,可是美食當前對她這種人,能看不能吃,簡直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既然不讓她好過,她也不能讓別人好過!

  朵家老祖話音剛落,有些早就紅了眼,昏了頭的人界修士貿貿然沖了上來,手裡法器飛舞,靈力更是不要命地往那層看似不堪一擊的白色輕紗上面攻擊過去。

  就如水一樣,是天下至柔之物,也是天下至剛之物。

  那層輕紗看上去柔軟細緻甚至能隱隱看見裡面包裹的那個人影,可是同時也像最堅硬的盔甲一樣,無論什麼樣的兵器或者靈力,都不能在上面留下任何一點痕。

  司安在輕紗的包裹之下,吸納了所有的靈氣雲彩,開始化為己用,衝擊化神的最後一道關口。

  每個修士化神的時候,悟出的道都不一樣。

  司安的悟道,是情孽。

  有情皆孽,無情不冤。

  大道至繁大道至簡。

  天若有情天亦老,天道無情是滄桑。

  自他修道以來,一幕幕一樁樁,所有的過往都在他的識海裡一一滑過。

  無論是葉菁,還是管輕紗,都成了識海海面深處那個看似有情卻無情的倒影。

  司安的元嬰吸收了五彩雲層的靈氣,已經長得和他本人一樣高大。元嬰盤膝坐在自己的識海邊緣,沉默地看著那兩個在自己內心深處刻下印記的女子,沉吟良久,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葉菁的倒影手掌輕闔,葉菁的倒影盪起一陣漣漪便化為碎片,消失在他的識海深處。

  在外面單膝著地跪著的塗山姽嫿突然覺得心裡一痛像是有什麼東西從腦海裡永遠消失了。

  司安的識海深處,管輕紗的倒影同樣默默地注視著他。

  司安的元嬰嘆口氣,對識海深處管輕紗的倒影輕聲道:「我知道你不是她。你是我心底裡塑造出來的她。再美好,你也不是她。」說著,伸出另一隻手,從識海深處撈出管輕紗的倒影,眷戀不捨的撫了撫她的面頰,便閉上眼,手掌狠狠地捏了上去。

  管輕紗的倒影也化為了金色的碎片,卻沒有如同葉菁的倒影碎片一樣,直接落入他的識海,而是盤旋向上,如颶風一樣衝破他識海上空那一片混沌的雲層,往他身體外奔騰而去。

  管輕紗的白色紗圍擋住了外面人的視線。

  管輕紗卻在步輦之內睜開眼睛,沉默不語地看著那些金色碎片突破步輦的障礙,回到她身邊。

  「還不錯。終於化神了。」管輕紗微微一笑,閉目將那些金色碎片吸收回自己體內。

  思念一個人到極處,就只能將她連根拔起。

  司安識海之內被那陣金色碎片形成的颶風帶起了滔天巨浪,剛才吸收的五彩雲層裡面的靈氣在司安身體裡運轉兩個周天,不僅拓寬了他的筋脈,而且充盈了他的紫府。他的元嬰更是處於虛實交替之間,已經到了可以化為身外身的境地。

  到這個時候,司安的化神已經全部完成。

  從司安體內釋放的靈氣將那層白紗布圍撐得如同一個不斷膨脹的氣球。

  「小心!」卯光突然大叫,按著榮慧卿的頭趴在地上。

  所有的妖修也趕緊跟著趴在地上。

  跪著的那些人界修士也跟著趴下。

  只有那些企圖去吞下司安的人界修士不肯放棄,大叫著往前撲去。

  管輕紗兩手一抬,「起!」

  所有的白紗放開司安,急速上升,縮回到以前的長度。

  司安身周的靈氣在極短的時間內膨脹,轟得一聲四下炸開。

  「司護法,你已化神,不能再停留在此地。請速歸師門。」拉著步輦的一隻迦陵頻伽口吐人言,向司安傳達光明神殿的意旨。

  司安站在當地,還有些茫然。

  衝過來的幾個人界修士收不住腳,撞在司安身周堅硬至極的罡氣之上,都被撞的口吐鮮血,摔在地上。

  「恭喜司護法化神成功!」朴宮贏見狀,忙跟著單膝跪下,恭喜司安。

  司安回過神來,只覺得心神一片空明,對朴宮贏點點頭,一隻手隨手一抓,剛才那些企圖要偷襲他的人界修士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腰絞斷,死在當場。

  司安面無表情,大袖輕拂,一陣狂風襲來,將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界修士的屍骸都捲的乾乾淨淨,扔到了永璋城外。

  剛剛趕過來的那些精怪沒有吸到化神修士的靈氣,卻得到這樣一場血食盛宴,也算是不虛此行。

  滿滿飽餐一頓,才四下散開,回到自己的窩裡去了。

  「聖女有旨,魔族在西,此女非魔。——你們記住了。朴宮……贏,這裡交給你了。」司安對著朴宮贏揚了揚下頜,舉步往前方邁了一步,下一步,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眾人面前。

  「縮地成方。這一招讓化神修士使出來,一步可以邁出十萬里……」卯光感慨地道,從地上站了起來。

  司安成功化神,離開了永璋城,其實也已經離開了大楚國。他這次回去,應該是回他真正的師門。太華山,不過是讓他歷練的一個二級門派。

  魏楠心的眼神閃了閃,對朴宮贏拱手道:「既然聖女有旨,莫敢不從,咱們這就去西面捉拿魔界妖人。」

  朴宮贏看了榮慧卿一眼,「你不抓她了?」

  魏楠心苦笑道:「我再怎麼無恥,也不會跟一個小女孩過不去。先前也是金剛杵示警,我們才把她當了魔族。」

  榮慧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對朴宮贏道:「這位大人,你可要小心這位魏王爺和那位朵家老祖。朵家靠奪人靈根起家,朵鈴山莊被滅,不是被魔族所滅,而是被天劫所滅。如果你夠小心,親自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朵家老祖大怒,衝上去指著榮慧卿道:「小賤人還敢血口噴人!若是我們朵鈴山莊靠奪人靈根起家,早就被天雷轟得滅門了,還能有我朵家老祖站在這裡聽你胡說八道嗎?」

  榮慧卿怒道:「你別嘴裡不乾不淨的!—你以為我不知道,朵鈴夫人把我抓到朵鈴山莊,就是要奪我的靈根!你們朵家有碧玉蓮花這個法寶,能夠躲開天劫的攻擊。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以為沒人知道你們朵家有異寶嗎?!」

  能躲開天劫攻擊的碧玉蓮花?!

  這種法寶在五州大陸從來就沒有人聽說過。

  「小妮子不要胡謅。若是有這種法寶,大家渡劫也不會這樣九死一生了。——哦,不對,那已經不是法寶,那是仙器。」有一個人界修士嘆息著搖搖頭。

  雖然朵家老祖不是什麼好人,可是榮慧卿的話也太匪夷所思。

  就連魏楠心都只是心裡一動,便沒了下文。

  百卉臉色微變,輕笑著道:「這樣說來,榮姑娘能從朵鈴山莊逃脫,是搶了朵鈴山莊的碧玉蓮花了?—嘖嘖,這個了不得,還是趕緊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

  「你不害我去死你就活不下去是不是?!—既如此,咱倆今日就當著眾人的面決鬥一場!反正我們兩人之中,只能有一個人活著!」榮慧卿實在對百卉忍耐不下去了,就跟隻蒼蠅一樣,一直在你耳邊嗡嗡作響,不拍死她你就不得清靜。
 
  百卉撇了撇嘴,「誰跟你過不去?我只是看不慣你拿了別人家的寶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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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5-10-15 17:32:23
第81章 懲罰

  榮慧卿還沒開口,夜空中一隻迦陵頻伽又說道:「碧玉蓮花已經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你們就別白費心思了。」

  百卉微微一愣,四十五度角仰著下頜,一雙媚眼飛快地掃了一下天上的步輦。

  「咦?」從步輦之上又傳下來一聲略顯詫異的聲音,和最開始那聲「哼」一樣,讓人心曠神怡。

  一隻迦陵頻伽掙脫身上的繩索,從夜空之下飛了下來,停在百卉頭頂上方,脆聲道:「聖女有命,此女罪犯口舌,當禁言三年,以儆效尤。」說著,鳥身上的人頭突然張大嘴,一張美艷的粉臉頓時變做又黑又醜的夜叉樣,白生生的獠牙露了出來,一隻翅膀抬起,化為一條黑粗的手臂,左右開弓,對準百卉媚態橫生的小臉扇了過去。

  百卉不過是才練氣二級,雖然身懷頂級媚術,一來才剛入門,修為不夠,二來她底子太差,就算有頂級媚術,也被她練歪了去。

  在迦陵頻伽這種傳說中佛祖駕前的神鳥面前,她完全沒有還手的能力。

  幾個耳光過後,那迦陵頻伽抖了抖手臂,又變回翅膀,鳥身上的人頭收了夜叉的惡形,重新恢復剛才美艷的粉臉,展翅飛回到圓月剪影之中的步輦前面,將拉著步輦的繩索套回自己背上。

  百卉被打得眼冒金星,兩腮頓時紅腫起來,她眼淚汪汪地看向大牛,想張嘴哭喊,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百卉驚恐萬分。她被剛才那人頭鳥身的怪物打成啞巴了嗎?!

  「三年之內,你口不能言,手不能寫,神識不得修練。——希望你能記住今天的教訓,莫要再犯。」剛才打了百卉的迦陵頻伽對百卉說道。

  原來不僅僅是不能說話!她還不能寫字,甚至連修練神識,給人託夢傳音都不能做!

  如果是這樣,她重生的優勢,就被白白剝奪三年了!

  百卉將惡毒的眼神投向了榮慧卿。——都是這個賤人!不僅搶了大牛的機緣,還要跟自己作對,害得自己變成啞巴!這筆帳,她是絕對不會輕饒的。

  榮慧卿絲毫也不害怕,對著百卉揮了揮拳頭,「聖女心腸慈悲,只讓你禁言三年。若是我出手,打得你現在就去六道輪迴,下輩子投胎轉世再來學說話做人!」

  塗山姽嫿讚賞地看了榮慧卿一眼。自己的眼光真是不錯,如此良材美質,真是不收她做自己的傳人會遭雷劈的......

  夜空中恰如其分地響起兩道隱隱的悶雷聲。

  塗山姽嫿被噎了一下,索性閉口不語。

  朵家老祖看見光明神殿的聖女乾淨利落地懲罰了百卉,眼神閃爍著,就想施展瞬移之術,趕快離開這個讓她不斷倒霉的地方。

  「想跑?——你剛才不是招呼大家去吞了司護法?你以為大家都忘了嗎?」朴宮贏嗤笑一聲,踱到朵家老祖身後,攔住了她的退路。

  朵家老祖論修為,一個手指頭就能捏死朴宮贏。可是她剛才被自己的牛毛針所傷,現在看見光明神殿的聖女似乎又在管閒事,不敢真的對朴宮贏動手,只是回頭低斥道:「讓開!」

  「朵家老祖其心不正。朵鈴山莊乃被天雷所滅,證據確鑿。依光明律,滅朵家老祖元嬰,碎金丹,打至築基修為。」夜空之上,另一隻迦陵頻伽口吐人言。這一次,是一把清朗的男聲。

  朵家老祖臉色遽變。

  滅她的元嬰,碎她的金丹,將她打入築基修為?

  這光明神殿的聖女未免太狂妄了吧?!她以為她是誰?真的是九天仙女,王母娘娘嗎?!

  朵家老祖不肯束手就擒,全身靈力運轉,將修為發揮到最高境界,力圖和聖女一戰。

  她不知道光明神殿的聖女是什麼修為,她只知道,她不會白白認輸!

  可是她明顯還是低估了光明神殿的手段。

  不管光明神殿聖女管輕紗本人的修為如何,她坐在神殿的步輦之內,代聖教宗巡視夜空,她就是這夜空之神。

  管輕紗再次漂浮起來,在步輦之內兩手連變數次手勢。隨著她的手勢,一隻隻虛幻的手臂在步輦之外的夜空之中逐漸凝結,緩緩浮動,如佛祖駕前的菡萏開始緩緩綻放,異彩紛呈。

  眾人仰頭看著夜空,被這異景驚得目瞪口呆。

  朵家老祖看見這幕景象,鬥志大減,恨不得趁亂逃走。

  可是和剛才那些妖修一樣,她發現自己也動不了了。

  等那菡萏綻放出萬瓣蓮花,那些虛幻的手臂在夜空中靜謐一瞬,然後重新闔起,萬瓣蓮花歸一,千萬隻手臂闔二,做出雙手合什狀,朝西面的天空拜了拜。

  朵家老祖面目變得越發慘白,眼睜睜地看著夜空中那兩隻手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她撲過朵家老祖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聲。

  那虛幻的手臂穿過了她的身體,伸到她的丹田,將躲藏在丹田深處的元嬰小人抓了起來,兩手合力一擠,就如同司安先前捏碎自己識海深處兩個女人的倒影一樣,將朵家老祖的元嬰擠成一團肉泥,然後繼續擠壓,那肉泥變成了一顆閃亮的豆子一樣的金丹。

  朵家老祖的哀嚎聲傳遍了整個永璋城,凄厲如狼嚎。

  元嬰破碎,金丹出現,朵家老祖的修為已經被從元嬰後期一舉打落到金丹後期。

  可是懲罰還在繼續。

  那兩隻手臂握住朵家老祖的金丹,雙手碾,金丹立時變成粉末,消失在丹田之內。

  朵家老祖此時叫也叫不出來了,直接暈倒在地上。

  那兩隻虛幻的手臂在夜空中才慢慢消散。

  那隻男聲的迦陵頻伽又道:「朵家老祖已經被打落入築基修為,算是小懲大誡。以後若有再犯,直接交由神殿刑堂處置。」

  龍虎門的修士們忙跟著跪下應承,將朵家老祖抬回龍虎門去了。

  萬乾觀的修士表情複雜地看著龍虎門的修士。

  龍虎門在大楚國三大派之中,一直排名在萬乾觀之前,就是因為他們有一個元嬰修士坐鎮。

  現在朵家老祖被廢了修為,成為築基修士,不知道龍虎門要怎樣處置她。

  百卉更是驚得瞪大眼睛。

  幸虧她說不出話來,不然她肯定要尖叫到被人打暈過去。

  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在前一世都沒有出現過。

  光明神殿的聖女沒有來過永璋城。

  妖修沒有跟人界修士發生衝突。

  同樣,朵鈴山莊沒有被滅,也沒有追剿魔界妖人這回事。

  大牛現在本來正在龍虎門,拜入朵家老祖門下,同時也得到魏楠心的青睞,修為一日千里。

  上一世的種種因果,在這一世都不一樣了。或者被扭曲,或者被消彌。

  她看見的未來,似乎已經成了一個空中樓閣,虛無縹緲,永遠也不會實現…...

  百卉想來想去,這一切的不同,都拜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榮慧卿所賜!

  她的看法沒有錯。榮慧卿,就是她上一輩子的對頭派來跟她作對的!

  只有滅掉榮慧卿,那些被掰彎了的路,才有可能被掰直......

  百卉垂下眼簾,將自己所有的心事和情緒都隱藏起來。

  她需要蟄伏。三年之內,她無法影響任何人,來達成自己的心願。

  為今之計,她只有加快修練自己的頂級媚術。媚術的前幾層,還不到修練神識的程度,暫時也是無礙的。

  大牛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看向了榮慧卿,嘴唇翕合了半天,才喃喃地道:「慧卿,你真的是慧卿嗎?你真的不是魔界......妖人?」

  塗山姽嫿最看不上大牛那黏黏乎乎的憨厚樣兒,拿鞭子往空中抽了一下,不耐煩地道:「你都能指著自己的未婚妻說是魔界妖人.……」

  榮慧卿斷然打斷塗山姽嫿的話,「他不是我的未婚夫。我從來沒有跟他定過親。——我可以指心魔發誓,如果我跟他定過親,讓我不得好死!」

  眾人又是一愣。

  大牛一臉憨厚的樣子,實在很難讓人想像他說得不是實話。

  大牛苦笑著搖搖頭,像是對待一個鬧彆扭的小妹妹,「好了好了,沒定過就沒定過,都依你。」完全是一副對她呵護備至的樣子。

  眾人頓時認為是小情侶在鬧彆扭,都笑著搖搖頭,站到大牛一邊。

  榮慧卿的小臉漲得通紅。她實在是沒想到,看起來老實憨厚的大牛,居然如此有心計。

  到現在這個時候,她已經無法再幫大牛開脫,認為是百卉帶壞了他自己根本就不是個好人!

  **

  自己存身不正,才能跟百卉這種小人打得火熱。

  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是沒有道理的。

  榮慧卿嘆口氣,完全將大牛從她「同鄉朋友」的單子裡劃掉。她深深出一口氣,淡淡地道:「別以為落神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你就能夠信口雌黃。以後的日子會證明誰才是說謊的那個人。」說著,榮慧卿抱拳對場上的眾人和妖修團團一揖,「我只是給大家提個醒兒:知人知面不知心。言盡於此,大家自己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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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初露鋒芒(第一卷完)

  榮大牛面色變了一變,馬上又恢復正常,伸手攬了百卉的肩膀,對榮慧卿點點頭,「你既不肯認,我以後再不說了就是。——各位做個見證,以後我曾大牛再說一次跟榮慧卿有婚約的話,我曾大牛不得好死!」說著,帶著已經不能言語的百卉站到了萬乾觀修士那一邊。

  百卉更緊地往大牛身邊偎了偎,半低下頭,微微顯露的粉頸和線條柔美的下頜如磁石一樣吸引住一些男修的目光。

  榮慧卿大怒,瞪著大牛和百卉那邊看了一會兒,只得冷笑道:「你竟然還不知悔改!我本來想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可是如今看來,清濁與否就在你一個人嘴裡了!—我且問你,你說跟我自小訂親,我家給你們家換的庚帖在哪裡?我榮慧卿祖籍何處,家裡長輩都是何人,生辰年月日都是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

  曾大牛笑了笑,更緊地攬住了百卉的肩膀,溫言道:「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我有百卉,就當我這輩子負你就是了。」一副坦坦蕩蕩移情別戀的樣子。

  榮慧卿只覺得百口莫辯,自己好端端清白無暇的名聲,就被這個賤人上下嘴皮一碰,給壞的乾乾淨淨!

  雖然自己並不是有些名節被毀,就只能一死了之的凡世女子,可是這種被人冤枉,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的局面,實在是太讓人受不了了。

  自己剛才在魏楠心那裡,已經為了自己的娘親退讓一次·難道現在還要在大牛和百卉這兩個賤人面前再退一次?!

  榮慧卿深吸兩口氣,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冷靜。她一定有法子,馬上揭穿曾大牛的真實面目······

  「曾大牛,訂婚這種大事,憑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說怎樣就怎樣。今天這裡有很多大神通修士。我想求這裡的大神通修士出面,用法術將曾家和我們榮家去世長輩的魂魄找回來,仔細問一問他們,當年到底有沒有給我們訂過親!」榮慧卿急中生智,終於想起當年她在落神坡榮家小院前面的場院裡,布置的那個三才聚魂陣。

  那個陣法,能夠將某地的散魂拘過來,為我所用。

  既然那個簡陋的陣法都可以拘魂,可以想見,某些大神通修士,能夠上窮碧落下黃泉,在六道輪迴裡面追尋凡人的前世今生。說不定,還有什麼法寶,真的可以有這樣的作用!

  塗山姽嫿聽了榮慧卿的話,微微一笑,第一個拍掌道:「不錯!這個法子不錯!如果你們人界修士不願意出面,我們妖修倒是可以助一臂之力。——曾大牛,你可願一試?!」其實在幫著榮慧卿詐一詐曾大牛。

  曾大牛發現自己被塗山姽嫿的金丹修士威壓鎖定,一時大汗淋漓,又擔心他們真的把他爹娘和榮家長輩的魂魄都找了過來,那他可就都露餡了……

  大牛掙扎良久,才支支吾吾地道:「這件事······這件事······只有我和慧卿兩人知道,我們兩人……是私定終身······」

  榮慧卿恨恨地「呸」了一口,道:「哪個不長眼睛的跟你私定終身,我咒她上輩子、這輩子和下輩子都不得好死!」

  百卉一聽,也是大怒!榮慧卿這個小賤人,這不就是在詛咒自己嘛!她果然是自己的生平勁敵……

  百卉口不能言,只好怒瞪著榮慧卿,雙眸之內恨不得能飛出刀子,往榮慧卿那邊投射過去,將她千刀萬剮,方能消心頭怒氣!

  卯光在旁邊聽了半天,跟著搖搖頭,暗暗運起旭日訣,往大牛那邊看了看,發現大牛的頭頂隱隱有著一團灰氣。再看看榮慧卿,她的頭頂,是至正至陽的金黃色氣運,便知道大牛這人人品有問題。

  「好了,現在這件事水落石出。曾大牛和榮姑娘所謂的婚約,不過是曾大牛自己的痴心妄想,大家不必當真。——曾大牛,我勸你一句,做人最重要是腳踏實地。信口雌黃,顛倒黑白,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卯光淡淡地勸道。

  魏楠心在旁邊看了半天,笑著出來打圓場:「大家就別糾纏在這種小兒女的情情愛愛上了。咱們還是去抓魔界妖人要緊。」說著,單膝跪下,對著夜空之中漂浮的輕紗步輦仰頭道:「請聖女吩咐。」

  在場的人界修士和妖修都單膝跪了下來。

  夜空之中的步輦裡面,管輕紗坐回長榻之上,雙眸往西看去。那邊的黑氣直衝鬥牛,正是魔界妖人的氣息。

  「聖女大人,我們要不要插手這件事?」一隻迦陵頻伽對管輕紗傳音問道。

  管輕紗搖搖頭,「魔界和人界的爭鬥,我們不易插手。——咱們這一次出來的時間太長了,還是趕快回去復命吧。」

  拉著步輦的迦陵頻伽沒有再說話,仰天發出一聲清越的長鳴,雙翅一抖,往前方飛去。

  一眨眼的功夫,光明神殿聖女的步輦已經消失在圓月的剪影中。

  魏楠心有些吃驚。抓捕魔界妖人是多麼重要的事情,這聖女怎麼居然一句話都不說,就自己走了呢?

  眾人都站了起來。

  卯光對著魏楠心拱了拱手,「你們自去忙碌。我們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魏楠心飛快地掃了一眼站在卯光和塗山姽嫿中間的榮慧卿,也拱了拱手,「一場誤會,還望卯兄莫要怪我們。」

  卯光笑了笑,看著魏楠心帶著人界修士離開這個偏僻的小巷子。

  「你跟我們進去吧。」塗山姽嫿對榮慧卿很感興趣,拉著她的手,想帶她一起進葫蘆街。

  榮慧卿想起小花,有些尷尬地搖搖頭,「我進不去。」

  塗山姽嫿猛然醒悟過來,拍了拍額頭,笑道:「瞧我這記性,你是人界修士,當然進不去的。」又好奇地問道:「上一次,你是怎麼進去的?」

  榮慧卿默然半晌,道:「是小花帶我進去的。」

  「小花?」

  卯光咳嗽一聲,問道:「小花呢?」只有小花才能幫助榮慧卿進入葫蘆街的結界。

  榮慧卿低下頭,「它……被我氣走了。」

  「我小花大人有大量才不會跟你這個小姑娘一般見識。」巷子的拐角處,先前榮慧卿藏身的地方,一隻小小的花栗鼠背著一個小花包袱,拄著一根小樹枝,蹣跚著從陰影裡面走出來。

  榮慧卿大喜,飛奔過去,將小花從地上抱起來,「小花,你回來了?你不生我的氣了?」

  小花努力想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可是嘴角那個大大的弧度卻暴露了它的心思。

  它離開榮慧卿沒有多久就明白了榮慧卿真正的意思,可是又不好意思馬上跑回來,所以就一直偷偷跟在榮慧卿身後,打算在她真正有危險的時候,就跳出來幫她,也好順勢跟她修好。

  可惜它錯估了形勢。沒想到光明神殿的聖女也出來插一杠子,它險些就被定住,動彈不得……

  好在那聖女還是不枉她光明神殿執掌黑夜之名,還是斷得比較公道。

  小花決定要再大人有大量一次,放過對光明神殿聖女的怨念……

  塗山姽嫿看著這隻臭屁的花栗鼠眼裡露出奇異的神色,突然問道:「你的腿怎麼啦?」

  大家都看向小花的腿,還看向它小爪子裡的那根小樹枝。

  小花有些不好意思另一隻小爪子伸出來撓了撓頭,「從客棧跳下去的時候,不小心崴了後爪……」

  榮慧卿:「……」。

  卯光笑著伸出手,貼向小花的傷腿,手中紅光閃過,小花的傷腿很快就被他治好了。

  「咱們一起進去吧。」烏老三高高興興地招呼大家,「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什麼好日子?!榮姑娘九死一生的好日子!—烏老三,不是老娘我說,你既然知道自己長了張烏鴉嘴就不要亂說話!」一個妖修忍不住推了烏老三一把。

  烏老三暴跳如雷,「老子天生就是烏鴉嘴關你鳥事!」

  「老娘就是鳥,就是關我事了怎麼著吧你!」那妖修捲起袖子,一副要開始跟烏老三扛到底的樣子。

  榮慧卿看著這幅熟悉的場景,嘴角含笑,忍不住把自己的頭扎在小花毛茸茸的背後蹭了蹭。

  「小花,你回來了,真好。」榮慧卿在心底默默的道。

  一行人回到葫蘆街裡,緊張的精神鬆弛下來,都累得不行,各自回家歇息。

  榮慧卿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大早,塗山姽嫿就風風火火地來到她屋裡,搖醒她道:「慧卿,慧卿,你願不願意拜我為師?!」

  榮慧卿迷迷糊糊地剛醒過來,聞言嚇了一跳,忙坐起來,道:「王女身份高貴,慧卿不敢高攀。」

  塗山姽嫿的身份,昨天卯光已經給她簡單的介紹過了。

  小花從榮慧卿枕頭旁邊醒過來,坐到榮慧卿身邊,對塗山姽嫿吱吱叫道:「慧卿還是跟著人界修士修行比較好。妖修的法門,不一定適合她。」

  塗山姽嫿抽出鞭子抖了抖,笑道:「我不教她修行。我只想教她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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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尋找師門

第1章 送禮

  小花嗖地一聲躍到榮慧卿肩膀上立著,避開塗山姽嫿長鞭的鋒芒。

  卯三郎來到榮慧卿住的屋子門外,敲了敲門,問道:「慧卿,你起來了嗎?我娘問你早上想吃什麼?」

  塗山姽嫿身形閃動,穿牆而過,站到卯三郎背後,伸手輕輕拍拍他的後背,笑道:「你敲什麼門啊?穿牆術你又不是不會用?」

  卯三郎額頭掛下幾條黑線,著臉往旁邊讓了一讓,嘟噥道:「……別動手動腳的,讓別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塗山姽嫿愣,繼而明白過來,掩了嘴,湊到卯三郎耳邊輕聲道:「你看上我們慧卿了?」

  卯三郎玉樣的膚色變得通紅,甕聲甕氣地道:「慧卿怎麼變成你的了?」

  塗山姽嫿得意地打了個榧子,道:「慧卿要拜我為師,跟我學打架了!」

  卯三郎默然半晌,轉身上下打量塗山姽嫿,「拜你為師?你有那個功夫教她嗎?——我從來沒有看見你有在一個地方待超過三天的時候。」

  塗山姽嫿身份特殊,平時本來就很忙,又喜愛四處遊玩。

  「這跟讓慧卿拜我為師有什麼關係?」塗山姽嫿不忿地問道。

  卯三郎斜了她一眼,「難道你想讓慧卿小小年紀,就日日跟著你東奔西跑,沒有個固定的住處?」

  塗山姽嫿挑了挑眉,正要反駁,胖大娘的聲音從旁邊的屋子裡傳來,「早飯做好了。看看慧卿怎樣了……」

  榮慧卿正目瞪口呆地看著塗山姽嫿穿牆而過的地方。——敢情屋子對這些人來說只是個障眼法啊。那還要什麼門啊?想從哪兒進,就從哪兒進,想從哪兒出,就從哪兒出…...

  榮慧卿一邊好笑,一邊從床上起身,穿好衣裳,對屋外叫了一聲,「來了!」

  吃完早飯,塗山姽嫿仔細想了想卯三郎的話覺得不無道理,便改了主意,拿著一個小冊子過來,對榮慧卿道:「早上我說的話,確實有些不仔細。我向你道歉。」

  榮慧卿忙道:「王女客氣了。王女若是真想傳授一二,慧卿求之不得。師徒之分是緣分,如果王女不嫌棄,慧卿可以現在就拜師。」

  塗山姽嫿忙止住她,將手裡的小冊子遞過去,道:「其實我也是一時興起而已。要說打架這回事教是沒法教的,全靠自己的悟性。一般的東西,可以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打架卻是都不用師父領進門的。你若是喜歡呢,就看看這份冊子上的東西,是我多年來總結的一點心得體會。如果不愛跟人爭鬥,就拿著防身吧,呵呵....…」

  榮慧卿接過來看了看,見大部分是一些運氣的法門,和一些妖修、人界修行門派功法的缺陷和漏洞,不由大喜,忙謝了又謝,感激地道:「這份禮物實在是太厚重了。——王女,請一定受慧卿一拜。」不容分說地跪了下去,給塗山姽嫿行了一禮。

  塗山姽嫿傳給她那本珍貴的小冊子,已經有了半師之誼,受她一拜也是應該的。

  不過塗山姽嫿看見榮慧卿這樣多禮,又覺得自己只給了她一個小冊子,有些拿不出手,想了想就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掏出從蛇女那裡得來的日月雙鉤,對榮慧卿道:「既然我受了你一拜,只給你一個小冊子是我佔了你的便宜。喏,這裡還有兩把日月雙鉤,是我從風氏族人那裡得來的寶貝。我聽說,卯光將他們卯家的不傳之謎旭日訣傳於你,卯三郎又給你吃了帝流漿。這日月雙鉤,你用是再合適不過了。」

  榮慧卿好奇地從塗山姽嫿手裡接過那對閃著銀白色光芒的日月雙鉤,入手沉甸甸的,要不是她習練過旭日訣,此時也有練氣二級的修為,她根本就拿不動這對日月雙鉤。

  「還挺沉的。」榮慧卿拿著日月雙鉤,翻來覆去地打量。

  塗山姽嫿著日月雙鉤把手處的一個印記,道:「看見沒有?這對日月雙鉤,裡面摻有庚精,堅硬無比,可以開山劈石。」

  榮慧卿學過易術,對庚精一點都不陌生,不由咋舌道:「居然真的有庚精?」

  「沒多少了。這日月雙鉤裡面的庚精雖然不多,但是和別的兵器比起來,已經是很了不起了。」塗山姽嫿又從乾坤袋裡掏出雪狼刀,對榮慧卿道:「這是雪狼牙煉製的雪狼刀,不僅堅硬鋒利,而且雪狼牙有毒,用它的牙煉製的刀,本身就帶了毒。和敵人對戰,會讓你如虎添翼。」

  榮慧卿看了看雪狼刀,忍不住問道:「若是讓日月雙鉤和雪狼刀一起對打,誰的硬度更大?」

  塗山姽嫿回想起自己跟蛇女對戰時候的情形,沉吟道:「.……應該差不多吧。」她也說不上來。因為她和蛇女本身的實力相差太大,所以不知道雪狼刀本身厲害,還是加上自己的修為,所以可以和日月雙鉤戰成平手。

  榮慧卿看著手裡的日月雙鉤,看越喜歡,道:「我得好好尋一尋合適的功法,才不枉王女送我的這對兵器。」

  塗山姽嫿笑盈盈地道:「這不算什麼。我問你,你是想直接要雪狼刀呢,還是要雪狼牙,自己去煉製趁手的兵器?」

  榮慧卿忙推辭道:「日月雙鉤就夠了,再多我也使不上啊。」

  塗山姽嫿哈哈大笑,「真是小姑娘。你還沒打過架吧?—我跟你說,以後真正跟人對戰,你只會嫌自己兵器法寶太少,不會嫌多的。拿著吧。」不容分說,將兩顆雪狼牙塞到榮慧卿手裡,然後用自己的雪狼刀將自己的大拇指劃了一條口子,對榮慧卿道:「快吸,吸了你就不會中雪狼牙的毒了。」

  榮慧卿大驚,看著塗山姽嫿滴著血的大拇指,連連搖頭,不肯俯就。

  塗山姽嫿不耐煩,一手抓住榮慧卿的後頸,一手將自己的大拇指塞到她嘴裡。

  榮慧卿被迫吞下了幾口塗山姽嫿的鮮血,臉上的表情頓時如同五彩調色盤,分外精彩。

  塗山姽嫿當沒看見,縮回大拇指,自己吹了吹,大拇指上的傷口立刻癒合,連一絲傷口都看不到了。

  榮慧卿忙用袖子反手擦了擦嘴,往後退了兩步。

  小花斜躺在長榻上,用小爪子撐著頭,看得津津有味。

  卯三郎進來找榮慧卿,看見塗山姽嫿又在榮慧卿屋裡,皺了眉頭問道:「你又來做什麼?」

  塗山姽嫿笑嘻嘻地回頭看了卯三郎一眼,道:「我是該走了。不過,小三,你就會說我,你覺得,慧卿會在你們葫蘆街天長地久的住下去嗎?」說著,大笑著穿牆而過,消失在葫蘆街的上空中。

  「她回去了?」小花叫著跳起來,扒著窗戶往外看。

  卯三郎點點頭,「應該是走了。那邊的事也多,她不能在外面停留太久的。」

  榮慧卿聽卯光說過,塗山姽嫿從葫蘆街的上一層——葫蘆城那邊過來的。塗山是葫蘆城的王族,也是整個妖修裡面的王族。

  既然是王族,肯定有很多公事。

  榮慧卿的心神都在塗山姽嫿送給她的小冊子裡,一心想多研讀研讀。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充實自己,強大自己的實力。——因為她的仇人,修為比她高了不知多少。她若想在有生之年手刃仇敵,就必須要提高修為,還要增強戰鬥的能力。

  卯三郎跟榮慧卿寒暄幾句,見她都心不在焉,有些黯然,便告辭離去。小花嘖嘖兩聲,跟在卯三郎後面,偷偷摸摸出了屋子。

  卯三郎站在門外的迴廊裡,望著面前的天井,沉默不語。

  小花的聲音傳過來,「慧卿不會留在這裡的,要不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卯三郎悵然地搖搖頭,「不。這是我的家。我的使命,就是要守護這個家園。」說著,偏頭看了看小花,慧卿就託付給你了。」

  小花有些得意地甩甩頭,「這不用你操心。我自然知道如何照顧她。」

  卯三郎哼了一聲,出去尋了卯光過來,問道:「爹,榮姑娘以後要怎樣,您能不能幫著出個主意?」

  卯光早就在考慮這個問題。現在看見自己的兒子似乎都想通了,讚許地點點頭,道:「咱們晚上吃完飯再說。」

  晚飯過後,卯光將榮慧卿留了下來,問她道:「慧卿,你打算以後做什麼?」

  榮慧卿堅定地道:「我要尋找一個合適我的師門,拜師學藝,增加修為。」

  卯光點點頭。他就知道榮慧卿是這個打算。

  「那你有沒有想過,想去哪個門派?」胖大娘在旁邊問道。

  榮慧卿眉頭微蹙,搖頭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想先出去打聽打聽。」

  「大楚國三大派,實力還是不錯的。不過龍虎門有朵家老祖,已經跟你結了怨,似乎不合適。皇運寺又是皇家寺廟,你一個小姑娘,更是不合適。只有萬乾觀,是道門正統,而且門人個個品行不錯,不如你去萬乾觀試一試?」

  榮慧卿聽見萬乾觀的名字,心裡卻浮現出羅辰曾經說的一句話,他說,道門不適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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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師門何處

  「道門······適合我嗎?」榮慧卿有些遲疑地問道。她不胡白羅辰為什麼那麼說,但是凡事小心謹慎總不會有錯的。

  卯光有些詫異,「為什麼不適合你?」

  榮慧卿也不懂,她只是一隻剛剛進入修真界的菜鳥。

  榮慧卿窒了窒,支支吾吾地道:「……道門有沒有禁忌什麼的?」

  胖大娘明白了榮慧卿的意思,笑瞇瞇地道:「榮姑娘,你是對三大派都不了解吧?」

  榮慧卿感激胖大娘給她解圍,連忙點頭道:「正是。我其實也不知道到底哪個派別適合我,就是這樣一問。」

  卯光倒是沉吟道:「其實三大派收徒極為嚴格,一般人能進去就謝天謝地了······」

  榮慧卿頭大。她不是挑三揀四,她哪有資格挑三揀四?!

  「卯大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是……是我以前家裡有個遠房堂叔,曾經說過,道門······不太適合我。」榮慧卿情急之下,終於半吐半露了羅辰說過的話。

  「原來是這樣。」卯光眉頭皺了起來,低頭沉思,可能榮家有什麼地方,跟道門過不去?

  如果是這樣,她倒是不能進萬乾觀。雖然她的直系親屬都不在這個世上了,但是榮家這個家族不一定也被滅了,將來若是有機會,她跟自己的族人相認,知道一些別的事情,跟她的師門有衝突的話,反而對她的修行不利。

  卯光抬起頭來,道:「要不,你去青雲宗拜師如何?」

  「青雲宗?」榮慧卿恍惚好像聽人提過這個名字。

  「青雲宗是龍虎門的上司。」卯光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榮慧卿的神色。

  榮慧卿滿臉的茫然看在他眼裡。

  卯光笑了笑,開始對榮慧卿講述這些門派,「大楚國的三大派,其實是代表著整個五州大陸的三種修真派別。」

  「皇運寺,是佛宗一脈,當然是世外之人,都是出世的。」

  「龍虎門,卻是俗世裡的修真門派,是在紅塵中打滾,修的是入世的法門。」

  「萬乾觀,是道門一系,屬於出世入世之間。」

  「在這三大派上面,還有二級宗門。二級宗門之上,又各有自己的頂級宗門,分佈在五州大陸之上。光明神殿,便是處於這三種修真派別頂級宗派之上的宗派,維持著五州大陸修真秩序。」

  卯光說完,低頭喝了一口茶。

  榮慧卿思慮再三,委婉道:「大楚國三大派,名聲再外,恐怕對收徒比較嚴格。我一無家世,二無特長,還是不要去這些大門派湊熱鬧。」說著,看了卯光一眼,「請問卯大叔,知不知道有小一點的門派?不要很厲害的,只要門內弟子和睦,師父和善,對我來說,就是求之不得的好地兒。」

  榮慧卿深知,她現在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如果去三大派,不論是哪一派,都會有人看她不順眼,而且是上面居高位的修士。到時候給她穿小鞋,實在是令人煩不勝煩。

  還不如就去一個小門派,人不用多,勢力也不要大,最要緊大家和和氣氣在一起,平時守望相助,有事大家一起上,既有利修行,也有利修心。

  卯光聽了榮慧卿的話,失聲笑道:「這樣的地兒我倒知道一個。」

  「在哪裡?」榮慧卿眼前一亮,急切地問道。

  「就在我們葫蘆街。」卯光莞爾,看著榮慧卿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她是人界修士,妖修的地方,不適合她修練。這一點,勿庸置疑。

  卯三郎抿了抿嘴,沉聲道:「慧卿,我覺得你的想法不對。你太逃避,遇事先想退,被逼到無路可退了,才想要反擊。但是很多時候,當你被逼到無路可退的時候,其實真的已經無路可退了。像昨天晚上有光明神殿的聖女出來給你解圍的事,一萬年也遇不上一次。」

  小花聽著這話極不順耳,坐在榮慧卿腿上嘀咕道:「······一萬年遇不到一次,我們就遇到了,足以說明我們福澤深厚。」

  卯三郎瞪了小花一眼,轉而看向榮慧卿,道:「是,你們遇上了,但是這一次,足足可以耗盡你們一萬年的好運氣。你以為,以後還會有這麼好的事發生在你……和小花身上嗎?」

  小花打了個寒顫,用小爪子蒙住耳朵,做出一副「我沒聽見,所以你說的話不作數」的樣子。

  榮慧卿精通易理,卻極贊同卯三郎的話,忙點頭道:「卯三哥教訓的是,是我太不思進取,以後是要好好改一改才是。」

  卯三郎嘴角彎出愉悅的弧度,「不用以後,現在就改,才來得及!」

  榮慧卿只有點頭如啄米的份兒。

  卯光和胖大娘對視一眼,都欣慰地點點頭。

  卯三郎能說些話,足見得他已經放下了。

  卯三郎就接著道:「再過半個月,就是三大派三年一次收徒大典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去參加,光明正大地進三大派做內門弟子。」

  榮慧卿低低地「啊」了一聲,「還是要去三大派啊?」

  「你怕了?」卯三郎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

  榮慧卿十分著惱,被激得揚眉道:「去就去!誰怕誰!」

  卯三郎滿意地點點頭,「那就好。你和小花收拾收拾東西,我親自帶你們去三大派的收徒大典。」

  卯光微笑著補充道:「三大派的收徒大典很隆重,也有很多試煉,同時也有上一級的宗門派人下來旁觀。如果有特別出色的苗子,他們會直接帶走。——如果你能有機緣,被上一級的宗門帶走,你以後的修行之路,也走得更加通暢一些。」

  榮慧卿十分歡喜,不過她的歡喜也只延續了一瞬,就垮下臉來,撫摸著小花後頸淡黃色的茸毛,低聲道:「這一次,我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她最近這段日子的好氣運,大概都在遇到光明神殿聖女的那個晚上用光了。

  攢人品,她需要攢人品啊。沒有人品,沒有運氣啊·····

  榮慧卿在心裡哀嚎了一聲。

  卯三郎不以為然地道:「做人要一步一個腳印,你著什麼急啊。只要能進三大派做內門弟子,你就不要擔心以後的事。」

  卯光也鼓勵榮慧卿:「三郎說得有理。你也不要擔心跟那些人鬧的彆扭。據我看,朵家老祖現在的修為不過是築基,她在龍虎門做了這麼多年說一不二的大長老,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你不要擔心她會折騰你,我看她現在自顧不暇,根本就不會有功夫來對付你。」

  這倒也有理。

  「再說,你的雷靈根已經被旭日訣改裝成火靈根。你現在的資質,也不過是雙靈根,進門派做內門弟子綽綽有餘,但是要說天才,估計還談不上。」胖大娘進一步寬榮慧卿的心,「你們人界有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你現在不做出頭鳥,就不用擔心被槍打的危險。」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而樹木底下的小草,卻生長得鬱鬱蔥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榮慧卿眼前一亮,她要先做一根默默無聞的小草,暗暗積蓄實力。在她能跟參天大樹抗衡之前,還是應該低調,低調,再低調。

  「你如果願意,我給太華山的龍掌門修書一封,讓你立即去太華山做內門弟子也不是不可以。可是這樣一來,你享受了跟妖修接觸密切的好處,也會承擔妖修的一切不便之處。」卯光說得很含蓄,榮慧卿卻聽得明明白白。

  她如果讓卯光介紹她進太華山,跟妖修交好的人界修士固然能夠照拂於她,可是跟妖修有過節的人界修士,卻會把氣撒在她頭上。

  作為一個練氣期的弟子,她要做的,就是要不動聲色地隱藏在眾練氣弟子當中,不要讓他們覺得她是有特權,有後台的······

  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什麼後台,就是一介孤女。她已經給妖修帶來太多的麻煩,這一次,就算是卯光堅持,她也要堅決拒絕。

  好在卯光考慮事情非常周全,早就將方方面面考慮到了。

  「那我就卯大叔的話,去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希望能順利通過試煉,加入某一派做內門弟子。」榮慧卿做了決定。

  卯三郎既高興,又懊惱。明明是他提議的好不好,慧卿卻歸功於他老爹…

  卯光笑吟吟地斜了卯三郎一眼,就起身道:「天色不早,你們好生歇息,明日就啟程吧。」

  三大派收徒大典的地方,在大楚國東面的余峨山腳。那裡有一個大的莊園,一直是三大派用來做收徒弟的地方。那個莊園方圓數百里,將半個余峨山都圈了進去。余峨山頂,有一個七層寶塔,據說關押著一些作姦犯科的惡人妖獸,也經常被拿來考驗新入門的弟子。

  榮慧卿一晚上沒有睡,專心地翻看卯光專門給她準備的一些札記,都是有關余峨山,還有三大派收徒大典的事情。

  想不到三大派同氣連枝到這種程度,竟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狀況。

  榮慧卿十分好奇,是什麼讓他們形成了這樣的紐帶,居然能夠團結到這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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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命根子

  第二天榮慧卿起床的時候,還覺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小花早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

  榮慧卿恍恍惚惚地吃完早飯,跟胖大娘道別,然後回屋收拾東西。

  小花穿牆而過,鬼鬼祟祟地將一個小小的包袱塞到榮慧卿的包裹裡面。

  榮慧卿咳嗽一聲,兩個手指出動,將小花的小包袱拎了出來,問道:「這是什麼?」

  小花扭捏了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是我平時收集的一些寶貝。」

  榮慧卿挑了挑眉,輕輕將小花的小包袱解開。

  裡面裝著一個啃了一半的松仁兒,一個小小的麵餅,還有一個微型小椰子殼兒,合攏了用來裝水。

  榮慧卿愣住了,下意識問小花:「你早上沒有吃飽?」

  胖大娘準備的早飯非常豐盛,向來都是用各種有利修行,帶有靈氣的奇花異草烹制而成,是外面的人界修士垂涎欲滴的好東西。

  小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喃喃半天,細小的聲音直接鑽進榮慧卿的腦海裡面「......吃了一點。我不喜歡吃那些東西……」

  榮慧卿鬆一口氣,原來是挑食啊,正要向小花長篇大套地講述那些食物的好處,小花已經抬起頭,鼓足勇氣對榮慧卿道:「我知道胖大娘準備的食物是好東西,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吃。——再好的東西,如果我不喜歡,我就不會要。」

  「可是,那些東西有利修行啊?」榮慧卿有些呆呆地,一時沒有明白小花的意思。

  榮慧卿沒有訓斥它,也沒有教訓它。

  小花的勇氣便得到進一步攀升。它直起腰,兩隻小爪子叉在腰上,理直氣壯地道:「你不要勉強我,就讓我吃我喜歡吃的東西。——如果你勉強我......」小花有些洩氣,「如果你勉強我,我會強迫自己聽你的。但是我會偷偷跑一邊,繼續吃我喜歡吃的東西。」

  榮慧卿看了一眼那些沒營養的松仁、麵餅和椰子殼。

  小花明白榮慧卿的眼神,心裡更是不忿,跳著腳跟榮慧卿申辯,「我就是喜歡吃松仁兒和麵餅!——我吃了一萬多年了,也沒影響修行……」

  吃了一萬多年……

  榮慧卿一下子呆住了。

  她雖然才入道修行,可是也知道,無論人界修士,還是妖修,如果有一萬多年的壽命,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修士。

  就算是元嬰修士,也沒有一萬多年的壽命。

  小花的修為?

  榮慧卿打了個寒顫,看著小花的眼神都變了。

  這隻可親可愛專會耍寶的小花,真的是化神,或者比化神更高級別的修士?

  玩笑開大了吧?這個世界真是玄幻了.....

  榮慧卿很有種衝動,想衝到牆角蹲著畫圈圈去。

  看見榮慧卿異樣的眼神,小花轉過身,背對著榮慧卿,亡羊補牢地用小爪子捂住嘴。

  榮慧卿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小花的後背,低聲道:「……撫摸大神……」

  小花全身抖了一抖。

  在榮慧卿如同念經一樣持續的「撫摸大神」魔咒之下,小花終於支持不住,轉過身,對榮慧卿坦白道:「別醬紫。我不是大神,真的。」非常坦誠的大眼神,閃著亮晶晶的光。

  榮慧卿噗哧一聲笑得前仰後合。

  屋裡有些怪異的氣氛才鬆懈下來。

  小花等榮慧卿笑完了,才老老實實跟她說道:「你以前問我是什麼來歷,我沒說,不是我不想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以前,我有一大家子親人,有爺爺,後來它們一個個都死了,只有留下我一個。我活了很多很多年,大概有一萬年那麼多,可是我到現在,都不能化身為人,一直就是這個樣子。我有修行,每天都努力,可是我的修為就沒有怎麼漲過。」說到傷心事,小花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榮慧卿嘆息著拿出帕子幫它拭淚,勸道:「你也不用傷心。修行這件事,我相信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你修為雖然沒有漲,可是你的本事無人能及。我覺得你能每天快快樂樂地活著,還有一些世人都不及的本事,就是莫大的樂事了。——你說是不是?」

  小花抽泣著點點頭,偎到榮慧卿的腿邊。

  榮慧卿窒了窒,還是將它抱起來,放到腿上,仔細打量。

  還是一隻普普通通的花栗鼠,就是比一般野生的花栗鼠要乾淨、整潔、漂亮一些,當然也有靈氣的多,可以跟自己交流,雖然還不能口吐人言,也不能同別的妖修一樣,化身為人。

  可是小花剛才說它活了一萬多年,這個數目,實在有些太大了。

  榮慧卿想了想,把小花放到榻上,自己去包袱裡面抽了幾根算籌出來,擺在小花面前。

  「這是幾?」榮慧卿問道。

  小花仔仔細細在算籌旁邊走了好幾圈,才伸出小爪子給榮慧卿比劃道:「四!」

  榮慧卿瞟了一眼算籌,明明是五…...

  「不錯,很接近了。好小花,真厲害!」榮慧卿的心一下子輕鬆許多,將算籌收起來,放回了包袱裡面。

  也是,她怎麼能把小花的話太當真呢?

  它好像不會數數……

  那所謂的「活了一萬多年」大概是個虛數......

  榮慧卿再抱小花,就沒有了心理障礙。

  小花翻了個白眼。它是不會數數,但是它也沒有說謊好不好。不過慧卿沒有把它當怪物,還是對它和以前一樣,小花又覺得還是這樣更好,便也沒有再呱噪。

  卯三郎在自己屋裡收拾了一個包袱,背著就要出來去榮慧卿屋裡。

  在門口被卯光截住了。

  「這一次我有別的事情讓你去辦。榮姑娘那裡,你就別管了。」卯光淡淡地吩咐道。

  卯三郎愣住了,「可是我答應了慧卿要送她去余峨山。」

  卯光盯著卯三郎,嚴肅地道:「你知道的,從我們給她報名,讓她去參加三大派的收徒大典那一刻起,試煉就已經開始了。你跟著去,到底是想幫她,還是想拖她後腿?」

  卯三郎抿了抿唇囁嚅半天,才有些洩氣地道:「她才練氣二級,沒有家族庇佑,也沒有神兵利器,有可能還沒有到余峨山莊,她就已經被人做掉了。」

  卯光背著手,看了看院子外的天光,沉聲道:「不經歷風雨,不能見彩虹。這個道理,我想你是懂的。——榮姑娘身負血海深仇你如果真的想幫她,就放她自己走。至於神兵利器,你難道當塗山王女送她的兵器是擺設?」

  卯三郎「啊」了一聲,不好意思撓了撓頭,「我倒是把這個給忘了。」

  「沒出息!」卯光笑罵一聲,伸手拍了卯三郎一掌,「快去給我辦事。榮姑娘那裡,我親自去給你說,行了吧?」

  卯三郎搖搖頭,「還是我自己去說。我已經失信於她,總不能連聲道歉也要爹去說。」

  卯光沒有再堅持,只是道:「快去快回。我在這裡等著,給你一柱香的時間。」

  卯三郎笑著道:「半柱香就夠了。」說著衝出房門,往榮慧卿那邊走過去。

  走到迴廊拐角,卯光看不見的地方,卯三郎停了下來,對著天井高處的太陽抬眼看過去。

  陽光刺目,照的人直想流眼淚。

  卯三郎的雙眸映著陽光,逐漸變得瑩澈,又轉為金黃,再過一瞬左眸深處銀光一閃,一根小小的繡花針從眼眸裡飄了出來。

  卯三郎握著這根從左眸裡面取出來的繡花針緊緊地在手裡握了一握,繡花針上多了一根白色絲線。然後卯三郎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白玉匣子將那繡花針放了進去。

  來到榮慧卿屋裡,卯三郎笑著道歉:「真是對不住。我爹臨時有事,要派我出去一趟,我不能陪你們去余峨山了。」

  **

  榮慧卿有些小小的失望。她天性喜聚不喜散,可是她的人生,好像一直在不斷的離別。

  榮慧卿壓抑住心頭的黯然,笑著對卯三郎道:「卯大叔的正事要緊,你別掛念我們這邊。我和小花聯手,天下少有敵手!」還對卯三郎晃了晃拳頭。

  卯三郎展顏一笑,笑容陽光溫暖,清雅俊逸。

  這就是傳說中的陽光美少年吧......

  榮慧卿有一瞬間的失神。

  卯三郎將手裡捏得發燙的小小的白玉匣子遞了過去,「這是我的補償和道歉。拿著吧,記得要收好。」

  榮慧卿本想推脫,可是看見卯三郎晶亮坦誠的眼神,她的客套話說不出口。

  榮慧卿默默地接過來,打開看了看。

  白玉匣子很小,裡面裝著一根穿著銀白色絲線的繡花針,還有一塊小小的帕子,似乎是用羽毛直接織成的,渾然一體,看不見針線的痕跡,但是五彩斑斕,光線落在上面,那帕子的顏色不斷變幻,如同活物一樣。

  榮慧卿讚歎了一聲,「這帕子真漂亮。」又問道:「是用這根繡花針出來的嗎?」

  那花樣實在是太獨特了,完全是巧奪天工。

  卯三郎的嘴角翹了又翹,卻還是輕描淡寫地道:「一般般吧。你記得把繡花針收好。」

  小花一蹦三尺高,終於看見了白玉匣子裡的繡花針,大叫起來,「……卯三郎你把你的命根子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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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人出價

  「命根子?什麼命根子?」榮慧卿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卯三郎,又看了看在地上蹦得跟彈簧一樣的小花。

  小花指著那白玉匣子裡的繡花針大叫,「就是那繡花針啊···…」話音未落,就被卯三郎劈手抱了起來,如風一樣飛奔到門外去了。

  榮慧卿看著那繡花針,怎麼瞧也不像是很重要的東西。她本以為,是卯三郎送給她做女紅用的。

  卯三郎帶著小花回到自己的房裡,對卯光道:「爹,小花交給您了。我這就走。」說著,背上自己的包袱,幾個縱躍,消失在小院裡面。

  卯光看著被卯三郎憋的兩隻大眼睛通紅的小花,眉頭豎了起來,「出了什麼事?」

  「三郎······三郎······三郎他把他的眼睛裡面煉出來的繡花針送了一根給慧卿了。」小花氣喘吁吁地說完,扶著腰坐在地上大喘氣。

  卯光的眉頭擰了起來。掐指一算,卯三郎已經走遠了,就算想追,也不是一時半會追得上的。

  「算了,你跟慧卿說,好好放著那根繡花針,就說,那是三郎的本命法器,如果有損傷,三郎的修為會受很大影響。」卯光見堵是不行了,只好改疏為主。

  本來以為三郎已經放下了,原來只是藏得更深了。

  卯光搖搖頭。修道之人,如果連一個情都看不開······就看不開吧。——他們卯家的雄性,向來如此。只是卯三郎看上的是人界修士,以後的路,會比他的前輩更難走一些。

  修行最重天道,天道最重自然。如果情之一字,是他避不開的劫數,就……順其自然吧。

  卯光整了整臉色,帶著小花一起回到榮慧卿的屋裡。

  「慧卿,我們這麼熟了,我就叫你慧卿吧。」卯光以前跟榮慧卿說話,都是彬彬有禮,雖然禮數不錯,但是帶著疏離。現在語氣當中,多了幾分熟稔和親昵。

  榮慧卿微微笑道:「求之不得。卯大叔一直都太客氣了。」

  卯光莞爾,半開玩笑地道:「這是應該的。你是我們葫蘆街的大恩人,理當如此。」

  榮慧卿起身給卯光倒了一杯茶。

  卯光端著茶杯沉吟良久,才緩緩地道:「三郎送你的繡花針,是他的本命法器,也是他從胎裡帶來的,有先天靈氣,能破污穢邪祟,你帶在身邊也好,免得被邪祟所趁。」

  榮慧卿大驚,忙將白玉匣子取出來,送回給卯光,道:「不行,這我不能收。太貴重了。——如果有個閃失,三郎他不是要吃大虧?」

  卯光偏著頭看了榮慧卿一會兒,搖頭道:「慧卿,太實心眼也是不好的。既然三郎送給你,你就收下,全他一份心意不好嗎?」幾乎已經挑明了卯三郎對榮慧卿的心思。

  榮慧卿更加不好意思。如果是這樣,她就更不能收了。——這份心意可貴,可是自己無心,如果接收,就是佔卯三郎便宜,利用他的拳拳赤子之心。

  「卯大叔。這個匣子,您幫卯三哥收起來吧。我也不敢說以後如何,但是如果有一天,我覺得我可以配的上這個匣子,我會回來找您取回來。如果我配不上,您收著這匣子,也比放在我那裡為好。——我走了,日子長了,卯三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自然會想明白的。」榮慧卿將白玉匣子鄭重放到卯光的手裡。

  匣子裡放的是卯三郎的本命法器之一,如果有損毀,卯三郎的修為受損是小事,有可能會丟掉半條命。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卯光翻來覆去地撫摸著匣子,最後還是決定自己放起來。

  「慧卿,你是個好姑娘。大叔今天就倚老賣老,跟你說幾句話。你雖然家逢遽變,有血海深仇,但是你一路行來,一直逢凶化吉,遇難呈祥,遇到的好事比壞事多。這對你是好事,但是也是壞事。」卯光緩緩地道,「就說我們葫蘆街的妖修,你只覺得個個是好的妖修,但是你知不知道,我們葫蘆街有今天祥和的局面,也是幾經波折和磨難,不知道除掉多少心懷叵測的妖修,才達到現在這個局面。」

  榮慧卿坐直了身子,肅然起來。她知道,卯光這些話,都是發自肺腑的經驗之談。

  「卯大叔,我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省得。」榮慧卿點點頭,「再說,我還有小花。它比我機靈多了。」順便輕輕拍了一下小花的馬屁。

  小花眉開眼笑,表示身心十分愉悅,將腦袋靠在榮慧卿腿邊,做憨態可掬狀。

  榮慧卿心情跟著舒暢起來,伸手將小花從腳邊抱起來,舉著對卯光示意。

  卯光看著小花不靠譜的樣子,有些頭疼,皺著眉頭道:「小花的本事奇特,你更要小心。人家可能不會打你的主意,但是更多的人,會對小花感興趣。」

  榮慧卿的眼睛瞪了起來。她還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小花吱吱叫著,安撫榮慧卿,「表擔心。打小花主意的人多了去了,就沒一個得逞的。」

  卯光跟著瞪了小花一眼,最後說道:「很多事,你要自己心裡有個譜。靠別人是靠不住的,只有靠自己,才是最有效的。」

  榮慧卿鄭重起身,對卯光行了大禮。

  中午過後,榮慧卿在卯家後院收了旭日訣功法,站起來背著包袱,肩膀上托著小花,悄然離開了卯家小院。

  這是先前說好了的。榮慧卿不喜歡離別的場面。她悄悄的來,正如她悄悄的走,揮揮手,不帶走任何雲彩。

  胖大娘和卯光站在院門口,看著榮慧卿和小花遠去的背影,濕了眼角,「是個好孩子。如果她以後能跟我們三郎在一起,該有多好。」

  卯光的臉色不太好看,但是也沒有出言反駁。

  榮慧卿和小花從葫蘆街的隱蔽出口出來,先去了悅來客棧。

  對面的榮升客棧以前是被魏楠心帶著三大派的修士駐紮的地方,現在好像已經人去樓空了。

  榮慧卿向悅來客棧的掌櫃打聽出了什麼事。

  那老闆笑著道:「三大派的修士已經走了。說是在西面的六合山打死了魔族的妖人,回去慶功去了。」然後又殷勤地問榮慧卿:「姑娘可是要住店?」

  榮慧卿搖搖頭,「我不住店,不過想吃頓飯,另外買些饅頭麵餅帶著路上吃。」

  其實榮慧卿他們剛吃過,現在這樣說,不過是不好意思。再說悅來客棧各種菜的手藝很不錯,小花很喜歡。

  不住店你問這麼多話!

  掌櫃的臉拉老長,對著小二有氣無力地叫道,「給這位姑娘準備一桌飯。」

  小二過來將榮慧卿領到下面的桌前,給她很快上了菜,又按她的吩咐,給她包了一包袱剛出爐的饅頭麵餅。

  小花歡快地吃著桌上的菜,引來鄰桌人的側目。

  「看,那隻小松鼠真可愛,還會抱著包子啃皮······」一個女孩子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來。

  小花抱著包子的小爪子一頓。

  榮慧卿回頭看了一眼。

  不遠的地方,坐著四個女子。一個年歲大一些,成熟嫵媚,穿著一襲黑白相間的道袍,頭上戴著青玉冠,一雙眸子如點漆,和她的道袍一樣黑白分明。她旁邊的一個女孩子年歲小一些,生得和這個年紀大一些的女子一模一樣。剛才說話的,就是她。

  另外兩個女子,看年紀和衣著,似乎是這個小女孩的侍女。

  榮慧卿微笑著頷首示意。

  那小女孩跟榮慧卿差不多年紀,看見她帶著這樣一隻可愛的小動物,艷羨不已,忍不住站起來,來到榮慧卿桌旁,指著還抱著一個雪白的小包子吭哧吭哧大啃的小花問道:「把它賣給我好不好?你要多少銀子?」

  榮慧卿一愣,飛快地睃了一眼坐在另一邊的那個年歲大的女子。如果她沒有猜錯,那女子應該是這小女孩的直系長輩。

  那女子卻看也不看這邊一眼,只是拿著一隻玉瓷杯子淺酌。

  榮慧卿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皺,搖頭道:「對不住了。肯肯跟我的家人一樣,不是拿來交易的。」頓了頓,又道:「肯肯是花栗鼠,不是松鼠。」

  不知怎地,自從她帶著小花從葫蘆街出來,榮慧卿就不想讓人知道小花的名字,便早早說好,給小花改了個名字,叫「肯肯」。因為它總喜歡抱著各種食物啃來啃去。

  小花對「肯肯」這個名字分外滿意,幾次都建議榮慧卿把小花這個名字扔進歷史的垃圾堆算了。從此它就是肯肯,多拉風的名字!

  榮慧卿對小花這個名字卻別有好感,只答應將「肯肯」做小名,大名還是叫小花,還讓小花跟她姓,從此改名叫榮小花······

  那小女孩見榮慧卿居然不肯賣小松鼠,有些不高興,跺著腳大發嬌嗔道:「你到底要什麼?你說!—只要你說,我娘一定滿足你,只要你把肯肯給我。」

  榮慧卿聽見這句話,黯然起來。果然有娘的孩子是塊寶啊··…

  「你到底賣不賣?——我們小姐問你話呢!我跟你說,我們明月觀可不是好惹的。」旁邊桌子上又過來一個侍女,站在那小女孩旁邊,幫著她吆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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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個「明月觀」,前面第1卷第65章四面楚歌出來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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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她爹是司安

  明月觀?

  榮慧卿仔細想了想。卯光給她介紹過大楚國的幾個大的修真門派,就是三大派,二級門派也介紹過,頂級宗門更少,根本就沒有一個派別,叫明月觀。

  也就是說,這個明月觀,大概是野觀?或者就算是子孫觀,應該也是上不了檯面的吧?

  連萬乾觀這種三級道門都比不上吧.....

  榮慧卿一邊想,一邊還是擔心自己有錯漏。再說她一介孤女,身如浮萍,沒有跟人拼爹拼娘的本錢。

  「兩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別的我可以送給你,可是肯肯不行,它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榮慧卿歉意地道。

  「哈哈哈哈.....」那和榮慧卿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突然笑得彎下腰,「你…你說這個畜生是你的親人,你豈不是在罵你自己是畜生?哎喲,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傻的人!」

  榮慧卿臉色變了變,沉默下來。

  肯肯半背上的茸毛炸了起來。

  榮慧卿伸出一隻手,撫平肯肯背上的茸毛,對它使了個眼色。

  肯肯扔掉最愛的肉包子皮,抓起桌子上的布巾擦子擦嘴,蹦蹦跳跳藏到榮慧卿身後的包袱裡。

  「它跑了!快給我把它抓回來!」那女孩子著急起來,跺著腳不依地道。

  一旁的侍女不明白小姐為什麼就看上了那隻花松鼠。雖然比一般灰不溜秋的松鼠長得好看些,可是再好看,也只是隻松鼠。小姐家裡有那麼多珍禽異獸,何必跟這凡人一般見識?

  「小姐,觀裡有很多從太華山來的靈寵,哪一隻不比這隻胖松鼠強啊?咱們還是回去吧,這個人不知好歹,咱們不跟她一般見識。」那侍女連忙哄著那女孩,想勸她回去,不要在這裡糾纏。

  那女孩是第一次離開明月觀,來到外面行走。她從生下來,就是娘親的掌上明珠,對她予取予求從來沒有駁過她。

  既然看上了榮慧卿的花栗鼠肯肯,那女孩跟平常一樣,沒有覺得跟她以往要的東西有什麼不一樣。反正只要她想要,她就要想盡法子弄到手。如果她弄不到,她娘親也會幫她弄到。再說,她又不是要行搶,她有說要付銀子的或者付別的東西也行。

  那女孩不肯走,繼續對榮慧卿加碼提價:「你想不想做神仙,學修道?——如果你想,我可以讓我娘收你進明月觀,做一個外門打雜弟子這一輩子,你不僅吃穿不愁,而且還能長命百歲呢!」一般凡人聽見能修行入道,還能正式拜師,肯定是大喜過望,馬上給她磕頭了。

  旁邊的侍女撇了撇嘴。好在小姐還有分寸說得是外門雜役弟子,明月觀又不是菜園子,誰想進就能進啊?

  榮慧卿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再次溫言拒絕道:「這位姑娘,我們不熟,交淺言深是不好的。請回吧。」說著,對跑堂的小二叫了一聲,「結帳!」

  小二趕緊跑過來,點頭哈腰地從榮慧卿手裡接過碎銀子,殷勤地領著她出去了。

  那女孩子看著榮慧卿出去的背影,咬著下唇,臉色陰沉下來。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那女孩對坐在那裡紋風不動的道袍女子撤嬌道:「娘,我想要那隻花松鼠!我想要嘛!」這道袍女子正是明月觀的明月女修,如今已經是觀主。

  明月滿臉慈愛之色,伸手撫了撫那女孩的面龐,低聲道:「不過是一隻小松鼠,娘還能讓楚楚不高興?」——自己以前受過的罪,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也受一次。她就是要讓自己的女兒活得姿意盎然,想要什麼,就得到什麼,不要有子點的遺憾。

  再說,自己女兒的身份地位擺在那裡。

  放眼五州大陸,除了光明神殿的聖女,應該就是自己女兒身份最高了喁?

  明月微微地笑。上一輩子,她出身草根階層,卻是志比天高,極不甘心就這樣一輩子,後來傍上一個大官,結果那人在改選時站錯隊,很快就被和諧了,她也被人滅了。

  好在上天還是憐惜她,給了她第二次機會。

  哼,到了這裡,她才知道「我爸是李剛」算個毛啊!

  我女兒她爹是司安!

  你們這些賤民羨慕嫉妒恨也沒有用。誰叫自己女兒的爹爹是司安呢?!

  明月是偷偷生下這個孩子的,本來不想讓司安知道。之前她並不知道司安的身份,一直以為他只是太華山的左護法而已。

  到了前一陣子,她得知司安居然已經從元嬰一舉突破到化神了,她才樂得傻了。

  化神級的人物啊,而且居然還有別的身份,他並不真的是太華山的左護法,原來是從頂級宗門下來歷練的!

  司安成功化神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大楚國,現在應該五州大陸都知道了,聽說很多二級門派已經去頂級宗門那裡道賀去了。

  自己押的這一寶,可算是押對了。

  「走吧。她們往城外去了。我們也是要去這個方向,正好順路。」明月挽了楚楚的手,儀態萬方地走出了悅來客棧。

  榮慧卿帶著肯肯一路急行,很快出了永璋城的東門,走上了往東去的大路。

  余峨山莊在大楚國的東面靠近邊境的地方。余峨山,就是大楚國的東面邊境。

  從永璋城去余峨山,普通人得走上一個月。若是真的要一個月才能到,那真是黃花菜都涼了。

  卯光他們都考慮到了,給榮慧卿送了一雙千里鞋,是騰蛇蛻下的皮所制,雖然不能真的日行千里,但是日行百里還是很輕鬆的。

  榮慧卿走得很快,可惜她對這裡的路不熟悉,走錯好幾次,等她走回大路上來的時候,已經快天黑了。

  錯過了可以投宿的小鎮,在她面前的,是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樹林。

  以前榮老爺子給榮慧卿講古的時候說過,江湖上有一句話,叫逢林莫入。

  可是肯肯看見那樹林,卻覺得如同回了家一樣親切,極力攛掇榮慧卿進林子裡面去。

  榮慧卿還在躊躇,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銀鈴般的輕笑,正是剛才在悅來客棧裡面那個女孩子的聲音。

  榮慧卿的眉頭皺了起來,沒有回頭,毅然往林子裡面走去。

  「站住!」身後傳來另一個聲音,正是剛才那侍女的聲音。

  榮慧卿雖然不想惹事,但是她也不是軟柿子,更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對方既然欺到她面前來了,她還不反擊,真是白費了榮老爺子對她的教誨,還有墮了葫蘆街妖修們的名頭!

  榮慧卿驅動腳下的千里鞋,快步進了樹林。

  這是一片松樹林,肯肯如魚得水,對榮慧卿指點著裡面的路徑,告訴她往那邊走,能找到最合適夜宿的地方。

  松樹林外,明月哼了一聲,「居然進去了。這小姑娘,膽子不小啊。」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楚楚往明月那邊偎了過去,很不高興地道:「娘,他們進去了。我們也進去吧。」明月已經是築基後期大圓滿,自付很快就要結丹,便放出神識,往松樹林里探查進去。

  這片林子不大,也沒有猛獸精怪,有幾處有些粗重的喘息聲,應該是躲在松樹林裡面準備截道的強盜。

  從呼吸上判斷,都是凡人。

  明月想了想,張開嘴,對著天空發出一連串低頻率的顫音,如同次聲波一樣,往那些強人躲藏的地方攻擊過去。

  只聽樹林裡數個地方發出數聲慘叫,一群夜鴆被驚得飛上天際,十來個彪形大漢大叫著,「有鬼啊!」屁滾尿流地跑出了松樹林。

  榮慧卿聽見這些大漢嚎叫的聲音,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動作。

  她取出一把匕首,將樹皮一條條割下來,在松樹林裡面穿棱著,布下了一個三轉聚魂陣。

  黑松林,從來就不缺冤魂。

  那個好像是養尊處優,有娘疼寵的小姑娘,以為別人都是她家奴才下人的心態,要好好改一改才對。

  榮慧卿衷心希望,這個三轉聚魂陣,能夠給她一個小小的教訓。

  陣法剛剛布好,從對面就傳來欷簌的腳步聲,踩著松樹林裡面的落葉,不緊不慢地向她這邊走過來。

  「小花哦,不,肯肯,去樹上待著,斂住氣息,不要讓那個女人發現你,能做得到嗎?」榮慧卿連忙吩咐肯肯。

  肯肯的聲音傳進榮慧卿的腦海,「放心。我要想藏起來,連聖女都不知道我的存在。」說著,四隻爪子並用,爬上了最高的那棵松樹頂上。

  榮慧卿氣定神閒地站在自己的陣法前面,把玩著日月雙鉤,默默回想塗山姽嫿留下的冊子裡面有關雙鉤的一套招式。

  如果對方盯著肯肯不放,說不得,她只有跟對方鬥上一場了。

  榮慧卿雖然才練氣二級,可是因為她修鍊旭日訣的時候,曾經差一點晉級築基,所以她的神識,比一般的練氣二級要強大許多。而且她曾經差一點就越過那個門檻,見識更是不凡。

  今天在悅來客棧的那個成熟女子,明顯是築基修為,而且很可能是築基後期的修為。

  明月從樹後走出來,看見榮慧卿站在兩棵松樹之間,似乎在等著自己,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問道:「你想要什麼,才願意把你的小松鼠給我女兒?」明月相信,世上萬物,都有個價位。對方不答應,不過是自己出價不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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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螳螂捕蟬

  前世的時候,明月對有一部電影印象特別深刻,是說有個億萬富翁,看上了一個有夫之婦,就給她男人出價,想跟他老婆一夜春宵。開始出一萬塊,那對夫婦自然是不肯的。後來出價一百萬,這對夫婦……就糾結了,一直糾結了一部電影出來。

  可見大家都是出來賣的,不過是有人的心理價位高,有人的心理價位低一些而已。

  大家都一樣,就不要老鴇子笑豬黑了。

  明月在心裡冷笑著,又想起自己那個強大的靠山,一時心裡又柔情蜜意起來。

  這個司安,真是死相!生得那樣風流倜儻,溫柔小意兒,又手段闊綽,簡直不管放到哪裡都是響噹噹的金龜婿!唯一可惜的是,他看上的女人有些多,除了自己這樣的以外,聽說他在太華山的護法府邸也有很多的鶯鶯燕燕,這一點很是美中不足。

  可是再想想她前世遇到的那些達官貴人,哪一個不是腦滿腸肥的豬頭大叔?哪裡有司安玉樹臨風的好模樣?況且肩寬腿長,特別是那話兒,動起來直讓人慾仙欲死,比前世自己傍的那個高官三秒叔,不知好多少倍……

  明月突然覺得身上一陣騷動,一聲呻吟幾乎要蕩漾出嗓子眼兒。

  榮慧卿瞇著眼睛打量面前的女人,出言諷刺道:「雖然天黑是要上床的時候,但是這裡都是女人,你發什麼春?」

  明月猛然醒悟過來。自己剛才是怎麼啦?為何會在這個地方,無端端地想起那些私密之事?實在是太奇怪了。

  明月咳嗽一聲藉著越來越暗的夜色遮掩臉上的紅暈,沉聲道:「你說吧,想要什麼?天上地下,還沒有我明月出不起的價!」

  榮慧卿輕聲一笑,舉起手裡的日月雙鉤,在空中敲了一下,道:「我想要你的命,你給嗎?——把你的命給我,我就把肯肯給你女兒看一眼。」

  這是故意找茬了?!

  明月大怒。自從司安化神的消息傳來她們明月觀的觀主立即自動讓位,將觀主的位置讓與她。她的地位,不僅在道門裡面,就算在五州大陸,也是指日可升的。——她正等著機會,要給司安傳話,告訴他他們有了一個女兒。

  退一萬步說,司安就算對自己不在意,看在女兒份上,也不會對自己不聞不問。

  明月知道得很清楚司安在太華山這麼多年,雖然有過那麼多的女人,可是從來就沒有女人給他生過孩子。自己的女兒,目前來說,是他唯一的後嗣。到時候,女兒再跟他撒個嬌,他不依也得依,會帶著她們娘兒倆去頂級宗門,從此她就真正成了人上人,不會再在這個污穢紅塵裡面打滾了……

  可是這個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村姑居然開口就想要自己的命!—她是不想活了嗎?

  明月放開神識,往榮慧卿那邊探過去。

  她先前就查驗過一次,對方只有練氣二層,連個乾坤袋都沒有,什麼東西都背在自己的包袱裡面,應該是個散修。

  沒有師門,又沒有家世,這種人,跟她講價錢是自己看得起她。自己以前也是無權無勢的普通人,也被人仗勢欺凌過。所以她不想仗著司安的勢,去欺負面前的這個小姑娘。

  可是誰知對方敬酒不吃罰酒竟然敢跟自己頂撞!

  「我再問你一遍。你要什麼價錢?——你再不說,休怪我手下無情!到時候不僅你會沒了你的小松鼠,還會沒了你的命。你好好算筆帳為了一個畜生,到底值不值得!」明月單手一招,一柄長劍握在手裡。

  「娘!娘!—讓我來!」楚楚跟著兩個侍女,興奮地跑了過來,也從自己的乾坤袋裡抽出一柄小一些的二尺青鋒,對準了榮慧卿。

  榮慧卿握緊手裡的日月雙鉤,腳下不丁不八地站著,「你們是劍修?」

  「當然!我們明月觀的明月劍法,是得到太華山原來的左護法司安司大人精心指點的。你這個小小的散修可要想清楚了。得罪我們明月觀,就是得罪司大人,得罪太華山,更是得罪整個五州大陸的頂級門派!」那個侍女得意洋洋地道。

  自己的主子上頭有人,她們就算攤上大事也不怕!

  「原來是司大人的舊識?——失敬失敬!」榮慧卿虛抱了拳敷衍道,「不過這位女士看上去是個道姑打扮,怎麼會生了孩子呢?難道是出家前生的?」

  明月一窒,繼而笑道:「道門又不禁婚嫁,你管我什麼時候生的?」言罷往後退了一步,「廢話少說。把你的小松鼠交出來,不然就看看我們楚楚最近的明月劍法練的如何!」

  榮慧卿低低地一笑,「出招吧!」說著,雙臂伸出,日月雙鉤如烽火輪一樣,在榮慧卿手掌上轉動起來。

  「咄!看劍!」楚楚左手捏著劍訣,右手抖了個漂亮的劍花,腳下行雲流水,往榮慧卿那邊刺過去。

  榮慧卿有心想試試自己日月雙鉤的威力,站那裡一動不動,只是等對方的劍快刺到自己面門的時候兩手迅捷往上一舉,架住了楚楚的長劍,然後雙臂交錯,絞拖盤拉,只聽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楚楚手裡的長劍被榮慧卿的日月雙鉤絞成了一頓碎片,飄飄灑灑地落在林間空地上。

  「你毀了我的劍!—你這個賤人!我要你的命!」楚楚大怒,不管不顧地扔了自己手裡的劍柄,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往榮慧卿身上拋灑過去。

  榮慧卿往旁邊讓了一步,身後的三轉聚魂陣裡一陣陰風吹出來,將那紙包裡的藥粉倒吹回去,直撲到楚楚的臉上。

  楚楚沒料到對方居然能把藥粉倒吹回來,哇地一聲大叫,在原地跺著腳,「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娘,這個賤人毒瞎了我的眼睛!」

  榮慧卿撇了撇嘴,「明明是你自己的毒藥粉,你反倒怪我,真是跟你這種人說不清道理。你慢慢玩吧,我不奉陪了!」轉身想走。

  明月上前一步,將一顆解藥塞到楚楚嘴裡,右手劍花一抖,往榮慧卿背後飛刺過去。

  明月是築基後期大圓滿的劍修,本事當然不是楚楚能夠比的。

  榮慧卿只覺得一陣強大的神識鎖住自己,立即動彈不得,只聽得背後的劍嘯聲越來越凌厲,自己根本躲不開一個築基修士的全力一擊!

  明月的三尺青鋒終於刺向榮慧卿後背背著的包袱。

  可是那包袱居然如同銅牆鐵壁一般,擋住了明月的長劍去向。

  榮慧卿覺得背上一陣刺痛,緊接著自己就能動彈了,忙顧不上回頭,腳下踏起九宮八卦步,躲進了三轉聚魂陣裡面。

  那是她設下的陣法,她自己進去當然無礙。

  站在三轉聚魂陣的陣眼之中,榮慧卿將背後的包袱解了下來細看。這個包袱,還是那一夜,落神坡夜襲,她娘親管鳳女親自給她收拾,背在背上的。這半年多來,她一直帶著這個包袱。帶著它,就如同她的娘親,她的親人,她的家人,還一直陪伴她身邊一樣······

  果然是她的家人給她的東西,在危急關頭,又救了她一命。

  榮慧卿看見包袱上連個破紋拉絲都沒有,就知道這個包袱皮,大概也是一件了不起的寶物。

  摟著包袱抱在胸前,榮慧卿抬起頭,將眼淚咽了下去。

  她現在無人可靠,只有她自己。

  「她去哪裡了?」陣法外傳來那幾個女子的聲音。

  「觀主,奴婢看見那人往這邊去了。」一個侍女怯生生地道。

  明月還在四處打量,楚楚已經等不及了,如離弦之箭一樣衝進了三轉聚魂陣裡面。

  陣法立刻發動起來。

  楚楚只覺得自己衝進了一團黑霧裡面,一個白衣女子從她身旁一晃而過。

  楚楚大叫道:「你給我站住!——剛才這裡的那個背著包袱的鄉下丫頭,你看見她沒有?」

  那白衣女子聽了下來,沒有回頭,聲音冰冷刺耳,「你要找人?——這裡根本就沒有人。」

  楚楚不解,「沒人?你不是人?我不是人?」走到那白衣女子身後問道。

  那白衣女子凄厲地笑了一聲,「這黑松林早就是鬼比人多了,你難道不知道嗎?」說著,她轉過頭,看向楚楚。

  只見她轉過來的臉上,一片青紫,兩行血淚從她空洞蒼白的大眼睛裡流了下來。

  「啊!—鬼啊!!!」楚楚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

  尖利的聲音被三轉聚魂陣的黑霧包裹著,只在這三尺之地徘徊,外面一點都聽不到。

  榮慧卿站在陣眼之處,看著楚楚站在那裡,跟一片空氣好像在說話的樣子,然後就聽見她一聲尖叫,然後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榮慧卿一時好奇,運起法門,開了天眼,往自己設的三轉聚魂陣看過去。

  這個陣法,顧名思義,能將在某地遊盪的孤魂野鬼收集起來。

  這個黑松林,大概是冤死的人太多了,不大的空地上,居然擠得密密麻麻。

  榮慧卿慨嘆一聲,關閉天眼,在陣眼之處盤膝坐下,開始藉著月色煉化帝流漿。

  陣法外面的空地之上,明月臉色陰沉,知道楚楚應該是著了人家的道兒,一咬牙,一把顯身符不要命地往林間拋灑而去,「誰鬼鬼祟祟躲在那裡?——給我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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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黃雀在後

  明月的顯身符還是當年司安去明月觀的時候送給她的,她一直捨不得用,不過今天實在顧不得了。

  這符果然很厲害,一切隱身的法術,都會被這顯身符破除。

  榮慧卿坐在三轉聚魂陣裡面閉眼打坐,猛然間覺得此地的天地元氣似乎都波動起來,激烈地衝擊著自己的心神。

  一陣妖冶的笑聲淅淅瀝瀝地傳到陣法裡面。

  榮慧卿睜開眼睛。

  陣法前面的空地上,出現了一個同樣身穿黑白相間道袍的女子,背對著自己這邊,看向對面的明月女修。

  明月的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似乎看見了世上最恐怖的東西。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居然是剛剛化神的司安司大人的女人。我走運了!發財了!」那個穿得跟明月一模一樣的女人笑得彎下腰。

  榮慧卿抓緊了手裡的日月雙鉤,緊張地看著陣法外面,不知道明月到底在搞什麼鬼。

  跟著明月和楚楚一起出來的兩個侍女也跟著大叫起來,「你是何方妖孽?!—為何變做跟我們觀主一個模樣?!」

  榮慧卿心裡一動。那背對著自己的女人長得跟明月一模一樣?那倒是好玩了······

  明月鐵青著臉,手裡劍花一抖,就向對面的那個跟她穿著一模一樣道袍的女人衝過去。

  那女人側過身,避開明月的劍花,回頭居然看著榮慧卿陣法的地方笑了一下。

  榮慧卿大吃一驚。那個女人果然生得和明月一模一樣!

  明月一劍沒有刺中立刻將長劍往空中一拋,雙手合什,嘴裡念念有詞,長劍居然在空中自行轉折,如有自主意識一樣,追著那個女人不放。

  那女人似乎沒有料到明月有這一手絕招,一愣之下,被明月驅動飛劍追得手忙腳亂,只好在林間空地四處穿行,似乎對這個地方十分熟稔。

  明月驅使飛劍的靈力有限,飛劍的速度很快就慢了下來。

  那被飛劍追著跑的女人慢慢摸清了飛劍的去勢,眼珠一轉,一隻手凌空一抓,手裡也出現了一把飛劍!

  她抓起自己的劍,反手將明月的飛劍挑回。

  只聽哐當一聲,明月接住自己飛回來的長劍,和那個女人劈里啪啦鬥成一團。

  一時昏暗的空地裡,只看見兩團劍光飛舞,分不清握劍的人影都誰是誰。

  兩個侍女在旁邊看得瞠目結舌面面相覷。

  剛才她們還能分辨出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現在兩人鬥成一團,她們倒是看不清誰是誰了。

  榮慧卿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不僅是那個和明月生得一模一樣的女人出現得太過詭異,而且她最開始的時候,似笑非笑地回頭往她的陣法這邊看得一眼,讓榮慧卿不由自主地覺得,那人似乎知道這裡有一個陣法······

  這女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榮慧卿看了看自己陣法裡面暈迷過去的楚楚,想起剛才見到的那些魂魄,心一橫,再次運功開啟天眼,借用三轉聚魂陣的力量,將一個正覷著眼看向陣法外面的魂魄拘了過來問話。

  榮慧卿坐在陣眼之上那魂魄見不到她的人,只能聽見她的問話,「外面怎會多出一個人?」

  榮慧卿拘過來的那個魂魄,似乎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

  「回大人的話,小人法力淺薄,看不出端倪。」那魂魄渾身顫抖,在三轉聚魂陣的威力之下,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榮慧卿隱隱覺得不對勁。

  外面的打鬥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已經快要分出勝負。

  「你們過來把她給我殺了!」是明月的聲音。

  「你們敢?!—我是觀主,你們敢以下犯上?!」還是明月的聲音。

  榮慧卿的心往下一沉。後來出現在林間空地的那個女子剛開始的時候,跟明月的聲音有明顯的差別。可是沒過多久那女子連聲音都變得和明月一模一樣了。

  明月的兩個侍女更是為難,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裡,並不敢上前。

  兩個明月互相用劍指著對方,就連姿勢都是互為鏡像,一時真假難辨。

  榮慧卿盤膝坐在陣法裡面,單手撐著下頡,眸光深幽,看著陣法外面對峙的兩個明月出神。

  夜漸深沉,天上的月亮越來越亮,透過層層松林的樹梢,灑下萬千月輝。

  榮慧卿想起塗山姽嫿給她的小冊子裡面,有個小小的法術,一時興起,將三轉聚魂陣放開一絲細縫,藉著此地靈力外放的時機,榮慧卿推波助瀾,運起風字訣。

  林間空地裡面,霎時平地颳起一陣狂風,打著旋兒往對峙的兩個明月那邊撲過去。

  地上的落葉松針都被吹了起來,往人頭臉上扎。

  兩個明月都下意識蹲下身,回手抱住頭,免得那陣狂風將她們捲走。

  狂風過後,兩個明月又伺時站了起來,拿劍指著對方。

  「啊哈!—你個妖怪現原形了吧?你們兩人還不過來給我幫手!」一個明月大笑著說道。

  兩個侍女放下胳膊,看向對面的那個明月,果然低低地叫了一聲,都拔出自己的兵器,和這邊的明月一起,攻擊對面的明月。

  「你們幹什麼?!—我才是真的明月!你們······」話音未落,那人突然驚惶起來,扔下手裡的長劍,滿頭滿臉地摩索自己,「葉子呢?我的葉子呢?」

  她無意識地在原地轉著圈,眼睛往四下裡看來看去。

  榮慧卿這才看清楚,這個明月,雖然和真的明月穿著一模一樣的黑白道袍,可是她的腦袋,不折不扣是一隻大狸貓的腦袋!

  當她轉過來,背對著榮慧卿這邊的時候,榮慧卿甚至看見了長長的狸貓尾巴,從她的道袍裡露了出來。

  是葫蘆街的妖修?

  榮慧卿心裡一動,接著又搖搖頭,應該不是葫蘆街的那些妖修,是上古大妖的後嗣,他們生來就有人身,不像一般的妖怪,還得費事修成人身,很是影響修為。

  這個狸貓,明顯還沒有真正修成人身。但是她的法力似乎不弱。

  「原來是一隻狸貓妖。」明月不屑地撇了撇嘴,伸手就要斬殺他。

  那隻狸貓只是一時驚惶,現在回過神來,索性扔了礙手礙腳的長劍,一雙肉掌上長長的指甲閃著青綠色的光芒,喵地一聲往明月這邊撲了過來。

  明月精神一振,再次舉劍,和自己的兩個侍女一起,同狸貓戰成一團。

  回復了原身的狸貓妖戰鬥力大漲,沒幾個回合,反而就將明月的長劍奪了過來,同時一腳將她踹得飛起,倒撞到後面的大樹上。

  另外兩個侍女直接被狸貓妖生生掏出心臟,一口就吞了下去。

  林間鮮血飛濺,如同修羅地獄。

  榮慧卿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握住日月雙鉤的雙手青筋畢露。

  明月知道自己應該去乾坤袋裡掏保命的法器出來,可是她嚇得全身發軟,一隻胳膊怎麼也抬不起來。

  眼看狸貓妖獰笑著朝她越走越近,明月急中生智,對著林間空地叫道:「那位姑娘,求你救我一命!明月一定全力報答你!」

  這是在向榮慧卿喊話了。

  誰知那狸貓妖桀桀一笑,回身又朝榮慧卿的陣法處看了一眼,一雙棕黃色的貓眼裡面閃過一絲精光。它舔了舔下唇上沾的血跡,獰笑著道:「那個小姑娘不錯,還有那隻花松鼠也挺肥的。我可是看著她們衝進來,然後各自躲了起來的。哈哈,你以為你弄個陣法就能躲一輩子嗎?——你貓大爺想什麼時候破你的陣法,就什麼時候破······」

  明月大急。她本來是想喚起榮慧卿的同仇敵愾之心,沒想到,這隻狸貓妖居然早就躲在這裡,把她們的一切情形都看在眼裡了!

  狸貓妖走到明月身邊,半蹲下身,伸出一隻貓爪,抬起明月的下頜瞧了瞧,淫笑道:「剛才我對你施展媚術的時候,你春意盎然啊…我可看見你和司大人的翻雲覆雨了……嘖嘖,真看不出來啊·····」

  「什麼?你看見什麼?你你你……說什麼?我腦子裡想的,你怎麼看得見?」明月急得忘了害怕,怒視著狸貓妖。難怪剛才無端端地,她會想起跟司安的那些輕憐蜜愛,原來都是這隻狸貓在搗鬼!

  狸貓妖大笑起身,雙手叉腰,得意非凡,「我貓大爺最擅長的能耐就是窺視人心。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本事,你們學都學不會的!」

  榮慧卿聽到這裡,鎮定地從陣眼之處站了起來。

  卯光說得對,不是每個妖修,都和葫蘆街的妖修一樣與世無爭,善良寬仁。

  這個狸貓妖,既然早就盯上自己和小花,沒辦法,自己只有除去它了。

  榮慧卿心裡還是有些發怵。看這狸貓妖剛才跟明月惡鬥的樣子,它的修為似乎不淺。如果它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為,榮慧卿知道自己只有智取,不能蠻鬥。

  對面的大樹底下,狸貓妖亮出黑爪,就要向明月的心臟處掏去。

  榮慧卿亮起日月雙鉤,悄沒聲息地躍出陣法,腳底的千里鞋踏地無聲,閃電般往狸貓妖背後刺過去。

  狸貓妖被明月的容色吸引,一時心猿意馬,想著到底要不要變成男身,跟明月春風一度後再吃她,還是直接掏出她的心臟吃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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