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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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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4 18:43:2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4 19:04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六十九章 薛家將(上)       

  鐺!

  三朵槍花此滅彼生,循環不息。

  你根本弄不清楚,那三朵槍花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楊守文被對方逼得連連後退,冷汗淋漓。眼見著槍花幻滅,一道冷電驟然襲來。

  楊守文急中生智,身形一轉,大槍脫手飛出。

  兩桿槍交擊,冷電無蹤。

  而楊守文已經退到了院門口,一隻腳更邁過了門檻。

  美婦人舉槍啪的敲在虎吞大槍的槍桿上,把大槍打了回去。

  楊守文伸手接住,詫異看著對方。

  「少年郎,我家阿郎不在家中,妾身也不方便留客。你既然已經退走,那就請吧。」

  美婦人說著,把手中槍交給健婦。

  她臉上仍帶著溫雅的笑意,看不出是譏諷還是賞識,目光平靜的,如同秋水一般。

  楊守文看了她一眼,突然笑了。

  「夫人好槍法,楊守文領教了。」

  說完,他轉身便走。阿布思吉達看了看對方,也提著槍,跟在楊守文身後離去……

  「樊娘子,就這麼讓他們走了?」

  竇一郎頓時站不住了,跑上前大聲說道。

  美婦人卻看了他一眼,輕聲道:「一郎大哥,不然要怎樣?」

  「這個……」

  「又不是生死仇人,再說也是子玉無禮在先。若非他打傷了阿九,我也不會對他出手。這樣子最好!若真要把他們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院子裡,恐怕沒幾個人能夠站住。」

  竇一郎聞聽。頓時沉默了!

  他知道。美婦人說的是實情。

  早八年。甚至早五年,都不一定是這種結果。

  但這些年來謹小慎微的生活,甚至包括自己在內,都沒有了當年在藍田獨鬥馬賊的勇氣。安逸的生活,總容易令人喪失鬥志。即便是竇一郎,也是這般的情況。

  美婦人說完之後,便不再理睬竇一郎。

  她吩咐僕從,去通知店家換一扇門。而後蔥蔥玉指點指那少年道:「子玉,若我知道你再惹事生非,就別怪我告訴你父親,把你送回河東,讓你三娘來教訓你。」

  少年一咧嘴,立刻縮回頭去。

  「那女人,好厲害!」

  楊守文回到院子裡,招手把大玉喚下來,讓它落在屋檐下的架子上。

  他看著吉達道:「剛才她最後還是收了勁,否則我未必能躲開那一槍的。」

  吉達則笑著比劃了一番:就算躲不開。也能傷了她……拼生死,她未必是你對手。

  「那倒是。」

  楊守文在門廊上坐下道:「不過。這女人到底什麼來歷?

  我看她那一家,包括她身邊的健婦,都不是等閑之輩。沒想到這小小的滹沱河客棧裡,還藏龍臥虎住了這麼一家人。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不會有宵小來打攪咱們。」

  吉達聞聽,連連點頭。

  楊守文把客棧的夥計找來,讓他準備洗澡水。

  剛才那一戰,夥計也被驚動了。只是雙方打得太激烈,他根本不敢湊過去看熱鬧。

  「兩位客人真是厲害。

  那院子的客人可不簡單……他們是前日來到這裡,當時還有那不長眼的人來尋事,被打得骨斷筋折。後來衙門裡還來了人,卻連大門都進不去,老老實實走了。」

  夥計收了楊守文的賞錢,自然會有所偏向。

  他表面上是稱贊,可實際上是在提醒楊守文兩人,那院子裡的人來頭不小。

  楊守文謝了那夥計,便回到了屋中。

  來頭不小又能怎麼樣?難不成他和吉達現在跑走嗎?

  而且,他看那女人的風度,不像是會斤斤計較的人。雙方並沒有真的留下解不開的死仇,打過也就打過了。如果他們真要糾纏不休,楊守文這心裡也未必怕她。

  洗了個澡,換了一身衣服。

  楊守文讓夥計送來一桌酒菜,擺放在門廊下。

  吉達也梳洗妥當,和楊守文一起坐在門廊下一邊吃酒,一邊聊天。

  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楊守文說話,吉達比劃手勢。不知不覺,從天邊飄來一片烏雲,遮住了月亮。不一會兒的功夫,便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打濕了院中小徑。

  吉達吃了一杯酒,突然比劃了幾個手勢

  兕子,你不是會作詩嗎?我聽說那些讀書人最喜歡對著雨啊、雪啊、風啊什麼的作詩。眼前春雨,你能不能賦詩一首?如果你能作得出來,我就把我的金雀寶雕弓送給你。

  所謂的金雀寶雕弓,是楊守文和吉達在草原時,從一夥突厥人手裡搶來。

  那金雀弓的做工很精美,力達三石。

  楊守文當時想要,卻因為射術不精被拒絕。但一直以來,他都在琢磨著怎麼把那張弓弄到手。

  現在射術不精,不代表以後不精。

  有一張好弓,終究是一樁好事。

  楊守文頓時笑了,「大兄你這是白送給我嘛,小弟我就卻之不恭了。」

  而吉達則一撇嘴,比劃道:先作出來再說……你要是輸了的話,我要你那口短刀。

  吉達說的刀,也是他們從突厥人手裡搶來的東西。

  楊守文嘿嘿笑道,便仰面朝天的在門廊上躺下,頭枕雙手,翹著腿閉目不語。在吉達看來,楊守文是在作詩。而實際上呢?楊守文是在想,應該取哪一首詩為好呢?

  歷史上,詠春雨的詩有不少。

  但適合他誦讀出來的……

  片刻後,楊守文翻身坐起來,笑瞇瞇道:「大兄,你聽好了。」

  吉達頭一歪,笑著伸出手,意思是:來吧。

  「古木陰中繫短篷,匹馬載我過橋東。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在蒼天古樹的陰影中,渡船不得行進,只好繫在岸邊。我騎著馬往回走,綿綿細雨好像要沾濕我的衣服,輕輕吹拂來的風,帶著楊柳的氣息,暖暖的令人愜意。

  吉達楞住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他看著楊守文,比劃手勢道:你真會賦詩?

  楊守衛咧嘴笑了!他正要回答,卻忽然聽到庭院門外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詩倒是好詩,卻有些不應景。而今方是正月,哪兒來的杏花雨?不過少年郎能夠在如此倉促間做出這樣的詩詞,確是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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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4 18:43:43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4 19:07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章 薛家將(下)       

  「誰!」

  楊守文和吉達同時起身,警惕看著門外。

  院門被推開,從外面走進來了三個人。

  為首的男子年紀在四旬靠上,相貌不凡。歲月在他的臉上雖留下來痕跡,卻無法掩蓋他非凡的氣度。看得出來,這男子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一個翩翩佳公子。

  他身高大約在六尺三寸,身形魁梧。

  一身青衫,被細雨打濕,顯露出些許水漬。

  而在他身後,則跟著一矮一少兩名男子。那矮子,就是日間和楊守文交過手的竇一郎,而那少年,正是引弓想要射大玉的少年。原本在屋檐下休息的大玉,看到少年立刻一聲鳴唳,振翅就要發起攻擊。楊守文連忙攔住它,但臉上的警惕之色卻絲毫不減。

  「兩位不必緊張,我此來並無惡意。」

  那男子笑著,便走進了庭院。

  「今日我不在家,卻不想犬子險些惹來禍事。

  我家娘子都與我說了,換做我是你的話,也會這般作為。我來,只是想見見兩位少年俊彥,順便讓犬子來道歉。卻不想,尚未進門,就喜聞佳作。呵呵,雖然有些不應時節,但已是非凡……只是壞了兩位的雅興,還請兩位少年郎勿怪。」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

  這男子倒是沒有流露出惡意,反而給人一種想要親近的感覺。

  吉達才不管那男子說什麼,指著楊守文比劃手勢道:差點被你騙了,聽到沒有。不應景。你輸了。

  楊守文更是不在乎。立刻道:「大兄只說作春雨的詩,又沒說是正月的雨還是三月的雨?反正我作出來了,就是我贏。回頭記得,把那張弓給我,認賭要服輸。」

  我沒輸!

  吉達寸步不讓。

  兩人一個說話,一個比劃手勢。

  偏偏那中年人並不生氣,反而站在雨中,饒有興趣的看著兩人。

  楊守文有些不好意思了!

  只得道:「既然來了。便是客人……若先生不嫌棄,這裡還有酒菜,不如一起啊。」

  「那,恭敬不如從命。」

  中年人也退讓,便邁步走過來。

  竇一郎和少年則跟在他的身後,三人在門廊上坐下,中年人看了一眼酒菜道:「我天生肚腸寬肥,好大塊肉,大碗酒。這菜肴雖然精致,卻不禁得吃……來人。讓店家來一隻烤羊來,順便把鄭靈芝送我的清平調取來。正要與少年郎痛飲。」

  鄭靈芝?清平調?

  聽到這兩個名字,楊守文一楞,詫異看向那人。

  「先生認得鄭靈芝?」

  「莫非少年郎也認識嗎?」

  楊守文猶豫一下,輕聲道:「若先生說的鄭靈芝是滎陽鄭氏的鄭靈芝,那便認得。」

  「哦?」

  「他是我舅父。」

  「舅父?」

  中年人露出詫異之色,輕聲道:「靈芝只有一個姐姐,而他姐夫楊承烈膝下有兩個兒子。

  我見過那二郎,卻沒有見過大郎。」

  哈,連老爹的名字都說出來了,那就肯定沒錯嘍?

  楊守文突然覺得有些尷尬,白日裡還打上門去,這晚上就認起了親戚。

  他撓撓頭,站起身躬身一揖道:「不知長者何人?小侄便是楊守文,楊承烈正是家父。」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中年人更加詫異,也站起身來。

  「我正月初三路過滎陽的時候,倒是見到了令尊。

  與文宣一別,也有十餘載未見……他說你去了饒樂,一直沒有消息。雖言語有些不滿,但我能聽得出來,他對你非常掛念。你既然回來了,為什麼不早些回去?」

  「我……」

  楊守文苦笑道:「小侄是月初才到昌平,得知家父他們都去了滎陽,於是便趕了過來。只沒想到,滹沱河上遊解凍,浮冰甚多,以至於渡船不行,只好住在這裡。」

  「原來如此。」

  中年人這才恍然,點點頭道:「我就說,你為何會在此地。

  不過,你這孩子也太過分了!北上饒樂,數月沒有音訊,令得你父整日愁眉不展,唉聲嘆氣。」

  「小侄……」

  「算了算了,你父子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中年人打斷了楊守文的話,笑著道:「不過,能夠在此逢故人之子,也是一樁樂事。

  正好,咱們便就著這靡靡春雨,品嘗清平美酒。

  對了,這清平調還是你舅舅送我的禮物,你不妨也來嘗嘗。」

  楊守文有些尷尬,小心翼翼坐下來。

  這時候,一個黑衣武士從外面走進來,捧著一個酒壇子,便放在了門廊上。

  那酒壇子,是上好的白瓷壇。

  楊守文一眼就認出,這是他當初釀出那批酒的時候,宋氏讓人買來的白瓷壇。只是這酒,當時已經所剩不多。楊守文也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沒想到宋氏還有存貨?

  「還未請教,長者高姓大名?」

  楊守文覺得有些不自在了,忍不住輕聲問道。

  中年人一拍額頭,笑著道:「看我這記性,居然忘了說明。

  我叫薛訥,絳州龍門人氏,早年間在長安時就與你父認識,不過他後來去了均州,就再也沒見過。」

  絳州龍門薛氏?

  楊守文脫口而出道:「伯父可是出身河東薛氏?」

  薛訥楞了一下,旋即笑道:「若河東沒有第二個龍門薛氏的話,那應該就是了。」

  薛訥?

  楊守文總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那坐在薛訥身邊的少年忍不住道:「我阿翁便是薛幽州,我父親乃新任幽州都督。我叫薛暢!你那隻海東青我非常喜歡,能不能賣給我呢?」

  只是他話音未落,就聽到薛訥怒道:「子玉,你再這般無禮,明日就給我回龍門去。」

  薛暢頓時閉上了嘴巴,只是眼睛還不時打量那屋檐下的大玉

  薛幽州?

  阿布思吉達猛然擡起頭,露出震驚之色。

  「大兄,你怎麼了?」

  楊守文覺察到阿布思吉達的異狀,甚至懶得理睬薛暢,忙輕聲問道。

  阿布思吉達則深吸一口氣,站起來衝著薛訥比劃道:敢問他說的薛幽州,可是禮公嗎?

  楊守文腦海中,驟然閃過了一個名字。

  他也坐不住了,忙站起身來。

  薛訥笑道:「未曾想先父過世十六載,竟還有人記得他。」

  薛訥……薛丁山。

  薛幽州是他的父親,豈不就是薛仁貴?

  怪不得剛才聽到薛訥的名字耳熟!前世他曾看過一個說法,那小說演義中的薛丁山,在歷史上確有原型,就是薛仁貴的長子薛訥,同時也是盛唐時期的名將。

  慢著慢著,幽州都督?

  楊守文忍不住道:「伯父此去接掌幽州都督府,那張都督難道要調離幽州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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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5 22:07:49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5 22:55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一章 結個善緣(上)       

  薛訥,字慎言,貞觀二十三年生人。

  初唐名將薛仁貴長子,也是後世評書演義裡薛丁山的原型。不過,薛訥的經歷顯然沒有薛丁山那樣的雲詭波譎,他年輕時的經歷,相對而言還算是比較順暢。

  以城門郎起家,後為藍田縣令。

  這藍田縣令,算是隷屬京兆所轄,面對的局面也非常複雜。

  當時正是各路義軍起兵討伐武則天的時期,所以京兆地區也很混亂,盜匪橫行,馬賊出沒,更時有突厥人派兵前來關中劫掠,以至於整個關中地區都動盪不安。

  薛訥執掌藍田後,勵精圖治。

  他先後剿滅馬賊,抓捕盜匪,抗擊突厥人。

  在任三年,藍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相比其他各縣而言,他的政績無疑是出類拔萃。

  然而,就在薛納春風得意之時,卻得罪了來俊臣。

  為了避免來俊臣的迫害,薛訥不得已掛印辭官,返回絳州龍門老家,閉門思過。

  那一年,薛仁貴病逝。

  那一年,楊承烈帶著妻兒家眷離開長安。

  兩年之後,中宗李顯被廢,貶為廬陵王遠赴均州。

  這也是武則天執政時期,最為混亂的一個階段,好在薛訥最終從那風波裡脫身而出。

  聖歷元年,阿史那默啜入侵河北,著實打痛了武則天。

  她發現,平日裡以為倚仗的那些親信,似乎在面對異族的進攻時,全無半點用處。

  這也讓武則天下定決心,重整軍備。

  可問題在於,在經歷她執政初期的一連串殺戮之後,手中已經沒有多少可用之人。那些勛貴子弟,或是因家人被殺,對她心存不滿;亦或者才幹不足,無法擔當重任。

  思來想去,武則天也就想到了薛訥。

  此次薛訥以左武威衛大將軍、安東道經略的身份駕臨幽州。就是為了對抗靺鞨、突厥、契丹、奚人。之所以啟用薛訥,有各種原因。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薛訥的父親薛仁貴曾任幽州大都督,執掌幽州多年。不但對外有巨大的威懾力,對內同樣人脈廣博。幽州豪門世族,對薛仁貴很敬重,薛訥過去後,也會方便很多。

  同時。啟用薛訥,也是武則天向高門貴冑釋放的一個信號。

  只要你們能盡心盡力,我會重用你們,更可以保你們那數百年的龐大基業……

  不過,這與楊守文,並沒有關係。

  「薛都督與家父也認識?」

  薛訥點點頭道:「當年他為奉宸衛,我在藍田擔任縣令。

  數次圍剿馬賊和盜匪,與令尊有過多次合作。只是他後來去了均州,而我則在龍門靜養,所以就斷了聯繫。若非這次路過滎陽與他相見。我都不知道鄭娘子已經故去。

  哦,非常抱歉。」

  「楊大哥,能把海東青讓給我嗎?」

  薛暢趁著兩人說話的間隙,輕聲問道。

  楊守文沒有理他,只看了他一眼,便把頭扭了過去。

  「都督此去幽州,可否為我帶封書信?」

  「哦?」

  「我有一位叔父,如今就在都督府為長史。

  他之前曾是我父親的手下,為人頗為忠直,身手很不錯。去年。他還參加了昌平之戰,立有大功。我這次走的匆忙,所以未能與他道別,心裡面一直有些愧疚。

  都督此去幽州。請為我帶書信一封與他,不知都督是否能行個方便呢?」

  薛訥去幽州,楊守文立刻就想起了管虎。

  薛訥則眼中眸光一閃,心中對楊守文的讚賞之意又增添了幾分。

  「楊大哥,海東青讓給我唄。」

  楊守文依舊沒有理睬薛暢,只看著薛訥。

  其實。管虎在幽州都督府的身份很尷尬。小鸞台的經歷,注定了他不可能成為張仁亶的真正心腹。如今,薛訥前往幽州,人生地不熟,也需要有幾個當地人辦事。

  管虎的小鸞台背景,可以給薛訥增添很多方便。

  以薛訥的聰明,又怎可能猜不出這其中的端倪?不過,楊守文不可能直接對薛訥說,你幫我關照一下管虎吧。他和薛訥沒有個交情,更何況似薛訥這種人,也算是門閥子弟,高門出身。再加上一個後世有大唐戰神之稱薛仁貴做他的老子,薛訥的內心,想必也是極其高傲。若是冒然託付,非但沒有好處,反而會讓他對管虎心生反感。

  我請你帶封書信給管虎,我是鄭靈芝的外甥,我爹又和你認識,也算是你的晚輩。

  我告訴你,管虎是自己人。

  至於你用不用他,可以自己考核。

  如果管虎真有本事,你大可以提拔他;如果他不堪重用,你就當我什麼話都沒說。

  總之,楊守文用這種方式,把管虎推薦到薛訥的面前,絲毫不著痕跡。

  選擇權在你薛訥手裡,我只是告訴你,有這麼一個人。

  別小看這麼一說,很多時候會有大作用。前世,和楊守文一同畢業的同窗,就因為得了校長的一個電話,在單位裡如魚得水。而後,楊守文癱瘓,他卻最終走到了巔峰。這裡面有個人的性格因素,能力因素,同樣也有一份人情關係存在。

  楊守文在病榻上纏綿十餘年,最終明白了這個道理。

  這世界是個充滿人情的世界,一個人想要去單打獨鬥,顯然不太可能。

  他有人脈,只在於他願不願意使用。以前,陳子昂來到昌平,楊守文沒有過多接觸,也沒有提出人情,是因為他感覺到,陳子昂背後的關係太複雜,太不牢靠。

  而薛訥,和陳子昂全然不同。

  薛訥笑道:「舉手之勞,何來拜託

  我明日一早會動身,大郎可連夜把書信寫好,到時候我會帶過去,交給你那位世叔。」

  「如此,多謝都督。」

  「楊大哥,把這隻海東青送給我唄。」

  連薛訥都開始覺得顏面無光,厲聲喝道:「子玉,你再多廢話,休怪我回去收拾你。」

  「哦!」

  薛暢頓時露出委屈之色,有些戀戀不捨的把目光,從大玉身上挪開。

  刁民!

  大玉用冷酷的目光看了薛暢一眼,射了朕兩箭,居然還想找阿郎討要?哼,休想!

  它旋即展現高傲之態,不再理睬薛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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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15 22:08:0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5 22:58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二章 結個善緣(下)       

  這時候,烤羊送來。

  「來來來,快嘗嘗這清平調,據說是你父親從幽州帶來。

  我吃了一回,不愧是好酒!這次到了幽州之後,定要著人去昌平買來一些,痛飲幾日。」

  「都督……」

  「誒,我與你父相識,你舅舅更是我好友,算起來你也是我的侄兒,何來這般客氣。」

  「世伯?」

  「哈哈哈,正當如此。」

  薛訥說著話,給自己和竇一郎各自滿了一碗,然後把酒罈子推到了楊守文的面前。

  「世伯,這酒……」

  「是好酒啊。」

  「我知道,是我釀造的。」

  一旁竇一郎噗的把口中酒噴出來,隨後手忙腳亂的擦拭身前。

  「你釀的?」

  楊守文點點頭,露出一抹呆色道:「這酒應該是我爹他們離開昌平時帶走的酒,昌平可沒有地方買來。當初我釀酒的時候,也只釀了一些,大部分都被吃光了。

  沒想到父親那邊還有存貨?」

  薛訥也愣住了,碗放在嘴邊停留了片刻,而後一飲而盡,抹了一把酒漬。

  「那你,到了滎陽之後,還能不能釀出同樣的酒呢?」

  楊守文點頭道:「當然可以,而且會比現在釀的更好……之前還是太匆忙了,釀後不久,就傳來靜難軍造反的消息,以至於很多後續的工藝沒有跟進,所以算不得成功。

  你看,這酒罈子……我本意是要讓人製作兩個包裝。

  一個是上等的白瓷瓶,一種是琉璃瓶。酒名我都想好了,甚至還配上了相應的詩詞。等這次到了滎陽,我就會著手重新釀造。相信這一次,一定能釀造出更好的酒來。」

  薛訥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他突然微笑道:「大郎,你這酒,能釀造多少?」

  「這個。我現在說不準,要回去看情況而定。」

  薛訥連連點頭,輕聲道:「大郎,我有一樁事想與你商量。如果你真能釀造出比這更好的酒……不用更好。就這等酒即可,是否可以分出一些來與我呢?」

  楊守文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這酒在幽州、檀州那邊,想來會很受歡迎。

  若世伯自己飲用,我釀造出來後。會派人送你。不過若是要的太多,便要與我阿娘商量。我父親說過,讓我阿娘來操持此事。我如果送的太多,阿娘未必答應。」

  楊守文呆呆愣愣,也不提錢的事,只說要送與薛訥。

  薛訥笑了,沉聲道:「這事好辦,一郎,你明天一早派人去龍門,告訴金定。讓她安排人去滎陽與宋娘子商議清平調的事情。這件事,還是莫要讓楊大郎為難。」

  「好!」

  竇一郎點點頭,又看了楊守文一眼。

  若不是楊守文日間罵他矮矬子,說不得竇一郎會看他順眼一些。

  不過,他現在看楊守文,覺得這個混帳小子,似乎比白日裡看他時,要順眼許多。

  正如薛訥所言,他天生肚腸寬肥。

  而楊守文同樣是個大肚漢,再加上竇一郎的食量也不小。以至於一隻烤羊,被他們五個人吃了個乾乾淨淨。一罈子清平調也喝得底朝天,薛訥心滿意足告辭離去。

  走出小院,薛訥立刻變得清醒很多。

  在楊守文面前。他尚有些燻燻然的模樣。可是現在,臉上卻絲毫沒有醉意。

  回到住處,就見樊夫人和竇夫人都在等他。

  「怎樣,連清平調都拿出來了,想必是賓主盡歡吧。」

  樊夫人面帶笑容,把他扶到了座位上。竇夫人則端來了醒酒湯。給薛訥吃了一碗。

  「這小子,不簡單。」

  「哦?」

  「娘子你一定想不到他是誰。」

  「誰?」

  「就是鄭靈芝的外甥,楊文宣的兒子。」

  樊夫人一愣,旋即醒悟過來道:「你是說,他是熙雯妹子的孩兒嗎?」

  薛訥笑著點了點頭,「是啊,我也沒想到,居然和文宣如此有緣。前腳才在滎陽一醉方休,這後腳就和他的兒子在這滹沱河渡口的客棧裡把酒言歡,真是有趣。」

  「是啊,還差點傷了子玉呢。」

  竇夫人一臉的不高興,沈著臉道:「那阿九的事情就不說了?還有我大兄的鎏金龍鱗刀也被他給打壞了……那刀可是公公贈與大兄的禮物,就被他一拳給毀了。」

  「誒,娘子此言差矣,你問問一郎,他如今可願計較?」

  一旁竇一郎聞聽,連連擺手,「不計較,不計較了……不過一口刀,回頭再打一口就是。」

  「大兄!」

  樊夫人卻攔住了竇夫人,笑問道:「一郎今日這般好說話,莫非是得了好處?」

  「嘿嘿,也算不得什麼好處。」

  竇一郎撓了撓頭,有些尷尬說道:「不過樊娘子說的也不算差,若再去計較,便沒酒吃了。」

  樊夫人和竇夫人聞聽,都露出詫異之色。

  薛訥說道:「娘子不知,那鄭靈芝送我的清平調,就是楊大郎所釀。

  自父親過世後,咱們一家在龍門,可說是坐吃山空。雖說有金定一手操持家務,可你我都是那種花銷甚大之人,家中早就有些拮据。此次去幽州,各方面都少不得要去走動,需要開銷的地方甚多。我覺得那清平調甚好,所以想與楊家合作。」

  龍門薛氏,雖說是河東薛氏一支,卻終究算不得宗房。

  薛氏和范陽盧氏的情況一樣,家族龐大,子弟甚多,花銷也就很大。薛仁貴這一支,雖然歷經薛仁貴這一代人的經營,情況大有好轉,但相比之下仍略顯貧困。

  不是所有的世家子弟,都能得到家族的支持。

  薛訥在龍門閉門思過許多年,從某種程度上已經被薛家排斥出去,如他所說,是坐吃山空。

  現在他復起,也需要各種開銷。

  能夠有一條生財之道,對於龍門薛氏而言,無疑是一樁好事。

  樊夫人輕輕點頭,「也不知那楊家,是否願意?」

  薛訥笑了,「所以我說那小子精明,就在這裡。他只說送我酒,卻不說與我合作,反而推到了他娘親那邊。表面上看去,他似乎做不得主。實際上,已經答應了合作的要求……我覺得,可以讓金定派人過去商議,想必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不過,我還有一個想法:你覺得,我讓子玉去滎陽讀書,你看是否可行呢?」

  「我不去!」

  薛暢聞聽,立刻大聲反對。

  不過,他的抗議基本上被薛訥幾人無視了。

  樊夫人想了想道:「莫非阿郎以為,那楊家子值得結交?」

  薛訥笑了,「你休看他呆傻的樣子,若真以為是,那一定會上當。

  那小子精明的很,若不然也不可能單人獨騎,在草原上轉了四個月,毫髮無損的回來。而且,鄭家的洞林書院名氣也不小,常有高士前往,子玉前去也算不虧。」

  「我不去!」

  薛暢再次抗議,但很不幸的是,依舊沒人理他。

  這次,連竇夫人也心動了,點了點頭道:「既然子玉要去,何不讓五郎之子同行,也可以和子玉作伴,相互間有個照應。想必五郎對此提議,也不會有什麼意見。」

  「我不去……」

  薛暢的心都碎了!

  可他知道,這件事沒有他討價還價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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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三章 傀儡把戲(上)       

  靡靡細雨,在黎明時止住。

  清晨,天剛濛濛亮,薛訥一家便收拾好了行囊,踏上了北去的征程。

  薛訥此去幽州,將都督六州軍事,較之張仁亶而言,可謂是權力倍增。不過,他肩頭的壓力也會比張仁亶大很多,因為在去年底,祚榮正式宣佈建立震國,徹底和朝廷決裂。如果薛訥不能夠在短期之內做出成績,也勢必會遭受到女皇責難。

  而張仁亶,將調往并州,出任并州都督。

  從品級上而言,雖然兩個都是都督,但實際上張仁亶的級別還是得到了陞遷。

  并州屬大都督府,而幽州不過是中都督府而已。

  這兩個任命很難說誰占了便宜,張仁亶出任并州都督,將直面東突厥的威脅;而薛訥擔任幽州都督,則面臨著河北之戰以後,整個東北地區日趨敗壞的混亂局面。

  不管是薛訥也好,張仁亶也罷,面臨的困難都不會太小。

  楊守文送走了薛訥一家之後,也變得輕鬆不少。

  兩天後,滹沱河渡口恢復通行,楊守文兩人也就離開了客棧,再次踏上南下旅程。

  過了滹沱河,情況似乎漸趨好轉。

  突厥人未能攻破趙州,所以對趙州的破壞相對要小很多。所以,趙州恢復的很快,在經過一個冬天的休養生息之後,春暖花開,便有破土重生,顯得生機盎然。

  「敬刺史的確是個好官,上任之後,就下令重修城池,開挖溝渠。

  不過所有的工程,都不算徭役。只要是上工,就能分到糧食。很多人因此而獲救。」

  坐在路邊的酒肆裡,楊守文聽著旅人的談論,不禁對這個敬刺史來了興趣。

  以工代賑?

  不曉得這算不算是世界上最早的以工代賑!這位敬刺史居然能想出如此主意,倒是讓楊守文感到敬佩。所以。他向夥計打聽了一下,才瞭解了這個敬刺史的過往。

  敬刺史,名叫敬暉,字仲曄,絳州太平人。

  此人以明經入仕。累至衛州刺史。

  去年,突厥人入寇河北道,各地正值秋收。但為了抵禦突厥人,各州下令徵調百姓修築城池,唯有衛州沒有這樣做。按照敬暉的說法:城池再堅固,沒有糧食也守不住。怎可以為修繕城池而延誤秋收?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突厥退兵之後,各地都出現了程度不同的糧荒。

  唯有衛州,卻因為保住了秋糧,不但本州百姓無一餓死。還給予了別的州府援助。

  高睿升任國子監祭酒之後,向武則天舉薦了敬暉。

  而敬暉到趙州以後,只用了一個冬天,就把趙州安撫下來,甚至沒有出現盜匪橫行的局面。

  絳州太平人?

  楊守文突然看著阿布思吉達道:「大兄,若我沒有記錯的話,敬虎好像也是太平人。」

  阿布思吉達一愣,旋即點了點頭。

  「你說,敬虎和敬暉,會是什麼關係?」

  阿布思吉達聞聽咧嘴笑了。比劃手勢道:總不可能是兄弟吧,那未免太巧了。

  是啊,太巧了!

  楊守文也就是隨意那麼一想,其實並沒有放在心裡。

  「天色不早。咱們還是快點趕路,若是耽擱了時辰,今晚咱們可就要露宿荒野了。」

  吉達笑著點頭,兩人當下會賬,便走出酒肆,上馬離去。

  日暮時分。兩人抵達平棘城外。

  楊守文收了大玉,便牽著馬往城裡走。

  平棘城外的盤查很嚴格,兩人遞交了過所之後,還被盤問了兩句。這在之前的關卡都是不常有的事情。不過楊守文倒是可以理解,俗話說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突厥人雖然已經退走,但是對平棘而言,還是留下了一定程度的創傷。

  「你們這是什麼?」

  兩人驗了過所之後,牽馬往城裡走。

  卻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喧嘩聲。

  楊守文回頭看去,就見守城民壯攔住了一隊車馬。

  他們從車馬中搜出了許多刀槍,頓時警惕起來。所有人都劍拔弩張,一副緊張之色。

  那車馬隊的領頭人連忙道:「莫誤會,莫要誤會,我等是耍傀儡的。」

  「耍傀儡?」

  班頭一愣,擺手示意民壯收起刀槍。

  就在這時候,從旁邊走來了一個壯年男子。

  他一身青袍便裝,披著火狐狸皮領子的黑色大氅,來到馬車邊上。

  班頭一看來人,立刻退到一邊,露出恭敬之色。

  「聽你們的口音,似是閩州一帶的人?」

  「啊,先生好見識,我們正是閩州來的把戲人。」

  青袍男子點了點頭,拿起一口刀,沉聲道:「這刀,似乎不是中原打造出來的兵器啊。」

  領頭人忙道:「先生好眼力,這正是烏茲鋼刀。」

  烏茲鋼刀,也就是後世俗稱的大馬士革刀,也讓楊守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那是一口彎刀,不算太長,只有兩尺左右,應該是隨身所用。不過刀的形狀很奇特,讓楊守文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正想要仔細觀察,青袍男子已經把刀入鞘。

  他把刀還給那領頭人,又朝車隊裡的人看了幾眼。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既然是閩州人,何以有這種刀呢?我記得,這種刀似乎在塞外比較常見。」

  「先生,把戲人,四海為家,哪裡有熱鬧,就往哪裡去。

  說起來我們這次也倒霉!去年,我們聽說淮陽王去黑沙城和親,想著會熱鬧一些,就一起北上討生活。哪知道才到了雲州,就聽說死獠子造反,害得我們在雲州被困了半年之久。一直到去年底,雲州那邊才通關放行,可我們已經是身無分文。

  這一路上耍把戲討生活,才得以來到趙州。

  我們路上聽說,今年秋天洛陽要開武科,想必一定會很熱鬧,就琢磨著碰碰運氣。

  可先生也知道,這一路上不太平。

  我們這些把戲人也要防備盜匪,所以就帶了些兵器……我們這裡有雲州開具的過所,請先生查看。先生,我們都是本份人,可不是什麼壞人,還請先生為我等證明。」

  他說著話,把過所遞了過來。

  這領頭人不愧是走南闖北,看出眼前這青袍男子的身份不一般。

  「計老實?」

  「就是小人。」

  青袍男子把過所遞給了班頭,沉聲道:「查驗一下,看看數目是否能夠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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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四章 傀儡把戲(下)

  「是!」

  班頭連忙接過過所,一擺手,幾個民壯就跟了過來。

  這過所,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身份證明。

  過所裡會登記持有人所攜帶的危險物品,比如刀槍弓弩之類,並且有詳細的數目。

  「你們,有多少人?」

  「回先生的話,我們一共是五十七個人。」

  「都是閩州人嗎?「

  「全都是本地的鄉親。」

  青袍男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詢問,目光從車隊裡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就在這時,那班頭上前,輕聲道:「府尊,過所裡共登記了五十六個人,可實際五十七人。」

  「嗯?」

  青袍男子的目光,落在了計老實的身上。

  計老實連忙解釋道:「先生,是這樣子……桃花這傻丫頭懷了身子,兩個月前在過雁門關的時候生下一女。我們又不可能再返回雲州為她重開過所,所以人就多了一個。」

  「生了個孩子?」

  青袍男子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計老實連忙扭頭喊道:「桃花,你這個沒面皮的,還不把孩子抱過來給先生看看?」

  一個婦人從人群中走出,懷抱一個女嬰上前。

  青袍男子走過去,看了兩眼,然後就點了點頭。

  「陸班頭,其他都沒有錯吧。」

  「回稟府尊,其他一切正常。」

  青袍男子沒有再去詢問計老實,只看了一眼天色,便擺了擺手,示意關卡放行。

  車馬,隆隆啟動,往城裡走來。

  楊守文和吉達連忙把馬牽到路旁,給車隊讓出了一條路。

  傀儡戲嗎?

  楊守文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幾輛封得嚴嚴實實的車子。傀儡戲,早在《列子.湯問》中就有過提及,而且歷朝歷代的文字記錄中,也時常會有傀儡戲的字樣出現。

  只是楊守文還沒有看過這年月的傀儡戲。不免有些好奇。

  而這時候,那青袍男子從他身前路過,突然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停在楊守文肩上的大玉。

  「這。好像是海東青?」

  「正是。」

  「你是從營州來的嗎?」

  「哦,我等是從幽州來,往滎陽投親。」

  青袍男子那種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他指了指大玉,輕聲道:「這可是神鳥。價值千金,極難抓捕。你這隻海東青,好像還是玉爪俊,海東青之中的極品。我以前有一隻三年龍,品相也是極好,可惜後來跑了……好好調教,它這麼老實,看樣子是已經臣服與你,這是你的福氣。」

  青袍男子似乎很懂得海東青,說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楊守文笑道:「這是自然。它可是我的兄弟。」

  「哈哈哈!」青袍男子頓時大笑,又指了指楊守文,不無羡慕道:「好好照顧著,可別虧待了你的‘兄弟’。」

  他故意在‘兄弟’二字上加重了語氣,但是並無嘲諷之意。

  楊守文拱了拱手,那青袍男子便帶著人離開。

  陸班頭走上前道:「天大的機緣,你卻不曉得把握……你可知道剛才那人是誰嗎?」

  「誰?」

  「就是夏官侍郎,咱們趙州的父母官。」

  他是敬暉?

  楊守文一怔,朝青袍男子的背影看去,卻見他已經漸行漸遠。

  陸班頭道:「府尊就任之後。我就沒見他笑過。今日他和你笑了這麼多次,顯然是喜歡這隻鳥。你剛才若聰明的話,把這隻鳥獻給他,少不得有你的榮華富貴。」

  楊守文知道。這不會是敬暉之意,想來是陸班頭自作主張。

  他笑著搖搖頭,「榮華富貴與我如浮雲,我要想榮華富貴,唾手可得,何需用它來換。」

  說完。他牽著馬離去。

  那陸班頭呆愣愣站在原地,看著楊守文兩人背影消失在城裡,突然吐了一口唾沫。

  「瘋子!」

  他一擺手,一個民壯便湊過來。

  「給我盯著那小子,住什麼地方,幾號房,都給我弄清楚了。」

  民壯連忙點頭,一溜煙就跑了。

  陸班頭冷哼道:「送上門的前程,你看不上,不如就便宜我吧。」

  這平棘,也就是後世的趙縣,是河北道南北樞紐所在。

  整個縣城共分為十個坊市,四條大道,兩條橫街,人口達三萬餘人,算是屬於上縣。

  比之昌平,平棘大了一倍有餘。

  城裡面也非常熱鬧,更有觀音院和趙州橋兩處名勝。

  初春時節,平棘的夜色極美。

  敬暉上任以後,為了加強平棘的建設,甚至下令推遲了夜禁的時間。這也從某種程度上,增強了趙州的繁華。夜禁的時間推遲了,商舖和酒樓自然能多一些營業的時間。而百姓也不需要擔心被抓捕,只要在戌時之前回到家中就沒有問題。

  「敬暉,挺厲害嘛。」

  楊守文牽著馬,在大道上行走。

  阿布思吉達也點點頭,比劃了一個手勢:天不早了,咱們還是先找個客棧落腳吧。

  也是,就算是推遲了夜禁的時間,若是太晚了,怕客棧會沒有房間。

  楊守文和阿布思吉達也不再猶豫,連忙沿著長街行走,很快來到一個名叫安濟坊的坊市裡。這安濟坊毗鄰洨水,也就是後世的洨河。坊市面積很大,出坊門,就可以看到橫跨在洨河之上的一座大橋。那座橋,也就是後世鼎鼎大名的趙州橋。

  安濟坊是平棘最大的坊市,也是最繁華的坊市。

  一進坊門,就見整個坊市都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在洨水畔,有一座酒樓,非常醒目,名為觀橋閣。向看守坊門的武侯打聽,這觀橋閣也是整個平棘最大的客棧。

  楊守文就選中了這家客棧,與吉達直奔觀橋閣而來。

  不過,觀橋閣的生意確實不錯。

  兩人抵達客棧的時候,客棧的獨立客房已經滿了,根本騰不出房間。整個客棧,只剩下一樓的大通鋪和二樓的客房。楊守文和吉達商量了一下,就定了兩個房間。

  「把馬照顧好,要用上等的精料。」

  「客官放心,咱這觀橋閣別的不說,絕對安全。」

  「既然安全,那就最好。」

  兩人把馬匹交給夥計帶去馬廄,便登上了二樓。

  大堂裡,此刻是人來人往,無比喧囂。

  「有沒有回到老軍客棧的感覺?」

  楊守文推開房門,笑著對吉達說道。

  兩人的房間是挨著的,所以也很方便。吉達給了楊守文一個白眼,蓬的就關上了門。

  這個大哥,現在脾氣可是越來越大。

  楊守文在心裡嘀咕了一句,也隨後走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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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五章 換房       

  夜禁雖然已經推遲,但城門還是要按時關閉。

  隨著城中街鼓聲敲響,平棘隨即變成了一個封閉的世界,與外界一下子隔絕了。

  陸班頭坐在洨水旁邊的一個酒肆裡,悠哉的抿了一口酒。

  就在這時,一個民壯打扮的瘦小青年走進來,在他對面坐下,氣喘吁吁道:「班頭,查清楚了。」

  「呃?」

  「那兩個小子今晚就住在觀橋閣裡。

  帶鷹的那個小子,住丙三號,另一個住丙五。我離開的時候,他們已經吃過了晚飯,看樣子不準備出門了。」

  「不出門了?」

  陸班頭眉頭一蹙,露出為難之色。

  「不出門,可就不好辦了啊。」

  「班頭,你莫不是想要……」

  「噓!」

  陸班頭連忙示意青年閉嘴,向左右看了兩眼後道:「今天你也看到了,府尊對那隻鳥非常喜歡。自從府尊到任之後,難得露出笑容。可是他今天對著那隻鳥,卻笑了三次。如果咱們能把那隻鳥弄過來,回頭獻給府尊的話,一定會有好處。」

  「可是……」

  「洪九,此事你知我知。

  你要明白,若我能被府尊賞識了,這班頭就會空出來。到時候,我在府尊面前給你說兩句,整個民壯五百人,就歸你管轄。這可是一個折衝府的人馬,幾乎相當於折衝校尉。小子,你要是不同意,就當我沒說,反正我好歹也是個班頭。」

  「陸班頭,看你說的。」

  洪九頓時露出心動之色,半晌後他說道:「我認得一個人,最擅長溜門撬鎖,爬牆上樑。只是要他出手的話,怕是要有些花銷。你也知道,小人這身上從來都是沒有閒錢。」

  「我道是什麼事。不就是錢嗎?」

  陸班頭聞聽,不由得笑了。

  他從腰裡去了一個錢袋子,丟在了桌上。

  「拿去給他……告訴他,這只是一半。事成之後。我再給他另一半。」

  洪九二話不說,伸手就把錢袋子拿走。

  「陸班頭放心吧,我這就去安排。」

  他說完,起身就走。

  而陸班頭則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嘿嘿了兩聲。端起面前的酒杯,而後一飲而盡。

  這丙三客房,還真是夠吵鬧,完全比不得之前那種獨門獨院的客房。

  楊守文洗漱完畢,換了一身衣服上床休息。

  哪知道樓下人聲鼎沸,吵鬧聲很大,一直持續到將近戌時。客棧終於安靜下來,楊守文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可剛睡著沒一會兒,就聽到一陣人喊馬嘶聲。

  他再也忍耐不住。翻身下床,打開房門。

  「掌櫃的,這大半夜,還讓人休息嗎?」

  「客人包涵,客人包涵。」

  一個夥計連忙跑過來,一邊作揖一邊道歉,「平日裡也沒有這許多的吵鬧,只是今晚趕巧了。」

  「怎麼回事?」

  「剛來了個把戲團,裡面有人患了重病,想討要一個單間。」

  「哦?」

  楊守文順著夥計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櫃檯外,計老實正連連作揖,苦苦哀求著什麼。

  兩個男子擡著一個女人,外面還隱隱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這時候。隔壁吉達也打開了房門。

  他打著手勢問道:怎麼這麼吵,發生了什麼事?

  「咱們進城時遇到的那個把戲車隊,好像有人病了,想要一個房間。」

  楊守文說著,扭頭對那夥計道:「既然要房間,給他就是。這要吵鬧到什麼時候?」

  「客人,非是我們不給,實在是沒有客房了。」

  「啊?」

  「下面還有一個通鋪,滿打滿算他們這麼多人住進去還有些擁擠,哪兒來的客房?」

  這時候,又有客人從房間裡走出,站在走廊上破口大罵。

  楊守文見此情況,眉頭一蹙,對吉達道:「大兄,要不咱們今晚擠一擠?」

  吉達立刻做出手勢:我不習慣和人睡在一起……你睡床上,我在地上打個地鋪。

  誰睡床,誰睡地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趕快安靜下來,明天還要趕路呢!

  楊守文揉了揉面頰,扭頭對夥計道:「你去下面說一聲,就說把我的房間讓出來。讓他們早點安頓好,別再鬧騰了。這都馬上過戌時了,明天我們還要起早呢。」

  「啊?客人願意讓出房間?」

  那夥計聞聽先是一愣,旋即大喜,連忙道:「客人可真是菩薩心腸。」

  「打住,打住,快點去吧。」

  楊守文說完,便走進了房間。

  吉達和他一同進了屋子,把行李收拾了一下,交給吉達拿到他的屋子裡。楊守文一手抄起鹿皮槍囊,一手把大玉接過來,安放在肩膀上,便大步流星走出房門。

  計老實帶著兩個男子,攙扶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那女人看上去病怏怏的,有氣無力。

  夥計道:「就是這位客人讓的房間。」

  計老實忙上前道謝:「多謝先生,要不然還真不知怎麼辦才好。」

  楊守文就著燈光,認出了女人正是那個桃花,於是說道:「她是不是因為生了孩子,沒有好好調養,才犯了病?」

  女人聞聽擡起頭,睜大眼睛瞪著楊守文。

  不過,楊守文卻背對著她,並沒有留意到她的動作。

  計老實一愣,旋即道:「客人認得她?」

  「城門口你不是說她叫桃花嗎?她閨女呢?小孩子金貴,還是和母親一起比較好。」

  計老實連忙道:「客人放心,等她安頓下來,就把孩子送來。」

  「那我走了,別再鬧騰了。」

  說完,楊守文架著鷹,提著槍便進了吉達的房間。在他身後,計老實陪著笑,又是鞠躬,又是道謝,一副感激的模樣。

  隨即,楊守文關上了房門。

  吉達已經把地鋪鋪好,然後示意楊守文把大玉放在窗口的架子上。

  他打了個哈欠,指了指床鋪,便逕自在地鋪上倒下,被子一拉,然後閉上了眼睛。

  楊守文也不和他客氣,把槍囊靠著床頭放好。

  他也打了個哈欠,輕聲道:「兄長,睡了。」

  吉達躺在地鋪上,眼皮子也不擡,只擺了擺手,做出一個手勢:不廢話,早點睡吧。

  楊守文頓時笑了,吹滅了燈,然後躺在床上,把被子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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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命案發生(上)

  夜色,越來越濃。

  伴隨著戌時的街鼓聲響起,平棘十大坊市的大門隨即關閉,緊跟著燈火也熄滅了。

  方才還喧囂的城市,一下子陷入了寂靜。

  安濟坊、平棘北市兩地還算熱鬧些,畢竟作為平棘的商業坊市,雖不能徹夜狂歡,但也不可能真的按照律法所說的那樣關門閉市。別說平棘,就算是長安,夜禁之後東西兩市依舊會繼續營業。只要你夜禁後不在街道上走動,也就不會有事。

  不過,在丑時後,春雷炸響。

  一場春雨忽至,把平棘籠罩在雨霧之中。

  觀橋閣大門口懸掛的兩盞氣死風燈隨風搖曳,顯得格外冷清。

  門口的大街上,更人跡全無,只偶爾能聽到從坊外街道上傳來巡城民壯的腳步聲。

  這一夜,楊守文睡得很不踏實。

  他又一次夢到了幼娘,夢到虎谷山漫山遍野盛開的桃杏

  嗚嗚嗚

  一個輕弱,幾乎弱不可聞的聲波在耳邊縈繞。

  楊守文驀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

  一旁地鋪上的阿布思吉達也坐了起來,兩人相視一眼,楊守文不禁心裡生出疑惑。

  聲波,消失無蹤。

  楊守文打了個哈欠,復又躺下來。

  吉達卻蹙眉坐在地鋪上,鼻子輕輕抽動兩下,露出了疑惑之色。

  過了好半天,他突然站起來,走到床榻的邊上,輕輕拍了拍楊守文的肩膀。

  楊守文睜開眼,見吉達衝他比劃手勢道:你有沒有聞到什麼氣味?

  「大兄,大晚上的,能有什麼氣味?」

  楊守文說著話,便翻身起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架子上安安靜靜小憩的大玉,突然激動起來,振翅想要飛起。

  一般而言,楊守文是不會限制大玉的自由。

  不過由於這是在城裡,為了避免有人傷害大玉,在進房後,楊守文就用一根繩子繫住了大玉叫上的銅環。見大玉情緒有些激動,楊守文也清醒了,忙下床安撫。

  就在這時,忽聽隔壁房間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似乎有人在走動。

  不過,那聲音很怪異,啪嘰,啪嘰聲音很小,但能夠聽得出,似乎是在水漬中走動。

  楊守文鼻子抽動一下,頓時變了臉色。

  他忙轉身,朝吉達看去,卻發現吉達已經抄起了長槍。

  血腥味!

  沒錯,那就是血腥味,同時還摻雜著一種若隱若現,頗有些古怪的氣息。

  吉達推開窗子,閃身跨過窗檯,便站在了窗外的房檐上。他朝著楊守文做了一個手勢,楊守文點點頭,轉身走到房門口,慢慢把房門打開。

  樓道裡靜悄悄的,在樓道的盡頭處,有一個小夥計正在打盹兒。

  他非常驚醒,在楊守文打開房門之後,就立刻睜開眼睛。剛要開口,卻見楊守文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指了指隔壁的房間。每間客房的門口,都有一盞油燈,所以楊守文做出的動作,小夥計看得清清楚,心裡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楊守文又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

  小夥計的心裡,頓時產生了一種不安的情緒。

  他放慢了腳步,輕手輕腳走過來。

  從樓下的大通鋪裡,傳來如雷鼾聲,更伴隨著若隱若現的夢囈聲。

  楊守文和小夥計走到了客房的門外,然後取出腰刀,遞給了小夥計,卻讓小夥計的臉都變白了。

  這是什麼意思?!

  小夥計原本以為,楊守文是想要偷香竊玉。

  可現在看來....

  就在這時候,從樓下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吼:「解小七,你在幹什麼?!」

  觀橋閣的掌櫃顯然也覺察到了樓上的動靜,於是站在樓下,發出了一聲怒吼。

  楊守文心知不妙,二話不說,擡腳就踹在房門上。那門上了門閂,不過楊守文這一腳卻用了五成的力道,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房門一下子被他踹飛出去,緊跟著就閃身撲進客房。

  客房裡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

  楊守文衝進客房,隱約看到床邊有一個人影,於是二話不說便衝了過去。人影晃動,向楊守文撲來。楊守文擡手就要劈斬,但是當他手掌碰到那人的胸口時,卻激靈靈一個寒蟬,連忙收手,把來人抱住。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噔噔噔退了幾步。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床邊竄出,直奔窗口而去。

  那人撞碎了窗戶,竄出房間。

  「點燈。」

  楊守文抱住那人,頓感不對勁,連忙大聲喊道。

  門口的小夥計這時候也反應過來,連忙從門框邊的燈臺上取下油燈,衝進了房間。

  楊守文的懷中,是一個女人,那個叫做桃花的女人。

  她穿著一件月白色的,但半個身子已經被鮮血染紅。

  床上,更是血跡斑斑。

  鮮血順著床幫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灘血跡。

  「殺人了!」

  小夥計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

  與此同時,那掌櫃的也衝到了樓上,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後,頓時懵了,手足無措。

  楊守文把桃花放在地板上,探手試了一下她的鼻息。

  與此同時,屋外傳來一陣打鬥聲,顯然那兇手被吉達攔了下來。

  「死了,報官吧。」

  楊守文收回手,扭頭對門口的掌櫃說道。

  「啊?!」

  掌櫃腦子裡一片空白,愣在原處。

  楊守文沒有理他,對小夥計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小人名叫解小七。」

  「很好,去門口站著,官差沒有到達之前,不許任何人進來,若有人想用強的話,就不要客氣。」

  解小七的這時候腦袋有點發木,機械的應了一聲,轉身往外走。

  「把燈給我。」

  楊守文走過去,從他手裡接過油燈,然後把屋子裡的油燈點亮。

  視線,一下子變得清晰很多。他舉著油燈環視屋中,鼻子同時輕輕抽動了兩下,眉頭緊蹙。

  「桃花怎麼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計老實等人也醒了,從樓下跑了上來。

  「解小七,攔住他們。」

  「是。」

  解小七這時候也清醒過來,手指一按綳簧,便拔刀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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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6 19:46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命案發生(中)       

  楊守文這口刀,是前兩日薛訥離開時,送給他的禮物。刀長三尺三寸,黑鯊魚皮做刀鞘,黃銅製成的虎頭刀鍔,紫檀木刀柄上纏著一層蠶絲,入手溫潤,極為舒適。

  刀,是吳中鑄劍大師張鴉九所造,故而又名鴉九刀。

  當年薛仁貴與張鴉九交善,在征討突厥之前,張鴉九專門為他打造了這口鴉九刀,以壯行色。

  解小七這一拔刀,計老實等人頓時停下了腳步。

  掌櫃怒道:「解小七,你幹什麼?」

  「屋裡的客人說,官差未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入。」

  「那他憑什麼在房間裡?」

  「那,你等官差來了,再問他吧。」

  「解小七,你好大的膽子。」

  掌櫃被薄了面皮,頓時大怒。

  解小七這時候卻好像變了個人一樣。他隱隱有一種感覺,屋中的少年來歷不凡。也許,他要時來運轉了反正聽那位客人的話不會錯,就算是被開除了,也沒關係。

  楊守文沒有再去理睬屋外的兇手,而是環視屋中。

  兇手,有吉達對付就好相信以吉達的手段,能從他手中逃走的人,不會太多了

  這間客房,他並不陌生。

  之前他曾是這間客房的主人,所以對裡面的陳設格局,也有些印象。

  不知為什麼,楊守文覺得這房間裡有些怪異。但是,傢俱陳設似乎沒什麼變化,這也讓他心中感到困惑。

  就在這時,屋外又是一陣喧嘩。

  吉達扛著一個濕漉漉的男子從客棧的大門口進來,上樓之後,他來到門口蓬的一下子把那男子丟在了房門口,惹得那男子慘叫一聲,一張黝黑的臉,頓時慘白。

  「他是誰?」

  計老實露出茫然之色。

  解小七立刻來了精神,大聲道:「就是他剛才我和那位客人進去的時候,就看到他往外面跑。這位客人,和房間裡的客人是同伴,估計是在外面抓住了兇手。」

  「兇手?!」

  計老實聞聽,頓時怒了,指著那男子厲聲道:「你為什麼要殺桃花,我和你拼了。」

  說著話,他就要衝過去。

  只是計老實才走了兩步,一桿大槍已經指住了他。

  「你幹什麼?」

  吉達比劃了一個手勢:沒有我兄弟的同意,任何人不得過來。

  「你這該死的獠子,不要攔我,我要為桃花報仇。」

  計老實如若瘋虎,想要撲上來。但是無論他怎麼移動,那桿大槍卻如影隨形,讓他不得寸進半步。

  樓下,已經點燃了燈火。

  所有的客人都走出了房間,好奇的張望。

  楊守文邁步走出房間,沉聲道:「他是不是兇手,現在還不能確定。所以,在官差沒有到來之前,任何人不得與之交談,更不能進客房半步,以免破壞現場。」

  計老實停下了腳步,噗通跪在地上。

  「壯士,你要為桃花做主啊。」

  他涕淚橫流,聲音悲涼。

  而這時候,樓下又傳來了嬰兒的啼哭聲,更使得客棧籠罩上一層悲傷的氣氛

  很快,官差來了。

  帶領官差走進客棧的,赫然就是敬暉。

  趙州目前的情況比較複雜,原趙州司馬唐般若因為通敵而自殺,以至於這司馬一職,就出現了空缺。敬暉接手趙州刺史之後,朝廷也沒有委派新的司馬人選。

  原因嘛

  此前高睿為趙州刺史的時候,受唐般若諸多牽制,以至於無法完全掌控局面。

  身為一州主官,在某種程度上卻要受下官的牽制,很多事情就難以實施。趙州剛經歷了一場大戰,正值百廢待興。所以,刺史一職必須要有足夠的權力來掌控局面。也正是這個原因,朝廷沒有急於委派新的司馬人選,而是讓敬暉全權負責。

  當然了,這裡面也牽扯到一個人選的因素,需要慎重考慮。

  敬暉處理完了公務,已經是後半夜了。

  他正準備休息,卻得到消息說,觀橋閣發生了命案。

  敬暉正值精力充沛的年紀,所以聽聞消息之後,就立刻點起當值的差役,趕來查看。

  他走上樓,就看到楊守文和吉達在門口。

  眉頭不禁一蹙,敬暉走上前,沉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草民就住在隔壁,半夜時聽到這邊有響動,所以過來查看,沒成想卻發生了命案。

  草民擔心會有人破壞現場,也害怕有人來串供,所以就守在這裡。」

  「你,知道我是誰?」

  楊守文笑了,「之前不知道,但現在知道了。」

  那不卑不亢的態度,讓敬暉心裡暗自稱奇。

  他點點頭,示意身後的差役進去探查,自己卻站在門口,上上下下打量著楊守文。

  「你的過所。」

  「啊?!」

  「把你的過所拿來。」

  既然自稱草民,那肯定不是公門中人,所以楊守文手持的,必定是過所,而非公驗。

  楊守文忙答應一聲,便轉身回到房間裡。

  不一會兒,他拿著過所出來,遞到了敬暉手中。

  「楊守文?」

  「正是草民。」

  「你叫阿布思吉達突厥人嗎?」

  「回稟府尊,我大兄不利言談,還請見諒。」

  「嗯,這裡的確是有記載他不利言談。」敬暉把過所又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還給了楊守文。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是從幽州來,往滎陽投親?」

  「正是。」

  「投什麼親。」

  因為吉達的緣故,敬暉心中生出了警惕。

  沒辦法,誰讓他是突厥人。突厥人剛在河北道製造了一場屠殺,敬暉不得不小心。

  楊守文道:「去投我舅父。」

  「你舅父這過所裡說了,你雙親猶在,為何投親?」

  「是這樣,去年昌平遭逢大戰,我舅父因為擔心我一家的安危,於是派人到昌平,把我父母和家人都接去了滎陽定居。我當時身在饒樂,回來時他們已經不在昌平。」

  「你年紀不大,去饒樂做什麼?」

  「叛軍擄走了我一個親人,我與我結義兄長前去救人。」

  敬暉聞聽,好奇心頓時更濃。

  眼前的少年,看上去面目清秀,身形單薄,卻敢兩個人跑去饒樂救人如果是真的,那說明他們不但是膽子大,而且身手不弱。否則,也不可能從塞北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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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16 19:52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命案發生(下)       

  「你父親何人?叛軍為何要擄走你親人?」

  「家父楊承烈,此前為昌平縣尉。

  時,我縣縣尊下落不明,縣丞臥病在床,而主簿卻與叛軍勾結。家父臨危受命,得左奉宸衛大將軍李元芳所托,持龜符奉宸令主持軍事,並與原居庸關守將盧昂和敬虎、張超、張進等一干奉宸衛聯手禦敵。那叛軍見攻不破昌平,於是又讓城內奸細作亂。也就是在混亂之中,我一個妹妹被擄走,不得已便遠赴饒樂。」

  「敬虎?」

  敬暉聞聽這個名字,頓時變了臉色。

  「你說的,可是左奉宸衛敬虎嗎?」

  「正是……難道府尊認得敬奉宸?」

  「這個……」敬暉呵呵一笑,似乎不怎麼想回答這個問題,於是話鋒一轉,蹙眉疑道:「說起昌平之戰,我倒是也知道一些。不過據我所知,主持昌平之戰的人好像是盧昂,並沒有看到你父親的名字……慢著,你剛才說,你父親叫楊承烈?」

  「正是。」

  「那去年在趙州,助高祭酒發現叛賊的楊瑞,是你什麼人?」

  「那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

  「這麼說來,你去滎陽是去……你舅父是誰?」

  「家舅父名鄭靈芝,不過我從未見過他,所以府尊莫要問我他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話到這裡,敬暉心中疑慮已經全部消除。

  「沒想到,你是鄭河南的外甥!幸虧我現在知道了,否則以後見面,豈不是要被他怪罪不盡地主之誼嗎?」

  兩人這一番對話,旁邊的掌櫃、計老實以及解小七等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原本,他們聽楊守文自稱草民的時候,並沒有把楊守文放在眼中。解小七甚至有些後悔,明明就是個草民,還弄的那麼大的架勢,以至於讓我還得罪了掌櫃。

  心裡。已經在想著如何與掌櫃求饒。

  可是這會兒聽完了楊守文和敬暉的交談,解小七的胸脯立刻挺了起來。

  他慌忙湊過去,雙手捧刀道:「客人,這是你的刀。」

  敬暉露出疑惑之色。楊守文連忙道:「這是客棧的夥計,剛才他和我一同發現了兇手。因為擔心被人破壞了現場,所以我就把我的刀交給他,讓他在外面看守。」

  「哦!」

  敬暉的目光落在那口刀上,又愣住了。

  趁著這功夫。解小七把刀放在楊守文的手裡,輕聲道:「原來客人就是二郎的兄長。」

  楊守文一愣,疑惑看著解小七。

  「小人去年曾和二郎一起被徵召徭役,還住在一個藏兵洞呢。

  只是二郎聰明,不似小人愚笨,得了高刺史的青睞,還立了大功。當時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二郎經常和小人提起,他有一個兄長頗為神武,小人所以牢記在心。」

  楊守文笑了!

  他這才反應過來。解小七說的二郎,就是楊瑞。

  不過,敬暉在面前,他不好和解小七說太多,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轉過身來。

  可就是這渾不在意的拍了兩下,解小七就好像得了百年功力一般,腰桿更直了,胸脯更挺了。退到掌櫃身邊的時候,他甚至顧目四盼。頗有些不可一世的感覺。

  反倒是那掌櫃,腰桿有些彎了。

  「這口刀,若我沒有認錯,好像是薛都督的隨身佩刀?」

  「府尊說的可是龍門薛都督嗎?」

  「正是。」

  「前兩日草民在滹沱河渡口與薛都督相遇。交談甚歡。薛都督臨別時,把這口刀送給了草民。」

  敬暉這心裡一動,看楊守文的目光,變得更加有趣。

  薛訥那個人,他當然知道。

  不過,薛訥當年辭官的時候。敬暉還未考上明經。但兩人都是絳州人,雖說一個在太平,一個在龍門,可畢竟也算是同鄉。更不要說薛訥還有一個了不得的老子頂在那裡。對於絳州人而言,龍門薛氏比不得汾陰薛氏,但是卻更有歸屬感。

  汾陰薛氏,是河東薛氏的宗房。

  而龍門薛氏,則單指薛仁貴一支……

  薛訥天生神勇,而且性子高傲。當年他還是藍田縣令的時候,面對來俊臣的逼迫卻毫不退讓,令許多世家子,甚至許多平民子弟都為之稱讚。敬暉,也是其中之一。

  薛訥贈刀給楊守文,而且是把自己隨身佩刀贈送。

  這口鴉九刀,敬暉也聽說過來歷,故而對楊守文更高看了一眼。

  「好了,咱們待會兒再敘舊,先看看這邊的情況再說。

  大郎是見證人,還抓到了兇手,便隨本官一起查看,本官也想聽聽大郎的看法呢。」

  楊守文也不推辭,便跟著敬暉再次走進客房。

  「府尊,卑職已經查驗過了!」

  「冷班頭怎麼看?」

  敬暉沒有回頭,目光在房間裡掃視。

  他也沒有去盤問那‘兇手’,只是不停打量著房間裡的陳設。

  「回稟府尊,幸得楊公子出手,攔住了閒雜人員,所以現場保護的很好,沒有任何破壞。

  死者,年齡在二十四五的樣子,女性,致命傷為胸前刀傷,顯然是被利器所致。卑職以為,很可能是那兇手趁夜想要偷竊財物,見死者貌美,故而生出色心,以至於驚動了色者。兩人搏鬥中,死者死於兇手刀下。楊公子及時趕到,他慌亂中逃離,卻被楊公子的同伴截獲。他的雙腿被鈍器打斷,想必也是楊公子同伴所為。」

  「府尊,草民冤枉!」

  就在這時,那癱在門口的兇手,突然大聲呼喊。

  「草民只為財,並沒有殺人。」

  「胡說,明明就是你殺了桃花……府尊,請為桃花做主啊。」

  計老實怒聲喝道,外面的人更是義憤填膺。

  楊守文則沒有參與其中,而是和吉達在一起竊竊私語。吉達比劃著手勢,楊守文輕輕點頭。

  敬暉沒有理睬冷班頭,也沒有搭理兇手,更好像聽不到外面的叫喊聲。

  他在屋中徘徊,表情變幻莫測。

  突然,敬暉在窗邊停下,指著窗檯,回頭問道:「冷班頭,這是什麼?」

  在窗檯上,有幾個很奇特的血印子。但那血印子好像被什麼蹭過一樣,所以已經變了形狀,說不清楚是什麼模樣。冷班頭聞聽,連忙走過來,舉著火把觀瞧。

  半晌後,他露出尷尬之色,輕聲道:「這是個血印,但很模糊,所以卑職也說不來。」

  「楊大郎,你來看看?」

  楊守文正在和吉達交談,聽到敬暉的叫喊聲,忙走上前去。

  冷班頭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自己才是平棘的緝捕班頭,可是敬暉不問他,反而把楊守文叫過來,分明是打他的臉。

  可問題是,他又不可能對敬暉露出不滿之色,於是對楊守文就生出了怨念。

  「楊公子是第一個進入現場,也是最先發現死者的人。

  兇手也是楊公子的同伴抓到,想必定有高見。」

  楊守文一聽這滿帶酸味的話語,就知道這冷班頭心裡不舒服了!可你不舒服,找你家府尊抱怨去,遷怒於我做什麼?我也不想摻和進來,是你們府尊把我找來的。

  如今的楊守文,可不是前世的楊守文。

  他背靠滎陽鄭氏,又有薛訥的賞識,才不會在意你一個小小的緝捕班頭。

  當下,他沉吟片刻道:「府尊,那血印子我之前也看到了,不過也認不出是什麼。

  但草民以為,這個人……不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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