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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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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27 12:34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二十九章 潘家之難(下)       

  這種情況下,潘道清也知道,再糾纏下去,勢必會更丟臉面。

  他不甘的坐下來,低著頭不在說話。

  而潘道源則深吸一口氣,看著潘道清,心裡冷笑一聲。

  潘道清那點小心思,他焉能不知?

  說穿了,潘道清一直不滿他這一支在宗族裡佔據主導地位,所以有事沒事都想要節外生枝。如果是在往常,潘道源說不定早就乘勝追擊,狠狠去落一落潘道清的臉面。可是現在,潘家正面臨巨大危機,他也需要各房能齊心協力,渡過難關。

  「諸位族老,皆我潘家棟樑。

  如今三房鬧出了這場事端,我們同為潘姓,休戚相關,也必須要共進退才行。當務之急,是要儘快把兩家衝突平息下來。我以為,我們可以通過府尊出面,邀請鄭宏出來商談解決之道。平心而論,這次衝突源於我潘氏三房和鄭氏六房的矛盾。

  鄭家雖說予以我們制裁,令我們損失慘重,但相信鄭家的損失也不會小了。

  鄭宏未必會願意這種局面持續下去,只要我們能給他足夠的面子,相信此事便可以平息。關鍵是態度,我們必須要展現出我們的誠意,諸位族老以為道源所言可有道理?」

  任哪家豪門,都不可能做到鐵板一塊。

  潘道源的話,立刻得到了潘氏眾人的贊同。

  潘道清則臉通紅,他知道這次要給出去的面子,十有八九會是從他三房這裡拿出。

  可是,他沒有理由拒絕。

  看著那些個展顏而笑的老東西,潘道清就感覺心裡面憋了一股火。

  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又料想到那鄭宏竟然真的敢因為一個外姓人,和潘家開戰?

  失算,真是失算了……

  就在他長吁短嘆的時候,祠堂外突然間一陣大亂。

  緊跟著。緊閉的祠堂大門被推開,從外面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人,進門之後便趴在了地上。

  「父親,大事不好了!」

  潘道清一眼認出。來人是他的兒子潘子山。

  他連忙起身上前,一把將潘子山拉起來,厲聲喝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如此慌張。」

  「家裡,家裡出事了。」

  「怎麼?」

  「府尊親率兵馬。把家裡團團包圍。」

  「啊?」

  潘道清聽罷大吃一驚,忙轉身向潘道源看去。

  潘道源的臉色也變了,他忙走過來,「十六郎,你確定是府尊率領的兵馬嗎?」

  「是,的確是府尊領隊。

  不過,他似乎做不得主,而是聽命於一個年輕人。我能夠跑出來通風報信,也是府尊求情。他私下裡對我說,廣武山的事情已經上達天聽。據說連聖人都很生氣。」

  潘道源聞聽,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響。

  他之前之所以敢和鄭家開戰,也是因為他清楚朝廷對世家大族的態度。

  這一點,從先前滎陽刺史放任不管就能看出端倪。可是現在,事情好像變得失去了控制,連朝廷都被驚動了。府尊親自率兵前來圍困,更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潘道源腦袋裏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了這段時間,流傳在坊市中的一些謠言。

  他猛然抓住了潘道清的胳膊,厲聲道:「三哥。你老實告訴我,此前潘道子在廣武山襲擊,是不是你暗中支持?」

  潘道清大怒,一把甩開了潘道源的手。

  「我又不是傻子。焉能做出這種事?

  道子的事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我又怎可能給他支持?」

  「那他手下的人,是從何而來?」

  潘道清一愣,搖搖頭露出迷茫之色,「這件事我也一直在奇怪。道子家境一般,一直是靠著族中的月例維持。也就是那個小賊展露才華之後,我才下令給他們增加了月例。但要說那些錢讓他們生活無虞是沒問題,從外面請人卻不太可能。」

  「十三郎!」

  潘道源厲聲喝道。

  從族老中站出一個五旬老者,「九哥有什麼吩咐?」

  「我記得,你家二郎如今是在東宮效力?」

  「是啊!」

  「那你最近可有和他聯絡?」

  潘十三郎想了想,搖頭道:「二月二那天,他倒是回來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絡。」

  說完,潘十三郎忍不住問道:「九哥,有問題嗎?」

  「前些日子,坊間流傳一個說法,說那天潘道子在廣武山襲擊楊家父子的時候,使用的全都是帶有東宮標記的武器。當時我聽說了,也只以為是一個謠言,沒有放在心上。當今太子性子柔弱,如今正巴不得和光同塵,怎可能會摻和到這種事情裡?

  可現在看來,那謠言恐怕未必就是謠言。」

  潘道清也慌了。

  潘道源雖然沒有把話說明白,但是他卻聽出了那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廣武山刺殺,很可能牽扯到了洛陽的派係爭鬥!

  可關鍵是,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場爭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九郎,我們該怎麼辦?」

  潘道源這時候也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他沉吟片刻後,扭頭對潘十三郎道:「十三郎,你現在立刻返回家裡,把你和洛陽、長安那邊所有的往來書信全部都給銷毀。

  順便,想辦法讓孩子們都離開,弄不好這次連你五房也要被捲進來。」

  「九哥是說……」

  潘十三郎的臉色頓時煞白,結結巴巴道。

  潘道源點點頭,又看了看潘道清,「三哥,我陪你一起回去。

  府尊既然放子山出來,說明這件事並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現在,我潘家怕是面臨著百年來最大的一場危機。各房都立刻回去,儘量把家中事安排妥當,等我消息。」

  人常說,災難能夠讓所有的分歧都煙消雲散。

  潘家眾人這時候也顧不得再去勾心鬥角,也不會再有人去考慮那勞什子的主導地位。

  潘道清眼中含著感激之情,看了潘道源一眼。

  他嘆了口氣,突然間好像變得蒼老許多,帶著潘子山慢慢走出祠堂。

  三房,這次可能真的要有大麻煩了!雖說三房子弟中,也有不少在外為官的人,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能夠幫襯多少都還是未知數。唯一能夠依靠的,就是宗房的力量。

  天空中,飄著星星點點的雨星,落在臉上,冰涼!

  潘道源這時候也安排完了事情,從祠堂裡走出來,走到潘道清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哥不用這麼緊張,事情可能並不似你我想像的那麼麻煩。

  我陪你去……如果真的無法解決,我想這追根朔源,了不起我再去懇求鄭家,總會有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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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章 變數(一)       

  清晨,細雨停息。

  石城山在朝霞中,清麗動人。

  楊守文睜開眼,只覺一陣天旋地轉,頭痛欲裂。

  他依稀記得,昨晚他被老爹拉著吃了不少的酒,到後來甚至記不清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

  唐時的酒,入口很綿,甚至帶著些許甜味。

  可這後勁實在是……

  自清醒以來,楊守文就很少喝酒。因為前世癱倒病榻上的時候,他已經喝過太多的酒,以至於在這一世,實在不願意再去碰那玩意。可昨晚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怎地,老爹竟然拉著他猛灌。唯一的記憶,就是喝到了最後,老爹是又哭又笑。

  但說了些什麼?

  的確是全無印象!

  醉酒誤事!楊守文拍了拍腦袋,掙扎著從榻上起身。

  可是這一翻身,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紅屁股。小金昨晚不知為什麼跑到了樓上,並且睡在榻桌上。它撅著屁股,趴在桌子上還發出一陣陣鼾聲,顯得頗為有趣。

  楊守文起身,更驚動了睡在圍榻下的悟空它們。

  悟空噌的一下子就跳到了榻上,一個勁兒往楊守文懷裡鑽。

  八戒三個也跟著上來,或是趴在他腿上,或是圍著他打轉。這樣一來,又把小金吵醒,它跳下榻桌,竄到了楊守文的懷裡,衝著悟空吱呀亂叫。悟空那受得了一隻猴子的挑釁?於是便站起來,衝著小金狂吠。它叫,八戒三個更是不甘落後。

  原本很清爽的一個早晨,被這幫小傢伙一鬧,變得嘈雜至極。

  楊守文只覺得腦袋好像要炸開似地,忍不住怒吼道:「全都給我閉嘴。」

  悟空四個立刻停止吠叫,但是那小金還想要挑釁,卻被楊守文一巴掌按在榻上,頓時變得老實了。

  這傢伙,簡直就是個惹事精!

  以前悟空它們也鬧騰。但卻不像小金這樣子四處挑釁。

  可這傢伙偏偏又是一月的心頭肉,如果見不到小金,一月絕對會大哭大鬧,怎麼哄都不成。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才讓它有恃無恐吧。

  「好了,都別鬧了。」

  悟空四個有些委屈,不過在楊守文一陣撫摸之後,便恢復了正常。

  倒是小金,有點沒心沒肺。剛才被楊守文教訓了一下。如今看到楊守文撫摸悟空,它也嬉皮笑臉的湊過來,還擠在四隻狗的中間,學著悟空的樣子,把下巴放在楊守文的腿上。那副很欠揍的模樣,讓楊守文實在是沒忍住,啪的一巴掌拍在它屁股上。

  小金頓時毛了,從榻上噌的跳下來,跑到門口,衝著楊守文張牙舞爪。

  「抱歉抱歉。誰讓你屁股翹那麼高,順手而已。」

  楊守文的道歉更是沒有一點誠意,也不管小金的怪叫,拍了拍悟空它們,便掙扎著下了榻。

  不過,經過這麼一鬧,他感覺倒是好了很多,至少不似剛睜眼那會兒那麼頭疼。

  披上外衣,他拄著拐慢慢從樓上下來。

  洗臉水,牙刷。青鹽都已經放在了門口,讓楊守文頓時一陣恍惚。

  幾曾何時,在虎谷山,他每天醒來。會發現幼娘把這些都準備妥當。可是現在,幼娘卻不在了。雖然每天還是會有人把這些東西準備好,但總覺得,缺少了一些什麼。

  發了一會兒的愣,楊守文便清醒過來。

  他走到門口,先是用青鹽漱口。然後牙刷左刷刷,右刷刷,含了一口水,吐在門廊下。

  「大兄,給。」

  一隻小手,把濕好的毛巾遞到了楊守文手裡。

  楊守文一愣,接過毛巾扭頭看去,卻見楊青奴眼睛紅紅的,好像剛哭過一樣。

  「奴奴,你這是怎麼了?是二郎欺負你了嗎?」

  楊青奴抿著嘴,用力搖搖頭,可是眼淚卻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楊守文頓時慌了手腳,連忙把青奴摟在懷中,「奴奴不哭,告訴大兄,是誰欺負你了?」

  「大兄,奴奴不要你走。」

  「啊?」楊守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疑惑看著青奴,半晌後才問道:「大兄沒說要走啊?」

  「可是,可是阿娘說,以後大兄就不是奴奴的大兄了。」

  楊青奴說著,再也忍不住緊緊摟著楊守文的脖子,大哭道:「奴奴不要大兄走,大兄是奴奴的大兄,不要走好不好?」

  面對這個清醒以來,相認不久的妹妹,楊守文也有些心痛。

  說實話,他最初不喜歡楊青奴,覺得這孩子生就口黑,而且有些狠毒。可後來隨著和楊青奴相處,他發現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其實真的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兒。

  別看楊承烈此前和他們住在城裡,看上去好像更疼愛她和楊瑞。

  可實際上,楊承烈心裡只惦記楊守文,對楊青奴的關懷,遠不似他想像中那麼多。

  「奴奴這說的什麼啊?大兄都糊塗了!大兄什麼時候說要走了?」

  「可是,可是昨天晚上,大兄明明掀桌子,還和爹爹爭吵來著。」

  「我和父親掀桌子了?」

  楊守文是一點印象都沒有,所以聽到楊青奴這麼說的時候,仍舊是一頭霧水。

  「爹爹說,大兄以後不姓楊了,要去鄭家。」

  「啊?」

  楊守文大吃一驚,但是卻沒有一點相關的記憶。

  胡亂擦了把臉,楊守文一隻手抱著楊青奴,一隻手架著拐就下了門廊。吉達從外面走進來,看到楊守文的時候先一愣,旋即便迎上來,想要從楊守文手中接過青奴。

  可青奴卻緊緊抱著楊守文的脖子,死活也不肯鬆手。

  「大兄,我爹昨天說讓我去鄭家?」

  阿布思吉達一愣,然後點點頭,比劃道:是啊,你和他還吵起來,最後還掀了桌子。

  「可是我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

  吉達搔搔頭,做出了一個手勢:那說明,你昨天真的吃多了酒。

  楊守文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抱著青奴往外走。

  吉達看到他這模樣,也連忙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從小院裡出來,走到前堂,就看到宋氏端著一個笸籮從裡面往外走。

  「青奴,你怎地這麼不懂事?你大兄身上有傷,別鬧他。」

  「我不要,我不要……我鬆手的話,大兄就會走了。」

  「青奴,你不許胡鬧。」

  宋氏看到楊守文面色陰沉似水,以為楊青奴惹怒了楊守文,頓時慌了,忙跑上前來。

  「阿娘,奴奴沒有胡鬧,依我看是阿爹在胡鬧!」

  楊守文抱著楊青奴,沉聲道:「昨天我吃多了酒,記不太清是怎麼回事。我爹呢?我要找他,當面問個清楚。讓我去鄭家,還說我以後不再姓楊,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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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28 00:44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一章 變數(二)       

  正午時分,楊承烈回來了。

  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靜,不過熟悉他的人,還是能夠從他的眼中,看出來一些端倪。

  很複雜!

  有些失望,但似乎又很開心。

  他在院門外下了馬,早有宋安跑出來,接過了馬韁繩。

  順便說一句,宋安如今已經不再是孤家寡人,正式升任為楊家前堂的大總管,而且還有了三個手下。兩個健婦,一個健僕,也是廣武山之後,鄭鏡思送過來的。

  用鄭鏡思的話說:文宣你好歹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怎可以讓妻子下廚,操持雜物?

  他這麼說,楊承烈也不好拒絕。

  於是,這楊府中又增添了三口人,也讓宋氏徹底解放出來,可以把更多精力投入酒坊的建設之中。

  「阿郎,你可回來了。」

  「怎麼?」

  宋安低聲道:「大公子發火了,剛才還說要去鄭家找你,被四娘子和楊娘子攔住,現在正在屋裡生氣。午飯都沒吃,而且還不許有人進他的院子,有點不高興。」

  「哼,還反了他!」

  楊承烈聞聽,頓時火冒三丈。

  他大步流星走進前堂,宋氏正要過來招呼,可看他的臉色,立刻把楊青奴和楊瑞攔住,又退回客廳。楊承烈穿過門廡,進入後院,直奔楊守文住的那間愛蓮堂。

  從小院的月亮門進去,是一面漢白玉雕刻而成的屏風,上面雕刻著蓮池圖案。幾多蓮花在水池中盛開,活靈活現。這漢白玉屏風。出自馬一郎之手,不愧滎陽第一石匠之名。屏風的背面,就是楊守文那篇愛蓮說,字體更是出自楊守文的顏體。

  小院裡的景色,與楊守文剛搬進來的時候已有了很大改觀。

  水池變成了一座蓮池。牆上有藤蔓垂地,延伸到了蓮池的邊上。那看似雜亂無章的藤蔓,卻與蓮池形成了一種相得益彰的味道。凌亂,卻又自然,不顯人工雕飾。

  「兕子,吃點東西吧。你早上就沒吃飯。」

  才走進院子,就聽到楊氏的勸慰聲。

  楊承烈看過去,就見楊氏端著一個托盤,站在小樓門外。那從不關閉的樓門,此刻卻緊閉著。楊氏費盡了口舌。可門裡面卻悄無聲息,想來是楊守文仍舊在生氣。

  「楊嫂,把飯菜給我。」

  楊承烈脫了鞋,踩上擺在門廊上的木屐,走到楊氏的身邊。

  他從楊氏手上接過了托盤,而後擺手,示意楊氏先退下,伸出手輕輕拍響了房門。

  「我不吃!」

  樓裡傳來了楊守文的聲音。「我馬上就要被趕出家門了,還吃個什麼?」

  聽到這話,楊承烈只覺心裡一顫。

  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沉聲道:「兕子,是我。」

  樓裡立刻沒了聲音,片刻後就聽到噠噠噠的聲響,想必是楊守文拄著枴杖上樓去了。

  楊承烈嘆了口氣,伸手把房門拉開。

  「阿郎,有什麼話和兕子好好說。你也知道,這孩子的脾氣有時候倔強。好鑽牛角尖。」

  楊氏站在門廊下,見楊承烈要進門。連忙輕聲勸道。

  有時候,這兩父子的關係真的有些複雜。

  楊守文是個倔強的人,楊承烈也有些固執。大家沒有分歧的時候,就是一對愉快的逗比。可要是一旦產生分歧,就誰也不肯讓步,到最後必須要有人出面調解。

  也不知道,今天這狀況會怎麼解決!

  楊承烈點點頭,表示楊氏不用擔心,便捧著托盤進屋了。

  一樓的客廳裡空蕩蕩的,不見人影。

  楊承烈沿著樓梯,直接上了二樓,卻見楊守文的臥室房門緊閉。他走上前想要把門推開,可是楊守文卻從裡面把門閂上了。楊承烈很無奈的搖搖頭,輕聲道:「兕子,開門。」

  「不開!」

  楊守文的聲音裡,帶著很濃的怨氣,「反正我馬上就不姓楊了,幹什麼要聽你的話?」

  此時的楊守文,的確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對這個家,對家人,已經傾注了太多的感情在裡面。

  前世,他孤苦伶仃,臥床十餘載,更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此生,他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卻經歷了十七年的蹉跎。這讓他對這個家,對楊承烈變得更加重視。

  可是當他聽到楊承烈準備讓他改姓的時候,頓時產生了一種被拋棄,被欺騙的感覺。

  「你現在還姓楊,還是我楊承烈的兒子,馬上開門。」

  楊承烈陡然提高了聲音,「別以為你身手比我好就敢呲牙瞪眼。我告訴你,我是你老子!要不是看你受傷,我早就揍你了。我再說一遍,給我開門!聽到沒有。」

  屋中,一陣沉默。

  片刻後就聽到枴杖點地的聲音響起,緊跟著房門打開。

  楊守文梗著脖子,怒視楊承烈,「我開門了,你要怎樣。」

  哪知道,楊承烈那張本來嚴肅的臉上,卻突然變得柔和起來,甚至還帶著些諛笑之色。

  「兕子,你身上有傷,怎可不吃飯呢?快點,這是楊嫂專門給你做的,全都是好吃的……來來來,咱們進去說話。你聞聞這香味,真香!我聞著都覺得饞了。」

  你要不要這麼沒節操,剛才不是說要揍我嗎?

  楊守文哼了一聲,便拄著枴杖往回走。

  楊承烈陪著笑,捧著食盤跟進來,放在了榻桌上。

  「我死不死你會關心?你不是要把我送出去嗎?我都快不成別人家的孩子了,餓不餓與你何干?」

  「兕子,你先坐下好不好?」

  「哼!」

  楊守文把枴杖放在圍榻邊上,而後坐了下來。

  「先吃飯,都快涼了。」

  「先把話說清楚,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先吃,一邊吃我一邊說。」

  「不吃……你不說明白,我就不食楊家粟。」

  楊承烈把筷子放下來,看著楊守文,神色顯得有些複雜。

  他知道,這件事在楊守文心裡留疙瘩了!如果不能夠解釋清楚,他肯定不會答應。

  沉吟片刻,他嘆了口氣。

  「兕子,我這也是為你著想。」

  「為我著想,就讓我改姓?」

  「其實,就是讓你隨你娘的姓,只是沒想到你這麼大反應。」

  「沒想到?」楊守文頓時怒了,「若我一出生,你就讓我隨娘親的姓,我絕不會有意見。鄭守文也好,楊守文也罷,反正我是你們生的,隨你們就是。可我做了十七年的楊家子,我生病的時候你沒有拋棄我,我現在好了,你卻要我改姓?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讓我覺得,我很無能,所以你才這樣做。

  還有,你讓我改姓,問過阿翁了嗎?我生病的時候,阿翁陪伴我左右。他教我拳腳,傳我槍法,授我金蟾引導術……為什麼?因為我姓楊,我是他的孫子,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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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28 00:47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二章 變數(三)

  聽到楊守文這一番咆哮,楊承烈沉默了!

  他在榻桌的另一邊躺下,靠著圍榻的床幫,久久不語。

  「兕子,是我錯了!」

  半晌後,他又坐起來,鄭重說道。

  「我本想為你求一個前程,也是想要讓你甩掉楊家的這個身份。

  可我忘了阿爹的叮囑,也忽視了你的態度。這件事,我的錯!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哼!」

  楊守文聽楊承烈道歉,便哼了一聲,抄起了筷子。

  「其實,你若是不姓楊的話,可能會更好些。」

  「你再說,再說!」

  「好好好,我不說了。」

  楊承烈苦笑道:「其實,就算你現在答應改姓,恐怕也不成了。」

  「啊?」

  楊守文停下筷子,詫異看向楊承烈。

  沒錯,他對改姓一點興趣都沒有。可乍聽到楊承烈這麼說,還是感覺到有些奇怪。

  楊承烈用手拿了一根牛柳,放進嘴裡。

  「兕子,你知道我為什麼想要讓你改姓嗎?」

  「為什麼?」

  「你這個姓,再加上你這個名字……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對你而言會是一個負擔。」

  「什麼意思?」

  「你可知道,當年你阿翁救下太子一家之後,做了什麼?」

  楊守文一臉茫然之色,輕輕搖頭道:「這個我怎麼知道?那時候,我應該是痴的吧。」

  「你阿翁和太子,定了一門親事。」

  楊承烈這一句話,就如同一個驚雷在楊守文耳邊炸響。

  筷子掉落在榻上。他張大了嘴巴,看著楊承烈,半晌說不出話來。

  「父親,你是說……」

  「嗯!」楊承烈則一臉鬱悶之色,「你阿翁說過。那天他救下了太子一家,恰逢太子的女兒出生。你呢,那時候卻好死不死的把身上的衣服脫了,遞給太子妃去包裹太子的女兒。那太子的女兒,也正因此叫做裹兒……嗯,李裹兒!當時太子很感激你阿翁。說是等那個叫裹兒的小丫頭長大之後,要許配給你做媳婦。」

  楊守文嘴巴張了張,卻發現自己變成了啞巴。

  裹兒?

  李裹兒?

  我的個老天!

  楊守文終於想起來,那該死的夢裡的‘裹兒’是誰了。

  安樂公主,是安樂公主?

  這可不是一個省油的燈……楊守文記得很清楚。歷史上的安樂公主就叫做李裹兒。在後世,很多人說楊貴妃是大唐第一美女,更被列為四大美女之一。但是根據一些相關資料的記載,大唐第一美女絕不是什麼楊貴妃,而是安樂公主李裹兒。

  李裹兒在歷史上的名聲,可臭的很。

  她奢靡無度,蠻橫霸道,是唐代有名的皇太女。

  史書上說。李裹兒先嫁給了武三思的兒子武崇訓,而後又嫁給了武承嗣之子武延秀。

  在唐中宗統治時期,他開府設官。干預朝政,賄買官爵。

  據說,當時宰相以下的官員,大都出自她的門下。而且,李裹兒的權力慾望很強烈,生活奢侈。為了大興土木工程。他搶佔民田民房。而作為皇太女,他更與母親韋氏毒殺了唐中宗……嗯。李少紅導演的《大明宮詞》裡,有相關的描述。

  總之。這不是個老實本份的女人。

  李隆基發動唐隆政變,誅殺了安樂公主,後又追廢為‘悖逆庶人’。

  楊守文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和李裹兒扯上關係。

  不過,這樣一來,他總是做的噩夢,似乎也就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那個時候,楊守文雖然痴傻,但前世的記憶總還保留了一些。他知道李裹兒是怎麼死的,以至於之後很多年裡,他會做同樣的夢,夢到那個在皇宮裡逃亡的女人。

  那個女人,就是李裹兒。

  而那個場景,不正是他前世看《大明宮詞》時,裡面出現的場景嗎?

  楊守文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看著楊承烈,半晌後乾癟癟道:「父親,你可別鬧。」

  「我鬧什麼?」

  「按你這麼說,那我,我,我以後豈不是,不是,不是駙馬了嗎?」

  楊承烈森然一笑,「若太子能夠登基,你自然就是駙馬。」

  「我不要做駙馬!」

  楊守文拍案喊叫,一臉的慌張。

  歷朝歷代的駙馬,特別是唐代的駙馬,似乎都沒什麼好下場吧。

  關鍵是,那唐代的公主,好像也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這,這,這……我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楊守文記憶裡,後世有一齣京劇叫《打金枝》。

  說的是郭子儀的兒子娶了一個公主。要說那個公主還算不錯,可兩個人有一次發生了爭執,他一怒之下打了公主,結果被郭子儀知道後,嚇得便把他捆綁起來送到殿上。

  別鬧,那哪裡是娶公主啊!

  分明就是找了個姑奶奶回家供著。

  楊守文可不想受那個罪,腦袋搖得好像波浪鼓,「我不要娶什麼公主,我不做那勞什子駙馬。」

  楊承烈又捻起一根牛柳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含糊道:「你不想?恐怕由不得你。」

  「什麼意思?」

  「知道我為什麼想要你改姓嗎?」

  楊承烈把牛柳吞下,看著楊守文道:「其實,這件事本是鄭家先提出來的!你也知道,鄭家如今人才凋零,雖說鄭諒鄭虔這些人天資不錯,可是你廿九叔這一代,卻沒有能夠撐得起場面的人物。所以,鄭家想你改姓,是為他鄭家撐起門面。

  你如果答應,鄭家會傾全力助你。

  你要知道,鄭家現在雖然有些衰頽,可實力猶存……他們要想把你捧起來,並不難。」

  說到這裡,楊承烈苦笑道:「若我還在楊家,便不會答應這件事。

  偏我現在已經被楊家除名,只空頂著一個楊姓,卻得不到任何支持。你文武雙全,又重情義,以後一定會有大出息。我實在不想看著你就這麼隱沒在這山村裡。當然了,另一個原因就是你這種親事……你若改了姓,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拒絕。

  到時候就算朝廷提出來,以鄭家的能量也能糊弄過去。

  可是現在……」

  「現在怎麼了?」

  楊承烈從桌上拿起布巾擦了擦手,看著楊守文卻是一臉的惋惜之色。

  「晌午我去鄭家,本來是想要和你廿九叔商議這件事。

  可你廿九叔卻主動提出來,此前所議的事情作廢。我問他為何?他告訴我,昨天洛陽傳來了消息,聖人已經知道了你的存在,而且還派了人前來,要接你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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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大風起兮

  入京?

  這是受驚,好不好!

  說實話,此前楊守文倒真的有點想去洛陽。不過他去洛陽不是為了去求官,而是想要去打聽梅娘子的消息。據說,那梅娘子神出鬼沒。但洛陽是連通東西的神都,在那裡說不定能打聽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可是現在,他是真的不想去洛陽了。

  去洛陽幹什麼?

  當駙馬,受罪嗎?

  楊守文打死都不想去做那勞什子安樂公主的老公,那可是一個危險係數很高的工作。

  「父親?」

  楊守文從床榻上拾起了筷子,還小心翼翼擦拭乾淨,夾了一塊臘羊肉放在楊承烈的面前。

  「幹什麼?」

  楊承烈的腰桿似乎挺直了不少,音量也提高了許多。

  楊守文陪著笑,輕聲道:「我不想去洛陽,你看是不是……」

  「想跑?」

  楊守文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父親真是厲害,一下子就猜到了孩兒心中所想。」

  「嘿嘿,想得美!」

  楊承烈哼了一聲道:「聖人的使者,最遲會在後天抵達滎陽。

  我敢和你打包票,這石城村外,現在一定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咱們,就是防止你逃走。

  你知不知道,昨天夜裡,滎陽刺史率部包圍了潘家三房的宅子。

  自潘道清以下,所有人都被請進了府衙之中。潘道源今天晌午都求到了鄭家這邊,希望鄭宏能夠出面開脫。可問題在於,這已不是潘、鄭之爭,已經牽連到了朝廷。

  你,是這場風波的源頭。你以為你現在走得了嗎?

  廿九郎雖然沒有明說,但私下裡還是旁敲側擊告訴我,你若不去,則太子會有麻煩。」

  「幾個意思?」

  楊守文目瞪口呆,「我居然這麼重要了?」

  「你以為呢?」

  楊承烈道:「坊間流傳,廣武山襲擊咱們的人。使用了帶有東宮標記的軍械。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說明,那些襲擊咱們的人,很可能是從洛陽那邊過來。」

  「傻啊!」楊守文嗤之以鼻。

  「好吧,就算太子不賢。但我覺得總不會是個傻子吧。他要殺我,為何要用東宮的軍械?這不是栽贓嫁禍嗎!」

  「你知道,我知道,聖人也知道,可天下百姓卻不知道。」

  「可是……」

  「可是不管怎樣。你這次都必須入京。」

  楊守文頓時沉默了。

  他知道,楊承烈這絕不是在糊弄他,如今這石城村外,可能真的已經被包圍了。

  「父親,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楊承烈搖搖頭,從圍榻上下來。

  目光中,流露出一種頗為複雜的神采,他輕聲道:「兕子,你最好還是早作準備。」

  「知道了!」

  楊守文垂頭喪氣的坐在那裡,腦袋裏亂鬨哄。已經成了一鍋粥。

  怎麼就成了駙馬?而且還是安樂公主的駙馬?

  他越想,就越覺得有些憋屈,忍不住伸手在榻桌上一拍,仰天發出一聲長嘆,便直挺挺倒在了榻上。

  這,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

  廣武山,盼歸亭。

  金烏西沉,暮色籠罩廣武山。

  從黃河吹來的風,鼓動衣袍獵獵,一個身著青衫的男子走上山來。來到了鄭三娘的墓前停下腳步。

  「人言鄭三娘風華絕代,可惜卻不得一見。」

  他在墓碑前駐足片刻,突然間蹲下身子,看著墓碑前那石板上刻印的詩詞。

  「楊大郎清明祭母感懷。」

  他輕聲唸道。然後又一行行把詩詞看完,腦海中不由得勾勒出一個瘦弱單薄的少年,在墓碑前悲憤賦詩的景象。良久,青袍人看完了詩詞,又走進了盼歸亭內。

  他藉著斜陽的餘暉,將上面那三首柳枝詞誦讀一遍。

  片刻後。他從盼歸亭裡走出來,負手站在山巔,眺望遠處夕陽下大河東流的壯觀景象。

  直到天色漸暗,他才轉身離開,沿著山路走下了廣武山。

  山腳下,一隊軍卒盔明甲亮,沉靜列陣於路邊。

  當青衫人下山之後,從騎隊中行出一個少年,看上去有十八九歲的模樣,來到青衫人面前。

  「六郎,咱們接下來可要去石城村?」

  青衫人卻笑著搖搖頭道:「此行已功德圓滿,石城村便不必再去。」

  「可是,母親不是說了,要咱們設法與那楊大郎相見嗎?」

  青衫人道:「倒也不必……公主的意思,是希望能夠和那楊大郎先取得聯繫,然後給那人添些麻煩。可是,某以為這樣做用處不大,弄不好還會適得其反。」

  「哦?」

  少年將軍露出疑惑之色,「六郎又未曾與那楊大郎相見,如何就知道會適得其反呢?」

  「此人,心性堅定,是個有主見的人,絕不會被外部輕易干擾。」

  說完,他從袖子裡取出一本書,「這書中的猴子,是一個膽大包天之人。而且心高氣傲……我倒覺得,那楊守文與這書裡的猴子頗為相似。剛才我去山上,親眼看了他在寒食日所作的那首詩……此人性子剛強,冒然相見,說不定會引起他的反感。」

  少年將軍點點頭,他也從身上取出一本《西遊》來。

  「未曾想,來得滎陽竟然會看到如此有趣的書……六郎,你確定這是楊大郎所寫嗎?」

  六郎笑道:「書上雖署名青之,不過我問過了鄭鏡思,據說‘青之’二字,是鄭三娘子生前為楊大郎取的表字。這本書,早在刊印之前,鄭鏡思就已經閱讀過,可以肯定是楊大郎在昌平時,為逗家中兩個女娃開心編的故事,後來成書……

  見其書,知其人。

  公主想要挑動他到洛陽鬧事,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左右現在東宮那位已經是焦頭爛額,而公主所為者,也只是想要破壞武李盟誓。只要這楊大郎進京,武李盟誓便不可能成功。對於公主而言,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如果這時候再做手腳,只恐怕是畫蛇添足。」

  少年聞聽,也頗以為然。

  他很清楚,自家那位外婆已經派了人過來,少不得楊家父子已經被外婆監視起來。

  自己如果出現,的確是有些不合時宜。

  眼前這青衫男子甚得母親的信任,可謂是足智多謀。

  他既然這麼說了,那顯然就沒有必要在進行下去……只可惜,不能見一見那傳奇似地楊大郎。

  「既然如此,那咱們便回去吧。」

  「我也正有此意!」

  青衫人從一名扈從手裡接過韁繩,翻身上馬道:「狄光遠已經帶人抵達鞏縣。咱們今天就連夜趕路,繞鞏縣而行。如今非常時期,儘量不要和狄光遠他們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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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四章 血統論(一)       

  夜色,漸濃。

  石陳村楊府的愛蓮堂中,楊守文坐在小樓的客廳裡呆呆發愣。

  這客廳裡,依舊是圍榻和席榻為主。倒不是楊守文不願意使用八仙桌太師椅之內的傢俱,而是在這個時代,跪坐是一種普世價值的體現,任何人都不能夠輕易改變。

  八仙桌太師椅在書房裡用還行,但擺放在客廳,就屬於失禮的行為。

  事實上,真正的桌椅是在唐以後才逐漸流行開來。原因嘛,有很多!胡漢的進一步融合,中古禮樂的滅亡,門閥貴冑的消失,使得以往那放不得檯面上的東西漸漸被拿出來使用。但是在現在,依舊是一個階級等級森嚴的時代,門閥貴冑佔據主導地位。如果把後世的桌椅擺放在人前,輕點的是失儀之罪,重點的……

  客廳裡,點著幾支大蠟,照映的通通透透。

  楊守文顯得有些魂不守舍,良久之後才從那神遊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他看了一眼擺放在榻桌上的晚飯,已經涼了!不過,他也沒什麼胃口,便站起來,架著拐走出了小樓客廳。一輪明月當空,把皎潔月光灑在人間。遠處,那環翠峪在在月光照耀下,彷彿披上了一層朦朧輕紗,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情趣。

  忽而,傳來幾聲鳥鳴,在夜空中迴響。

  月圓,山青,小溪,鳥鳴……

  那景色彷彿變成了一副水墨畫,栩栩生動在眼前,令人心中。頓感莫名的寧靜。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楊守文不禁喃喃自語,背誦者唐代詩人王維的《鳥鳴澗》。可就在他聲音落下,卻聽到石屏風後傳來了洪亮的聲音,「兕子又得佳作,好詩,不愧得三姐的衣缽。」

  從石屏風後,走出來幾個人。

  為首的,正是楊承烈和鄭鏡思。而在他們的身後,則跟著兩大一小三個少年。

  楊瑞和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站在楊承烈身後,而鄭虔則跟著鄭鏡思,臉上流露出欽佩之色。

  「兕子哥哥這首詩,怕是他所作詩篇中,最應景的一篇。

  不過,那桂花落卻有些不太合適。歸化盛開在八月,而現在才三月中,何來桂花之說。」

  鄭虔瞪大了眼睛,看著楊守文說道。

  而楊守文不禁啞然。心道一聲:還真是裝不得逼!

  為什麼用桂花?我哪裡知道!人家王維就這麼作的好嗎?但是,他又沒辦法這麼說。因為王維現在是否出生都還是一個問題,他就算說出來,人家也不會相信。

  楊守文腦子裡在急速運轉,想著該如何解釋。

  但沒等他開口,鄭虔就道:「但兕子哥哥詩中的桂花若是春桂,那就能解釋的通了。」

  春桂,一種樹的名字,也就是山礬。

  楊守文忍不住鬆了口氣,但臉上仍表現出平靜之色,笑著道:「十三郎果然是學識淵博,竟然也知道山礬嗎?」

  聞聽楊守文這麼一說,鄭虔頓時笑了。

  畢竟是個小孩子,喜歡顯於人前。得了誇獎,就會高興,殊不知已為楊守文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鄭鏡思的目光,更顯慈愛和驕傲。

  他伸手揉了揉鄭虔的腦袋,而後對楊守文道:「兕子休這般誇讚他,十三郎不過是多讀了幾本書而已。」

  他停頓了一下,便說道:「兕子,我們可以進去談嗎?」

  楊守文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廿九叔說的甚話,還請屋中說話。」

  這時候,楊氏也跑過來,進屋把那晚餐拿走。

  楊承烈看到,不由得眉頭一蹙,沉聲道:「兕子,你又沒有吃晚飯嗎?」

  「呃……」

  「楊嫂,給兕子再做一些。」

  楊守文連忙道:「父親,不用這麼麻煩……煩勞嬸娘在火上熱一熱就是,別這麼浪費了。」

  「兕子倒是個節儉之人。」

  「呵呵,廿九叔說的甚話,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不過是不想這麼浪費罷了。」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鄭鏡思一愣,旋即露出期盼之色道:「卻不知上句如何?」

  楊守文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又說漏了嘴。

  這首《憫農》,應該是出自中唐以後,李紳的手筆。他不過是不想浪費,卻一不小心……

  幸好是這首,若是換做另一首《憫農》,說不定就會落得個詆毀朝政的罪民。

  鄭鏡思既然詢問了,楊守文也就不好再遮掩。

  他笑著道:「這是我從幽州南下,途中見農人辛苦勞作,所以做出的一首古風,名為憫農。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還請廿九叔品鑒。」

  鄭鏡思笑了,「兕子有大情懷,廿九郎卻不敢評價。」

  不過,他卻把這首詩牢記在心中,更有了一個小小的打算。

  「兕子可知,我今日來的意圖嗎?」

  待眾人落座後,楊守文和楊承烈坐在圍榻上,而鄭鏡思則跪坐席榻。

  「你們三個不用坐在這裡,想去玩耍便去玩耍吧。」

  楊承烈看楊瑞三人坐在下首,忍不住開口說道。

  那隨同楊瑞一起的少年,就是鄭長裕之子鄭諒,因在這一輩的族人中行九,故而也叫做鄭九郎。他和楊瑞坐在這裡,本就覺得不自在,聽了楊承烈的話,便立刻起身告退。

  倒是鄭虔沒有跟去,而是笑眯眯道:「兕子哥哥,我可以去你書房裡,臨摹你的字嗎?」

  楊守文點點頭,表示沒有意見。

  鄭虔便站起身,歡蹦亂跳跑上了二樓。

  屋中,只剩下楊守文父子和鄭鏡思三人。

  「昨晚,朝廷有密使前來,命滎陽刺史昨夜包圍了潘道清的宅子。

  不過就在剛才,潘道清及其長子潘子山已經被釋放,潘氏三房因教導子弟不力,罰金百鋌,作為賠償。潘道源找到了族長,並由族長托我轉達:廣武山一事,並非潘家本意,實在是那潘道子自作主張。為了表達潘家的歉意,願意賠償楊家黃金三百鋌,另有石城山下良田二百畝……族長讓我前來,詢問你父子主意。」

  楊守文聽罷,感到有些驚訝。

  日間,他聽說潘道清一家被抓進了大牢,這晚上就傳來潘道清被放出來的消息……

  楊守文忍不住看了楊承烈一眼,卻見楊承烈眼睛一眯,凝視鄭鏡思道:「廿九郎以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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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五章 血統論(二)       

  鄭鏡思聞聽,頓時笑了。

  「我就知道文宣會反問與我。

  其實,文宣心裡想必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問我的意見?不過既然問我的主意,那我不妨把話說明。潘道子這次的事情,應該不是潘家的意思。鄭、潘兩家雖說矛盾由來已久,但基本上會放在檯面上,以傳承相爭,而不是在私下裡拔刀。

  而現在,潘家恐怕已經把這件事扛了下來,也正是因此,潘道源才會低聲下氣……」

  楊守文覺得,自己腦子似乎有點不夠了。

  他能夠感覺到,這件事情不會太簡單。但是現在,聽鄭鏡思這麼解釋,卻越發糊塗。

  見他一臉茫然,楊承烈和鄭鏡思似乎開心了很多。

  你小子武藝高強也就罷了,偏又有三姐冥中傳授衣缽,這文采也是頗為出眾。文武雙全,且常有奇思妙想,又膽大心細。如果你能連這種事情都能看破,可就真的沒我們的活路。

  武藝高強可以練;文采出眾可以傳承,奇思妙想那是天賦。

  但這經驗,閱歷卻需要歲月的沉澱。

  前世的楊守文,莽撞衝動,一腔熱血。

  結果走出校門沒多久,就癱瘓在床十餘年。這個過程裡,他可以看很多書,看以產生很多感悟。但是這閱歷、人情……終究是無法從書中學來,需要自身體會。

  「依我看,這次朝廷之所以動手,怕就是為了讓潘家扛下此事。」

  楊承烈在滿足了自己小小的虛榮心後。便開口向楊守文做出了解釋:「如今。外面流傳廣武山刺殺。是太子幕後主使。而太子入主東宮不久,傳出這樣的消息,對他沒有任何益處。也正因為此,朝廷才會出手,就是想要迅速把這件事平息。」

  說到這裡,楊承烈的嘴角微微一翹,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廿九郎,洛陽看樣子。並不太平啊。」

  鄭鏡思也是心有慼慼,沉聲道:「抓了潘道清,逼迫潘道源把這件事扛下來,也算是把此事做了一個了結。我聽說,潘家五房在東宮的那個子弟,好像已經失蹤了!也就是說,此事從頭到尾,完全是潘家自己所為。潘道子一脈,算是徹底完了!捲入這種事情,不管他成功與否。到最後都只可能是滿門被滅的結果。」

  楊守文這一回,聽懂了!

  他不禁打了個寒蟬。對迎娶那李家女又多了一份牴觸之心。

  人道是帝王之家無親情……這種刀光劍影,殺人不見血的爭鬥,前世在影視劇裡倒是看過很多。可真要他去切身體會,就不免多了幾分牴觸,甚至可以說是恐懼。

  忍不住,朝楊承烈看了一眼,就見楊承烈的臉色,有些陰沉。

  「這次潘家三房,怕是元氣大傷。」

  楊承烈良久之後,輕聲說道。

  鄭鏡思點點頭,「朝廷肯定會給予一些補償,但潘家三房恐怕至少要減少一半家產。」

  活該,誰讓你摻和這種事情。

  楊守文對潘家三房的遭遇毫無憐憫之心,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但一想到自己將要面臨的遭遇,那點愉悅的心情,頓時變得蕩然無存,整個人也一下子消沉下來。

  悍婦,驕奢無度,不知道守不守婦道?

  這種女人,楊守文又如何能夠接受,更不要說生活在一起。

  「兕子?」

  「啊?」

  見楊守文半天不說話,鄭鏡思忍不住開口喚了一聲。

  他猶豫一下,沉聲道:「你的事情,我也聽文宣說了……廿九叔只希望,你別怪鄭家。

  事實上,我確實希望你能改姓,這樣一來我鄭家無需十年,便可以重新成為五姓之首。可現在,朝廷已經覺察到了你的存在,以鄭家目前的實力,也難以阻擋。」

  「廿九叔這話說的……我父子前來投奔,蒙鄭家不嫌,能夠得一容身之所,已經非常感激。至於那件事……不瞞廿九叔,此前我並不知道。都是我父親擅作主張!我大好男兒,生於楊家,便是楊家子,又豈能為個人前程,而卻數祖忘宗?」

  鄭鏡思聞聽,不禁連連點頭。

  倒是楊承烈脹紅了臉,惡狠狠瞪了楊守文一眼。

  照你這說法,是我不對嘍?全是我不對嘍?

  楊守文沒有理他,反而看著鄭鏡思道:「不過我有一個小問題,還請廿九叔解惑。」

  「什麼?」

  「要說與皇室結親,也算是一樁美事,何以大家都畏如蛇蝎呢?」

  鄭鏡思笑了,「與普通人家而言,能夠嫁入皇室,或者成為皇親國戚,的確是一樁天大美事。可與我世家子弟而言,嫁女可以,但若讓我們迎娶李唐之女,卻不可以。」

  「為什麼?」

  沒等鄭鏡思回答,楊承烈便搶先道:「因為,那李家原是大野氏。」

  「啊?」

  「他們有胡兒血統。」

  楊守文愣了一陣子,才慢慢反應過來。

  血統!

  原來是因為這樣一個原因。

  門閥貴冑,最終出身和血統。他們因自己的出身而自豪,因自己的血統而驕傲。

  歷經五胡亂華,南北六朝之變,血統論也成為門閥貴冑的一個標誌。

  在他們看來,他們身上流淌的是正統漢人的血脈,代表的是最為純正的漢家淵源。

  李唐一脈,對外宣稱是道教祖師李耳後裔,也是五姓七大家之一的隴西李姓子弟。可誰都知道,李淵的祖父李虎,原名大野虎,是一個純粹的胡姓。五胡亂華之後,有很多世家改為胡姓,可李家的血統從一開始就似乎不那麼純粹……在那些豪門世族,亦或者江左貴冑的眼中,李家就是個胡種。我可以奉你為主,可以把女兒嫁入你李家,但是絕不能容忍迎娶你李家女進門。那樣,會影響我們的血統。

  當然了,也有一些世族會進行通融。

  特別是那些身處邊塞的門閥貴冑,如隴西李氏、如范陽盧氏,雖然表面上拒絕和李氏結親,但私下裡卻在和李家暗中勾連。但中原豪門,卻不會容忍這種存在。

  河東四姓也好,滎陽鄭氏也罷,他們會很堅持自己的血統純正。

  見楊守文露出恍然之色,鄭鏡思也就不再解釋。

  他反而看著楊承烈道:「文宣,以兕子的文采,早晚揚名天下。可一旦他迎娶了李家女,我別的倒是不擔心,卻擔心你這一支,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重歸弘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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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六章 血統論(三)

  弘農楊氏,或許在名望上無法和五姓七家相比,但卻是與河東四姓同級別的存在……

  其底蘊之深厚,絲毫不遜色於鄭家,甚至猶甚幾分。

  楊承烈的臉上露出了落寞之色,低著頭一言不發。

  是啊,如果楊守文成了駙馬,那他再想回歸弘農,把楊守文的名字列入族譜,會越發困難。

  要知道,父親楊大方臨終前的幾個憾事中,重歸楊氏便是其中之一。

  楊守文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如何來勸說。

  如今的楊家父子,似乎已經無法在左右自己的命運。弄不好,他父子將會成為朝廷各方博弈的犧牲品……反正楊守文是不記得,歷史上安樂公主曾嫁給過自己。

  「父親,只要我不娶那李家女,不就可以了?」

  他憋了半天,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楊承烈卻笑了,「你以為你是誰?你說不娶就不娶?

  事情已經鬧到了這一步,連聖人也被驚動。太子就算不願意把公主嫁給你,現在怕也是由不得自己了……如果太子要把公主嫁給你,你以為你能有拒絕的餘地?」

  說完,他嗤笑一聲,又嘆了口氣。

  「慢著!」

  鄭鏡思卻眼珠子一轉,有了別的想法。

  「文宣,兕子說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廿九郎,你別鬧了……若你鄭家能夠出頭,說不定可以拒絕,但鄭家能夠出頭嗎?

  若我還在楊家,倒也能夠拒絕。

  可問題是,我還是楊家子弟嗎?

  我父子現在是寄人籬下,如何能夠拒絕太子的‘美意’。我告訴你,正如你所說的那樣,太子現在就算是不願意讓兕子當女婿,可一旦消息傳開,也由不得他做主。」

  「不。不,不!」鄭鏡思連連擺手,臉上的笑意更濃。

  「其實,能夠阻止這樁婚事的人並非沒有。只要她要反對。那就一定會成功。」

  「誰?」

  「自然是當今聖人。」

  「你是說……」

  鄭鏡思笑道:「能夠阻止這樁婚事的人,唯有聖人。

  你也知道,聖人其實是希望太子與武家結親。但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聖人也不好開口。可是……你聽我說,可如果讓聖人對兕子產生厭惡感。就肯定會阻止。」

  讓武則天厭惡我?

  楊守文瞪大了眼睛,看著鄭鏡思,你腦袋有毛病吧。

  楊承烈也蹙眉道:「廿九郎,你這是什麼主意?

  兕子長的如此俊美,雖不說貌比潘安宋玉,卻也是可愛之極。想要讓聖人厭惡他,恐怕難度很大吧。」

  父親,你這輩子沒說過什麼正確的話,但這句話說得太好了!

  楊守文差點感動哭了。

  「再說了,聖人喜怒無常。

  萬一聖人厭惡了兕子。要取兕子性命,不是更加危險?若是如此,那我寧可讓他娶李家女。」

  「兕子以前,痴的吧。」

  「是啊。」

  「讓他繼續。」

  「啊?」

  鄭鏡思一臉嫌棄的模樣,沉聲道:「聖人是個極要面子的人,而且她本就希望武李結親,若兕子是個痴的,她必然會心生厭惡。但也正因為兕子是痴的,她也不會為難兕子。別的我不知道,聖人這點肚量應該是有的。難不成傳揚出去說。她為難一個痴漢嗎?」

  「噫!」

  楊承烈的眼睛開始放光了,扭頭打量楊守文。

  楊守文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我以前是痴的,現在卻不痴……你讓我裝逼。我逼格天成。可讓我裝傻,怎麼都裝不成啊。

  「可是,外面的人都知道,兕子已經好了啊。

  他若還是痴漢,怎作得那些詩詞文章?」

  鄭鏡思聞聽,忍不住拍案道:「文宣。你怎麼糊塗了……是裝痴,是不是發作就好。

  比如可以讓他惹是生非,讓他去四處闖禍!對外而言,這只能說他是犯病而已,頭腦其實很清楚,但有時候卻不受控制。這樣一來,就算是孫思邈在世也沒辦法。」

  「這個主意不錯。」

  「而且,痴漢打人不犯法……到了洛陽,肯定會有人找兕子麻煩。

  到時候兕子動手,誰又能說出什麼?有了這個掩護,兕子去了洛陽也能好過一些。」

  楊守文聞聽,心裡好像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核算著你不是讓我裝傻,你是讓我裝精神病?也是哦,精神病殺人都不犯法,打人更是天經地義。

  他看著鄭鏡思,突然發現,這位鄭秘書也不是什麼好人。

  在一副溫文儒雅的外表下,竟隱藏著如此腹黑的心腸……不過,他這樣,我喜歡!

  楊守文甚至開始幻想:見了安樂公主之後,若我揍她一頓,李顯還會把她嫁給我嗎?

  鄭鏡思的確是一個大善人。

  這腦洞一開,他就變得興奮起來,為楊守文設計各種精神病的特徵。

  楊承烈聽得目瞪口呆,看鄭鏡思的目光,也變得有些陌生了。

  也許是說的太嗨了,鄭鏡思說完之後,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水,這才留意到了楊家父子那目光中的詫異。

  呃……似乎有點失態了!

  鄭鏡思覺得有些尷尬,便咳嗽一聲,正襟危坐。

  「文宣,我只是給你提供一些想法,具體怎麼做,還要看你的選擇。」

  好吧,還選擇什麼?

  該想的你想到了,不該想的你也想到了。

  楊守文在心裡更感慨道:廿九叔,你這個主意真是太好了,我要為你點三十二個贊。

  時間,已經不早了。

  鄭鏡思起身告辭,在樓下呼喚鄭虔。

  不一會兒的功夫,鄭虔蹦蹦跳跳從樓上下來,手裡還拿著一篇文稿,笑嘻嘻道:「兕子哥哥,你這篇文章我拿回去臨摹一下可以嗎?明天我會再給你帶過來的。」

  這時候,楊守文還在被鄭鏡思的奇思妙想所震撼。

  他心不在焉道:「好,你拿回去吧。」

  「文宣,我先告辭了……你可以再好好考慮一下,想想有什麼需要補充。

  反正我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相信若這樣做的話,用不得多久,這件事就能結束。」

  「好!」

  楊承烈顯得有些呆滯,和楊守文一起,把鄭鏡思父子以及鄭諒送到了門口。

  「對了,那狄光遠今晚宿營鞏縣,我估計最遲明天午後會抵達,後日一定會登門。

  你們有一天的時間,可以再想想。」

  「多謝廿九叔。」

  楊守文站在大門外,目送鄭鏡思三人離去。

  半晌後,他突然扭頭對楊承烈道:「父親,廿九叔這個人,以後可千萬不要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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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30 00:51:4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30 02:06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上神都(一)       

  有了鄭鏡思打開的這個腦洞,楊守文整個人都覺得輕鬆很多。

  說實話,鄭鏡思的主意聽上去好像有點不靠譜,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是目前最適合的辦法。楊守文不願意娶李裹兒,估計李顯也未必願意把李裹兒嫁給他。武則天呢,恐怕更希望看到是武李盟誓的結果,通過聯姻這個紐帶加強武李兩家的關係。

  如果沒有楊守文,說不定這時候兩邊都已經定下了婚約。

  歷史上,李裹兒不就是嫁給了武三思的兒子?雖然,她後來又嫁給了那個武延秀。

  怎麼看,楊守文都像是一個多餘的人。

  對此楊守文也心知肚明。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原本不應該出現在歷史上的自己,從這個漩渦之中淡化去。

  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

  是夜,楊守文睡得非常踏實。

  不僅是楊守文感到輕鬆,便是楊承烈也輕鬆很多。

  如果說,楊守文不願意娶李裹兒是因為他固有的觀念,那麼楊承烈的原因則相對而言自私一些。若楊守文娶了李裹兒的話,只怕他這輩子,都無法再重歸楊氏。

  楊家作為關中的老牌世家,血統觀念同樣是根深蒂固。

  他們不會允許一個娶了帶有胡人血統的女人的楊家子弟存在。

  楊承烈現在不是楊家子,那什麼都好說。可若他想要重歸楊氏,那楊守文就不能娶李裹兒,亦或者楊承烈不能認楊守文,斷絕父子關係才可以。後一條,楊承烈不可能同意。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那門婚事給毀了,也落得個清清白白。

  這一夜,楊承烈也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楊守文就起床了。

  他現在腿不方便,所以只能拄著枴杖在庭院中活動。

  天氣不錯,陽光明媚。照耀的環翠峪滿山的桃杏,更顯生動。由於今天酒坊要開窖池,所以楊守文也跑過去看熱鬧。酒坊已經建造的差不多了,伴隨著窖池的營造完畢,就可以開始大規模的釀造酒水。為此,宋氏已經提前做好了全部準備。

  「兕子,那汜水春要不要開始提純蒸餾呢?」

  宋氏站在楊守文的身邊,輕聲問道。

  「基本上市面上的汜水春新酒已經被我全部收購,你廿九叔從中也出了不少力氣。

  如果現在開始著手準備。預計到八月份,可以有三萬壇清平調出來。到那時候,鹿未玖的新酒也差不多可以釀成,正好可以接上去。這樣,就能夠保證明年的供應。」

  三萬壇清平調,聽上去似乎很多,其實不然。

  這清平調的度數遠高於這時代的酒水,所以每一罈不過兩斤容量。

  三萬壇清平調實際上也就是六萬斤酒。聽上去有點嚇人,可實際上真算不得太多。

  這可是大唐獨一份的白酒。是真正的白酒。

  如果能夠推廣出去的話,銷量必然驚人。當然了,這利潤同樣會非常的驚人……

  唐人的就,分為清酒和濁酒。

  其中這濁酒,也被稱之為白酒,或者綠蟻酒。是唐代民間最為流行的一種酒水。

  李白斗酒詩百篇,說的就是這種酒。

  它的度數,也就是十度左右,甚至比後世的啤酒度數還低。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

  說的就是這種酒液呈淺綠色。且渾濁不清,上面漂浮著細白的,如同螞蟻一樣的漂浮物。

  口感,略有酸敗的味道。

  楊守文一直覺得李白是個酒量驚人的詩人。但到了這個時代才明白,他其實是一個肚量驚人的詩人。只是不知道,日後若李白喝到清平調這種酒,一斗過後,可還能賦詩百篇?一想到李白杜甫發酒瘋,楊守文就忍不住發出一陣‘嘿嘿’笑聲。

  「兕子,你笑什麼?」

  宋氏疑惑的看著楊守文,感覺他的笑聲裡,怎麼就透著那麼一絲無良之氣。

  「沒什麼,沒什麼!」

  楊守文強忍著笑,擺擺手道:「阿娘,這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還請你多多費心。」

  「這孩子說的甚話,這不都是為了這個家嘛,何來費心之說?」

  「對了,算算日子,龍門薛家的人也該到了。

  到時候如果我不在這邊,阿娘便和他們談就是。但這件事,千萬不要讓老爹參與。他那脾氣,人家兩句好話說不得就把他繞蒙了,到時候別沒賺到錢,反而賠個精光。」

  這年月,人們可是不會把錢掛在嘴邊。

  可能除了那些胡人之外,也就是商人才會如此。

  不過楊守文倒是沒有這麼多的計較,清平調不僅僅是關係到自己的家業,更關係到日後能否找回幼娘。所以,這牌子非但不能敗,而且要持久,更要人盡皆知才行。

  嗯,銅臭氣就銅臭氣吧。

  說出這種話的人,一定不知道什麼叫做‘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一天的時光,就這樣悄然中逝去。

  狄光遠帶著右監門衛的兵馬,於黃昏時抵達滎陽縣城。

  滎州刺史就留在滎陽,率領滎陽吏員前來迎接。這裡面,又少不得迎來送往的應酬。

  狄光遠已年過四旬,長相頗有些與狄仁傑相似。

  特別是頜下那一部美髯,幾乎與狄仁傑年輕時一模一樣。同樣的,狄仁傑也是狄光遠的偶像。為了更好的保護這部美髯,他還學著狄仁傑一樣,佩戴了一個須袋。

  這天晚上,他沒有立刻去找楊家父子。

  已經有很多年,狄光遠未曾獨自領事。

  自從狄仁傑再次入閣,狄光遠就留在狄仁傑的身邊負責照顧。在大多數時候,他都是跟隨在狄仁傑的身邊,充當著狄仁傑的影子。嘴巴上說不在意,可心裡面還是有些羡慕,羡慕自家兄長,也就是狄光嗣能夠官運亨通,如今已官至淄州刺史。

  此外,狄光遠還有個兄弟,也就是狄仁傑的小兒子,名叫狄光昭。

  他比狄光遠小八歲,也做到了魏州司功參軍。據說如今在魏州,也是春風得意的緊。

  三兄弟中,唯有狄光遠沒有出仕。

  但是在內心中,他未嘗不羡慕那種威風八面,一呼百應的景象。

  只不過,狄光遠清楚,照顧好父親,狄家就會一帆風順。一旦狄仁傑不在,狄家也將隨之衰落。

  為此,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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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1-30 00:52:0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1-30 02:08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上神都(二)       
       
  是夜,狄光遠沒有住在官驛裡,而是住在了鄭懷傑家中。

  鄭懷傑早年間,曾經和狄仁傑有過一段同僚之誼。當時狄仁傑比鄭懷傑年紀大,官位卻比鄭懷傑低。出身於門閥貴冑之家的鄭懷傑,卻沒有因此而表現出驕橫,反而與狄仁傑傾心結交。後來狄仁傑得罪了上官,也是鄭懷傑儘力為他開脫。

  只是後來,狄仁傑官運亨通。

  而鄭懷傑卻早早離開了官場,在家中悉心培養下一代。

  「小侄離開洛陽的時候,家父曾一再叮囑我,見到鄭公需行子侄之禮。

  他一直想來探望鄭公,可惜卻沒有機會。不怕鄭公見笑,父親說他在洛陽時事務繁多,離開洛陽時,卻總是灰溜溜不敢前來,害怕給鄭公惹來麻煩,所以請鄭公海涵。」

  鄭懷傑聞聽,忍不住哈哈大笑。

  「懷英還能記得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當年,我們同在萊州就職的時候,因為名字裡都有個‘傑’,所以被很多人稱之為雙傑。只是後來,懷英的才情遠勝於我,如今已為國老,得聖人其中,而我卻變成了一個老朽……說來,應該是我慚愧,每次去洛陽,都不好意思見懷英。」

  狄光遠聞聽,也笑了。

  兩人聊了一會兒事情,狄光遠突然話鋒一轉,輕聲道:「家父還有一件事情,要我代為請教鄭公。」

  「請說。」

  「小侄此次前來滎陽,目的想必鄭公已經知曉。

  家父讓我問鄭公,那楊家子果然才情出眾?那些詩文,果然是出自於他之手筆嗎?」

  鄭懷傑微微一笑,輕聲道:「若非他的手筆,誰又願為他捉筆?

  二郎可能不知道。楊承烈早年是楊氏子弟,可後來卻被楊氏逐出。至於原因,我沒有問過,但想必瞞不過懷英。他父子在昌平十餘載,我們一直不知道他們的下落。直到三年前,就是李盡忠作亂那年……楊承烈參與了堅守昌平的戰事。也見識到了大戰的殘酷,故而便生了讓兕子離開昌平的想法,這才派人聯繫了鄭靈芝。

  不過那時候,楊兕子還是個痴漢,楊承烈只希望楊兕子能夠平安的渡過一生……」

  「有這種事?」

  狄光遠不禁奇道:「那他現在……」

  「說起來你不相信,去年兕子在山上玩耍,大約是七月末吧。

  遭一道雷電劈中,之後卻一下子清醒過來,更展現出了非凡的天賦。後來他自己說。之所以十五年痴傻,並非真的痴傻,而是我家三娘在冥中傳授。你可相信,他絕沒有見過三娘,卻能說出三娘的衣著喜好,以及三娘最喜歡讀的書籍。」

  這種事,太過離奇。

  哪怕狄光遠聽過,可是再聽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鄭三娘子的才情。我早就聽說過。

  可惜那時候我沒有見過鄭三娘子,一直感覺到遺憾。要如此說來。楊兕子的才情倒是有些可以理解。」

  「說來不怕你笑話,三娘生前最好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說著話,鄭懷傑起身,走到門口和一個僕從吩咐了兩句,那僕從立刻匆匆離去。

  過了一會兒,他又來到客廳。手裡捧著一篇文章。

  「這是我家二郎昨夜去拜會楊家父子,從楊兕子書房裡拿來的文章。

  呵呵,其實也不關我家二郎的事情。是我那孫兒,最敬佩楊兕子,也喜歡臨摹楊兕子的字。他昨日在楊兕子書房裡翻到了這篇文章。於是就拿回來臨摹了一整日。

  我也是在偶然間看到,見文章裡的內容,也就更加確定了楊兕子確是得了三娘衣缽。」

  「茶經?」

  狄光遠接過來,在上面掃了一眼。

  這是鄭虔的臨摹,模仿楊守文的顏體而來。

  狄光遠身為狄仁傑之子,這點眼光還是有的,一眼就看出,這楷書字體的別具一格。

  只是,鄭虔的模仿還很稚嫩,只能得其形。

  狄光遠把那三卷茶經看完之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慨。

  「未曾想,這茶中竟可以有如此玄妙。」

  他擡起頭,有些迫不及待問道:「我看這茶經,似乎並未完成,不知道後續如何?」

  鄭懷傑則先把那文章拿過來,小心翼翼放好。

  「楊兕子好像只寫了這些,洋洋不過兩千餘字,尚未把此書完成。

  不過,我倒是聽我家二郎說起,他已經把飲茶的工具製作完成。為此,二郎還把滎陽城裡的茶葉都收集過來,送到了楊兕子那邊。可惜廣武山的事情,使得這件事耽擱了……楊兕子倒是說過,茶葉還需雨前好,我已經命人準備明年採摘。」

  狄光遠聽得連連點頭,對楊守文更多了幾分好奇。

  和鄭懷傑一直聊到了戌時,最後看鄭懷傑有些睏倦,狄光遠這才告辭,回到了住處。

  不過,在出門前,鄭懷傑又取來了一套書,送給了狄光遠。

  「此書是楊兕子所作,青之是他的表字,也是三娘生前所定。

  前日他二十聖誕,楊承烈提前給他行了弱冠之禮,並且把他這部書也刊印了出來。我聽我家二郎說,這書原本是楊兕子為了逗妹妹開心,根據玄奘法師所作的《大唐西域記》編出來的故事,裡面頗有些小趣味……對了,那《大唐西域記》,也是三娘生前頗為喜歡的一部書,估計是在冥中傳授,楊兕子才得以知曉。」

  狄光遠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事實上,他此來滎陽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要設法破壞楊李婚約。

  別說狄仁傑棒打鴛鴦,也別說狄仁傑心思陰暗。他所做的一切,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為了李唐江山著想。經廣武山一事,狄仁傑也看出來,李顯這個太子的位子,實在是太不穩固。他在朝中根本沒有根基,而自己呢,年事已高,也不知還能活多久。

  所以,在有生之年,狄仁傑最想做的,便是幫助李顯穩固太子之位。

  如今武則天希望武李聯姻,而狄仁傑也希望能促成武李聯姻,確保李顯皇位不變。

  因為狄仁傑很清楚,武則天並不信任相王李旦。

  李顯如果不能登基坐上皇位的話,為了武家的將來,武則天說不定就會重新祭起屠刀。

  到那時候,李唐皇室也必將再面臨一場血雨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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