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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庚新] 盛唐崛起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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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7 12:28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六十九章 兵車園(二)       

  就聽寶珠笑罵了兩句,把那粒金子遞給了扎布蘇。

  他憨厚一笑,便轉身離去。

  雖已是暮春,天氣變暖。

  可這水依舊有些涼,這傢伙居然不冷?

  楊守文搔搔頭,轉身往水池岸邊走去。

  「寶珠,你說有沒有人可能從那水門裡進來?」

  寶珠愣了一笑,旋即笑道:「阿郎忘了,那扎布蘇不是說,他試過,沒辦法通行。」

  「那……」

  楊守文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但旋即又甩了甩頭。

  應該不可能,如果是小孩子的話,能夠從一尺見方,也就是三十釐米左右長度水門裡鑽進來,估計年紀也非常小。不可能,楊守文很快就否決了這樣一個想法。

  「寶珠,你去照顧十三郎和青奴,我去外面看看。」

  寶珠答應了一聲,扭頭便走。

  而楊守文則邁步朝門廡走去。在走出門廡的時候,就聽一旁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誰!」

  人影一閃,扎布蘇從一棵樹後走出來,頭髮還濕漉漉的。

  不過,他已經穿好了衣服,向楊守文躬身。

  楊守文也沒有在意,朝他擺了擺手,便直奔大門而去。

  「屋恩奇。」

  「老奴在。」

  「陪我出去走一走。」

  楊守文說著,一隻腳就邁出大門。

  不過,他剛走出大門,就聽有人喊道:「青之,這是要去哪裡?」

  楊守文忙扭頭看,就見從銅馬陌的另一邊行來一隊人。為首的,赫然是薛楚玉。

  「啊,玉郎君怎麼來了?」

  薛楚玉一身便裝,在大門外下馬。

  在他身後,還跟著竇一郎、薛暢,以及一個小人兒。就是薛楚玉的長子,薛嵩薛太保。

  看到楊守文,薛嵩咧開嘴笑了。

  他快步跑上前來,奶聲奶氣道:「太保見過楊大郎。那天楊大郎救我,還未向你道謝。」

  這小傢伙兒倒是個人精,絲毫沒有半點露怯。

  與之相比,薛暢倒顯得扭扭捏捏。

  「太保不必客氣,要說感謝。我還要謝你那天替我射了一箭呢。」

  楊守文倒是顯得和顏悅色,與薛太保笑著寒暄了兩句。

  薛楚玉則微微一笑,上前揉了揉薛嵩的腦袋,對楊守文道:「青之昨晚好大的氣魄,那一把火可是讓整個洛陽人都知道你楊青之的到來。我昨夜在府中看到火光,一開始還以為是發生了什麼事……沒想到,居然是你楊青之在昭示洛陽呢。」

  「啊?」

  楊守文一愣,旋即苦笑搖頭。

  你想多了!

  我昨日那把火,可真不是想昭示什麼,而是覺得心情煩悶。看著滿園的雜草,心裡不舒服。這特麼是洛陽,我距離那位女王不過隔了一座皇城,我有敢昭告什麼?

  「對了,你這是要去哪裡?」

  「哦,不準備去哪裡,只是準備去周邊轉轉。

  玉郎君當知道,我第一次來洛陽,人生地不熟的。聽人說,這漕渠也是洛陽的一景。我想著就住在旁邊,所以打算過去看看,順便再去瞻仰一下那座鎮妖銅馬。」

  「我今天來,可是要找你吃酒呢。

  這樣。我陪你走走,這漕渠倒也不算陌生。」

  楊守文一擺手,便笑道:「玉郎君來了,還看個甚漕渠?走走走,咱們回去說話,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要找玉郎君打聽呢。」

  說著話,他帶著薛楚玉一家人,便走進了院子。

  「屋恩奇,你去我舅父家裡看看,若是我舅父沒事,就告訴他龍門薛家的玉郎君來了,正好一起吃酒。」

  那屋恩奇是鄭靈芝帶來的人,又怎可能不知道鄭靈芝的住處。

  他答應一聲,便走了出去。

  薛楚玉則笑道:「看樣子十九郎動作倒是挺快,你這才安頓下來,他就給你找了僕從。不過也沒什麼,你這宅子這麼大,想來再多些人,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楊守文這才發現,薛楚玉身後除了他的親隨之外,還有十幾個老軍。

  為首那老軍,看年紀大約有五旬左右,生得魁梧壯碩。

  可能是因為飽經風霜,使得他的皮膚看上去好像枯樹皮一樣,獨目,還帶著一個黑色眼罩,看上去頗為嚇人。在他身後,那些老軍的年紀大約都是在三四十左右。他們站在門階下,雖衣衫襤褸,但周身卻散發出一股濃濃的煞氣,令人不寒而慄。

  「玉郎君,你這是……」

  「李從義,乃先父當年為瓜州長史時的親隨。

  先父在雲州與突厥人決戰,從義身先士卒,殺死近百名突厥獠子。先父離世後,從義和一干老軍就不知道被調去了何處。我昨日抵達洛陽,才知道他和老軍在天津橋附近定居,於是就把他們招了過來。我本打算讓他們在我那裡養老,可這老倔頭卻不願意……後來我聽說你這邊是座鬼宅,所以就想著讓他們投奔過來。」

  相傳,那行伍之人的殺氣,可以令妖魔退避。

  楊守文忍不住看了那李從義一眼,就見他身高大約在六尺三寸左右,也就是190公分上下。雖然穿著一身嶄新的衣服,但給人感覺……反正好像有一點不太適應。

  可饒是如此,從老軍那挺直的腰桿,依舊能看出他埋在骨子裡的驕傲。

  薛仁貴的親隨啊!

  只憑著這個頭銜,就足以讓楊守文不敢小覷。

  「好啊,我這裡也確實需要有人,來為我鎮鬼驅魔。」

  別人推薦,楊守文會考慮一下,但薛楚玉推薦過來的人,他不會有任何的猶豫。本來,這宅子就大。雖然說鄭靈芝送了十八個人過來,可畢竟都是異族人。有道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哪怕楊守文眼中並沒有胡漢之分,可家裡這異族人太多,終究讓他不太放心。有這些個老軍在,別的不說,也能震懾那些個胡人……

  薛楚玉聞聽,長出一口氣。

  他扭頭對李從義道:「從義,你看如何?」

  李從義那只獨目上上下下打量楊守文,片刻後突然道:「小郎君身上是不是有傷?」

  「啊?」

  「我這裡有當年老郎君留下來的傷藥藥方,據說是孫神醫留下來的方子。雖說不得是白骨生肉,但對金創之傷頗有神效。不知小郎君是否需要?我要一百貫錢。」

  「從義,你這是幹什麼?」

  薛楚玉聞聽,頓時急了眼,感覺有些沒有面子。

  哪知道楊守文聽了,卻渾不在意。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那老軍兩眼,伸手從皮兜裡取出兩鋌金餅,然後就遞給了李從義。

  「青之,你不必如此。」

  楊守文卻笑道:「老軍是個驕傲之人,既然開了口,一定有他的難處。

  不過一百貫而已,我出得起。就算沒有老軍的藥方,只憑你曾隨薛將軍征戰,更殺敵近百,就值得一百貫。我不知道洛陽何處能兌換黃金,這兩鋌金子應該能換來一百貫,老軍只管拿去用便是。如若是不夠,只管開口……呵呵,一年前,我也曾在饒樂殺了不少獠子,也算是老軍袍澤。這袍澤之情,焉能用錢帛計較?」

  李從義愣住了,呆呆看著楊守文。

  直到楊守文上前,把那兩鋌金子放在他手上,然後拉著薛楚玉便走進了大門。

  「老軍,若看得起我,有功夫就來陪我吃酒。

  我這裡別的沒有,好酒管夠。」

  李從義聞聽,向左右看了一眼,站在門外大聲道:「小郎君放心,酉時我等就來報到。」

  說完,他也不矯情,帶著一干老軍就走了。

  薛楚玉苦笑道:「青之,我本想給你找些幫手,卻沒想到……」

  「玉郎君,你已經為我帶來了最好的幫手。

  放心吧,他既然說酉時前來,就絕不會食言。他今日說出這種話,一定是有過不去的難處。玉郎君你那邊財帛不厚,可我這裡有啊!潘家剛賠了我二百鋌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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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7 12:30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章 兵車園(三)       

  雖然不知道李從義這些人為什麼不去找薛楚玉借錢,楊守文也不想知道。

  按道理說,他們和薛家的關係更密切。

  兩鋌黃金而已,值個什麼?且不說楊守文身上還有二百鋌金子,就算沒有,他也會想辦法。不為別的,只為李從義他們身上那股子桀驁之氣。如果不是走投無路,他們一定不會開這個口。甚至,薛楚玉這次來到洛陽,都不可能見到他們。

  為了這股子桀驁之氣,兩鋌金子不算什麼。

  好吧,楊守文自己也承認,剛才他有點過於情懷了……

  「楊大郎,你這宅子,可是比我們的住處強多了。」

  竇一郎跟在薛楚玉的身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薛楚玉苦笑道:「一郎,你倒是會說實話。

  人常言,洛陽居,大不易。青之這次是受聖人所邀,和你我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再說了,這次兵部給咱們安排到了銅駝坊,也不錯啊。至少風景甚好,而且也很方便。」

  「嚯嚯。」

  竇一郎笑了兩聲,讓薛楚玉立刻閉上了嘴巴。

  不管是楊守文,還是薛楚玉,都下意識的避開了剛才李從義的事情。

  眾人穿過門廡,剛走進了庭院。楊守文就看到扎布蘇迎面走過來,令他不禁眉頭一蹙。

  「你為何進來這邊?」

  楊守文厲聲喝問,那扎布蘇頓時臉色煞白。

  這時候,寶珠從跑過來,先行了禮,而後道:「回稟阿郎,是奴婢剛才想到了一件事情,把他叫過來吩咐。沒想到阿郎這就回來,實在是……這都是奴婢的錯。」

  「寶珠,你也在大戶人家做過事,當知道規矩。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前面的人不得擅自進來這邊。這若是傳出去,還說我楊家沒規矩呢。」

  寶珠連連認錯,然後嘰裡呱啦的呵斥了一頓,扎布蘇嚇得一溜煙的走了。

  「那是個吐蕃人?」

  薛楚玉忍不住問道。

  「是啊。玉郎君竟然能看出他的來歷?」

  「什麼看出來歷,剛才你家那婢女用吐蕃話呵斥他,他也是用吐蕃語回答。這應該是個瓜州人吧……你忘記了,先父晚年曾為瓜州長史。當年我陪他一起去的瓜州,還在那邊學了一年的吐蕃話。呵呵。本來我是不願意學的,可先父卻說,日後少不得和這些胡人打交道,能學會一門胡語,以後可以給自己很多方便。」

  「薛將軍遠見卓識,倒是令我敬佩。」

  很顯然,在一千五百年前,薛仁貴就意識到了學會一門外語,是何等重要的事情。

  「昨夜,燒得就是那裡吧。」

  走進了庭院。薛楚玉就看到後院那被燒得焦黑的牆壁。

  「是啊,就是那裡。」

  楊守文笑道:「說來也不怕玉郎君笑話,昨夜我也是一時衝動,才在後園裡縱火。」

  「怎麼了?」

  楊守文笑著擺擺手,便邁步走進了樓閣。

  楊青奴正在樓閣外逗弄八戒,悟空三個則趴在門廊上,用一種鄙視的目光,看著那個正一臉阿諛之相的八戒陪青奴玩耍。狗有狗格,你要不要裝的一副弱智模樣?

  不過,當楊守文走進來的時候。悟空它們立刻站起來,歡蹦亂跳跑上前。

  楊守文挨個撫摸了它們一邊,帶著薛楚玉他們走進了樓閣客廳。

  「楊家哥哥,你的鳥呢?」

  薛暢從進門開始。就左顧右盼。

  沒有看到大玉的影子,他顯然有些失望。才坐下來,就忍不住問道。

  老子的鳥,在老子的身上!

  對於這二貨的語病,楊守文已經無力吐槽。

  「是大玉。」

  「哦。」

  「一大早就飛出去了……你也知道,海東青屬於天空。它喜好自由自在的飛翔。它飛累了,自然會回來。至於這會兒飛去了哪裡?我也不是非常清楚。」

  說完,他便坐在了圍榻上。

  鄭靈芝過來的時候,薛嵩已經跟著楊青奴在院子裡玩耍。

  而樓閣客廳裡,酒菜也都擺好,楊守文正和竇一郎薛楚玉兩人在那裡推杯換盞。

  「青之,吃酒為什麼不等我一下。」

  鄭靈芝慌慌張張跑進來,讓寶珠把碗筷取來。

  這個年月,大家都還是實行分餐制,每個人都會有一份定食,若吃完了會有人添上。不過,鄭靈芝今天顯然是有些不勝酒力,吃酒也不似昨天那麼痛快。楊守文估計,這也是因為薛楚玉在場的緣故。正因為大家都是貴冑功勛子弟,更要講究禮儀。楊守文把鄭靈芝喊過來,也就是出於這個原因,讓他來幫忙應付一下。

  「舅舅,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

  「嗯?」

  鄭靈芝吃了一口酒,疑惑問道:「什麼事?」

  「舅舅可知道,這宅子的來歷?」

  鄭靈芝笑道:「我昨天不是和你說過,這是霍獻可的住所。」

  「霍獻可什麼時候死得?」

  「霍獻可啊,我記得好像是長壽元年吧。」

  不等鄭靈芝回答,薛楚玉便搶先開口。

  楊守文道:「可我看著宅子,可不像是只有六七年的模樣。」

  「哦,你說這個啊……當然不止六七年了。」鄭靈芝放下筷子,歪著頭想了想道:「你要是問這宅子何時建造,那可有年頭了。如果算起來的話,至少有八十年之久。」

  「啊?」

  看楊守文露出驚訝之色,薛楚玉一旁道:「八十年恐怕不止。

  我記得這所宅子,是前朝皇泰主還是越王的時候,賜給元文都的宅子吧。那應該是大業十三年……嗯,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是隋煬帝游幸江都,臨行前命越王總管洛陽,並留下了段達、皇甫無逸和元文都三人輔政。隋煬帝離開之後,越王就把這宅子賜給了元文都……嗯,沒錯,就是大業十三年。這樣的話,少說有九十年。」

  說完,薛楚玉向鄭靈芝看去。

  鄭靈芝連連點頭,「玉郎君說的一點都不錯。

  那時候應該是族長的曾祖父鄭公仁基為洛陽司馬……我好像聽先父說過,但是沒有玉郎君記得這麼清楚。沒錯,就是這所宅子,當年皇泰主賜給元文都所有。」

  皇泰主是誰?

  元文都又是誰?

  楊守文倒是知道隋煬帝,可是對鄭靈芝和薛楚玉提到的其他人名,完全是一頭霧水。

  鄭靈芝心裡也有些疑惑,忍不住問道:「青之,這好端端,怎地問起了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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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7 22:12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兵車園(終)

  楊守文說不清楚原因。

  職業習慣?

  他上輩子做警察沒多久,就因公受傷,而後在床上癱瘓了十幾年,還真說不上是什麼習慣。說是直覺?有點靠譜吧,但似乎也不是這個原因。抿了一口酒,他輕輕嘆了口氣,苦笑道:「舅舅問我原因,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閒的吧,所以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嗯,我聽說了這鬼宅的故事之後,對它的歷史產生了興趣。」

  興趣?

  或者說,是好奇心吧!

  每個人都有好奇心,對於一個曾經纏綿病榻十幾年的人而言,同樣如此。但由於身體的原因,使得他在那十幾年中動彈不得。被積壓的好奇心,在這一世終於爆發出來,也就使得楊守文變得比其他人的好奇心更強烈,對神秘事物更有興趣。

  至於是不是真的?

  其實楊守文也不是非常明白。

  不過,他的答案很顯然滿足了鄭靈芝。

  楊守文的情況,鄭靈芝和薛楚玉都很清楚。

  武則天把他招來洛陽,說穿了就是為了讓他解除婚約。但這種事又不能做的太明顯,否則傳揚出去對李顯的名聲不好。畢竟,楊守文現在也不是那種無名小卒。

  一篇愛蓮說,已經在洛陽小範圍傳播開來。

  一首清明,更令楊守文小有名聲。

  他的過往,他的經歷,頗有傳奇色彩。這樣一個人,武則天也不得不費些心思應對。

  楊守文主動悔婚?

  不可以!那樣一來,會讓人覺得李裹兒有問題。

  李顯退婚?也不行。畢竟楊守文一家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因為李顯流落昌平。隱姓埋名十餘年。如今倒好,你李顯發達了,就要把楊家踢開?且不管這裡面有什麼原因,坊市間肯定會流傳出李顯的不是,對於李顯將來繼承大統會有影響。

  當然了,李顯如果根基強硬,也沒什麼。

  關鍵是李顯的根基太弱,現在沒怎麼已經快變成了靶子。如果在傳出這種事情。李顯的麻煩就會更大。

  總之,武則天現在為難也就在於此。

  她要把楊守文招來洛陽,然後把他放在世人的眼中,暴露他的缺點,而後就順理成章……

  人無完人,武則天不相信楊守文沒有缺點。

  就算沒有缺點,也可以製造缺點,只要他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這可能要花費一些功夫,需要水磨的耐心。

  薛楚玉道:「青之如果對洛陽的歷史有興趣,我倒是可以幫忙。

  我有一個族兄。是汾陰薛氏的族兄,與我關係頗為密切。他如今是正議大夫。可以請他幫忙蒐集一下。」

  鄭靈芝聞聽,眼睛不由得一亮。

  「玉郎君所說,可是那薛異華嗎?」

  「十九郎也知薛異華?」

  「我怎能不知,文懿公公子,褚學士甥孫,大名鼎鼎的薛異華,我怎可能不知道呢?」

  楊守文在一旁聽得迷迷糊糊,一臉的茫然。

  沒辦法,他對這個時代的瞭解實在是太陌生了。鄭靈芝和薛楚玉說的人,他幾乎都沒聽說過。

  「舅舅,文懿公是誰?」

  「你竟然不知道文懿公?」

  鄭靈芝露出訝然之色,令楊守文非常羞愧。

  可問題是,文懿公,我有必要知道他嗎?

  還是一旁薛楚玉為他解圍道:「十九郎不必如此,青之此前隱姓埋名於昌平,估計文宣也沒機會真正教導他。他不知道文懿公,也很正常,你又何必大驚小怪呢?」

  說完,他看著楊守文解釋道:「文懿公便是我汾陰薛氏的族叔,姓薛諱元超。文懿公過世的時候,估計文宣的年紀也不是很大,對他印象不深,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褚學士你當知道吧。」

  褚學士?

  唐代姓褚的名家不多,在盛唐之前,最有名的就是褚遂良。

  莫非,他們說的褚學士,就是褚遂良嗎?那這樣說來的話,薛異華倒也是名門之後。

  想到這裡,楊守文點了點頭。

  「你看,我就知道……三娘生前最愛褚學士的書法,還臨摹了許久。也不知道你這小子是怎麼回事,居然自創文字,與褚學士的書法完全不同,自成一家……呵呵,我們說的薛異華,名叫薛曜,拜正議大夫,是褚學士的甥孫,明白嗎?」

  明白了,好牛!

  楊守文一臉的欽佩之色,可是心裡面卻暗自嘀咕:薛曜又是哪個?

  「玉郎君,不過是些許小事,就驚動了正議大夫,未免有些小題大作吧。」

  薛楚玉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這種事,我自然不可能請薛異華出面。

  不過他交友甚多,其中不泛那案牘之士。到時候請他幫忙說一聲,何必要他出面。」

  我就說嘛!

  楊守文連連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鄭靈芝問道:「青之,你那後園打算做什麼用?」

  「這個……我倒是有些想法。不過至於怎麼實施,還沒有想好,恐怕到時候要請舅舅幫忙。」

  「幫什麼忙?」

  「幫忙找人啊?我打算在後園開設楚河漢界,到時候舅舅可以來玩耍。」

  「楚河漢界?」鄭靈芝嚇了一跳,「青之,你要做什麼?」

  「嘿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對了,舅舅可知道這洛陽城裡,可有金石大家?我想找人在後園門口立一個石碑,篆刻幾個字。」

  「金石大家?」鄭靈芝想了想,回答道:「若說金石大家,你怕是請不動。

  不過北市倒是有一個篆刻的好手,你如果需要,我倒是可以幫忙,只是你要篆刻什麼字?」

  「兵車園!」

  「啊?」

  楊守文笑道:「一個小遊戲,等弄好之後,舅舅就明白了。」

  一聽這名字,鄭靈芝就沒了興趣。

  反倒是薛楚玉眯起了眼睛,撚鬚笑道:「兵車園,倒是個好名字,我到時候定要來見識一下。」

  這一頓酒,吃到了天將酉時。

  鄭靈芝和薛楚玉心滿意足的走了,臨走的時候,還叮囑楊守文,從明天開始,要薛暢過來讀書。他看到鄭虔在樓上讀書,非常羡慕。薛家不缺武人,卻少讀書人。特別是龍門這一支,之所以在汾陰薛氏面前擡不起頭,也就是沒有出來讀書人。

  楊守文,自然不會拒絕。

  他今天沒有吃太多的酒,雖有些醉意,但是沒有昨天那麼強烈。

  把寶珠找來,讓她清理了一下客廳。楊守文就帶著鄭虔和楊青奴兩人,來到了後園。

  後園那些房舍,已經被推倒了。

  五百多平方米的院子,此刻變得空空蕩蕩。

  幾個崑崙奴正坐在一旁,一邊吃飯,一邊休息。看到楊守文過來,娜塔便走上前。

  「阿郎,這邊都已經清理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辦?」

  「明日找人,把這裡的垃圾都清理乾淨。然後把這裡丈量一下,報與我知曉……好了,今天辛苦你們。讓他們都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情,我會再告於你知曉。」

  娜塔答應一聲,帶著崑崙奴走了。

  楊守文從門口抄起一根棍子,在院子裡一邊走,一邊計算著什麼。

  鄭虔和楊青奴則在後園的門口,好奇看著楊守文的舉動。

  就在這時,楊氏走了過來。

  「十三郎,奴奴,飯已經做好,你們快去吃飯。」

  「知道了,嬸娘。」

  兩個小傢伙轉身離開,楊氏則走進了後園。

  她看上去,好像有心事。不過見楊守文在想事情,就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待著。

  「嬸娘,有事嗎?」

  楊氏咳嗽了一聲,走到了楊守文的身邊。

  「今天,我在北市見到了一個人。」

  「哦?」

  「我覺得有些眼熟,吉達也認為是同一人。我不知道,該不該與兕子你知曉。」

  楊守文笑了,輕聲道:「嬸娘看到了什麼人?」

  楊氏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道:「我只看到那人的側臉,雖然他換了裝束,但我卻可以肯定,他就是昌平縣城的王縣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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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二章 豪士(一)

  「王縣尊?嬸娘說的是那王賀嗎?」

  楊守文乍聽之下也是一愣,但旋即就反應過來,那‘王賀’並非王賀。自昌平一別之後,已經有大半年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朝廷方面是不想提及,這對於朝廷而言,絕對是一個恥辱。同樣的,對於太原王氏來說,假王賀同樣是他們的恥辱。

  楊氏道:「我說不準。

  兕子當知道,我和吉達對那個人都不熟悉。剛才在集市上的時候,我也是遠遠看了一眼,眉目輪廓上有點像。後來等我追上去的時候,卻現他已經走了,只看到了一個背影。不過我覺得,應該是他!雖然看上去有些年輕,模樣到舉手投足,神似。」

  王賀,或者說假王賀,就在洛陽?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這還真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他沒有懷疑楊氏是否認錯了人。因為楊氏說了,吉達也認為是,那就妥了!吉達有一個本事,雖算不上過目不忘,但基本上見過的人,他一般都不會認錯。連吉達都說是同一個人,那就絕對是。楊守文想到這裡,突然有一種想要會會對方的衝動。

  也不知道,那假王賀看到自己,會是什麼表情?

  「嬸娘你是在哪裡見到的王賀?」

  「北市裡有一座橋,那個人就在橋頭擺攤替人寫信,很容易找到。」

  「沒想到堂堂縣尊,居然淪落到了替人寫信的地步?」

  楊守文眯起眼睛,露出了幾分好奇之色。

  對於王賀,他也不是很瞭解。但是父親說過,這個人在昌平三年,雖算不得是貪婪,可要說廉潔,恐怕也輪不到他。假王賀在昌平的三年裡,一應的奉利,他從不拒絕。也就是說,該拿的他會拿。不該拿的他不去碰,總之是個懂事的傢伙。

  他在昌平沒有家眷,衣食住行幾乎都是由公家付賬。

  除了幾個小廝,幾乎沒什麼花銷。也就是說。他在昌平每年至少能有一百貫左右的結餘。三年下來,三百貫錢。若換成黃金的話,也就是四五鋌金餅,很容易攜帶。

  假王賀逃離之後,那盧永成和王直曾搜查過他的住處。結果連一文錢都沒有現。

  不僅如此,縣衙裡那些值錢的傢俱,包括字畫都沒了。

  據服侍他的小廝交代,在他逃離之前,已經讓人把那些東西變賣。也就是說,這傢伙離開昌平的時候,身上至少有十鋌黃金。十鋌黃金,在洛陽兌換就是八百貫。

  哪怕洛陽物價高昂,有八百貫何至於去街頭寫信?

  楊守文眯起眼睛,在心裡猜測那假王賀在洛陽的情況。

  他很可能就住在洛陽。亦或者在洛陽有親戚,借居在親戚家中。為了不被人懷疑,他就出門靠給人寫信為生。嗯,亦或者,他在等待機會,能東山再起的機會。

  「兕子,你不會是想要找他吧,那個人可不是好人。」

  「哦?」

  「你想啊,他冒名頂替,當了三年的縣尊。真縣令很可能死於他的手中……」

  「嬸娘。也許他沒有殺死真縣令呢?」

  「若沒有,他怎會有縣令的印綬呢?」

  楊氏是個很倔強的人,她對王賀的印象,也很難改變。

  楊守文笑道:「這有很多種可能……比如那王賀途中病故。他好心幫助王賀收拾遺物,現了印綬;也可能是在偶然中撿到了印綬,於是生了冒名頂替的心思。

  嬸娘,他在昌平三年,沒做什麼壞事。

  反倒是幫著咱們打退了契丹叛軍,還把縣城治理的井井有條。我倒是覺得。這個人有大本事。」

  「是嗎?」

  楊氏露出了疑惑之色。

  她搖搖頭,輕聲道:「反正,你要是找他,要多留點心思。」

  楊守文笑著點點頭,沒有再去和楊氏爭辯。

  就在這時,烏尤跑進來,氣喘吁吁道:「阿郎,門口有十幾個老軍,說是應約而來。」

  擡頭看看天色,差不多正是酉時。

  楊守文道:「這李從義倒是個守時之人……嬸娘,你陪我去看看,咱家新來的僕從。」

  「又招人嗎?」

  楊氏露出了心疼之色,輕聲道:「已經找了這麼多人,怎麼還要招人?」

  一邊嘀咕著,楊氏一邊跟在楊守文的身後,便來到了前堂。

  十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軍,站在前堂。

  在他們身後,還有幾個婦人和孩童,一旁還有一堆行李。

  「李從義拜見阿郎。」

  為的李從義,看到楊守文出來,微微欠身,大聲說道。

  他們站在那裡,好像十一根筆直的標槍。雖然衣衫襤褸,但卻流露出一股子彪悍氣息。

  吉達站在門廊上,眼睛已經眯成了一條線。

  看得出,他有些激動,似乎對這十一個人非常滿意。

  「青之,這幾個人絕對是沙場老將,身手不弱。」

  吉達比劃著手勢,似乎在建議楊守文,把這十一個人留下來。

  楊守文點點頭,看了看李從義,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那幾個婦孺,「從義,吃過晚飯沒有?」

  「呃,尚未用過。」

  「那正好,待會兒一起用飯……嬸娘,吩咐廚上,多做些飯食。」

  楊氏雖然不滿楊守文亂招人,但是當楊守文吩咐下來之後,她會毫不猶豫的執行。

  「烏尤!」

  「喏。」

  「讓人整理出一些房子,給從義他們住下。

  從義,你隨我來。」

  楊守文指了指李從義,便轉身走進了正堂中。

  他看得出,這李從義是這些老軍的頭領。楊守文其實很好奇,他為何不去投奔薛楚玉,卻跑來投奔自己。這些人,都是有故事的人,相信這裡面會有很多秘密。

  「楊茉莉,挪挪位子。」

  楊守文走進客廳的時候,就見楊茉莉正端著一個大海碗,滿滿一碗的羊羹。他一隻手端著碗,一隻手抓著一張胡餅,大快朵頤,吃的滿嘴流油。看到楊守文進來,他咧著嘴笑了,把那海碗遞過來,含含糊糊道:「阿郎吃,羊羹最好吃了……」

  那海碗,比楊守文的腦袋都大,屬於楊茉莉的專屬餐具。

  楊守文拍了拍楊茉莉的腦袋,讓他讓開位子。

  「從義,坐吧。」

  「遵阿郎吩咐。」

  李從義倒是很快就進入到了自己的角色裡,更口口聲聲呼喚楊守文做‘阿郎’。

  「事情都處理完了?」

  「已經處理好了,多謝阿郎的賞賜。

  這是那金創藥的配方,請阿郎收好……這配方挺好的,就是所需藥材有些貴重。當年薛公在瓜州曾受過一次重傷,就是靠著這金創藥,不過兩月就率部出征突厥。」

  說著話,他從隨身的布包裡取出一個羊皮卷,起身遞給楊守文。

  楊守文把那羊皮卷收好,點點頭,而後看著李從義道:「從義體格健壯,用得什麼武器?」

  「回稟阿郎,我隨薛公之前,曾隨瓜州異人習武,學的是陌刀。」

  「哦?」

  楊守文眼睛一亮,心中更是好奇。

  蓋嘉運的老爹蓋老軍,據說有一口陌刀。不過楊守文沒見過,更不知道怎麼使用。

  沒想到……

  不過,他很快就把這話題轉移,沉聲道:「從義,你既然選擇跟隨我,我自不會虧待你。那些錢,我不問你如何使用,相信你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我只問,你當初為何要離開軍中?薛公雖故去,可憑你的戰功,做個果毅校尉綽綽有餘。」

  李從義沒想到楊守文會問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之後,旋即苦笑。

  「便是阿郎不問,我也要告之阿郎。

  當初,薛公故去之後,我和一干老兄弟得薛公關照,本留在了軍中。天授元年,有突厥人寇邊。當時鎮守雲州的守將,便是如今的神兵道大總管武懿宗。他命令我家主將冒險出擊,結果我家主將卻遭了突厥人的埋伏,幾乎全軍覆沒……

  武懿宗為了洗脫罪名,便嫁禍我家主將,說他勾結突厥人,並把他拿下,嚴刑逼供,坐實了他的罪名。我家主將待我不薄,薛公故去之後,更是我等為左膀右臂。聽聞他被抓,我和一旅兄弟便冒險突擊大營,殺了武懿宗的侄子,救走了我家主將……只是,他受刑過重,被我們救走後不久,便故去了,我等變成了反賊。」

  這大廳裡,鴉雀無聲,只有楊茉莉呼嚕呼嚕吃羊羹的聲音。

  楊守文目瞪口呆,看著李從義,竟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原以為是什麼原因,竟然是因為這樣?我勒個去,武懿宗那可是武則天的侄子,其祖父武士逸是武則天的伯父。楊守文倒是聽說過武懿宗,說他性情殘暴,善於誣陷他人。加之其身材短小,相貌醜陋,故而被人在私底下戲稱做‘武矬子’。

  如今,他靠著武則天,已經不是神兵道大總管了,而是正經的河內郡王,左金吾大將軍。

  楊守文吞了口唾沫,覺得喉嚨有些澀。

  薛楚玉這個大坑貨,怎麼可以把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丟過來呢?

  他已經被武則天不喜,被武三思嫉恨,現在又跑出來一個武懿宗,這是要和武家對上的節奏嗎?

  李從義倒是不管不顧,接著道:「我家主將死後,我等便流落邊塞。

  直到三年前,我們才輾轉來到了洛陽。只是當年一起做事的弟兄,只剩下我們二十幾個人。他們留下了一堆孤兒寡婦,按照當初我們的約定,活著的人必須去照顧她們。就這樣,我們在洛陽住下,靠著一幫子力氣,總算是讓她們勉強吃飽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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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三章 豪士(二)

  楊守文的目光,顯得格外複雜。

  李從義便跪坐在席榻上,腰板挺得筆直,似乎對楊守文的驚訝全無所覺。

  不過,他的語氣裡,卻在不經意中流露出蕭瑟之意。

  「只是當年征戰沙場,弟兄們都多多少少留了傷。

  雖說薛公當年留了方子給我們,可是……這三年來,老兄弟一個個的故去,只剩下我們這十一個人。好在那些孤兒寡母,長大的長大,能討生活的都去討生活,也讓我們的壓力驟減。只是,那家中還有二十幾個孤兒寡母,我等總要關照。

  可是這身子骨,一天老似一天。加上前兩日有兩個孩子得了重病,需要花費不少錢財。我聽說五公子來到洛陽,便厚著臉皮前去,可登門之後現,五公子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

  薛家不比當年,薛公故去之後,大公子幽居十六載方得聖人所用,五公子來洛陽,也需要大筆的開銷。於是我就請五公子幫忙介紹個人家,讓我等能穩定下來……五公子便帶著我們過來。阿郎乃豪爽之人,我拿了那些錢後,買了藥,又把那些孤兒寡母安頓好,便前來相投。不過,如果阿郎擔心的話,我等可以離開。」

  哪怕落魄如斯,李從義仍高昂著頭顱。

  這是一個極其驕傲的傢伙,不愧是薛仁貴培養出來的親隨。

  楊守文看著他,也不說話。

  武懿宗?

  聽說那傢伙是個兇狠殘忍的傢伙,可那又如何?

  想當年祖父連武承嗣的兒子都給殺了,我們一家不還是好好的活到了現在嗎?

  左右已經和武家挺上了,也不在乎在多一個武懿宗。

  楊守文想到這裡,突然間笑了。

  「從義說的屁話,難道我怕了那武懿宗不成?

  你只管留下來,好好做事就是。天大的事情,我幫你擔下來,又能有什麼了不得?」

  估計李從義沒把他幹的那些事告訴薛楚玉。否則薛楚玉也不會推薦過來。

  李從義明顯是愣了一下,旋即起身,一揖到地,「李從義。多謝阿郎收留之恩。」

  「不過……」

  楊守文撓撓頭,突然笑道:「從義,你既然進得我家門,以前的名字最好不要再使用。畢竟,你那名字曾登錄花名冊。萬一有人追查過來,只怕也是一個麻煩。

  我姓楊,原本是弘農楊家子弟。

  和你們一樣,早年間我阿翁惹了一個麻煩,不得已被家族驅逐。你們若是願意,便改姓為楊吧。你從今以後,就叫楊從義。等回頭,我會讓人在滎陽為你們開出戶貫。」

  「啊?」

  李從義吃了一驚,原本還有些驕傲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敬重之色。

  「未曾想。阿郎竟是楊家子弟……說來,我與阿郎還是同鄉呢。」

  「你也是弘農人?」

  李從義連忙搖頭,「我是高陵人。」

  高陵,也就是後世的三原縣。算起來,都屬於京兆地區。

  楊家不愧是八百年關中豪門,李從義聽到楊守文是楊家的人,態度立刻變得謙卑。

  「能入楊門,也是從義之幸。」

  這年頭,誰不想攀龍附鳳?

  一千五百年之後,還有人死皮賴臉的號稱自己姓愛新覺羅呢。在這個年代。那些世族貴冑的姓氏,甚至比國姓還要厲害。能夠入這等豪門,也是普通人的願望。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楊守文哈哈大笑。目光便落在了鄭虔身上。

  「十三郎,這件事還要請你寫一封信,請廿九叔在滎陽疏通一下。」

  鄭虔連連點頭,絲毫沒有因為李從義那可怕的樣貌而感到恐懼。這是一個仰慕豪士俠客的年代,即便是世家子弟,對於那些豪士和俠客。也會心存幾分敬意。

  在鄭虔看來,李從義所作所為,無疑就是一個俠客。

  至於武懿宗……

  鄭虔才不會害怕!有道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武氏一族權勢熏天,但對於鄭家這種豪門貴冑子弟而言,卻遠不似武則天那麼有震懾力。他們畏懼武氏,是因為畏懼武則天。但要說武家那些個子弟……說實話,豪門貴冑子弟的心裡還真不懼怕。

  「對了,從義你既然是高陵人,家中可還有眷屬?」

  李從義……不對,或許從現在開始,應該叫做楊從義才對,正色道:「阿郎不必費心,我的妻兒都在洛陽。當初我們惹下了禍事之後,他們就逃離高陵,在洛陽落腳。

  剛才阿郎也看到了,那個胖大小子,便是我那孩兒,名叫存忠。」

  「哪個胖大小子?」

  楊從義聞聽,忙起身跑出了客廳。

  片刻之後,他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青年。

  「存忠,快來拜見阿郎。」

  那青年生的濃眉大眼,身形也在六尺開外,和楊茉莉是差不太多。不過,相比之下楊茉莉略顯肥胖,畢竟這傢伙自從跟隨楊守文以後,頓頓胡吃海塞。青年則不同,骨頭架子很大,但看上去有些精瘦。他跟在楊從義身後,聽聞楊從義吩咐,忙上前一步道:「楊存忠,拜見阿郎。」

  他這一開口,楊守文愣住了!

  原來,這楊存忠的聲音裡還帶著幾分童稚。

  聽聲音,這傢伙的年紀也就是在十五六的模樣,可是看個頭和長相,卻有十七八歲。

  天生娃娃音?

  這特麼要是個女孩子,楊守文絕對喜歡。

  可這是個爺們兒,怎麼說話帶著一股子娃娃音,感覺很是彆扭。

  「從義,他多大年紀?」

  楊從義想了想,忙回答道:「阿郎,存忠今年虛十七。」

  楊守文噗的的噴出一口水,然後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看看楊存忠,又看看楊茉莉,突然間一陣大笑道:「楊茉莉,你這下子算有伴兒了。」

  楊茉莉把頭從海碗裡拔出來,一臉迷茫。

  「你才十七?」

  楊青奴忍不住驚訝,失聲問道。

  楊從義露出了尷尬之色。輕聲道:「存忠是弘道元年出生,去年底才過了十七歲。」

  虛兩歲!

  那他比楊茉莉要大一歲。

  楊守文笑道:「如果不是從義你告訴我,我還以為他年紀比我大呢。」

  楊從義道:「這傻小子有一膀子力氣,而且從小隨我學刀。若阿郎不嫌棄,可以讓他跟隨左右。」

  一個楊茉莉,如今又來了個楊存忠。

  楊守文笑著點點頭,沉聲道:「甚好,我正好也好武事。就讓存忠跟隨我左右吧。」

  想想都覺得刺激,有這麼兩個門神在,再打架的時候,楊守文可一點都不怕。

  +++++++++++++++++++++++++++++++++++++

  不過,正如楊守文所猜想的那樣,這楊存忠也是個飯桶。

  呃,這個‘飯桶’沒有任何貶義,純粹是為了形容他的飯量。楊存忠的飯量一點都不比楊茉莉小,一頓飯少說也要兩斤才能吃飽。不僅是他,包括楊從義在內也是如此。雖然他飯量比不上楊存忠和楊茉莉。但是和楊守文吉達也在伯仲之間。

  楊氏在一旁看得只呲牙,這一幫人過來,每天的伙食費,恐怕要增加不少呢……

  看起來,要回頭和兕子說說。

  雖然兕子身上不缺錢,但這麼坐吃山空,也撐不得太久。

  畢竟,這是洛陽!哪怕他們現在不用掏房租,一應生活用度,也是一大筆開銷呢。

  楊從義會打鐵。而且手藝不錯。

  其他十個老軍,多多少少也都有些手藝,對楊守文而言,倒是一個意外之喜。

  這年頭。有本事的手藝人,大都被那些豪門貴冑所壟斷。普通的手藝人,楊守文又看不上,畢竟有些東西,需要有真本事的手藝人才行。這楊從義不但使得一手好陌刀,更擅長打鐵。據他說。早年他在瓜州,曾跟一個波斯人學過麻花鋼的打造方法。

  那麻花鋼,就是大馬士革鋼。

  楊從義有這門手藝,如果不是他身背反賊的名頭,說不定早就被人招攬,哪會落入楊守文的手中。

  酒足飯飽,楊氏帶著人去收拾楊守文的房間。

  而楊守文則叫上了楊從義,在前堂的客廳裡說話。

  「從義,你在洛陽生活了這麼久,想必市井中,也很熟悉?」

  楊從義點頭道:「不瞞阿郎,我們剛來洛陽的時候,因為是外地人,加之沒有身份,時常被那些潑皮們騷擾。一開始我們還忍著,後來看那些潑皮猖狂,於是就和他們打了幾次。別的不說,在天津橋那一片區域,我們倒是能夠做的了主。」

  哈,居然會是這樣。

  不過想想也是,一幫子從塞北迴來,久經沙場的好漢,又豈是那些潑皮可以對付?

  楊守文點點頭,沉聲道:「這麼說來,你能吃得開?」

  「也不算是吃得開,倒是認識一些人。」

  「很好,那我現在給你一個任務……找你熟悉的人,給我打聽一個叫梅娘子的女人。這個女人,身手不弱,而且善使梅花針。就是這個,你找人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人知道。如果有消息的話,不要輕舉妄動,先告訴我!若能打聽出來,我有重賞。」

  玄碩,曾經向楊守文推薦了一個名叫沈慶之的人。

  楊守文不打算放棄這條路,但同樣也不想被這個人捆住手腳。

  還有上官婉兒,也說要幫他打探。可說到底,這些人都是外力,遠不如自己人可靠。

  「另外,明天陪我去一趟北市。

  我第一次來洛陽,人生地不熟,從義正好為我引導一下,我也好熟悉熟悉這神都。」

  楊從義聞聽,立刻道:「謹遵阿郎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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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四章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思恭坊,坐落於歸義坊之北,中間隔著一條宣仁門外大街,東邊就是潺潺的東溪。

  這思恭坊,是洛陽三坊之一,同屬富人區。

  洛陽三坊,是歸義坊、思恭坊和景行坊。洛陽百分之六十的官員和貴冑,大都居住在這裡。其中,歸義坊以貴冑豪門為主,而思恭坊則是以三品以上的官員為主。

  狄仁傑,就住在這思恭坊內。

  天色已晚,坊門早就關閉。

  狄仁傑在傍晚時睡下,直到亥時才醒。

  他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精力更不如當年做大理寺丞時那麼旺盛,一年就判決了一兩千宗案件。如今,他也快七十了,傍晚若不能睡一覺,整晚上都沒有精神。

  若換個其他老人,沒精神就睡。

  偏狄仁傑不行,武則天如今有些疏於朝政,狄仁傑身上的重擔越來越重。

  每天,三省六部呈上來的奏疏,都會在他這裡匯聚,經過他梳理之後,再呈報武則天。

  所以,這小憩對於狄仁傑而言,就顯得格外重要。

  只是今晚,他睡得有些久。醒來時,屋中已經點上了燈,燭火撲簌簌的跳動不停。

  「父親,先吃點飯食。」

  狄光遠捧著食盤,走進了書房。

  他把一碗不冷不熱的羹湯送到狄仁傑的面前,狄仁傑接過來,一邊慢慢品嚐,一邊翻看案牘。

  「二郎,你現在想明白了嗎?」

  「啊?」

  狄仁傑擡起頭,把羹湯放在桌上,「那天晚上,你回來後為什麼要讓你閉門思過?」

  「孩兒,丟了父親的顏面。」

  狄仁傑嘆了口氣,輕聲道:「痴兒,為父這張臉又算得什麼?

  那天上官姑娘之所以讓你離開,說穿了是給你留了臉面。你可知,你這次去滎陽。可不是受我差遣,乃是奉聖人詔令。換句話說,你是天使,凡事可以見機行事。

  那天,你若是直接回城,便不會有後來的事情。」

  「可是,當時城中已經夜禁。孩兒……」

  「迂腐!」狄仁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指著狄光遠道:「你還不明白嗎?你是天子差遣。是天子的特使,有專擅之權。你光想著夜禁,卻沒想到你手中有聖人詔令,可以直接叫開城門。知道嗎,這也是我不願意讓你職事的緣故,你太僵化,不懂得變通。很多時候,你也許是出於好心,但由於你的迂腐。好心卻會辦成了壞事。

  其二,那天晚上在香山寺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沒錯,那高陽郡王的確是猖狂,但你怎能容他猖狂?他動手的時候,你就應該挺身而出。你以為他武崇訓真有那麼大的膽子,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傷害你這個聖人特使嗎?若你當時站出來,何至於佛門淨地受到破壞?更不至於再後來……」

  狄仁傑說到這裡,搖了搖頭,心裡發出一聲輕嘆。

  這次,他之所以讓狄光遠出行,其實也是對狄光遠的一次考驗。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他聽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小兒子狄光昭在魏州的口碑頗為不佳,似乎已有彈劾的奏疏送抵鳳閣。鳳閣侍郎姚崇雖然把奏疏壓住,但在言語之中,還是提醒了一下狄仁傑,讓他關心一下狄光昭最近的行為,最好能克制一些。

  姚崇,是個很正直的人。

  他這麼說。也說明狄光昭在魏州做的很不好。

  狄仁傑有一種隱隱的直覺,那就是狄光昭很可能已經惹下了禍事。

  君不見,聖人已命李元芳秘密前往魏州,恐怕就是因為狄光昭的事情……如果狄光昭真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那武則天看在狄仁傑的面子上留他性命,但仕途也會就此中斷。這樣一來,狄家就只剩下一個狄光嗣支撐,難免會力有不逮。

  狄仁傑想要藉機考校一下狄光遠,如果合格,就找機會把他外放出去。

  但現在看來,狄光遠若外放出去,也未必適合。

  算了,有大郎一人足矣,相信狄家不會就此而沒落……

  狄仁傑想通了這一點,對於安排狄光遠職事的想法也就淡了很多。現在,就要看狄光昭在魏州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如果不是很嚴重,說不定還有挽回的機會。

  狄光遠低下了頭,也沒有再辯駁什麼。

  他就靜靜站在桌旁,片刻後狄仁傑突然放下了手中的案牘,擡起頭笑道:「昨夜的那場大火,你怎麼看?」

  「啊?」

  「我是說,歸義坊的那場大火。」

  狄光遠愣了一下,立刻道:「不是說,那場火是楊青之無意間放的嗎?」

  「有意無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把火讓整個洛陽都已經知道了他的到來。

  梁王現在,對他恐怕是恨之入骨。

  但如果想要用一些暗地裡的手段對付他,已經沒了可能。

  聖人把他招入了洛陽,是想要把他放在所有人的眼皮子下,暴露他的缺點,而後順理成章毀掉婚約;可他那把火,不但讓他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視野之中,同時也使得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都沒了用處。我也不知道,這小子是真的一時衝動,亦或者早有算計?如果是後者的話,聖人要把他逐出洛陽,怕也沒那麼容易。」

  說完,狄仁傑端起了羹湯,吃了一口。

  「涼了!」

  「哦,孩兒這就讓人去熱。」

  狄仁傑擺了擺手,「算了,不要再熱了,免得麻煩。

  二郎,楊青之這次來洛陽,是你親自前去滎陽迎接。他現在安頓下來,你不妨去走動一下,帶他多認識些人。不管怎麼說,他背後還有個鄭家存在。多走動走動,也沒有壞處,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的收穫。嗯,你應該登門,去走動一下。」

  「可父親此前不是說,不要去走動嗎?」

  狄仁傑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輕聲道:「聖人是要他暴露缺點,可如果他整日在家中,又怎能暴露?他在洛陽認識的人不多,鄭靈芝和薛楚玉更不可能整天陪著他。所以,你才要帶著他去走走,相信聖人若是知道,也會對你感到滿意。」

  狄光遠似懂非懂,答應一聲,把那羹湯的碗端起來。

  他走到門口,彷彿才醒悟過來,扭頭問道:「父親,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

  狄仁傑本來已經埋首案牘之中,聽到狄光遠的叫喊聲,擡起頭苦笑連連。

  還真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也不知道把這件事交給狄光遠來處理,是不是妥善之舉呢?

  若他沒有辦好,不但會讓武則天生氣,甚至還有可能得罪了那個楊青之。

  這可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狄仁傑越想,越覺得心煩意亂,於是站起身走到窗邊,把窗戶推開,站在窗旁沉思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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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家在東都北市中(一)

  清晨,楊守文在一陣喧囂聲裡醒來。

  太陽已經升起,陽光透過窗子,照在了榻床上。

  昨晚,也是他來到洛陽後,睡得最安穩的一個晚上。伴隨著楊從義等人的到來,這原本有些冷清的宅院,人氣頓時增長很多。那所謂的‘鬼魅’,也沒有再出現。楊守文這心裡面越懷疑,那勞什子‘鬼魅’是子虛烏有,很可能是人裝扮。

  「大兄,起床啦。」

  就在楊守文坐在榻上起床氣的時候,房門推開,從外面探進來一個小腦袋。

  「青奴,早啊。」

  「已經不早了,快辰時了。」

  楊青奴小臉上帶著燦爛笑容,從外面走進來,手中還端著水盆。

  而在她身後,小金胳膊上搭著毛巾,手裡拿著牙刷和一盒青鹽,嬉皮笑臉的進來。

  「咦,小金今天這麼乖嗎?」

  聽到楊守文的話,小金立刻竄上了床榻,吱吱吱的大叫起來。

  那一張猴臉頓時變得格外生動,似乎在告訴楊守文:本猴一直都很乖的,好不好!

  楊守文哈哈大笑,從床榻上下來。

  他接過青奴手裡的水盆,笑眯眯道:「奴奴今天這麼乖巧,莫不是有事相求?」

  楊青奴的臉上,飛起一抹緋紅,就好像是小孩子的把戲,被楊守文一眼看穿了似地。

  「大兄,你今天要出門嗎?」

  「是,我準備到北市去看看。」

  「能不能帶上奴奴……奴奴好悶啊!十三郎是個書呆子,每天就知道看書寫字,都沒有人陪奴奴玩耍。在滎陽的時候,二兄都會帶奴奴去縣城,買好多好吃的。」

  說完,青奴便露出了委屈之色。

  楊守文驀地想起,今天已經是他到洛陽地第三天了。

  楊青奴陪著他在這鬼宅裡,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正是喜歡玩耍的年紀。一連兩天都悶在家中。正如楊青奴所言,鄭虔和她玩不到一起。兩個人除了下棋的時候會有所交流之外,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是各玩各的。根本說不到一起。

  楊青奴比鄭虔大,一天兩天還能忍耐。

  可如果時間久了,以她的脾氣,恐怕真的是受不了。

  想到這裡,楊守文伸手揉了揉楊青奴的腦袋。「好了,去換件漂亮的衣服,咱們待會兒出門。

  對了,問問十三郎,看他要不要一起?」

  早點去,早點回。

  下午薛暢還要過來,總不成讓人家白跑一趟。

  楊守文洗漱完畢,從樓上下來。

  楊青奴已經收拾妥當,穿著一件翠綠色的碎花小襖裙,外面罩著一件淡青色的半臂坎肩。看上去猶如岸邊垂柳,亭亭玉立。

  「書呆子說,他今天要臨摹大兄的愛蓮說,所以不準備出門。」

  楊守文聽罷,心裡不禁苦笑。

  這鄭虔放到後世,絕對是個學霸一樣的存在。他沒什麼不良嗜好,也不似普通小孩子那樣有強烈的好奇心。在他的世界裡,似乎只有讀書練字,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也怪不得青奴和他玩不到一塊去,似鄭虔那小學究一樣的性子。就算楊守文也覺得頭疼。

  「既然如此,那咱們出門吧。」

  楊守文搖搖頭,走下門廊。

  小金原本蹲在門廊上,見楊守文下去。便噌的一下子撲過來。

  它果然是猴性,手腳極其麻利,飛快爬到了楊守文的肩膀上,然後吱吱呀呀叫喊。

  「你也要去?」

  小金呲著牙,連連點頭。

  它穿著一件大紅色的襖衣,手舞足蹈的模樣。讓楊守文忍不住想要笑。

  「兕子,帶小金去走走吧,它整天悶在家裡,估計早悶壞了。反正它在家裡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悟空它們幾個呢。帶上它,省得它憋壞了,又在家裡鬧騰。」

  楊氏這時候從外面走進來,身邊跟著悟空它們。

  似乎是聽懂了楊氏的誇獎,悟空幾個立刻搖頭擺尾,不停用身體往楊氏的腿上靠,一副撒嬌賣萌的模樣。而小金則吱吱叫喊起來,似乎是在抗議楊氏對它的污衊。

  「這小東西,可通著靈性呢。」

  楊氏見狀,笑著搖搖頭,「要不然,你在家裡陪我們?」

  這話一出口,小金唰的便蹲下來,用一雙爪子蒙著臉,似乎沒有看到楊氏一樣。

  這小傢伙,可真是靈性的很呢。

  楊守文探手拍了怕小金,叫上青奴往外走。

  說實話,他對小金的感情沒那麼深。不過這小傢伙真的很通人性,雖然有時候也會惹人厭煩,但大多數時候,還挺有眼色,對一月也很好,只是太過於活潑了。

  跨上鴉九劍,楊守文便來到前堂。

  楊從義父子早已等候在那裡,看到楊守文出來,父子兩人忙上前躬身一揖,「阿郎,現在就走嗎?」

  「走吧,早去早回。」

  「喏!」

  兩父子今天看上去比昨天的狀態好很多,衣服雖然還有些舊,但是很乾淨,也很整齊。兩人昨晚應該是洗過澡了,頭也沒有那麼蓬亂,給人一種很精神的感覺。

  「烏尤。」

  「阿郎有什麼吩咐?」

  「昨天讓你準備一些新衣服,別忘了他們幾個人。」

  「阿郎放心,小人都已經安排好了。昨天已經給楊老哥他們丈量了尺寸,寶珠一大早就去買布了,絕不會耽擱了阿郎的事情。」

  歸義坊有成衣店,不過呢……好吧,這裡的成衣價格不菲。

  寶珠也好,娜塔也罷,還有那四名波斯女僕,都能做一手好針線活。與其去外面購買,倒不如買了布匹,回家自己裁剪縫製,成本自然會節省很多。楊守文雖說身上的錢財不少,可是在洛陽也需要精打細算。這一點,楊氏都已經考慮周全。

  四人一猴,走出了大門,沿著銅馬陌走出來,很快就到了歸義坊的大街上。

  這歸義坊不愧是洛陽三坊之一,就其人口而言,一百零九個坊市中,歸義坊可以排在前十位。

  大街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派繁華景象。

  站在巷口,楊守文突然停下腳步,仰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就是東都,這就是洛陽!他心裡出一聲嘆息,嘴角微微翹起,勾勒出一抹好看的弧線。

  我來,我見,我將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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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六章 家在東都北市中(二)

  楊守文心裡很明白,武則天把他找來的用意。

  鄭靈芝和薛楚玉更反覆叮囑他,甚至包括上官婉兒也在話裡話外提醒了他好幾次。

  說穿了,就是把他放在眼皮子下面,挑他的毛病。

  這種情況下,楊守文哪怕一丁點的錯誤,都會變成了大錯誤,甚至會提升到品德的缺失。你楊守文不是寫了愛蓮說嗎?你不是自比蓮花一樣濯清漣而不妖嗎?

  我就是要告訴全天下人,你表裡不一。

  在這個年代,品德缺失可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特別是似楊守文這種方聲名鵲起的人,只要被冠以德行不足的名號,這輩子也就算是完了。武則天這是想要把他一腳踩在地上,然後讓武家藉著他的名聲,順理成章的和李顯完成既定婚約。

  楊守文不願意娶李裹兒,同時也想要把這門婚事解除掉。

  可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背負著一個德行不足的名頭,任由別人潑髒水。

  要知道,他還期待著父親有朝一日能夠重歸楊家門楣,那不僅僅是楊承烈的願望,也是祖父楊大方臨終遺願。如果他被坐實了德行不足,楊承烈重歸楊家就會困難重重。

  至於武則天會給予補償?

  他楊守文可不是那種願意接受嗟來之食的人!

  所以,婚他要退,德行不能壞。就算是將來離開洛陽,他楊守文也要挺胸擡頭的離開。

  ++++++++++++++++++++++++++++++++++++++++

  暮春的洛陽,陽光明媚。

  步出歸義坊大門,就是宣仁門外大街。

  後世,一副清明上河圖使得古城開封成為城市的代表。可實際上,勿論是格局還是規模,開封比之洛陽,還是差距甚大。只是這個時代,沒有留下‘洛陽上河圖’,以至於後世人一想到古都,總會出現開封的模樣。而洛陽長安卻變得非常模糊。

  那天入城的時候,因為天黑,加之細雨濛濛,楊守文並沒有領略到洛陽的壯觀。

  這是他第一次。今生第一次目睹雄偉的東都,也不禁出一聲感嘆。

  眼前的宣仁門外大街,長約有兩公里,寬近百米。路土被夯實,平坦而整齊。透著一股子雄渾壯觀之氣。這只是洛陽諸多主幹道中的一條。聽說那天街更為壯觀,可惜要前往南城才能夠看到。楊守文今天無暇遊覽,也只能在心裡暗自抱憾。

  出歸義坊後,向西行,大約五百米左右,穿過宣仁門大街,就來到了北市坊門外。

  它正面景行坊,是洛陽三大市之一。

  在這座集市當中,雲集了洛陽的絲行、香行、彩帛行,也是整個洛陽最大的絲綢和香料集散市場。從西域來的香料。通過長安輸送到洛陽後,進行中轉,銷往各地。同樣,從江南製成的絲綢,也會在北市中轉,而後送入關中,西域,乃至於波斯。

  楊從義在前面領路,楊存忠則陪伴楊守文身邊。

  楊守文一手牽著楊青奴,肩膀上還蹲著小金。渾然不在意坊丁武侯詫異的目光,步入北市大門。這北市,不愧洛陽繁華之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香料味道,令楊守文忍不住‘阿嚏’一聲。打了個噴嚏。那香料的味道太濃了,濃到楊守文有些受不了。不僅是楊守文覺得受不了,甚至連小金也感覺有一些難受。

  「呵呵,暮春時節,也是這邊胡商販賣香料的主要季節。

  他們在暮春抵達洛陽之後,便開始與中原各地的商人進行兜售。把香料賣到各地。差不多到了暮夏初秋,他們就要準備返回西域,然後去籌備來年販賣的貨源。」

  楊從義說著話,笑道:「阿郎若是第一次來,恐怕會不習慣這邊的味道。」

  染香,是這個時代的習俗。

  不過這習俗大多是針對於名門貴冑,亦或者勛貴子弟。

  對普通人來說,染香是一個非常昂貴的習慣。老百姓勉強度日,又哪裡過得這種風雅?

  楊守文從昌平而來,而昌平大部分人,都沒有染香的習慣。

  他笑著點頭道:「的確,這裡的味道,實在是有些怪異。」

  「阿郎昨日說要來找人嗎?」

  楊守文道:「嬸娘說,這北市裡有一座橋,很多人在那裡寫信賣字為生?」

  「哦,阿郎說的是可是馬行橋嗎?」

  楊從義不愧是洛陽地頭蛇,楊守文才一說出,他立刻就報出了地名。擡起手,指著坊市北面。楊從義道:「那座橋在北市的北面,有一條河,名為駐馬河。馬行橋就在駐馬河上,河北面就是牛馬行。從西域和塞北而來的牛馬販子大都集中在河北岸。」

  應該就是這馬行橋了!

  據楊氏說,北市只有一座橋,除了馬行橋還能是哪個?

  楊守文道:「那咱們就去馬行橋。」

  四人一猴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行進,耳邊不時有各種叫賣的聲音響起。北市不僅僅有絲行和香行,同時也是洛陽頗有名氣的銷金窟。一路走過來,就看到了五六個大型的酒肆和客棧。不過,有些酒樓卻關著門,這天都亮了仍不見開門營業。

  「那都是風月之地,基本上到晌午後才會開門。」

  楊從義壓低聲音,在楊守文耳邊解惑。

  楊守文頓時露出恍然之色,又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楊青奴。見楊青奴整備那滿目琳瑯所吸引,他才算放下了心。若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該如何向青奴解釋。

  「這馬行橋的人,可是不少啊。」

  來到馬行橋下,楊守文本以為人會少一些,可哪知道,這裡的人卻變得更多了。

  而且,楊守文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馬行橋下有很多衣衫襤褸的人,但同時也有一些衣著華美,看上去頗有家財的人。那些衣著華美的人,會時而與那些衣衫襤褸的人交談,彼此看上去非常融洽。

  洛陽的富人,都這麼好說話嗎?

  楊守文疑惑扭頭,向楊從義看去。

  不過,這次卻是楊存忠回答道:「阿郎,這馬行橋有不少靠賣苦力謀生的苦哈哈,也有那靠給人寫信賣字求生的窮措大。本來呢,有錢人家很少會出現在這裡。可是後來生了一件事,卻使得那些有錢人對這裡趨之若鶩,一個個都非常和善。」

  「什麼事?」

  「阿郎可知道張仁亶嗎?」

  楊守文聞聽一怔,旋即點點頭道:「我自幽州來,怎能不知道張都督?他現在可是并州大都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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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七章 家在東都北市中(三)

  楊存忠聞聽,笑了。

  「以前,張仁亶家裡很窮,就在北市寄居,靠苦力為生。

  結果呢,有一個馬行牙客的兒子名叫閻庚和張仁亶交好,而且經常會接濟那張仁亶。他老子對此非常不滿,罵他說你一個商販,他一個窮人,為什麼要破費錢財去接濟?可是那閻庚卻不停,仍私下裡接濟張仁亶,兩人之間的交情很深厚。

  後來……呵呵,阿郎應該知道。張仁亶中了武狀元,後來更出任幽州都督。那閻庚也因此而受益,不但棄商從文,還成了張仁亶的幕僚。如今已經便成為縣令。」

  「還有這種事情?」

  楊守文聽罷,不由得啞然。

  如果那閻庚不是真心和張仁亶結交,那就是一個能奇貨可居的呂不韋。不過,楊守文沒聽說過歷史上有閻庚此人,想必他和張仁亶的結交,也沒有太多功利色彩。

  「這倒可以稱之為一段佳話。」

  「是啊,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些商人就開始來刻意結交這邊的苦力。

  可問題是,這世上能有幾個張仁亶?這些人以為他們可以成為閻庚,可以再捧出來一個張仁亶。但問題是,當年張仁亶也不是等閒之輩。他家境雖苦,卻識文斷字,而且還拜過名師。如果苦哈哈們都有張仁亶這種機遇,又怎可能在這裡?」

  「存忠看得倒也透徹。」

  楊守文不無讚賞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卻在馬行橋的一端掃動。

  他看到,在橋頭西面有一排桌子,坐著不少書生打扮的人,正努力的招攬著生意。

  咦?

  沒有看到王賀!

  楊守文眉頭一蹙,不禁露出了疑惑之色。

  應該就是這個地方,嬸娘說就是在這裡看到的王賀,怎麼沒有見到他的人呢?就算是他離開昌平後,面貌生了一些改變,但嬸娘能認得出來。就說明變化並不大。

  可是,人呢?

  「阿郎,可是要找人嗎?」

  楊守文點點頭,在那些書生的身上一個個掠過。

  「阿郎可知道那個人叫什麼名字?」

  楊守文一愣。露出茫然之色。

  他還真不知道‘王賀’叫什麼名字。已經知道他是假王賀,但真實身份,卻一無所知。

  「那阿郎可知道,那人有什麼特徵?」

  「特徵嘛……嗯,大約五尺七寸的身高。長的很清秀,眼睛很大,體態也不算不胖。」

  楊守文努力的回憶著王賀的模樣,只是他和王賀見面的次數並不是很多,實在是想不出來什麼明顯的特徵。一旁楊從義父子則露出苦笑,楊守文說的這些特徵,再平凡不過。一眼掃過去,那些書生大都如此。至於清秀,也要看怎麼評斷。

  「大兄是要找人?」

  楊青奴突然開口,輕聲道:「大兄都沒有來過洛陽。又要找誰啊。」

  「對了!」

  楊守文聽了楊青奴的話,腦海中靈光一閃,「他之前也不在洛陽,應該是在去年年末回來,不知道有沒有用處?」

  楊從義看了楊存忠一眼,那楊存忠答應一聲,就跑向了寫字攤。

  「哥奴以前曾在這邊跟那些人學識字,故而和他們都很熟悉,打聽起來也比較方便。」

  哥奴是楊存忠的小名。

  楊從義用這種方式告訴楊守文,楊存忠識文斷字。

  這年月。能識文斷字的人,就會被人高看一眼。楊從義也是用心良苦,希望能夠讓楊存忠得到楊守文的重視。即便楊守文沒有什麼成就,可他身後卻有一股很強大的力量。若能得以舉薦。楊存忠日後的成就,絕對會比他這個當爹的要高。

  楊守文心知肚明,笑了笑表示明白。

  「大兄,那邊有捏糖人的。」

  就在這時,楊青奴突然抓著楊守文的手叫喊。

  順著楊青奴手指的方向看去,楊守文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糖畫攤子。當下他取出一串銅錢。放在楊青奴的手裡,「奴奴去看看,若喜歡了就買來,不過可不要跑遠。」

  「好!」

  楊青奴頓時笑逐顏開,拿著錢,領著小金就跑向了糖畫攤子。

  而這邊,楊存忠找人打聽了一陣,便跑了回來。

  「阿郎,打聽到了!」

  「哦?」

  「這裡的確是有一個開春之後才來的窮書生,據說是姓呂,家住河南仁鳳坊。

  據我認識的那人說,那個呂書生是在仲春才開始擺攤,但並不固定,時斷時續。那個人似乎不太合群,也不怎麼和人交流。平日裡來了,就坐在那裡等客人。若沒有客人時,他也不著急,到天黑就會回去。因為他不合群,所以大家對他也不是很瞭解,所以具體情況也說不清楚。不過,他今天這時候沒來,怕是不會來了。」

  「那你可問過,呂書生之前在何處謀生?」

  「這個,也沒有人知道。他來這邊很突然,之前並沒有人見過他。」

  「阿郎,這個人很重要嗎?」

  楊守文搔搔頭,旋即笑道:「也算不得重要,只是這個人很有本事,我想找他幫忙。」

  一個能隱瞞自己身份三年,在縣令位子上如魚得水,並且覺察到情況不妙之後,就立刻逃走,甚至沒有留下半點線索的人,絕不是有本事那麼簡單。楊守文也說不上為何想要找到此人,只是覺得,這個呂書生說不定能幫他出謀劃策,破解眼前的局面。

  只是……

  「從義,你在河南面,人頭可還熟悉?」

  「回阿郎的話,南岸八十一坊雖說不上都熟悉,但那仁鳳坊倒是認得幾個地頭蛇。」

  「幫我打聽一下,此人的住處。」

  「這個容易,只要知道他姓什麼,相信不難打探。」

  楊守文舒了口氣,心裡也輕鬆很多。

  雖然沒有找到人,但至少有了線索不是……

  「大兄……」

  就在這時候,楊守文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淒厲的呼喊。

  他忙扭頭看過去,就見一個壯漢把楊青奴攔腰抱在懷中,撒腿就跑。小金上前想要阻攔,卻見一道刀光掠過,嚇得小金吱呀呀跳開。地上,有兩個破碎的糖人,青奴只喊叫了一聲,便沒了聲息。那大漢顯然是對周圍很熟悉,抱著青奴飛奔。

  而周圍的人,卻一個個漠不關心,更不見有人上前阻攔。

  楊守文一見這情況,頓時急了。

  搶孩子?

  他二話不說,撒腿就追,一邊追一邊厲聲喝道:「放下孩子,否則我定取你狗命。」

  與此同時,楊存忠如同一陣風,呼的從他身邊掠過,奔著那壯漢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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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5-12-11 00:03 編輯

卷二 朝天闕 第二百七十八章 家在東都北市中(四)

    「走路不長眼睛嗎?」

    楊守文的腿不方便,所以沒有楊存忠的速度快。

    不過,楊存忠雖然追了上去,可是很快被幾個潑皮模樣的人攔住了去路,嘴裡更咒罵不停,「爺爺在這北市也有十幾年了,還沒見過你這麼橫的,走路不長眼睛……剛才你撞了我們,該怎麼說?誒呦,握拳頭了,怎麼還想要和爺們兒動手?」

    潑皮說著話,就把楊存忠圍起來,更擋住了楊守文的路。

    楊守文看得很清楚,哪裡是楊存忠撞了這些人?這幾個潑皮,分明和那綁走青奴的壯漢是一夥的。是誰要綁走青奴?是偶然,還是衝著我來的?楊守文眼珠子一轉,探手倉啷就拽出了鴉九劍,衝上前二話不說,擡手就把一個潑皮刺翻在地。

    「哥奴,趕快去追。」

    楊守文這一劍,把那些潑皮嚇得不輕,連忙後退,讓出了一條路。

    楊存忠連忙答應一聲,健步如飛就追了下去。

    「攔住他。」

    幾個潑皮反應過來,上前就要拉扯楊存忠。卻見楊守文縱身上前,手中鴉九劍一招玉帶纏腰,一抹劍光閃過,就聽到那潑皮一陣驚叫,險些就被劍光掃中……

    「小子,你幹什麼?」

    「誰讓你們來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漸漸多起來,把一條長街堵得嚴嚴實實。

    楊從義已經跟上來,站在了楊守文身邊。

    「你說什麼?」為首的潑皮眼皮子一顫,故作鎮靜說道。

    楊守文沉聲道:「別說你們不認識我,今天你們把我幼妹綁走,想來就是為我而來。

    我再問你一遍,誰讓你們來的?」

    「魯二,和他廢話什麼,動手啊!」

    先前被楊守文刺翻在地的潑皮,從地上爬起來,一隻手捂著肚子。鮮血汩汩流淌,而另一隻手則抓著一口匕首,惡狠狠道:「一個外鄉人也敢如此囂張,以為我洛陽爺們兒好欺負嗎?魯二。給我上,今天不好好教訓這傢伙,以後還怎麼在北市混。」

    說著話,他踏步衝過來,匕首便刺向了楊守文。

    與此同時。幾個潑皮也齊聲吶喊,從身上掏出匕首,朝楊守文兩人圍過來。

    「老楊,你去幫哥奴,這邊我來對付。」

    楊守文腿上有傷,走的不快,所以乾脆留下來。

    他已經看出,這些個潑皮就是衝他來的。不過他倒是不怕,反而讓楊從義去追楊存忠。那楊存忠雖說力大無窮,而且也有一身本事。可畢竟年幼。楊守文也害怕,他壓不住場面。

    「阿郎,你沒事吧。」

    「些許地老鼠,又能奈何得了我嗎?

    從義,待會兒不要手下留情,出了事情,我自承擔就是。」

    話音未落,楊守文提劍而上,一招仙人指路,鐺的就撞開了那潑皮的匕首。鴉九劍在他手中翻飛。劃出一道道弧光。楊守文不擅使劍,卻不代表他不會用劍。他這一路劍法施展開來,一下子就把那幾個潑皮圈在裡面。楊從義見此情況,也不再遲疑。忙轉身朝楊存忠追去。說到底,楊從義也擔心楊存忠會遇到麻煩。

    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有人喊喝道:「一個外鄉人也敢囂張,以為我洛陽沒有真好漢嗎?」

    從人群裡衝出兩個壯漢,一個手持大斧,一個拎著一根棍子。

    這兩人衝上前來。二話不說便撲向楊守文。

    還有後招?

    楊守文一下子明白過來,今天這場局,的確是針對他而來。

    之前綁走楊青奴,是為了引他入殼;見楊守文沒有追上去,於是便出動了後手。

    誰要找我麻煩?

    那兩個壯漢一上來,局勢立刻發生了變化。

    楊守文原本對付那些潑皮並不吃力,可是這兩個壯漢一出手,他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兩個人,身手不弱。

    如果他身上沒傷,自然不會畏懼。

    可他腿上的傷勢還沒好,也使得他先天行動不太敏捷。

    一口劍舞動開來,鐺的崩開那壯漢的鐵棍,而後踏步旋身,寶劍帶起一抹弧光,噗嗤就把一個潑皮砍倒在血泊之中。只是沒等他拔劍,那持斧壯漢已經到他身前,手中大斧呼的劈落下來,楊守文忙側身閃躲,躲開那人的大斧,卻不得不撒手丟了寶劍。

    「圈攔虎抱!」

    雖然沒了寶劍,楊守文卻並不慌張。

    早在昌平經過無數次搏殺,比這更凶險的局面他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又怎可能會慌亂。

    金剛八大式中的圈攔虎抱施展出來,他身體猛然一矮,兩腿用力,呼的竄出,一頭便扎進那使棍壯漢的懷中。雙手張開,抱住了對方的雙腿,兩膀用力,呼的一下子就把對方掀翻在地,狠狠貫在了地上。兩個潑皮見有機可乘,握著匕首便撲上來。

    楊守文剛抄起鐵棍,還沒等他站起來,就聽到人群中有人道:「一干潑皮也敢猖狂,今日倒要領教一番。」

    從人群中,又竄出一個少年。

    看年紀,和楊守文差不多大小,手持一口寶劍,墊步上前,就把一個潑皮刺翻在地。

    楊守文一見有人幫忙,也顧不得詢問對方,手中鐵棍橫掃千軍。

    身隨棍走,身體借力呼的一下子站起來,蓬的一聲悶響,正砸在另一個潑皮的身上。

    這一棍,有千鈞之力,把那潑皮一下子打得骨斷筋折,倒在地上慘叫不停。

    持斧的壯漢見此情況,也頓時急了。

    一對大斧上下翻飛,呼呼作響。

    鐵棍大約十斤重,說實話並不是非常稱手。

    不過,對楊守文而言,有這一根鐵棍便足夠了。他兩腿微微一曲,身形一矮,手中鐵棍化作一桿大槍,呼的一聲刺出。鐵棍在手中詭異的轉動,猶如蛟龍出海。

    持斧壯漢大斧劈在棍上,卻感覺有一股螺旋力道傳來,手中的大斧一下子就脫手而飛。

    「給我死吧。」

    楊守文一棍得手,第二棍便跟著探出。

    「連環九擊。」

    那鐵棍在他的手中,彷彿有了生命一樣,快如閃電,砰砰砰砰……一連串鐵棍擊打在身體上發出的悶響聲傳來。那持斧的大漢連連後退,一邊退口中一邊噴出鮮血,噗通便倒在地上。

    在他的胸口,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陷。

    楊守文將他擊倒後轉身,眼睛不由得睜大,高聲道:「兄臺,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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