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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吱吱]金陵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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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30: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三十九章親人

  周少瑾就和李氏說起家常來,說到幼瑾和宗瑾的趣事,李氏臉都笑開了花。見父親和李氏生活得這樣美滿,周少瑾也替他們高興。

  不一會兒,幼瑾和宗瑾醒了。

  乳娘們把兩人收​​拾好了就帶出來見周少瑾。

  宗瑾沒有見過周少瑾,幼瑾雖然見過周少瑾,那時候年紀卻小,早已記不得了。

  兩個孩子好奇地望著周少瑾,由各自的乳娘帶著給周少瑾磕頭。

  周少瑾給周宗瑾的見面禮是掛著長命鎖的金項圈,給周幼瑾的是鑲百寶的纓絡,另外還有文房四寶、琴棋針線,滿滿地裝了一箱籠。

  兩個孩子道了謝,一左一右地站在李氏的身邊,看著很是乖巧,一雙眼睛卻骨碌碌地直往韞哥兒身上瞧。

  周少瑾看著抿了嘴笑,指了兩個孩子對韞哥兒道:「這是舅舅,這是小姨。」又對兩個孩子道,「等他大一些了,我就讓他給你們磕頭。」

  周宗瑾不好意思地把臉躲到了李氏的懷裡,周幼瑾卻道:「那我們也要給見面禮嗎?我舅舅上次來家給我一串小黃魚,大家都說好看,我倒時候給他做見面禮可以嗎?」最後一句,卻是仰了頭問李氏。

  李氏很是欣慰,笑盈盈地摸著周幼瑾的頭,連聲誇她,並道:「你可是長輩,以後和韞哥兒在一起要照顧他,知道了嗎?」

  周幼瑾乖乖點頭,上前去拉韞哥兒的手,道:「我乳娘給我做了桂花糖,我們去吃桂花糖好不?」

  韞哥兒扭著身子不肯讓她牽扯自己的手。

  周幼瑾有點傷心。

  周少瑾卻稀罕得不得了,柔聲對周幼瑾道:「韞哥兒現在還不會吃東西。等他長大了就能吃你的桂花糖了。」說完,笑著對李氏道,「那時候幼瑾不說話,我和姐姐好擔心她,沒想到她現在不僅吐詞清楚,而且落落大方不怕生,這可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李氏聞言高興極了。笑道:「這也是老爺教導得好——老爺讓雇了兩個人,每天都對著幼瑾說話,幼瑾慢慢地也開始說話起來。」

  兩人說著。有小丫鬟跑了進來,道:「榆樹胡同的廖大奶奶過來了。」

  想必是來探望李氏的。

  周少瑾忙道:「快請!」和李氏去迎周初瑾。

  誰知道韞哥兒卻摟著周少瑾的脖子不放,誰過來要抱他,他就放開了嗓子哭。震得人腦門心都是痛的。

  周少瑾只好對滿臉歉意望著她的李氏笑道:「沒事,我抱著他就行了。」

  李氏見韞哥兒實在是傷心。心疼不己,也就不去勉強周少瑾了,只說若覺得沉,她來幫著抱韞哥兒好了。

  周少瑾笑著道了謝。

  韞哥兒見沒人過來抱他了。很快就不哭了。

  周少瑾見他眼角掛著的大大淚珠,忍不住親了兒子一眼,低笑著說了句「大壞蛋」。

  韞哥兒望著她傻笑。

  周少瑾敗下陣來。

  周初瑾不僅帶大量的禮品。還帶了已三歲的官哥。

  官哥兒和周幼瑾立刻就玩到了一塊,跟在周幼瑾身後「小姨」、「小姨」的喊。急得周宗瑾急在乳娘懷裡直蹦。

  周少瑾等人看著大笑不已。

  周初瑾就說起廖紹棠來:「……等過了中秋節,就不去翰林院了。他要準備明年下場。這兩年承蒙程大人照顧,我準備等會去給郭老夫人道個謝,也把這件事告訴她老人家。」

  周少瑾笑著點頭應「是」,道:「我這裡還有幾錠好墨,是四爺收藏的,等會找了給你,姐夫下場的時候用。」

  科考對字的要求很高,有好墨,字都寫得比平常要好看。何況是程池收藏的。

  周初瑾沒有和妹妹客氣。

  三個人說了會話,一起去給郭老夫人問安。

  郭老夫人看著滿屋的小孩子,個頂個的漂亮,臉上笑瞇瞇的,忙讓丫鬟拿了零食給幼瑾她們吃,留李氏在家裡多住幾天,並約了過兩天去大相國寺、白雲觀禮佛,吃齋菜。

  一時間汀香院裡笑語盈盈。

  程池站在汀香院的門口聽著裡面的笑聲,眼角眉梢泛起淡淡笑意,吩咐小廝不要驚動郭老夫人,回了書房。

  懷山沉默著把一大疊紙放在了程池的面前,道:「二皇子才疏學淺、三皇子心胸狹窄,五皇子膽小如鼠,七皇子行事倒頗為沈重,卻有些眼高手低……還不如四皇子呢!」

  程池「嗤」了一聲,道:「我又不是皇上,這又不是我的天下!」

  言下之意,他要的是四皇子敗落,至於誰做皇帝,與他沒有關係!

  懷山欲言又止。

  程池索性道:「太太知道這件事。」

  懷山只好神色黯然地退了下去。

  程池開始看他讓霍華亭調查到的幾位皇子的消息。

  懷山又走了進來,神色有些怪異地道:「四爺,四皇子府的石寬石大人想請您明天晚上到他家裡吃飯。」

  程池想了想,道:「之前又是讓戲伶又是給韞哥兒的百日禮送恭賀,這次恐怕是要上主菜了,懷山,你去跟來人說,我明天一準到。」

  懷山躬身出書房。

  程池一個人在書房裡看了霍東亭送來的東西,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這才把東西收拾在了書櫃後面的暗格裡,去了汀香院。

  聽說他過來,郭老夫人、李氏都喜出望外,好在屋裡沒有別人,除了周初瑾之外,不是孩子就是長輩,周初瑾去了西邊的書案,程池進來給母親和岳母行了禮,賞了自己的姨子和小舅子一人一串白玉十八子的佛珠,問候岳父的身體情況之後就退了下去。

  周少瑾等人在汀香院用晚膳。

  程池一個人在正房裡用晚膳。

  周少瑾心裡就沒有踏實過。

  一會兒想著程池一個吃飯,會不會覺得獨單胡亂地吃一口飯完事;一會兒想著程池每天晚上回來都要看一會書的;也不知道清風給程池點支佳楠香的時候有沒有在香盤裡倒點水除那煙熏味;一會兒想明天程池沐休,宋老太爺那邊已經臥病不起了,宋夫人想把宋木的親事再向前提一提。準備明天來商量她,不知道程池明胡沒有事,宋夫人過來,他會不會覺得無聊……她好不容易等到晚膳散了,抱著韞哥兒就回了屋。

  程池穿了件月白色淞江三梭細布,正依在床頭看書。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來。英俊的面容在燈光的照耀下更顯柔和。溫文雅緻。

  周少瑾看得有點呆。

  程池「扑哧」一聲笑,丟下書伸把韞哥兒抱在了懷裡,笑道:「韞哥兒今天乖嗎?」

  兒子從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偏偏三個月一過。他明顯地睡得少了,每天都要人抱著他到處走。

  周少瑾把孩子給了程池,握著兒子的小手笑道:「我們家韞哥兒真孝順,知道今天外家的人來。不吵不鬧的,聽話得不得了。

  「是嗎?」程池笑著就把兒子放在了床上。坐在床邊俯身去逗他。

  韞哥兒這些日子最喜歡的就是抓著別人遞到他手邊的手指頭不放,或是抓著碰到了他手的東西不放。

  程池就有意把手伸手他的手邊,等到他去抓的時候又飛快地縮回手指,如此反覆好幾次。韞哥兒就覺得有些不耐性了。

  周少瑾心痛兒子被程池這樣逼趣,忙攔了程池:「不過是陪孩子玩,就讓讓著他好了……」

  她的音話還沒有落。只見韞哥兒再次去抓程池的手指沒有抓到,嘴角微扁。「碰」地一聲朝著程池的臉就是一腳。

  程池猝不及防,被韞哥兒踹了個正著。

  夫妻兩個都呆了。

  踹了人的韞哥兒卻委屈地大哭了起來。

  周少瑾忙將韞哥兒抱了起來,一面哄​​著兒子一面問丈夫:「疼不疼?有沒有傷到哪裡?」

  程池摸了摸臉,哈哈地大笑起來。

  他生平還沒有誰敢踹他的臉,沒想到讓兒子給踹了。

  程池不由道:「沒想到這小子的身手這麼好,等再大些了隨著我習武好了。」

  「那七星堂怎麼辦?」周少瑾立刻緊張地問。

  他可不想自己的兒子去做什麼七星堂的堂主,幹著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勾當。

  程池笑著親了親周少瑾的粉嫩嫩的面頰,悄聲道:「你放心,不過是想讓他強身健體罷了。」

  周少瑾放下心來。

  夫妻一會兒拿著搖鈴,一會兒拍著手,半天才把韞哥兒哄好,由乳娘抱著下去洗瀨。

  程池如釋重負地嘆道:「這哄孩子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周少瑾直笑。

  那小廝喘著粗氣進來稟道:「四爺,西直門的汶老爺派了小廝過來,說無論如何都請您過去一趟——諾大爺回來了,諾大奶奶和諾大爺起了口角,諾大奶奶要懸樑自盡,如今人已救下來,汶大老爺要把諾大奶奶送回金陵去,想讓您過去做個見證,免得吳家的人以為程家欺負了諾大奶奶,還想向您借幾個身手矯健的護衛護送諾大奶奶南下。」

  程諾既不是宗長又不是程汶的兄長,憑什麼去管這些事!

  周少瑾緊緊地抱住程池的胳膊。

  程池思忖了片刻,對那小廝道:「這麼晚了,既然諾大奶奶已經救活了,讓汶老爺派人守著她就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小廝一溜煙地跑去報信去了。

  程池就笑問周少瑾:「不想我去?」

  「嗯!」周少瑾點頭,依在了程池的懷裡,低聲道,「這種本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不喜歡吳寶璋,可汶老爺要讓康六娘做平妻,我心裡也不舒服。兩邊都沒有道理。我不想你去管他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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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遣返

  程池就刮了刮周少瑾的鼻子,笑道:「聽你的,我們不去。」

  周少瑾眉眼彎彎,嬌嗔道:「本來就不應該去。」

  程池抱了周少瑾,心裡不由感慨。

  他的小姑娘終於學會向他說「不」字了。

  第二天一大早,夫妻倆帶著韞哥兒去給郭老夫人問安,沒想到郭老夫人屋裡居然有人。

  珍珠低聲道:「是袁夫人派過來的管事嬤嬤,說西直門那邊的諾大奶奶自縊未成,如今人雖然救了下來,可情緒非常的不好,大哭大鬧了半宿,把大老爺和大爺都驚動了,都在西直門那邊勸汶大老爺,大老爺還是讓隨從趕回杏林胡同拿了件衣裳匆匆忙忙梳洗了一番就上了朝。」

  程池皺了皺眉,笑著對周少瑾道:「難怪別人都說妻好一半福。」

  竟然當著郭老夫人屋裡服侍的說這些。

  周少瑾面色緋紅,可也不能否定心裡是甜滋滋的。

  那邊沉香卻忙去稟了郭老夫人。

  不一會,杏林胡同那邊管事的嬤嬤就從屋裡出來了,曲膝給周少瑾和程池行禮問好,由沉香領著退了下去。

  珍珠撩了簾子。

  周少瑾抱著韞哥兒跟在程池的身後進了屋。

  因剛起來,屋裡的窗櫺都打開了在透氣,微冷的空氣清新自然,讓人聞了精神一振。

  郭老夫人卻忙吩咐珍珠:「快把窗櫺關上,韞哥兒來了。小心別凍著他了。」又朝韞哥兒伸出手來,「乖乖,祖母這裡來。」

  韞哥兒咧了嘴笑,把郭老夫人的心都笑酥了,忙吩咐珍珠等人:「快,快把前幾天大老爺帶過來的栗子糕拿過來。」

  是程涇在宮裡當值皇上賞的,知道老年人吃了好,特意讓人送過來的。

  周少瑾忙笑道​​:「娘,韞哥兒還不會吃這些東西呢!」說著。把韞哥兒抱了過去。

  「看我這記性!」郭老夫人笑著把韞哥兒抱在了手上,對珍珠道,「那就去給我們的韞哥兒倒碗羊奶來。」

  韞哥兒連乳娘的奶都不吃,更何況是羊奶了。

  周少瑾不好再攔著郭老夫人,朝程池望去。

  程池不動聲色,道:「娘。韞哥兒剛剛餵了奶,您這麼想起來就餵餵他的,等會他又不吃奶了。您還是先餵點清水給他吧,他今天早上起來到現在都沒有喝一滴水。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麼了,不肯喝水。」

  郭老夫人一聽來了精神,信心滿滿地道著:「那是你們不會餵!」然後高聲喊珍珠去倒水。

  珍珠等人哪敢怠慢。立刻捧了溫水過來。

  郭老夫人親手給韞哥兒隔了細布帕子,用銀杏葉銀勺餵韞哥兒喝水。

  韞哥兒嚐了半口。把剩下的水往外吐。

  老夫人用布老虎哄著韞哥兒喝水,又用勺子上的銀杏葉逗韞哥兒玩,可不管怎樣,韞哥兒就是不喝水,就算是偶爾餵進去一口,他立刻也給吐出來。

  郭老夫人給他擦著口水,笑吟吟地對程池道:「你說他怎麼這麼聰明。知道這是水,沒有味道。不喜歡喝!」

  程池無語,看著天色不早,起身去衙門。

  周少瑾送了程池出門。

  程池悄聲道:「孩子不能給娘帶了。想當初,我們要是敢把吃進嘴裡的東西吐出來,就等著挨戒尺吧!你看娘待韞哥兒?什麼都好。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養成紈絝子弟。孩子的事,還是你多費心,盡量自己帶著。等他三歲,我來給他啟蒙。」

  由他親自帶著。

  周少瑾覺得程池有點小題大做了。

  小兒子大孫子,都是老太太的心頭肉。孩子現在還小,寵著慣著點不要緊,只要規矩不忘就行了。

  但程池交待下來了,她以後多陪孩子玩就是了。

  周少瑾順從地應「是」,看著程池上了轎子,這才回了汀香院。

  屋裡,郭老夫人還在耐心地餵韞哥兒喝水,韞哥兒卻發起了脾氣,一把將郭老夫人手裡端著的碗給打翻了,水灑了一炕。

  周少瑾嚇了一大跳,板著臉喊了聲「韞哥兒」。

  韞哥兒好像知道自己惹母親生氣了,小嘴一癟,就嗚嗚地哭了起來。

  郭老夫人忙道:「孩子不懂事,打翻了個碗有什麼大不了的,也犯得著你這樣嚇唬孩子。」然後又轉身輕輕地拍著韞哥兒溫聲地哄著他,「我們韞哥兒是男子漢,不哭,不哭。祖母給給你買糖吃。」說完,可能想到韞哥兒還不能吃糖,又道,「等韞哥兒長大了,祖母給你買好多好東西。」

  韞哥兒雖然年紀小,也能感覺到大人們的情緒。

  知道此刻周少瑾在生氣,他就趴在郭老夫人的肩頭大聲地哭著。

  郭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乖乖,乖乖」地哄了半晌,並道:「不喝水就不喝水,我韞哥兒想喝的時候再喝。」

  周少瑾看著,陡然間覺得程池的話也不無道理。

  等把韞哥兒哄好了,郭老夫人出了一身的汗,韞哥兒又蹬著小腿要出去。周少瑾索性把孩子裹厚實了交給了乳娘,自己服侍著郭老夫人換了身衣裳。

  郭老夫人不由感慨:「老了,老了!想當初四郎那會兒,我一抱就抱一整天也沒覺得累。不服老可不成了!」

  周少瑾笑道:「是韞哥兒太皮了,哪有像他這麼大的孩子就在家裡待不住的。」

  「他聰明嘛!」郭老夫人為孫子找著藉口,由丫鬟攙扶著上了臨窗的大炕,接過周少瑾捧的茶喝了兩口,道,「你們汶從兄那裡出了事你們可知道?」

  「知道。」周少瑾把昨天晚上程汶派人來找程池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但怕郭老夫人以為她慫恿著程池不幫助兄弟。沒有把自己阻攔程池的事告訴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聽了點頭,道:「你們不去是對的。那吳氏雖然有錯,汶侄兒的做法也不對,我們不能助紂為虐,搞什麼平妻,讓人笑掉了大牙。」

  周少瑾鬆了口氣,笑著應「是」。

  有丫鬟進來稟道:「大太太過來了。」

  想必是為了程汶家裡的事。

  郭老夫人說了聲請,小丫鬟帶著袁氏走了過來。

  不知道是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還是壓根就沒有睡,袁氏神色憔悴而又疲憊。

  上前給郭老夫人行了禮之後。周少瑾讓小丫鬟端了錦杌給袁氏,客氣地問她用沒有用過早膳?廚房裡還燉著半隻烏骨雞,要不要用烏骨雞湯下碗麵給她。

  袁氏可能是真的累了,居然客氣地對周少瑾說了句「那就麻煩弟妹了」。

  周少瑾吩咐下去。

  回到宴息室的時候就聽見袁氏對郭老夫人道:「……汶大老爺已經鐵了心。我怎麼勸也沒能勸住。來的時候他的隨從正和幾個婆子幫諾侄媳婦打包行李,說是明天一早就送諾侄媳婦回金陵去孝敬汶大太太!」

  「胡鬧!」郭老夫人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厲聲道。「他這是哪門子的公公,居然讓隨從和婆子動兒媳婦的東西,傳出去了他還要不要做人了!」

  「我也這麼說來著。」袁氏無奈地道,「可他要能聽進去才行。他現在一門心思地要把諾侄媳婦弄走,給外面的那位挪地方。可看他這樣,我也發下話來。他若是這樣,從今以後他們家裡的事我都不管了。讓他自己看著辦。他聽我這麼說就有點反悔的意思。我擔心他我行我素起來大家撕破臉,就佯裝生氣的樣子來了您這裡。」說完,她撫著胸口道,「也不是佯裝的,我被他們氣都氣飽了。」

  郭老夫人顯然也很反感程汶的做法,對袁氏道:「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他愛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去,只是要記住了。他雖然姓程,可我們已經和九如巷分家了。他要是不顧著我們程家的臉面,我也不會顧著他的臉面的。」

  袁氏聽著精神一振。

  到了晚間,程劭過來了,問程汶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今天下衙的時候遇到了順天府尹,他怎麼告訴我說程汶要給諾​​哥兒娶個平妻,還到官衙裡去寫了文書畫了押,要請那順天府尹去喝喜酒。」

  大家之前聽程汶說起來還以為他只是不滿現狀的抱怨,誰也沒有想到他真的會這麼幹,就更不要說去和程劭說什麼了。

  這下子程劭找到了門上,知道事情瞞不下去了,只得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程劭。

  程劭在周少瑾心目中是個溫柔寬和之人,沒想到程劭發起脾氣來這麼厲害。

  她抱著韞哥兒躲到了自己屋裡。

  不一會,程池也回來了。

  知道程劭在汀香院,還在發脾氣,程池苦笑著對周少瑾:「我二叔父這個人,就是性子太直率,最見不得這魑魅魍魎的事……」

  周少瑾聽得心中一動,壓低了聲音道:「四郎,您看,二叔父被殺,會不會與他的性子有關?比如說,四皇子害死了皇上……」

  程池大笑,把她抱在懷裡揉了揉她的頭髮,道:「這小人,怎麼能生得這樣的百伶百俐的!」

  周少瑾不解地望著程池子,又換來了程池的一陣大笑。

  他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語:「這些話跟我說說就行了,別往外亂說,殺兄也好弒父也好,畢竟是以後的事。說得太早了,別人只會拿你當瘋子;說得太晚了,禍起蕭牆,危及社稷,又會心懷內疚。」

  周少瑾點頭。

  兩人去了郭老夫人現在住的汀香院。

  遠遠,他們就看見程劭在院子裡打著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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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天算

  周少瑾和程池不由得面面相覷,急步迎了上去行禮。

  程劭神色有些凝重,朝著周少瑾點了點,對程池道:「你跟我來,我有話和你說。」

  周少瑾進了屋。

  程劭就站在院子的石榴樹下問程池:「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和七皇子府的人有接觸?」

  程池無意隱瞞,點了點頭。

  程劭道:「前兩天自貢那邊八百里加急,民夫暴動,死了很多人,皇上震怒,有官員陳條,說這件事與七皇子有關,你把自己的事捋一捋,別牽扯到其中去了。」

  程池挑眉:「鹽井?七皇子從中在抽成?」

  「多半如此。」程劭道,「國庫的稅賦不能少,那就只能多徵,自然會引起民怨。」然後告誡他,「這件事可大可小,但我瞧皇上的意思,是要藉此整頓吏使,你別撞在槍口上了。」

  程池突然想到周少瑾所說的前世之事,笑道:「二叔,別人都說您淡泊高遠,我看您是漠不關心吧?」

  程劭卻道:「你到底要說什麼?」

  程池笑道:「我就是覺得有時候有些事明明您一句話的事就能讓百姓受惠,您卻能一直保持著沉默。若是說是想簡在帝心,好像又不全是……」

  程劭道:「水至清則無魚。有些事,你不做,自有別人做。可只要不危害國家根本,我就可以容忍。」

  程池道:「那什麼是國家根本呢?」

  程劭道:「民不聊生。」

  程池笑道:「如果國君昏庸算不算呢?」他說著,語氣一頓,又道,「或者說是,國君無德呢?」

  程劭目光中閃過一絲銳利。道:「這也不與你相干?你可別忘了,你現在是程氏的子弟,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全族覆滅。你在外面怎樣的翻天覆地我都不管,卻不能殃及家族。家族除了你的兄弟手足,還有什麼也不懂的孩童。」

  程池笑道:「您放心好了,我也有妻兒要照顧。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覺得如果是國君失德。您恐怕沒有這麼淡定從容吧?」

  程劭沒有否定,道:「有時候上位之人的無心之舉卻惹得很多本不應該出現的麻煩。所以國君失德常常是民不聊生的根源。」

  「我知道了!」程池淡淡地道,神色間有著掩飾不住的悵然。

  或者。他也無意掩飾。

  程劭素來知道這個侄兒的本事,看著不由得心中一跳,擔心地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池有些猶豫。

  程劭就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等他回答。

  程池沒想到程劭會不依不饒地要等個答案,頗有些無奈地道:「我發現皇太子有心疾。四皇子卻知道這件事。」

  程劭更糊塗了,道:「這與七皇子有什麼關係?」

  程池有些意外。道:「您知道皇太子有病?怎麼之前一直沒有聽您說起過。」

  「這又不是什麼好事。」程劭道,「皇上沒有明說,話裡話外卻有所暗示。你是想參與到立儲中去嗎?我覺得你急切了些。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之時,最少十年之內都玉宇清泰。你與其擔心之後是誰繼位,我看還不如以靜制動——只要你能幹實事,不管是誰做皇上。總是要用你的。你何必去冒這個險?再說了,你上頭還有大郎。要說站隊。恐怕他比你要急——做到了他那個份上,又只是個輔閣,一旦儲君有異,卻是由不得他不站隊的。」

  程池的心思卻被程劭原來知道皇太子有病的事佔據,並沒有過多的考慮到站隊的問題,他沉吟道:「除了您,您可知道還有誰知道皇太子的病?按律,皇太子有這樣的病,是不能繼承大寶的……」

  程劭暗示他:「可皇太子有個好兒子。」

  也就是說,皇上根本就沒有指望皇太子繼位。

  這樣也符合帝王之術。

  天無二主。

  按少瑾所說,皇上的確還有快十年的元壽,到時候太子已經是年過四旬之人,皇長孫則正值青春,皇太子這病最多也就拖個幾年,皇長子就可以順利繼位了,甚至於,皇太子若是去了,皇長孫正好繼位。也免了父子之間的猜疑。

  事實是,皇太子的確於皇上之前病逝了,可讓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是,皇長孫也於皇上之前病逝了。

  程池笑道:「您是對皇上最了解的人了,如果皇太子和皇長孫都於皇上之前殯天,皇上會選誰做儲君?」

  程劭眼皮跳了跳,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程池道:「明天沐休,如果您不過來,我恐怕也會過去找您。七星堂,我想就在我手裡終結了算了。可七星堂的這些人怎麼辦卻是個大問題。我原想把一些窮凶極惡的想辦法除了,一些不願意退隱江湖的隨他而去,那些金盆洗手的給他們在衛所安排個合適的位置,不願意去衛所的,也可以安排到各衙門做個捕快什麼的。但如果願意做捕快的,就得背井離鄉了,我雖然可以在卷宗上做手腳,讓他們的履歷看上去沒有問題,但鄉里鄉親的多半都知道他們是做什麼的… …」

  七皇子,管著西山大營。

  程劭鬆了一口氣,道:「這件事不必求七皇子,你把名單給我,我來安排。」

  程池笑道:「那好。等過兩年我把人員確定下來了,您慢慢地幫著給安排下去。」接著又問起立儲的事來,「皇太子的身體就不必說了,皇長孫越過了幾位叔叔繼位,我並不看好。」

  程劭卻無意程池多談。

  程池道:「不是我要多管閒事,而是大哥這麼多年以來一直以袁家馬首是瞻,可在大哥入閣的事上,袁維昌卻暗中和申敏之達成了協議,這原本無可厚非,站在袁維昌的角度,他有他的打算和佈局,可袁維昌卻一點風聲也沒有漏。我只怕等到大哥非得站隊不可的時候,大哥會被那袁維昌坑了。」

  程劭雖然對程涇的能力也有所保留,聞言道:「你那時候被二叔祖選中,年紀又太小,你二哥忠厚有餘機敏不足,反倒是你大哥強一點,又願意幫助族人……」

  這豈不是矮個子裡面選高個子。

  程池嗤之以鼻,道:「您為什麼不自己上?」

  「我太清高,沒辦法和光同塵。」程劭正色地道,「而且我覺得我在現在的這個位置上最好,既可以在皇上面前有事沒事的時候露個臉,又遠離六部三司,讓皇上放心。還可以給你們提個醒,免得一腳踏進了泥沼裡出來不了。」

  這倒是。

  有程劭這樣的人,對程家諸人的仕途如虎添翼。

  「至於說站隊的事,」程劭想了又想,道,「我倒覺得,你應該和大綸談談——他在詹事府,你倒可以和四皇子走動走動。四皇子曾經在坤寧宮裡長大,和皇太子的情份非比尋常。如果皇長孫萬一沒有辦法登基,四皇子的可能性最大。如果最終皇長孫登基,四皇子的一個富貴王爺是跑不了的。」

  程池聽著,點如漆墨的眸子驟然間變得更深幽。

  他道:「您看好四皇子?」

  程劭大有深意地看了程池一眼,道:「你不也看好他?不然韞哥兒百日禮的時候他為什麼要來送禮?」

  程池這才心中猛跳起來。

  他長長地吸了幾口氣,好半晌心情才恢復了平靜。

  程劭卻覺得今天兩人已談得太深了,道:「你大哥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提醒他的。」隨後轉移了話題,「廖紹棠回鄉應試,臨行前我曾送給了他幾卷時文,也不知道他考得怎樣了?」

  程池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再拘泥著在皇儲的話題上打轉了,笑道:「他走之前曾來向我辭別,我也跟他叮囑了幾句,不管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給我們報個信。」

  程劭道:「他的文章功底還不錯,廖家也不是白丁,想必有所準備。」

  程池道:「如果他這次能榜上有名,我建議他明年一起和嘉善下場。一個人是考,兩個人也是考。有您幫著捉題,總比像沒頭蒼蠅似的亂竄要好。」

  程劭笑了起來,道:「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要是下一科考,我還不得一樣得給他捉題。你倒會使喚人!」

  兩人說著,正屋的簾子一撩,沉香走了出來,知道程池和程劭在說話,並不上前,而是遠遠地站在廡廊高聲地道:「二老太爺,四老爺,老夫人問您們的話說完了沒有,若是說完了,就進屋來喝茶。她老人家想等會讓人去接了阿寶少爺和阿仁少爺過來,明天大家一起吃飯。」

  「好啊!」程劭知道自己年紀大了,阿寶和阿仁以後還是要程涇他們照顧,他們彼此間走動的越勤,關係就越好,感情也就越深,「我看明天應該天氣不錯,我們不如去剎什海那邊划船吧?」

  如果以郭老夫人的名義去剎什海划船,周少瑾就得安排相關的事宜。

  程池道:「我看就在家裡划船好了。我岳母和小姨子、小舅子也在,小孩子太多了,去剎什海怕是照顧不過來。」

  「也好。」程劭笑道,「我來給幾個孩子做幅圖。」

  他的書畫都堪稱一絕,又得了皇上的推崇,也算是一畫難求了。

  程池卻若有所思地道:「把顧大綸也叫過來。」

  程劭擊掌,道:「不錯,不錯,索性把袁姑爺和彭姑爺也一併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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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家宴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能子孫繞膝,郭老夫人自然是高興的,周少瑾卻忙得腳不沾地——下帖子,定菜單,派人去打掃水榭,開了庫房拿了宴客的碗碟牙箸,又因要去水榭那邊划船,還得調了會鳧水的丫鬟婆子進來服侍。

  程池就悄悄地跟周少瑾道:「我來幫你下帖子,定菜單。」其他的事都要吩咐管事的婆子,他不好代勞。

  「那怎麼能行?」周少瑾紅了臉,「我之前也看娘做過,知道怎麼做的。」

  「我知道你能行。」程池笑著摸了摸周少瑾的頭,「只是這事決定的太突然了,時間有些緊。」他說著,提筆寫了幾個字在宣紙上,道:「你看我這字寫得怎樣?」

  柔若垂柳,秀麗婉約。

  周少瑾訝然。

  這分明是她的字體!

  程池笑道:「這下相信我能幫你寫請帖了吧?」

  「池舅舅!」周少瑾撲到了程池的懷裡。

  程池就咬著她的耳朵道:「是不是想我了?」

  或者是因為在周少瑾的心裡,程池永遠是那個庇護她、照顧她、把她放在心上的池舅舅,她偶爾會情不自禁地像從前那樣喊程池為「池舅舅」,特別是床第之間她心神恍惚之時,特別容易嬌怯怯地胡言亂語。

  周少瑾的臉一下子通紅,落荒而逃。

  程池哈哈大笑,用周少瑾的筆跡幫她下了帖子,定了菜單,然後去了郭老夫人那裡。

  郭老夫人正在逗韞哥兒玩,看見程池進來,忙道:「你看。你看,我們韞哥兒的腦袋可以豎起來了。」

  程池循聲望過去。

  韞哥兒正趴在臨窗大炕上的一塊富貴花開的漳絨墊子上,郭老夫人手裡拿著個撥浪鼓在他面前搖,他就努力地抬起頭來用手去抓那撥浪鼓。

  孩子兩個多月的時候程池才回來,那個時候韞哥兒已經被人托著脖子豎在肩上到處走動了。他看不出來這有什麼區別。

  郭老夫人就嗔道:「孩子滿了百日頭才能抬起來,可也只是勉強地能抬起來罷了。你看我們家韞哥兒,二個月就能抬頭。滿了百日這頭都能豎起來了。還知道抓撥浪鼓,這孩子養得可真好。」然後想到懷了韞哥兒的周少瑾,嘆道。「我之前就怕她生下來的孩子像小貓似的難養,誰知道她個子雖小,生出來的孩子卻一點也不小,還養得這樣壯實。可見懷韞哥兒的時候是吃了苦的,你以後可要待她好一點。」

  「好!」程池笑著應諾。並不多說,接過郭老夫人手中的撥浪鼓逗著韞哥兒。

  誰知道韞哥兒抓了半天沒有抓撥浪鼓,居然生氣了,也不抬頭了。也不要撥浪鼓了,小臉趴在漳絨墊子上用白白嫩嫩的小手摳著漳絨墊子上紅色的小花起來。

  程池逗了他半天,他就是不理。他開始還以為韞哥兒是累著了。後來見到韞哥兒乖乖地趴在那裡沒有動靜,就想把韞哥兒抱起來。放下撥浪鼓,這才發現韞哥兒在摳小花玩。

  他有些哭笑不得,把韞哥兒抱了起來,用平常韞哥兒最喜歡的姿勢把韞哥兒豎在了肩頭,韞哥兒卻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程池莫名其妙。

  郭老夫人急了,衝著程池就道:「你把他怎樣了?剛才還好好的,玩得高高興興的,你幹什麼了?」

  程池真是滿頭大汗。

  他長這麼大,郭老夫人還是第一次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地責問他。

  程池想了想,道:「他可能是怪我把他給抱了起來。」接著把韞哥兒剛才在摳小花的事告訴了郭老夫人。

  只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郭老夫人已經一把將韞哥兒從他懷裡抱著,溺愛地寵著韞哥兒道:「都是你爹爹不好,我們韞哥兒玩得好好的,他偏偏來搗亂。我們不理他。我們韞哥兒是不是要摳小花啊?沒事,沒事,祖母這就讓我們韞哥兒摳小花去。」說著,又照著的原樣把韞哥兒放在了漳絨墊子上。

  韞哥兒卻沒有了剛才的興致。

  放在漳絨墊子也哭。

  郭老夫人就抱著韞哥兒在地上走來走去的,一面走,還一面道:「我們韞哥兒不哭了,再哭,要哭壞眼睛了。韞哥兒想幹什麼啊?是不是要花花啊?」說著,就打開了鏡頭台的鏡奩看了看,沒有看見合適的,眼睛朝著屋子裡的丫鬟婆子一掃,指了沉香道:「去找幾朵你們沒有戴過的絹花過來。」

  程池立刻意識到了郭老夫人要幹什麼,不由喊了一聲「娘」。但沒等他開口說話,郭老夫人已不悅地道:「你們小時候哪一個不是我帶大的?三個兒子三個進士。你們誰長歪了?再說了,他還小,不懂事,你們就得教到他懂事才行,一味的板著臉了訓斥他,惹得他膽戰心驚、哭哭啼啼的那就是教子?」

  說話間,沉香三步並作兩步地出了內室拿了幾朵還沒有戴過的新絹花進來。

  郭老夫人就挑了朵大紅色的石榴花在韞哥兒面前晃動:「韞哥兒,看,石榴花,好看不好看?我們韞哥兒拿了留著以後給媳婦戴好不好?」

  韞哥兒就睜大了眼睛望著郭老夫人手中的石榴花,好像要看清楚這花到底是什麼似的,半晌才伸出手來戳了戳那花瓣,然後才小手一伸,把花抓在了手中。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又拿了朵鵝黃色的月季花。

  韞哥兒伸出另一隻手抓在了掌心。

  郭老夫人看著有趣,又拿了朵紫色的丁香花。

  韞哥兒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卻沒有理會。

  「哎喲喲!」郭老夫人看著樂得不行,對程池道,「他還知道喜歡什麼花。」

  應該是只要顏色鮮豔的東西吧?

  程池在心裡嘀咕著,看見母親興奮的神色,話到了嘴最終還是聰明地咽了下去。決定不在孩子的問題上和母親有什麼衝突——自他被定為七星堂的堂主之後,母親就很少這樣高興了。

  他原來準備他來帶韞哥兒的,這樣母親沒有事了,肯定會過問明天宴請的事,就可以幫幫少瑾了,現在看來,他還是去看看宴請的事準備得怎樣好了!

  程池陪著郭老夫人說了幾句話。郭老夫人就趕了程池走:「你去幫少瑾去吧!韞哥兒今天晚上跟我睡。他年紀也不小了。不能總跟著母親,這樣長大會膽小怯弱的……」

  前一刻鐘母親還說韞哥兒太小,後一刻鐘韞哥兒就大了。要學著離開母親生活了。

  程池生平第一次覺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等孩子一過三歲就給孩子啟蒙,親自帶在身邊,不能讓韞哥兒長於婦人之手!

  程池再一次下定決心,去了周少瑾示下的抱廈。

  周少瑾穿著件粉色方勝暗紋的杭綢褙子。下身是鵝黃色馬面裙,烏黑的青絲簡簡單單地綰了個纂兒。並綰著兩朵點翠丁香花,在這秋日日見寒冷的天氣裡如春花風嬌嫩,溫婉柔順的面容又帶著幾分恬靜,沒有一點當家主婦氣勢。卻溫溫柔柔的讓人覺得親近。那些回事的管事娘子和嬤嬤們和她說話的聲音神色都溫和了三分。

  程池微微地笑。

  百樣的米養百像的人,少瑾雖然柔弱,卻未必就怯懦。不過是各人的行事作派不一樣罷了。

  他欣然地離開了抱廈。

  周少瑾回來的有些晚,等洗瀨了上床之後就鑽到了正在看書的程池的懷裡。摟著程池的腰把臉貼在了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怦怦怦」有力的心跳,她覺得整個人都鬆懈下來。

  「四郎,」她輕柔地喊著程池,「我把管事的娘子和婆子打發了之後,春晚告訴我請已經送了出去,菜單子也擬好了……多謝你!我好高興。」

  「真的!」程池很喜歡她這樣軟若無骨地纏在他身上,他放下手中的書,一面心不在焉地和周少瑾說著話,一面捋了她的頭繩,散了她的頭髮,「我管家的手段也不錯吧?」

  周少瑾知道他喜歡自己披著頭髮的樣子,只是這樣披著頭髮一來是頭髮要常洗,二來是早上起來要全部重梳,耽擱時間……可程池喜歡,她就隨著他的喜好,抱著他由他散著自己的頭髮。

  「嗯!」她柔柔地道,「你好能幹,什麼都會!」

  程池低聲地笑,咬了周少瑾的耳朵,手就順著那玲瓏的曲線而下……

  周少瑾有些猶豫。

  明天家裡有客人,她怕自己起不來……

  程池就和她耳語:「今晚只做一次。」

  周少瑾紅著臉,趴在了他的懷裡。

  ※

  翌日,程笙最早一個來。

  給郭老夫人問過安之後,程笙的夫婿彭藻跟著程池去了花廳,睿哥兒留在了郭老夫人身邊,在炕上爬來爬去,不時拿起一件韞哥兒的玩具遞給被乳娘抱坐在炕上的韞哥兒,玩得不亦樂乎。

  郭老夫人看著眼睛都笑彎了。

  程笙則把周少瑾拉到了一旁,低聲道:「你怎麼生了孩子越長越漂亮了,我卻成了黃臉婆?有什麼秘方快拿出來,不然等會二姐和大姐到了小心我們一起對你口誅筆伐!」

  「我哪裡越長越漂亮了?」周少瑾不好意思地道,仔細想了想日常的起居,「我每天喝一小盅燕窩算不算?」

  「燕窩誰沒有喝?」程笙不依,「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周少瑾搖頭,笑道:「我除了吃這個就沒有吃其他的什麼東西了,從前還能早睡早起,有了韞哥兒就跟著他,他什麼時候睡我什麼時候睡,什麼時候醒我什麼時候醒……」

  程笙根本不相信。

  兩人正說著,杏林胡同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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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上門

  程涇穿著件寶藍祥雲團花直裰,程許穿的是墨綠色忍冬暗紋杭綢直裰,袁氏大紅色遍地金通袖襖,閔葭則穿著玫瑰色寶瓶暗紋的褙子,程涇威嚴,程許溫文,氣色都很好,袁氏倦意濃濃,閔葭低沉寡言,都像蒙塵的珠寶,顯得黯淡無色。

  這樣的情景不僅周少瑾、程笙注意到了,就是郭老夫人也注意到了。

  老人家大吃一驚,等他們行了禮直起身來語氣有些急切地問著程涇:「你媳婦和兒媳婦這是怎麼了?」

  程涇苦笑,道:「汶從弟六天前把諾哥兒的媳婦送回了金陵,前天則差人送了帖子過來,說是程諾要娶那康六娘進門,日子就在了今天……」

  他說著,袁氏從衣袖裡拿了幾張喜帖出來,道:「說這是給您和四叔、二叔、箏兒他們的。」

  郭老夫人面無表情地閉了閉眼睛,半晌才道:「四郎和彭姑爺在花廳那邊喝茶,大郎和嘉善也過去陪陪客吧!」

  程許就看了程涇一眼。

  程涇卻目不斜視,恭敬地應「是」,退了下去。

  程許急步跟上。

  郭老夫人親切地對閔葭道:「你也有些日子沒過來了,我讓你小嬸嬸做了你最喜歡吃的杏仁露,下去和阿笙吃點心去吧!」

  明著就要把男人和小輩們都支出去。

  閔葭恭聲應諾,和程笙退了下去。

  周少瑾隱隱有些不安,見閔葭和程笙退了下去之後,忙道:「娘,我去看看水榭那邊準備的怎樣了?」

  郭老夫人點頭。

  周少瑾急急地往外走。

  可人還沒有走出落花罩,就聽見身後傳來「啪」地一聲。郭老夫人厲聲道:「你是不是娶了媳婦就老糊塗了!吳氏是死了還是被休了?娶媳婦,程汶不知道禮義廉恥,你也跟著不知道了嗎?這種帖子,你看著就應該把送帖子的人給我攆出門去才是,你居然還接著了。接著了不說,還拿到了朝陽門來!你是不是嫌家裡的日子過得太舒服了,要挑著事兒讓大家非議啊!還不給我把這帖子拿去燒了!」

  袁氏被罵得狗血淋頭。

  她沒有想到郭老夫人的反應這樣激烈。慌慌張張地拿了帖子就要去燒。

  沉香等人怎麼敢讓她動手。忙接了過去。

  袁氏喃喃地道了謝,低頭給郭老夫人賠著不是:「娘,這件事是我糊塗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自作主張了。以後有什麼事都先問過您老人家」

  「你有事問我做什麼?」郭老夫人冷笑,「你嫁進我們家也有三十幾年了,也是娶了媳婦快要做祖母的人了,可你看看你幹的這些事?我就是想給你體面你也得讓我有個說法吧?這些小事你到現在還要我提點你。你讓我怎麼辦?」

  袁氏忍不住小聲辯道:「吳家不同意吳氏大歸,吳氏沒有兒子。又被送回了金陵和汶大太太做伴,以後哪裡還有出頭之日。可那康六娘不一樣,據說她十四歲就接手了家裡的生意,她的叔叔之所以護著她是因為她太厲害。大家撕破了臉她叔叔只有吃虧的份……」

  「所以你怕那康六娘生了兒子得了勢?所以你就像個不明事理的無知婦孺般地捧高踩低?」郭老夫人怒目道,「你是堂堂閣老的夫人,三品的誥命。原來還怕得罪個商賈婦人!你要是這麼想,你不如讓大郎致仕跟著那康家去做生意去——閣老做商賈。那肯定是一本萬利的事了。」

  袁氏臊得臉色通紅,忙道:「娘,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親戚間越強越是助力……」

  「呸!」郭老夫人鄙視袁氏道,「那也要看是什麼樣助力?那曲源還是高耀的岳父呢!像康家這樣上不了檯面的,他們能助你些什麼?你要是還這樣分不清楚是非,分不清楚輕重,我看這家你也別當了,免得給大郎惹出禍來。趁早讓嘉善媳婦來主持中饋!」

  「娘!」袁氏臉色煞白。

  如果閔葭這個時候有了孩子,她交出管家的權力還可以說是做了祖母,要含飴弄孫,如今閔葭一點影子也沒有,正是休養身體想辦法懷孩子的時候,她把管家的權力交給閔葭算是怎​​麼一回事?

  不說別人,只怕閔家的人就會指著她的脊背說她虐待媳婦,閔葭進門一直沒有孩子是因為她這個做婆婆從中做梗!

  郭老夫人也懶得說她了,正要讓她退下去,有小丫鬟隔著簾子來稟,說邱氏帶著阿寶和阿仁過來了。

  「快請他們進來。」郭老夫人笑著吩咐小丫鬟,卻對袁氏斂了笑容道,「你弟媳和侄孫要過來了,你去迎一迎吧!」

  袁氏鬆了口氣,忙轉身去撩了簾子。

  周少瑾、程笙和閔葭都沒有走遠,正和邱氏見禮,見袁氏笑著迎了出來,如釋重負,簇擁袁氏和邱氏進了屋。

  可這件事並沒有完。

  等用了午膳,郭老夫人回房午休,叫了程涇陪她。

  路上,郭老夫人對長子道:「修身齊家平天下,你現在已是閣臣,家裡的事也應該注意注意了,像今天這樣,拿了五房的帖子過來幹什麼?」

  程涇內疚道:「娘,都是我的不是。我回去後會好好地說說她的。」

  郭老夫人搖頭,道:「看來還是我沒有把你教好——你來的時候神采奕奕的,你媳婦卻疲憊不堪,你就沒有想到你媳婦這些日子到底在忙些什麼?如果是為了五房的事,那你就更不應該了。有些事婦人拿不定主意,你就應該幫她拿個主意才是,有些事也不是誰天生就會的,不能因為這是內宅的事你就一應不管。這一點你不如你兩個弟弟——你看二郎,邱氏有什麼事都會請了他拿主意,這樣固然有弊,可他家宅寧靜,夫妻和美。子女孝順,大事上不會出錯。四郎就更不要說了,她媳婦是喪母之女,比起邱氏來都不如,可你看現在,家裡的小事雖有不足之處,可大事上卻從來不曾犯過糊塗。俗話說得好。堂前教子。枕邊教妻。你得要好好想想才是了。別讓後院的事拖了你前堂後腿。」

  程涇唯唯稱「是」。

  郭老夫人也不知道他聽進去了沒有,深深地嘆了口氣。

  後花園卻很熱鬧。

  孩子們湖裡划船,活潑好動的程笙拉著閔葭也上了船。兩個人笨手笨腳的,船在岸邊打了半天的轉也沒有劃開,惹得在岸邊抄手游廊裡觀看的周少瑾、程箏和程簫笑得不行。程箏更是毫不客氣地道:「還說我們幾個沒意思,我們只是難得有這樣個清閒的時候。想姐妹們坐著說說話好了。」說著,她叫了程簫和周少瑾。「我們也去划船去。」

  韞哥兒還小,由李氏帶著和宗瑾去睡午覺去了,幼瑾卻精力充沛,和阿寶、顧中玩得不願意走。乳娘陪著她坐著和阿寶幾個在划船。

  見程笙下岸上了船,站在船邊喊著周少瑾:「二姐,二姐。你也來划船。划船好好玩的!」

  乳娘笑著拉著她的手,怕她亂跑。

  周少瑾也很少遇到這樣的時候。她回頭朝坐在水榭旁涼亭裡的程池望去。

  涼亭裡鋪著氈毯,程池、程劭、顧緒、袁鳴、彭藻、程許、程讓幾個圍坐在亭間的茶几旁說著話喝著茶,程讓最小,自覺地幫眾人沏著茶,雖然看不清楚他們的表情,可眾人的姿態都頗為放鬆,看上去氣氛不錯。

  周少瑾放下心來,笑著應「好」,道:「我不怎麼會划船,阿箏可要教教我。」

  程箏笑著點頭。

  程簫卻道:「嬸嬸怎麼不求我?」

  周少瑾愕然。

  程簫笑道:「姐妹裡,我最會划船,還會鳧水。」

  「真的嗎?」周少瑾睜大了眼睛,「你怎麼學會鳧水的?」

  「小的時候跟婆子學會的。」程簫笑道,「那時候不懂事,非要學不可,祖母就讓人教我。」

  程箏在旁邊笑著補充道:「你別看她文文靜靜的,膽子卻大,那個時候我們都不敢下水,偏生她吵得厲害。」

  程簫抿了嘴笑,率先上了船,然後站在船尾扶了程箏和周少瑾上船。

  船晃悠悠的,周少瑾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程簫朝程笙笑道:「阿笙,我們不如來比賽划船,誰先到那邊的白塔誰就贏了,怎樣?」

  「不行,不行。」程笙笑道,「你們那邊有三個人,我們這邊只有兩個人,不公平。」

  袁氏和邱氏聽著緊張地站了起來,連聲道:「不許比試,划划船就行了。」

  「沒事!」程箏笑道,「您還怕她們掉進水裡了不成?就算是掉進水裡了,也讓她們嚐嚐那滋味。」說著,爽朗地笑了起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皮啊!」袁氏頗有些無奈。

  邱氏則笑了起來,對袁氏道:「我們年輕的那時不也像她們似的,都是做娘的人了,我們還是別管她們了,讓她們好好的玩玩,難得她們姐妹在一起。」

  女孩子嫁了就有很多的規矩。

  袁氏也是這樣過來的。

  她不再說什麼。

  自從知道了程許和周少瑾之事後就一直覺得沒臉到朝陽門來的閔葭看著這樣的場景也笑了起來。

  一時間湖邊氣氛大好。

  周少瑾陡然間站了起來,望著岸邊的遊廊面色凝重。

  程箏等人微微一愣,不由順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

  只見程池身邊的童子清風帶著程劭的幕僚吳先生一路小跑著朝程池等坐著的涼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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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國喪

  程笙和閔葭順著她們的目光也看見了清風和吳先生。只是程笙還不在狀況之中,笑著對周少瑾道:「是又有客人來了嗎?」

  周少瑾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含糊地笑道:「可能是吧!”

  閔葭卻是長在官宦之家,又是嫡長女,從小在曾祖母膝下長大,當成宗婦培養,立刻就看出了異樣。程笙今天的主動讓她心生感激,不由對程笙就多了幾分親近。聞言悄悄地拉了拉程笙的衣袖,低聲道:「事情有點不對,我們暫時別出場,看看情況再說。」

  程笙心有所觸,踮了腳望過去,只見清風帶來的那位先生進了涼亭,很快涼亭裡的人就都站地起來,緊接著程池送程劭和那位先生出了涼亭,一路急行地出了花園。

  「是二叔祖有什麼事嗎?」她喃喃地道。

  大家的興趣都淡了幾分。

  只有小孩子還不譜世事地在船上嘰嘰喳喳地高聲喧囂著。

  二叔父那邊出了什麼事不知道,可大家卻沒有了高興的心情,這樣下去可不行!

  周少瑾立馬笑道:「我這就讓人去問問,看二叔父那邊出了什麼事?」

  程箏幾個急急地點頭。

  周少瑾忙叫了商嬤嬤過來吩咐下去。

  商嬤嬤立刻就去了涼亭又很快地折了回來,道:「是宮裡來了人,說七皇子惹了皇上不高興,皇上宣了二老太爺進宮下棋。」

  大家都鬆了口氣。

  湖面這才恢復了剛才熱鬧。

  涼亭裡的人卻沒有女眷們那麼輕快。

  袁鳴道:「……七皇子的事到底怎樣處置,就是都察院的人也不好彈劾——往深裡。可以說成是謀逆;往淺裡,可以說成是貪墨。如今朝野上下都看著皇上的臉色好出招,大哥,您說二叔祖進宮陪皇上下棋,不會有什麼事吧?這個時候誰知道皇上會問什麼話,一個應答不當,就有可能抄家滅族啊!」

  他們本是連襟,只因程箏三姐妹過往從密,就依著姐妹間的排名論了兄弟,以顯親熱。

  顧緒聞言笑道:「哪有那麼多抄家滅族?縱觀本朝。除了太宗開國之時曾經殺過世代詩書禮儀傳家的名門望族。之後的皇上可曾對士林世家下過手?」

  袁鳴是袁家的子弟,袁氏的堂侄,和袁維昌還沒有出三服。父親也是個讀書種子,只因身子骨弱。考了個舉人就沒有再下場。論學問。在袁家是數一數二的。袁鳴之前就一直跟著自己的父親讀書,就是袁維昌的幾個兒子,也都是由他父親啟的蒙。在袁家是說得上話的人。母親出身蓉城巨賈,只因於袁家有恩才結得這​​門親事,當年的陪嫁就有整整十艘船。嫁到袁家之後又只生了袁鳴這一個兒子。加之父母恩愛,少年聰慧,在袁家就是袁維昌待他也另眼相看,養成了他率真直爽的性子。

  聽顧緒這麼回答,他笑道:「規矩不都是被打破的!當初太宗皇上還說永不加稅,你看現在,相比開國之時,這稅都回了幾次了?反正我是從來不相信這些的。倒是我覺得四叔父這樣好,想做生意的時候就做生意,想入仕的時候就入仕……所以我最佩服的是池叔父了。我也想學他… …」

  顧緒和彭藻等哈哈大笑。

  程許卻低下頭,慢慢地喝了口茶,再抬頭時,目光就在湖面上留停了半晌。

  這里人人都比程讓大,程讓覺得袁鳴說得有趣,但也不敢和他們一樣的說笑,只咧了嘴給顧緒等人倒茶。

  彭藻祖父和父親都是兩榜進士,但他們家和周少瑾家一樣,在祖父之前都只是略有資產。他能娶了程笙,完全是因為他祖父和父親都是品行端方的正人君子,他不管是儀容還是學識都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程家三個姑爺相比之下,他既沒有顧緒的功成名就,也沒有彭鳴的顯赫家勢,他說話就比較慎重,輕易不開口,但開口必然落地有聲。可這樣的性格不僅程涇喜歡,程渭和程池很欣賞。

  他笑完道:「大伯父不是在祖母那裡嗎?等會回來問問大伯父就是了!」

  袁鳴嘿嘿笑,道:「我這不是看長輩不在,就稱稱大王嗎?」

  這下不要說顧緒了,就是程讓都笑了起來。

  程池就在他們的笑聲中折了回來。

  袁鳴忙道:「四叔父,二叔祖說了什麼沒有?七皇子的事,都察院可有什麼消息?」

  剛才程劭在這裡,幾個人都拘著性子不敢胡說八道,現在只剩下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程池,之前沒有交往的時候不了解,自來了京都之後話不多,待人卻寬和,袁鳴說話也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程池笑道:「二叔祖剛才還和我們在一塊,我們不知道的事他老人家肯定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啊!至於七皇子的事,我這些日子奉命在工部核查河道總督府從前的舊賬,還真的沒有注意。」

  袁鳴一聽這個就興奮起來,笑道:「池叔父,聽說曲閣老家裡連胡椒就抄出了一千多斤,是真的嗎?」

  程池咳了咳,正準備四兩拔千金地把袁鳴打發了,涼亭裡卻響起了程涇的聲音:「你池叔父是都察院的官吏,朝廷沒有正式行文的事他若是說了出來,那是瀆職。你也不小了,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也應該有個分寸才是。」

  把袁鳴訓了個狗血淋頭。

  袁鳴紅著臉,窘然地唯唯諾諾。

  顧緒和彭藻都只好裝作沒有聽見似的。

  程池看著就打斷了程涇的話,道:「娘歇下了嗎?二叔父被皇上叫去了宮裡,說是心裡不舒服找二叔父下棋。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和二叔父說七皇子的事?」

  程涇明白了程池的意思。道:「你放心吧!二叔父行事向來穩妥,李閣老前兩天剛剛問了七皇子的事,皇上含含糊糊的,想必是不想處置七皇子。我都能知道的事,二叔父肯定也知道了。」

  程池笑著點頭。

  程讓幫忙程涇沏茶。

  氣氛頓時顯得沉悶起來。

  程涇看著就有些洩氣,看見程池神色悠然地在那裡喝茶,想到剛才郭老夫人對他說的話,他不禁道:「子川,你說說看,皇上對這件事到底準備怎樣辦?」

  朝堂之事。誰有本事走一步看三步。最少也能做到拜相入閣。

  程池有點奇怪程涇會繞著這個話題打轉,雖然這是廟堂之事,可更是皇家的私事。

  他笑道:「大家不都在觀望皇上的意思嗎?」

  程涇笑道:「不過是私底下說說!」

  什麼時候大哥變得這麼輕浮了?

  別人可以私底下說說,可他是閣老。私底下說說的話也會被人曲解。

  程池原本想說幾句搪塞過去。轉念想到程涇的異樣。又想到剛才母親把大哥叫過去了良久,頓時在心裡哂笑。

  不知道大哥在母親那裡受了什麼氣,要找個地方出氣。

  可他不是二哥。友善悌孝,他對袁氏已經忍了很久了……他乾脆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在觀望些什麼。皇上一看就是不想處置七皇子。可皇上也是難得的名君,不處置七皇子,只會讓倫理崩壞,以後誰都可以無視皇權。皇上現在拖著,只不過是想留下七皇子一命,也有試探皇太子的意思。我瞧現在最不好過的應該是皇太子了,上書請求處置七皇子,怕皇上覺得他沒有手足之情,不上書處置七皇子,怕皇上覺得他沒有儲君之能,就算是這樣不聞不動,最後皇上也會覺得他心思狡黠……」

  程池看得出來,程涇自然也看得出來,程涇問程池,只是不知道程池看不看得出來罷了。

  程涇聽著就苦笑起來,道:「如果當初你參加庶吉士的選拔就好了!」

  程池卻不以為然地道:「事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我覺得我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

  兩人說著話,旁邊的顧緒卻早已雙目炯然地望著程池,猝然間道:「池叔父,皇太子的事,您可有什麼好主意?」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顧緒的身上。

  顧緒卻不躲不閃地望著程池。

  大家這才想起顧緒是東宮屬臣。

  程池原本就想和顧緒說上話,把顧緒拉到自己的船上來,他有這一問,程池也不會藏拙。

  「我覺得皇太子此時應該上書皇上,一來要回憶一下自己和七皇子的兄弟之情,二來要痛斥七皇子的所作所為——做為兄長,他心痛七皇子犯下的錯;做為儲君,他卻不能徇情枉法,最後建議皇上把七皇子貶為庶民之類的,留他一條命就行了。」

  顧緒聽著眼睛更亮了,他道:「我和池叔父想到一起去了。只是這個折子不知道上還是不上,皇太子這些日子情緒有些不好。」

  「還是上吧!」程池覺得要是皇太子因為這件事而死了,說不定四皇子會對付皇長孫,這樣一來,水肯定會渾,他正好渾水摸魚。

  顧緒沉思著點了點頭。

  袁鳴朝程池投去欽佩的目光。

  可大家也都心事重重的,勉強支持到用了晚膳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皇上沒有上早朝,程劭也沒有出宮。

  顧緒派了心腹告訴程池,東宮的太子和皇太孫昨天一大早也進了宮,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程池的面色凝重起來。

  下午,宮中傳出來報喪的鐘。

  皇太子暴病於慈寧宮。

  皇上沒有通過禮部,下旨皇太子的葬禮用天子之儀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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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猝然

  周少瑾嚇了個半死。

  怎麼會這樣?

  前世,太子是至德二十七年的冬天病逝的,現在才是至德二十三年……太子提前四年病逝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周少瑾急急地去找程池。

  程池卻注意到詔書是由程劭執筆的。

  也就是說,程劭被招進宮裡去有可能不是去下棋,而是去處理皇太子病逝的事了。

  皇太子兩天前就病逝了。

  可皇太子為什麼不在東宮,而是在慈寧宮暴病的呢?

  而且皇長孫也在。

  別人不知道,太后和皇長孫都知道太子有心疾,又是什麼事能讓太子暴病呢?

  程池一出來就對來找他的顧緒道:「東宮那邊可有什麼異樣?」

  顧緒苦笑:「東宮已經亂了套,哪裡還有什麼常理可言!皇長孫還在宮裡,太子妃已經哭得昏死過去,太子的良娣在照顧太子妃。那良娣原是宮女出身,因從小在太子身邊服侍,又為太子生長女,太子特為她請封為良娣。除此之外,太子並無其他嬪妃。她膽小懦弱,平日裡除了去廟裡上香,從不出房門一步。不要說指望出面主持大局了,就是日常用度的事回到她那裡她也說不清楚……」

  「那就只能等二叔父回來再說了。」程池想了想,對顧緒支招道,「還好太子不是在東宮暴斃的,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熬』了,日夜不眠地為太子哭喪,逢人就哭訴痛失太子之死,誰能表現的忠心耿耿,誰就能熬得過皇上的怒火。誰就能熬出頭來,熬出個前程。」

  「我也是這麼想的!」顧緒無奈道,「只是太子殿下的死太蹊蹺了,讓我心中很是忐忑,您說,這慈寧宮是什麼地方,就算是有個頭痛腦熱的。別的宮裡不能請醫問藥。可慈寧宮的事誰敢耽擱片刻。太子殿下怎麼會說去就去了?別人我也不敢去說,不敢去問。只好求池叔父幫我在二叔祖面前探個口氣了。」

  也不怪他沮喪。

  一朝天子一朝臣。

  同樣的,一位太子一個詹事府。

  原本光明的前途因為太子猝然病逝而變得暗淡無光。不知前程了!

  程池想到之前顧緒對自己的尊重,道:「你放心,我也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說到這裡,他想了想。道,「這個時候。你有什麼事問皇長孫於情於理都不為錯。」

  顧緒聽著目光微凝,遲疑道:「池叔父是說,皇上可有打算立皇太孫?」

  程池也不敢肯定,可周少瑾說。前世皇上是立了​​皇太孫的。

  現在情況雖然有了很大的變化,可誰又能保證皇上不會立皇太孫呢?

  程池含蓄道:「什麼事都有意外,多留一手。就多一條路。」

  顧緒若有所思。

  清風過來稟,說周少瑾過來了。

  顧緒起身告辭。

  程池送他到了院子門口才折回來。

  周少瑾已經到了。正坐站在大書案前觀看他剛剛畫的一幅雨打芭蕉圖。

  「四郎心緒不寧嗎?」她指著芭蕉葉尖上那滴欲落未落的雨珠道,「這雨珠下筆猶豫,顯得有些厚重。」

  程池笑著攬了周少瑾的肩膀,目光順著她說的落在了芭蕉葉尖上的那雨珠上,道:「讓你看出來了!」

  周少瑾輕輕地點了點頭,柔聲道:「四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今生的事和我從前知道的不一樣……」

  「這不是你的錯。」程池的聲音更輕柔了,低聲和她耳語道,「前世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有做。今生我們不僅利用七星堂開始頻頻地接觸幾位皇子,而且還因為我的嶄露頭角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上次石寬請我吃飯,就多次提到四皇子的為人處事,而七皇子的事又讓其他的皇子知道,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願地任由皇太子做儲君的,有異樣心思的人也就多了。」

  「原來我以為皇太子的病只有皇上和皇長孫等特別親密的人才知道,後來發現二叔父也知道。」

  「既然二叔父都知道了,不能排除其他的人也知道。」

  「皇太子頭頂上等於是懸了柄劍,只要做法巧妙,多的是辦法置他於死地。」

  「我想,也許是因為今生和前世不一樣了,所以皇太子才會提前病逝。」

  「這件事等二叔父回來我們就知道了。」

  「你也不要著急!顧緒也想通過我向二叔父打聽皇太子的事……」

  周少瑾轉身緊緊地抱住了程池,依在了他的懷裡,閉著眼睛聽著他的心跳。

  這是最近才發現的事。

  只要這樣在程池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她慌亂的心很快就能平靜下來。

  程池任由她向自己撒著嬌,柔聲地安慰她:「沒事,沒事。就算你沒你前世的記憶,我們這日子不也得過嗎?」

  周少瑾悶悶地「嗯」了一聲,覺得她就算是知道了前世的事,好像對程池也沒有什麼幫助似的。

  她很想幫程池的忙!

  程池感覺到她的心情有些不好,就像抱著個孩子似的抱著她輕輕地搖晃著,笑道:「放心,一切有我。不然嫁人幹什麼?一個人過更清靜簡單。」

  就憑和程池成親能生個像韞哥兒這樣可愛的孩子她也要出閣……

  念頭閃過,周少瑾不由低聲地笑。

  什麼時候,韞哥兒在她心裡比程池更重要了!
 
  這樣過了兩天,宮裡突然下旨,說二皇子和七皇子勾結,結交外臣,圖謀不軌,賜鳩酒自盡,子女妻妾貶為庶民,發配西寧衛。

  旨意下來,朝廷一片嘩然。

  沒想到平時和七皇子總是處處不對二皇子居然會和七皇子勾結。

  宋夫人卻愁眉苦臉地過來和周少瑾訴苦:「三個月不許婚嫁,我們家大郎的婚事怎麼就這麼難?先有老太爺一病不起,後遇到國喪。你說,等到國喪之後會不會又發生什麼事啊?不要說我了,就連我公公也撐著口氣,說無論如何也要看著大郎成了親才能安安心心去見我早已經病逝的婆婆。」

  周少瑾也覺得宋木的運氣不太好。她只能安撫宋夫人:「好事多磨。說不定菩薩知道以後宋大公子一生都平安順遂,所以才會讓他的婚事不順利的。」

  「但願如此!」宋夫人聽著情緒就好了很多,道,「聽說你們家二叔父還在宮裡?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嗎?」

  宋夫人這是奉了宋大人之命來向她打聽太子暴病的事嗎?

  周少瑾道:「我不知道。我們家太太過幾天要回去了。我這幾天正忙著陪我們家太太到處買東西回去饋贈親友。還真沒有注意這些事。」

  宋夫人嘆氣。

  周少瑾則暗自慶幸自己的正四品誥命還沒有下來,不然她明天就得進宮去哭喪了。

  程池可沒有她這麼幸運。

  家裡針線上的人連夜給他縫製喪衣。

  郭老夫人擔心程劭,把程涇叫了過來。讓他想辦法聯繫上程劭,等程涇走後,又問程池:「二叔父不會有什麼事吧?」

  「他老人家能有什麼事?」程池笑道,「這段時間翰林院、禮部為了太子的葬禮已經忙瘋了。二叔父熟悉典律,又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正是為君分憂之時,二叔父要是這個時候不忙,那才讓人擔心呢!」

  話雖這麼說,他想起周少瑾的話。心裡還是揪了起來。

  郭老夫人聽了雖然點了點頭,卻悵然地唏噓道:「我這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皇上陡然間折了三個孩子,七、八個孫子。其中一個還是向來寄予厚望的太子。這就是在普通人家也受不了,何況是涉及到國家社稷……」

  周少瑾看著氣氛不對。忙悄悄示意珍珠去把韞哥兒抱了過來。

  郭老夫人看著孫子這才高興起來,轉移了話題,逗起韞哥兒來。

  程池看著朝周少瑾投來感激的眼神。

  周少瑾的臉就騰地紅了起來,目光落在程池身上就有些收不回來。

  郭老夫人抱著韞哥兒卻對兒子媳婦道:「你們要是有話就回屋說去,我有韞哥兒,韞哥兒有祖母就成了。在這裡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別人還以為牛郎織女來了,說我們韞哥兒不懂事,是不是啊?韞哥兒!」

  韞哥兒就衝著郭老夫人傻笑。

  周少瑾臉上火辣辣的都抬不起頭來了。

  程池卻是臉不紅氣不喘地拉了周少瑾就走:「那我們先回屋去了,等會再來給娘請安。」

  周少瑾不敢掙扎,直到出了汀香院這才低聲道:「你快放開我,不然娘又該笑話我們了。」

  「我們是三書六禮夫妻,怕什麼?」程池笑著,想著她臉皮薄,還是放開了她,道,「要是我們彼此不說話,互相不理睬,娘才要愁眉苦臉呢!」

  周少瑾失笑,道:「就你什麼時候都有道理。」

  程池笑著刮了刮周少瑾的臉。

  懷山大步走了過來,低聲道:「榆錢胡同那邊的石鼓下面壘了三塊磚。」

  程池神色微凝,打發了懷山,低聲對周少瑾道:「這是我和二叔父事先說好的暗號,若是二叔父有什麼不便之處不能見我們,就在門口的石鼓下面擺三塊磚,我悄悄地去看看。」

  周少瑾道:「那你可得小心點。我也像娘說的,心裡總覺得不安生。」

  「我知道的。」程池溫柔地望著她,悄聲道,「我會想著你和孩子,不會亂來的。」

  周少瑾的臉色更紅了,抿著嘴笑著頷首。

  但程池走後,她卻坐立不安地在家裡一會兒看看西洋鐘,一會兒看看沙漏,實在是無心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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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孝期

  周少瑾一直在屋裡轉到二更鼓響了起來,程池才回來。

  他回來的時候穿著一身黑色的衣裳,好像在隱藏形跡般。

  周少瑾就更擔心了,遣了屋裡服侍的,一面服侍他更衣,一面低聲問:「見到二叔父了嗎?」

  「見到了!」程池低聲道:「我們等會再說。」

  周少瑾會意,兩人梳洗一番熄了燈歇下,躲在被子裡說著悄悄話:「二叔父沒事。皇上叫他過去,的確是因為七皇子的事有些猶豫不決,想讓二叔父陪著散散心。誰知道卻出了大事——元皇后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女,太后娘娘不知怎麼的,想起第二天是元皇后的冥誕來,就叫了太子殿下和皇長孫進宮去商量給元皇后祭祀的事來。太子殿下身邊除太子妃,只有一個從小服侍他、給他生了長女的良娣,但私底下,他最寵愛的卻是他身邊一個姓戴的宮女。但因這姓戴的宮女沒有生育過,一直沒有什麼名份。又因這姓戴的宮女是太后宮裡出來的。所以那天太子進宮去,就把這姓戴的宮女也帶上了。」

  「太子殿下和皇長孫去了偏殿和太后娘娘、林太妃說話,那姓戴的宮女就在茶房和幾個宮女在說話。」

  「二皇子卻突然來了。」
 
  「知道太子殿下和皇長孫在偏殿和太后娘娘、林太妃說話,就沒讓小太監稟報,說是在外面等等。」

  「慈寧宮裡服侍的也怕太后娘娘有什麼話要和太子殿下說,也就沒有去通稟。」

  「天氣有點冷,二皇子就閒步去了茶房。」

  「幾個宮女紛紛迴避。」

  「二皇子認出了姓戴的宮女,就和那姓戴的宮女說起話來。」

  「慈寧宮裡的人也沒有在意。」

  「結果等皇太子和皇長孫從偏殿出來,卻看見二皇子和那姓戴的宮女衣冠不整地抱在一起。」

  「皇太子當場就氣得臉色發青。昏了過去。」

  「太后娘娘立刻就宣了太醫過去。二皇子和那姓戴的宮女也綁起來堵著嘴關了起來,由太后娘娘貼己的太監和宮女看守著。」

  「可皇太子一直沒有清醒。」

  「皇上親自審問二皇子,這才知道原來這姓戴的宮女在慈寧宮的時候就和二皇子有些曖昧,二皇子原本想讓太后把這宮女賞了他的,結果還沒有等他開口,太后娘娘就把這姓戴的賞給了太子。」

  「二皇子今天本來兵部當差,猝然間竄出個小太監往他手裡塞了個紙條。說是那姓戴的宮女在慈寧宮等他。有要緊的事相求。二皇子考慮再三,還是去了。什麼事沒有問清楚,兩人見面卻淚眼漣漣地抱在了一起。」

  「原本也只是情難自禁。偏偏這個時候皇太子卻闖了進來……」

  周少瑾聽得漏洞百出。道:「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先不說太后娘娘是臨時起意,就是二皇子那裡,那姓戴的宮女又不是天仙,如今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他怎麼敢接著個條子就去了慈寧宮,還和那戴姓的宮女抱到了一起呢?慈寧宮也很奇怪。不要說大宮禁內了。就是我們這樣的人家,誰身邊不是一團人服侍著,進進出出都有打簾提燈的人。那太子殿下又是國之儲君,走到哪裡不是三喝六吆的。就算是在太后娘娘那裡禮數減半,也不可能出了偏殿連個動靜也沒有啊?」

  程池聽著,望著她的眼神都變得溫情纏綿起來。

  他親了親周少瑾的額頭。溫聲道:「少瑾,你越來越厲害了!皇家的事都看出端倪來。」

  周少瑾赧然。

  這也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

  她跟著程池,聽程池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做那些「目無帝王」的事,她對帝王之事也少了之前的那些敬畏,也以把他們家當成尋常的大戶人家看待了。

  「皇上之所以震驚就是因為你說的那些原因。」程池繼續和她低語,「這涉及到皇家醜聞,皇上丟不起這個人,留了二叔和禁衛軍統領韓丁幫著清查這件事。可每個人都有理由,他們兩人忙了整整兩天,只在茶房裡發現了半支沒有燃完的催情香。」

  「皇上又急又氣,太子當天晚上就去了。也不能總這樣躺著,只好讓二叔父寫了詔書,公佈喪事。」

  慈寧宮裡查出這樣的東西來,周少瑾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會不會是四皇子?」

  「他若是能有這樣的謀略,我看我還是早點歸順他好了。」程池很是懷疑,道,「這一招折了太子和二皇子,七皇子也被遷怒了,可謂一箭三雕。我已派了人去查這件事。皇上一葉遮目,我們則可以從四皇子這邊開始查,飛鴻印雪,再完善的計策,也不可能完全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周少瑾點頭,道:「那二叔父叫你過去做什麼?」

  「一是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前段時間不是和七皇子走得很近嗎?二叔父怕我胡來。二來是想讓我跟大哥遞個話,免得他在這關鍵的時候會錯了意,惹怒了皇上。三來也是想聽聽我對這件事的看法,現在太子去了,二皇子和七皇子貶為了庶民,四皇子、三皇子、五皇子都已成年,太子又留下來個文武兼備的皇長孫,朝中以後只會風雲變色,瞬間即逝,程家既有和皇上布衣論交的二叔父,又有拜相入閣的大哥,還有我這個在都察院廝混的,進可攻,退可守,就算我們不參與大寶之爭,別人也不會放過我們。我們以後該怎麼走,得早點拿出個章程才來。還有顧緒,他已可獨當一面,又是箏姐兒的夫婿,太子去世,他的前程在哪裡,我們若是能趁機把他拉到我們這條船上來,就又多了一個臂膀……等到國喪一完,朝中就會有大的變故,我們要在這之前打定主意才行。」

  所以有的時候站得越高,跌得越重。

  周少瑾道:「那你怎麼說?」

  程池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好?」

  既然不能退,那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但今生和前世有了很大的不同,而且這關係到程家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周少瑾怎麼敢拿主意?

  「沒事。」程池道,「我就是和你說說話。想聽聽你怎麼說。」

  「你不是說不能讓四皇子上位嗎?」周少瑾道,「我們覺得我們最好是能韜光養晦,保持中立。如果實在是不行。除非這世有極大的變故。不然皇上肯定會封皇長孫為太孫的,我們最先可以保持低調觀看一陣子。如果皇上封了皇太孫,我們自然要跟著皇太孫。畢竟他才是正統。可以利用皇太孫除了四皇子。那以後不管是誰上位,程家至少不用走前世的老路了。」

  程池聽著笑了起來,道:「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所以我準備不管這件事是不是四皇子幹的。我都讓這件事變成是四皇子幹的。就算是皇上不相信,也得讓皇長孫相信。」

  這豈不是誣陷!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轉眼又想到四皇子前世殺了程家的滿門。心腸又硬了起來,覺得大家既然狹路相逢,自然只能拼個你死我活了。

  兩人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周少瑾都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得了。第二天一大早是被程池給叫醒的。

  「快起來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容錯識的後悔與自責,「娘今天要和我一起進宮去哭喪,你一個人在家帶著韞哥兒能行嗎?大嫂、阿箏也要進宮。要不我派人去給榆樹胡同送個信。讓你姐姐過來陪你吧?」

  郭老夫人因為程涇的原因,封了正一品的誥命。

  她怎麼忘記了郭老夫人也要進宮哭喪的事。

  周少瑾骨碌一下子爬了起來。揉著眼睛忙道:「我這就起來……」卻不知道自己那睡眼惺忪的、衣袖半褪的樣子是多麼的撩人。程池的目光暗了又暗,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把周少瑾抱放在了臨窗的大炕上。

  春晚帶丫鬟打了水進來給周少瑾洗了臉,周少瑾這才徹底地清醒過來,和程池商量:「這幾天大家都要進宮去哭喪,要不把阿寶和阿仁接過來由我照顧吧?平時我們有什麼事的時候二嫂總是熱心地幫我的。」

  程池怕她管不住幾個孩子,但少瑾有這個心,他覺得可以讓她試試,不行以後讓她只帶韞哥兒就是了。

  「那就接過來吧?」程池道,「等會我們去給娘請安的時候問問娘的意思。」

  這是當然的。

  周少瑾笑瞇瞇地點頭,讓人跟郭老夫人說了一聲過去用早膳,和程池梳洗完畢就去了汀香院。

  郭老夫人正等他們用早膳。

  韞哥兒睡在郭老夫人的碧紗櫥還沒有醒。

  周少瑾就把想接了阿寶和阿仁過來的事跟郭老夫人說了。

  「好啊!」郭老夫人聽了既欣慰又高興,道,「兄弟之間就應該這樣互相的體貼、互相的照應。就算你有些顧不過來,不是還有那些婆子和乳娘嗎?你到時候看著點別讓他們出事就行了。」

  周少瑾連連點頭,派了商嬤嬤過去邱氏那裡,又派了人去問程箏要不要她幫著照看顧寧和顧中。

  邱氏原本把阿寶和阿仁託付給了程笙,程笙聽說周少瑾派了人過來接阿寶和阿仁,覺得還是周少瑾這裡好玩一點,抱著睿哥兒就跟著一道過來了。

  程箏則把孩子託付給了程簫,程簫聽說程笙帶著孩子去了周少瑾這,也帶著顧寧和顧中去了朝陽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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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計劃

  一時間朝陽門熱鬧得像過年。

  周少瑾和程箏、程笙、周初瑾幾個坐在宴息室臨窗的大炕上喝著茶吃著點心,阿仁拿著個佛塵,官哥拿著一個雞毛撣子你追我趕地在屋裡跑來跑去,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兩人的乳娘緊張地站在一旁,陪著玩的小丫鬟則有些緊張地跟在兩人的身後,怕他們把彼此給撞著了或是打著了。韞哥兒則由乳娘抱著在一旁睜大了眼睛看著,還不時地咯咯地笑兩聲,哦哦地喊兩聲,顯得非常的快活。

  阿寶畢竟大一些,不像阿仁,很快就融入到了程家。

  他站在一旁看著阿仁,一副生怕阿仁闖禍的樣子。

  顧中就笑道:「有乳娘和丫鬟們看著,不會有事的。」

  若是阿仁和官哥哪裡磕傷了或是碰傷了,他們身邊服侍的都會受到重罰的,所以他們會很盡心盡責地照顧兩個孩子的。」

  他問阿寶:「我準備去和哥哥寫字,你要一起嗎?」

  阿寶望著在廳堂四方桌前身姿筆直如松練著大字顧寧,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我還沒有正式拜師啟蒙,只是平時跟著二叔祖母在讀《三字經》……」

  顧中小大人似的笑道:「我和哥哥小時候也是母親告訴識得字,到今年春天才正式拜師。」言下之意是你不要不好意思,「你開始描紅了嗎?」

  阿寶點頭。

  顧中道:「我娘規定我每天要練三百個大字,叔祖母規定你練幾百個大字?」

  阿寶不好意思地道:「沒,沒規定。只是每天照著字帖寫一炷香的功夫就行了。」

  「那你才開始。」顧中很有經驗地道,「你若是有時候多寫幾個字,最好是多寫幾個字。我爹說了。練是百尺竿頭的事,你花的功夫越多,字就寫得越好。我爹在考進士之前,每天要寫五千個字,他現在的字寫得很好,不僅我祖父、祖母,我曾祖父、祖母都曾誇過我父親寫得好。我曾祖母的字也寫得很好。我的姑姑、堂姐、表妹她們啟蒙。都是用的我曾祖母寫的字貼,我七嬸嬸到現在還每天照著我曾祖母的字貼寫五頁小楷呢!我七嬸嬸是我姑奶奶的女兒,是我爹的表妹……」

  阿寶已經被顧中家的關係給繞暈了。但他看顧中寶說得煞有其事,還是一面很鄭重地點著頭,一面隨著顧中去了廳堂。

  顧寧身邊的大丫鬟立刻悄無聲息地走了過來,屈膝給顧中行禮。悄聲道:「二少爺,大少爺在練字呢!」

  「我知道!」顧中亦悄聲地道:「我們也要練字。你給我們搬個小桌子來。」

  他的話音剛落,程家留在廳堂裡服侍的僕婦立刻上前低聲道:「兩位少爺稍等,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顧中點頭。

  僕婦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顧中就朝著阿寶打了個手勢,躡手躡腳地上前。掂著腳伸著脖子朝桌上望去。

  一直屏氣凝神地在寫字的顧寧突然回過頭來朝著弟弟笑了笑。

  顧中嚇了一大跳,心虛地道:「哥哥,我沒有吵你。我就是看看……」

  「我知道!」顧寧溫謙地道,「等我把先生佈置的功課做完了就陪你們玩。」說著。還看了阿寶一眼。

  阿寶羞赧地笑。

  顧中則忙道:「我陪著哥哥寫字。」

  顧寧笑了笑,低下頭來認真練字。

  僕婦們擺了一套小桌椅過來。

  顧中就拿了字貼出來和阿寶一起描紅。

  阿仁和官哥一開始還準備跑去廳堂,被乳娘抱住指著寫字的顧寧、顧中和阿寶哄了幾句,兩個孩子就不再試圖跑到廳堂裡去了,只在宴息室、內室兩邊竄著玩,又因內室有很多玉雕的香球、木做的疊羅漢等小玩意,兩個孩子也無暇去惹顧寧他們的。

  只有韞哥兒很是不滿。

  他要看著阿仁和官哥玩。

  一旦他看不到他們兩個,他就開始吵鬧。

  乳娘試了幾回,明白了他的意圖之後,就抱著他跟在阿仁和官哥的身後,他也就安靜下來,不時地發出幾聲不明所以的叫聲。

  程簫不由笑道:「韞哥兒長大了以後肯定是個上房揭瓦下河摸魚的性子。」

  周初瑾對自己的這個外甥卻是怎麼看怎麼好,笑道:「你看他長得那個結實,比我們官哥小時候可沉手多了。這樣孩子精力都旺盛。到時候只要好生引導就行了。像少瑾,小時候特別的皮,看見什麼都要問個為什麼,沒有一刻安靜的時候。當時我祖母還擔心她嫁不了去。你看現在,比誰都文靜,天天待在家裡哪裡也不想去?!」說到這裡,她想起十月初一大相國寺的廟會來,道,「大相國寺的廟會應該辦不成了吧?到時候我們要不要去郊外的柘潭寺去上炷香?」

  「我聽說大相國寺的廟會依舊會辦。」程笙道,「不過可能會辦成法事——太子殿下去了,京城的禪院給太子殿下祈福也是應該的。柘潭寺是大寺,我想他們也應該會和大相國寺一樣辦祈福廟會吧?」

  「那還是別出門了。」周初瑾對京城幾大禪寺舉辦廟會時的湧堵記憶猶新,「就在家裡祭奠好了!」

  按理,十月初一是祭奠祖先的日子。

  程簫笑道:「我也沒準備出門。要不初二那天我們再聚聚吧!你看孩子們玩得多高興啊!」說到這裡,她嘆了口氣,道,「我看著都想把我們家的穎哥兒接過來了。」

  周初瑾笑道:「那就接過來唄!孩子在自己身邊養大的畢竟不同。」

  「誰說不是。」程簫苦著臉道,「可我公公婆婆不放,說是我們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更別說照顧孩子了。還催著我們再生一個……」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周初瑾在心裡唏噓著,卻看見周少瑾久久沒有吱聲。

  她不由用手肘拐了拐周少瑾。道:「想什麼呢?」

  周少瑾回過神來,笑道:「我在看顧寧和顧中寫字,想著這麼小孩子,再過幾年大家都該啟蒙了。從前程家族學做得多好,要不我們再辦個族學吧?讓幾個孩子在一塊兒讀書,大了不僅有血緣親情,也有同窗之誼。多好啊!」

  周初瑾大為心動。

  廖家在鎮江是數一數二的。在江南也勉強數得上數,可到了京城明顯不夠了,他們夫妻現在不指望廖家能幫他們撐腰。只求不拖他們夫妻的後腿。

  如果官哥兒能和顧中、阿寶他們一塊兒長大,以後有什麼事也有個幫襯。

  她朝程笙望去:「我覺得這個主意好!只是我們家裡都有長輩,不知道長輩是個什麼意思。」

  程笙也很是心動。

  長房和金陵九如巷的分了宗,留在金陵的幾房沒有了長房這門顯親日子不好過。他們長房沒有了九如巷的根基也一樣不好。

  如果能重現程家族學的輝煌,長房就能真正在京城站穩了腳跟。

  她朝程箏望去。

  程笙想到的。程箏也想到了。

  她沉吟道:「我等會回去和大姐商量商量,若是能成,這族學設在哪裡好。」

  周少瑾道:「設在這裡能行嗎?如果不行,我在榆錢胡同還有個宅子。只是到了那邊家裡就沒有個看顧的人了。族學剛開始,還是有人看顧著好。先生不如意,還可以換一個。若是因此耽擱了孩子們的前程可就萬劫不復了。」

  程箏點頭。道:「這先生的人選也是個問題。如今寧哥兒和中哥兒是由顧家的一位族叔幫著啟蒙,但明年是大比之年。這位族叔肯定會下場,到時候若是金榜題名,顧家肯定是又得重新請西席了。」

  周少瑾思忖道:「能不能請吳棗秀吳先生幫著推薦一位學識淵博的,也不拘一定是翰林院出身的,養小孩子太古板了反而不好,找個年輕點的……」

  「這個主意好。」程笙笑道,「我們在家裡讀書的時候祖母寧願給我們找女先生也不願意找老翰林就是這個意思。可惜我們生的是小子,若是能生個閨女就好了。」

  話題就從書院轉移到了怎樣生兒生女來。

  周少瑾抿了嘴直笑。

  有小丫鬟進來稟道:「太太,商嬤嬤求見。」

  這裡沒有外人,商嬤嬤既然不進來稟事,可見要說的事不方便讓別人知道。

  周少瑾笑著應了一聲,和程箏幾個打了個招呼,出了正房。

  商嬤嬤在廡廊下等。

  看見她就上前行了個禮,在她耳邊道:「太太,二房的管事,就是唐老安人的那個遠房的侄子,在大門口叫罵,被秦總管讓人堵著嘴拖進了門房,秦總管問怎麼辦好。」

  周少瑾眼皮子跳了跳,道:「他為什麼在大門口叫罵?」

  商嬤嬤遲疑了片刻,道:「去年冬天的時候二房拿了十萬兩銀子入股十三行的船隊,結果今年十三行有兩艘船翻在了海裡,其中就有二房入股的一艘船,唐老安人的侄兒就說那根本不是他們入股的那艘船,是四爺做了手腳,心裡記恨著當年分宗的時候二房要了長房很多的銀子……」

  這還真是程池做得出來的事。

  但周少瑾覺得就算這件事是程池做的,他也沒有錯。

  二房分了那麼多的銀子,如果不貪婪,那些銀子足夠他們子子孫孫嚼用好幾代人了。

  現在自己技不如人,就來怪別人手段厲害了。

  她道:「秦總管是什麼意思?」

  商嬤嬤道:「秦總管的意思是送官——他罵得時候,有隔壁鄰居看見了。」

  「那就照秦總管的意思辦吧!」周少瑾也覺得應該給他們這些人一個教訓,​​免得把他們家當菜園子門,想怎樣就怎樣。

  商嬤嬤笑著應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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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3 11:02:1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四十八章生病

  唐老安人的侄兒當時氣瘋了,所依仗的也不過是程涇如今位高權重丟不起這個臉罷了,等到程家的人扭著他要把他送到順天府的時候,他又害怕起來,掙扎著就要跑。

  秦子集冷笑。

  到程家小三房的大門口來鬧事,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若是程家這時候忍下了這口氣,那以後豈不是誰都可以有樣學樣?

  只是還沒有等到程池回來,程識就親自帶著兩個管事捧著好幾個禮盒趕了過來,滿臉愧疚地對秦子集道:「都是我這個表叔不懂事,還請看在我祖母的份上請秦總管不要和他一般見識。小嬸嬸那裡,還請幫我代傳一聲,我代表叔向她賠不是了。」

  秦子集完全可以找藉口打發程識,可程識提及周少瑾,他就不好當家作主了,笑著請程識在外院的花廳坐下,派了人去請周少瑾示下。

  非禮毋聽。

  既然程家的僕婦請了周少瑾出去說話,程笙等人自然也就不會問周少瑾到底出了什麼事。周少瑾則是覺得唐老安人那位遠房的侄子不去杏花胡同鬧,不去程渭那裡鬧,偏偏跑到她家門口鬧,還不是柿子挑軟的捏,太丟人了,她不好意思跟周初瑾幾個說。見大家都顧著她的顏面什麼也沒有問,她不由地舒了口氣,和她們繼續地說起家長里短來。

  不曾想她還沒有說兩句話,那小丫鬟去而復返,道:「太太,商嬤嬤有事要請您示下。」

  周少瑾心中不悅。

  難道那唐老安人的侄子又做出什麼怪來不成?

  她向程笙等人賠了個不是,出了宴息室。

  商嬤嬤把程識趕了過來,想代他表叔給周少瑾賠禮的事告訴了周少瑾。

  周少瑾最煩那種明明知道有錯還打你一耳光,然後覺得給你賠了不是這件事就兩清了的事。

  她道:「你去跟他說,男女授受不清。我雖是長輩,可我的年紀在這裡,實在是不方便出面見客。他有什麼事。就跟秦總管說。若是秦總管拿不定主意,那就只能等著四爺回來再說了。」

  商嬤嬤之前還怕周少瑾心軟,他們剛把人送到順天府周少瑾見程識親自過來賠禮道歉,面子上過不去。後腳就把唐老安人的侄子放了。

  她笑盈盈地應「是」,心中的幸災樂禍掩也掩不住地流露在了臉上。

  周少瑾不由抿了嘴笑,道:「你們若是覺得還不解氣,不妨讓他就這樣枯等著。反正家裡也沒個當家作主的人。他要是覺得委屈,也得有個幫他作主的人不是?如果他要是不願意。正好一拍兩散——他來求人,這點氣都受不了,可見之前說的全是違心話了!」

  商嬤嬤忍不住笑。

  周少瑾就道:「程識是什麼時候來的京城?怎麼我們都不知道?你們知道他住哪裡?來京城做什麼嗎?」

  商嬤嬤笑道:「之前只是聽說他要參加明年的大比,就提前來了京城,算著日子應該是今天下午或是明天早上到的。在貢院旁邊的那家高升客棧裡落腳。我們只是沒有想到他一聽說他表叔鬧事的事就趕了過來,按兩家的約定,他明天應該會去拜訪大老爺吧?」

  當初分宗的時候兩房就有約定,長房要幫著程識科舉。

  當然,這件事誰都知道不可能,不過是退而求其次。希望長房不要有意地阻攔程識就行了。

  周少瑾笑道:「既然這樣,那就更應該讓他等等好了。我們又沒有說不放人,又沒有說不見他,只是情況有變,得等等才行。」

  穿小鞋,誰不會啊!

  商嬤嬤笑著去了前院。

  周少瑾不悅地回了正房。

  周初瑾畢竟和周少瑾是姐妹,找了個機會忍不住問她緣由。

  周少瑾想著既然程識已經上了門,就算她想把這件事壓下去也是不可能了,索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程笙等人。

  眾人都驚訝不已。特別是程簫,睜大了眼睛道:「我記得二房從前不是這個樣子的……怎麼現在像暴發戶似的沉不住氣?」

  「所以有患難見真章這樣的說法。」周初瑾嘆息道。「從前九如巷聲勢赫赫,如鮮花著錦,什麼時候都順順噹噹的,誰不會擺架子、玩大度。現在日薄西山,有些事就計較起來。素不知這樣的吃相更難看。」

  大家不由得唏噓,不願再圍著這個話題轉,轉移話題說起這些日子名震京城的繡娘宮絛來。

  在花廳的程識得了商嬤嬤的傳話氣得兩手緊緊地握成了拳。

  可他還得笑吟吟地向商嬤嬤道謝,耐心安靜地等著程池回來。

  自九如巷分宗之後,他不止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了。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無論如何也不答應分宗的。

  高祖父還是年紀大了,行事開始顧前顧尾,既想藉幫長房的名聲,又怕長房像當年一樣,選了他的次子管理七星堂。

  實際上高祖父真的想錯了。

  程家的銀子已經夠吃幾代人了,應該趁著這個機會拋開七星堂,徹底地與江湖上的斷個乾淨為佳。

  可惜現在說什麼也晚了。

  程池不按理出牌,西一榔頭東一棒子的,短短兩三年的功夫就躥到了正四品的位置上,還得了個正直清傲的名聲。

  長房比他們想像的厲害多了!

  程識想著,手就慢慢地鬆了開來。

  人在屋簷下,也應該學會低頭了。

  他等了一個下午,到底沒有等到程池回府——祭拜皇太子的時候,程劭突然昏倒在了皇太子的靈前,大夫說,程劭這是憂傷過度,皇上親自指使著內侍把程劭抬進了偏殿旁的暖閣休息了半天,大包小包的藥材賞了大半車,特下旨讓他回家休養。

  作為侄兒的程涇是內閣輔臣走不開,程劭就由程池護送著回了榆錢胡同。又因為程汾和程訓都不在了,阿寶和阿仁年紀還小,什麼也不懂,程劭那裡就由程池在床前侍疾。

  周少瑾等人聽到消息全都嚇了一大跳。

  等她們回過神來。朝陽門立刻喧嘩起來。

  周少瑾忙吩咐春晚等幫程池收拾換洗的衣裳,邱氏則叫了轎子急著帶阿寶和阿仁過去,程笙和程簫不知道也罷,知道了肯定要過去問候程劭的病情。

  僕婦們雖然四處奔走。卻悄然無聲。

  程簫等人看了暗暗點頭。

  因是去看病人,周少瑾把幾個孩子交給了周初瑾,和邱氏、程簫、程笙帶著阿寶阿仁趕去了雙榆胡同。

  送程劭回來的內侍還沒有走,見程家的女眷只要沒有去哭喪的,就連出嫁的姑娘也都趕了過來。頗有些感慨地道:「難得你們這麼親熱。」

  周少瑾聽著心中一動,想起皇上這些日子的遭遇來,她拿著帕子就擦了擦並沒有眼淚的眼角,塞給了那內侍一個荷包,低聲道:「勞煩公公了,這給公公喝茶,還請公公不要嫌棄。二叔父家裡也沒有什麼人,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公公多多包涵。」

  那公公微微一愣,隨後眼角眉眼就帶上些許的笑意。道:「咱家也是奉命行事。程大人不要緊,只是一時悲傷過度,加上年紀大了,平時可能也沒有個貼心貼己的人照顧著,有些心疾,太醫已經開了方子,太太只管照著方子給程大人熬藥就是了。皇上已經吩咐太醫院的曹醫正了,曹醫正每天都會來給程大人請脈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又有內侍騎著馬趕了過來,身後還拖著輛馬車。氣喘吁籲地在門口喊著:「皇上口諭,快接旨。」

  除了病著的程劭,眾人都走了出來,跟著程池跪著接旨。

  後來的內侍這才道:「皇上憐惜程大人孤身寡人日常起居都沒有人照顧。特將乾清宮的常姑姑賜與程大人。人我已經帶來了,小程大人趕情找個地方安置紅珍姑姑吧!皇上還等著我回宮復命呢!」

  滿院子的人都驚呆了。

  這可是國喪期間!

  賞個大宮女給程劭,這算是妾呢?還算是僕婦呢?

  是妾,程劭祟尚的是道家養生之術,自髮妻去世之後就已絕了這樣的心思。算僕婦,皇上用過的人。能隨便指使嗎?

  皇上是不是悲傷過度,糊塗了。

  不僅程家的人,就是兩個內侍也這麼想。

  還是程池第一個反應過來,起身向傳旨的內侍道謝,悄悄地塞了紅包,朝著周少瑾使了個眼色。

  這裡還有邱氏,她當然不能在這個時候出這個風頭。

  她忙挽了邱氏的胳膊,低聲喊著「二嫂」。

  邱氏「哦」了一聲,慌慌張張地去迎了那位常姑娘下轎。

  周少瑾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

  這位常姑娘中等身材,皮膚白皙細膩,容長臉,柳葉眉,雙眼溫親切,神色矜持嫻靜,氣度極佳。

  這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這位常姑姑乍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可仔細一看,眼角和脖子都已有了風霜的痕跡,最少也有四十來歲了。

  不管是程劭把她當妾室還是僕婦,站在程劭身邊都不至於太離譜。

  可這昭示著皇上對程劭的恩寵——就連身邊的人也給他挑了個合適的。

  周少瑾就朝程池望去。

  正好程池也望了過來。

  夫妻交換了個眼神。

  周少瑾恭敬地給常姑姑行了禮,邱氏這才定下神來,把程箏等人引薦給常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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