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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吱吱]金陵春(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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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52:3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八章 惹事

  是啊!

  吳寶璋的確是應邀而來,可她心裡若是沒有小算盤,又怎麼會應邀而來呢?

  周少瑾看了她一眼。

  目光清冷,透著幾分鄙視,然後直直地朝著閔葭望去。

  閔葭的眼睛瞇了瞇。

  程許感覺到了氛圍異樣。

  他順著周少瑾目光望過去,看見了站在石榴樹下的閔葭。

  程許的嘴角慢慢地挑了起來,露出譏諷又不屑的笑意。

  閔葭神色大變。

  程許這是什麼意思?

  她是他的妻子,他怎麼能在這麼多的人面前慢怠自己?

  他們的婚姻關係到兩家人的前程,並不是尋常普通的聯姻,那頗此之間就應該互相尊重才是。如果連這都做不到,那還談什麼其他?

  閔葭的表情變得凌厲起來。

  程許卻不再看她一眼。

  他上前幾步走到了周少瑾的面前,恭恭敬敬地朝著周少瑾行了個大禮,沉聲道:「從前的事,都是我的不對,我對不起你,希望你能原諒我的過失!」說著,他再次朝著周少瑾行了個大禮。

  周少瑾愕然,隨後眼眶一酸,眼淚就籟籟地落了下來。

  兩世為人,那麼多的痛苦,那麼多的委屈,那麼多忿恨……程家,程許,第一次有人向她賠不是。

  說那不是她的錯!

  說是他對不起她!

  她背過身去,捂著嘴無聲地哭泣起來。

  程許的眼睛頓時蓄滿了淚水。

  自從周少瑾離開金陵,他就想了很多。

  想到自己對她一見鍾情,想到自己對她的喜歡追逐,想到自己對她的求而不得……還有順水推舟般的傷害!

  就像祖母說的。在他能抓住機會的時候他沒有抓住。在他沒有立場的時候他又強求,他就注定了不可能如願以償。

  反而把她拖下了水。

  他欠她一個說法。

  而她已經是他的嬸嬸了,兩人之間已畫上了一道天塹,以後沒有特殊的情況,就算是見了面,也不可能說句話。

  這次既然遇到了,他就像祖母說的一樣。堂堂正正地做一次頂天立地的男子。把自己應該做而能做的事做了。

  從此以後才是真正的放下。

  她走她的路,自己過自己的橋,再無牽掛。

  程許站直了身子。

  自從他發生了花園之事後。他第一次發現天空是這麼浩渺,大地是這麼的廣博,他前面的路很寬,也很長……他要走的路還很遠。

  他微微地笑。目不斜視地轉身,和閔葭擦肩而過。大步走了出去。

  閔葭的臉色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程許是她叫進來的,周少瑾是吳寶璋叫出來的,可她沒有讓程許不顧倫理,看見周少瑾就向周少瑾賠不是啊!她更沒有想到周少瑾會抑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對不起?

  哪裡對不起周少瑾?

  因為和自己的婚事負了周少瑾嗎?

  既然如果。負了已是負了,你周少瑾為何還要嫁到程家,還嫁給了程許的四叔程池?

  閔葭自認為自己也是經歷過事的人。卻還是被氣得肝疼。

  吳寶璋則睜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相信。

  程許……竟然會向周少瑾道歉!

  那個天之嬌子。目不餘人的程許,九如巷程家的大公子,當朝內閣大臣程涇的獨子,外家是桐鄉袁氏的程許,居然會向周少瑾這個自幼喪母,寄居在程家四房的表小姐賠不是!

  憑什麼?

  憑什麼她周少瑾就這樣的矜貴,別人就是腳底的泥?

  老天爺不公平!

  吳寶璋不服氣。

  她忍不呵呵地笑,道:「真沒有想到,許從兄和我們的小嬸嬸這麼的熟悉了解,七尺男兒,還要向小嬸嬸賠不是……」

  周少瑾哭過了,心緒猶如被清澈的泉水沖洗過了似的,安寧平靜下來。

  她淡定從容地轉過頭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瞥了一眼躍躍欲試,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吳寶璋,對閔葭道:「許侄兒媳婦,我看你也是個聰明人,別總是人云亦云地聽旁人胡說八道。你心裡若是有事,不妨回去問問你婆婆。這樣上跳下竄的,平白給人利用了也罷,不過是人心不古,不知道是非。怕就是怕惹出麻煩鬧出笑話來,自己失了顏面不說,還讓程家丟臉。今天是阿笙的好日子,你是做嫂嫂的,別弄得阿笙跟著沒臉,快把這凶狠狠的表情收一收,跟著我進屋去陪著親家太太、姑奶奶說幾句話才是正經。」

  說完,轉身進了屋。

  閔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偏偏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深深地看了吳寶璋一眼,深深地吸了兩口氣,轉身進了廳堂,就聽見那周少瑾正笑著對郭老夫人身邊服侍的呂嬤嬤道:「剛才出去迷了眼睛,您幫我看看,有沒有什麼,疼得厲害!」

  郭老夫人和彭太太一聽立刻站了起來湊過去看,齊齊關切地道著:「怎麼了?要不要緊?」

  周少瑾擺頭,道:「也不疼也不癢。」

  彭太太忙命人掌了燈過來,親自上前看了又看,還怕自己的眼睛不利索,叫了自己十五歲的女兒過來幫著周少瑾看了一通,見除了眼睛有些紅腫之外,其他都好,這才鬆了口氣,命人拿了冷帕子幫周少瑾敷了半天,這才放下心來。

  閔葭看著,呆了半天。

  像周少瑾這樣,才算讓婆婆喜歡的媳婦吧?

  她沒有動,白綾的帕子卻被捏成了一團。

  吳寶璋看著忍不住就無聲地笑了起來。

  想當初,長房的程池想方設法地把事情給壓了下去,還不管不顧地娶了周少瑾為妻,以為這樣這件事就能過去,她倒要看看。如今事情攤在了閔葭的面前,他們怎麼把這場戲唱下去!

  ※

  周少瑾回到家中,程池早已下衙,在垂花門前迎接她和郭老夫人。

  「今天那邊應該很熱鬧吧?」他親自上前,一面扶著郭老夫人下轎,一面笑著道,「您累不累?要不要我幫您搥搥腿?」

  郭老夫人很高興。笑道:「要你捶什麼腿?我身邊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呢!你也忙了一天了。少瑾也累了,你們快回屋去歇了吧!明天你還要去衙門里當差呢!」

  周少瑾和程池還是把郭老夫人送回了汀香院,服侍著郭老夫人歇下。這才起身告辭。

  可一出了汀香院,周少瑾就抱住了程池的胳膊。

  程池有些意外。

  兩人雖然成親有些日子了,可像這樣在外面、當著這麼多丫鬟婆子的面主動地這樣的膩在他的身邊還是第一次。

  他想了想,笑道:「去阿笙那裡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

  「嗯!」周少瑾高興地點著頭。低聲道:「今天我遇到了程許,他向我賠不是。還說,從前的事都是他的錯……」

  她把事情的經過跟程池說了一遍。

  程池訝然,頗有些感慨地道:「嘉善,到底還是像程家的人多一些!」

  周少瑾頷首。

  程池就抱了抱她。道:「少瑾,你真大度,這樣就原諒了他!」

  周少瑾嘻嘻地笑。道:「那是因為他是你的侄兒啊!」

  如果沒有程池,她又怎麼會如此快的就釋懷了呢?

  程池寵溺地笑。捏了捏她的面頰。

  周少瑾笑著躲開,卻因為捨不得放開程池又靠了過來。

  程池低聲地笑。

  兩人牽著手往正房去。

  周少瑾就道:「那個吳寶璋真討厭!這件事就算不是她給閔葭出的主意,也和閔葭沆瀣一氣,不然她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往外引。程許肯定是被閔葭引去的……也不知道閔葭是怎麼想的,有什麼話不去問程許反而相信吳寶璋。我今天把她給說了一頓……」

  她說著之後的事。

  程池不禁笑了起來,道:「做得好!以後誰要是再敢這樣待你,就只管把他呵斥一頓。大不了我們一齊上陣好了!」

  「這又不是打架!」周少瑾笑著,兩人進了院子。

  抬頭地看見了懷山。

  周少瑾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這裡,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就進了屋。

  不一會,程池就回來了。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周少瑾不禁笑道:「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有了程輅的消息。」程池道,「他在個小客棧裡落腳,窮困潦倒又生了病,那店家怕他死在客棧裡,把他給趕了出來,他應該還沒有走遠,懷山親自去找了。」

  周少瑾聽著心中一動,她欲言又止。

  程池笑道:「莫非你有什麼主意?」

  周少瑾道:「若是找到了程輅,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讓他再也不能出現在周少瑾的面前。

  可當著周少瑾的面,他卻不能這麼說。

  程池道:「想辦法告誡他一頓,以後派人盯著他就是了。」

  周少瑾就笑道:「那還不如惡人交給惡人磨去!」

  程池就感興趣地望著她。
 
  周少瑾笑道:「程輅不是窮困潦倒了嗎?他肯定不會甘心就這樣落魄下去。與其找到了他的人教訓他一頓,留著個禍害,我看還不如想辦法把他引到吳寶璋那裡去,以他的性子,肯定會求助吳寶璋的,以吳寶璋的性子,多半不會幫他。可程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讓他們互相撕咬去刪好了。也免得吳寶璋整天閒著無事地找我的麻煩。」

  程池哈哈大笑。

  親暱地親了親她的面頰,道:「我的小姑娘長大了,知道動腦筋了。這個主意好。就這樣做!」說著,高聲喊了清風,讓他去給懷山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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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5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九章 破碎

  這些日子吳寶璋的日子有些不好過。

  雖然有程池介紹的幾個大茶商,可人家能給一次面子,能給兩次面子,總不能次次都給面子不做生意。過完年之後,進貨的價格沒有了優勢,他們又是新開的鋪子,客人多的時候沒有想辦法留住客人,等到價格沒有了優惠,這生意就日漸的清淡下去。

  程汶急的嘴角起了泡,偏偏汶大太太從金陵派了人過來,一是催著程諾和吳寶璋回去,二是說家裡一大堆人要吃穿嚼用,去年過年田莊的收益都給程汶帶到了京城,如今家裡沒有了餘銀,讓他拿銀子回去開銷。

  吳寶璋倒是想回去。

  娘家再不好,也是認識的。她在京城裡不過是個商賈之家的媳婦,走到哪裡都要打著杏林胡同程家的名頭,不像在金陵,轎子往街上一走,別人就知道她是誰,那些該得的尊重,羨慕的目光就紛至踏來,哪裡還需要她費心說什麼,而什麼事都要她費心說的時候,也就沒什麼值得尊敬的了。

  她嫁到程家來,也就這點好了。

  如果連這點好都沒有,那她還不如嫁個平常普通的讀書人,好歹要比程諾這種讀書做人都一無是處的銀樣蠟槍頭好啊。

  想到這裡,她的心情就更糟糕了。

  程輅不知道怎麼就找到了她這裡。

  她原本不准備搭理他的,可當他可憐兮兮的提起兩人之前的情份,提起那年她背著家裡的人跑出去和他踏青時曾送給他一個荷包,他還趁機藏了她一塊帕子的時候,她雖然覺得程輅危難時候能把他母親都丟下,這些東西十之八九都不在程輅的手裡了。可她想到程輅說這話裡那閃爍的目光,還是沒敢跟他翻臉,作出一副哭哭泣泣,非常同情他的樣子,拿了二十兩銀子給他,說這是自己這些日子來京城後主持中饋攢下來的體己銀子,讓他先去找個地方落腳。以後有什麼為難的事再來找她不遲。

  程輅走了。

  吳寶璋差點吐出來。

  她當初怎麼就看上了這樣一個東西!

  居然用女人的銀子。吃軟飯。

  她得想辦法回金陵才行。

  父親還在金陵任官。繼母雖生了兒子,可父親也想辦法把她大哥安置在了巡檢司,就算程輅有這個膽量回金陵。她既有辦法把他的行蹤告訴程家的人,也有辦法收拾他。

  吳寶璋在心裡琢磨著,就把汶大太太罵了個狗血噴頭。

  難怪她和外面的那個鬥了大半輩子,明明是明媒正娶的正室。形勢對她那麼有利她都沒能贏——公公現在手裡沒錢,她卻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公公拿錢回去,外面那個卻乖巧貼心地派了體己的管事送了二千兩銀票過來。

  公公接到那銀票眼睛都紅了,原本和程諾商量著讓他們先回金陵去的,這下子立刻改變了主意。不僅要程諾繼續在鋪子裡幫忙,還決定把鋪子旁邊的一家茶館盤點下來,在茶樓裡賣茶葉。想辦法把兩邊都做起來。

  吳寶璋就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發呆。

  想汶大太太招她回去是不可能了,要不。藉口汶大太太病了,她回去侍疾?

  公公那裡……不如暗示公公,她回去了,公公就可以把外面那個女人帶到京城來了……公公肯定很高興。

  只是等到公公死時分家產的時候,他們肯定會吃虧的。不過,以公公的個性,說不定到了死的時候早把家產敗得差不多了,只有債務沒有家業了。可萬一公公把生意做起來了呢?

  吳寶璋又有些猶豫。

  她正拿不定主意,程諾走了進來。

  丫鬟忙上前服侍他更衣。

  相比在金陵九如巷的時候,他長高了些,也壯實了些,舉手投足間多了幾分穩沉少了幾分輕浮。

  見吳寶璋在那裡發呆,他道:「聽說四姑奶奶生了孩子,池嬸嬸過幾天會派人去洛陽,給四姑奶奶孩子的百日禮你準備了沒有?到時候託了池嬸嬸一起送過去吧!」

  也免得他們再派人去一趟。

  現在家裡不像在九如巷的時候,銀子敞開了用。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銀錢的艱難。

  做了生意,他才知道李敬的厲害。

  程笳那邊,自然要多走動走勸。

  還有杏林胡同和朝陽門那邊……只是杏林胡同那邊的程涇他們五房原來接觸的就不多,程許到是一塊兒長大的,可他每次去拜房程許的時候他都在讀書,聽說下一科就要下場了,涇大伯母還指望著程許拿個狀元回來,他怎麼好意思總去?朝陽門那邊卻不一樣,郭老夫人住在那裡,還認父親這個侄兒,又在內宅沒什麼事,京城的功勳之家也好,官宦人家也好,都走得進去,說得上話,家裡的事求到郭老夫人那裡,老夫人沒事的時候應該也樂意聽,樂意幫個忙什麼的。

  所以父親才讓他們搭著池叔父家給程笳送東西的。

  程諾想著這些,又吩咐吳寶璋:「你和池嬸嬸差不多的年紀,你過去的時候,好好陪池嬸嬸說說話。家裡只有這些親戚,能走動的也只有這幾家,你沒事的時候要常去串個門才好——就算是親戚,也要常走動才親熱。」

  吳寶璋聞言氣結。

  讓她去巴結周少瑾?!

  做夢去吧!

  她在心裡冷笑,道:「我和許大奶奶來往不行嗎?涇大伯父還是閣老呢!」

  言下之意,你們要巴結還不如巴結做閣老的程涇。

  「隨便你!」程諾和吳寶璋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的,他也不耐煩和吳寶璋多說,道,「只要你覺得到時候涇大伯父能幫我們說話就行了。」

  吳寶璋氣得臉都脹得通紅。

  她就知道,程諾這個男人沒有一點擔當。

  求人難道就不衡量一下彼此間的身份地位嗎?

  他們現在把讀書人的身份都丟了,行商賈之事。還指望著程涇能幫他們,而且這種相幫還多半是商賈之事,程諾是不是腦子壞掉了!

  吳寶璋在心裡鄙視著程諾,又有點亂。

  閔葭那個女人,太多心思,不好相與。

  她壓根就沒有準備和閔葭來往,更不要說有事去求杏林胡同了。

  反倒是周少瑾更好相處……

  吳寶璋思忖著。她貼身的丫鬟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看見程諾在一旁,就站在了角落裡。

  吳寶璋心裡有數,沒有理睬更衣的程諾。出了廂房。

  那丫鬟跟了出來,低聲和她耳語道:「大奶奶,那個董立春又找來了。」

  吳寶璋差點就把帕子給撕了。

  五天前才給了他銀子,他這麼快又找來幹什麼?

  吳寶璋的嗓音都變了。低聲道:「你讓他明天上午來,這會兒大爺已經回來了。老爺馬上也要家來,碰到了不好。」

  丫鬟應聲而去。

  ※

  朝陽門,周少瑾卻歡天喜地準備著給程笳兒子百日禮的賀禮。

  如前世一般,程笳生下了兒子。

  是不是如前世一般。程笳如果好生生地活著,就會幸福美滿!

  郭老夫人打趣她:「你這比自己生了孩子還高興!」

  周少瑾嘻嘻笑,道:「別人都說這運氣是相互的。她們都好,我就算是有點陰霾也會跟著好起來的。怎麼能不高興。」

  「那好!」郭老夫人笑道,「你就把這對長命鎖一起包了帶過去,說是我給孩子的。」

  周少瑾連連點頭。

  商嬤嬤的身影在門邊一晃而過。

  周少瑾不動聲色地和郭老夫人說了會話,這才出了汀香院。

  商嬤嬤在汀香院門外的小徑上等她。

  「懷山說,那程輅又去找諾大奶奶了。」她低聲地道,「他讓我問您,還要繼續追趕程輅嗎?」

  周少瑾的意思,讓懷山派人跟著程輅,不時地偷走程輅的東西,或是打草驚蛇地追逐程輅一番,讓他草木皆兵,無處可藏,隔三岔五地去「打擾」一下吳寶璋,給他們兩人都找點事做,別總惦記別人家的事。

  不過,好像程輅前兩天剛剛找到吳寶璋,怎麼又去找她了?

  商嬤嬤笑道:「這可不是我們逼得,是他自己找上門的。可能是覺得那位大奶奶手裡的銀子來得容易吧?聽說他這幾天在朱雀大街附近租了個不錯的宅子,還買了個小廝,來往的也都是些讀書人,這都得不少銀子吧?」

  大隱於朝,小隱於市。

  程輅覺得住到好一點的地方就可以避開程家的找尋嗎?

  周少瑾覺得這還真是程輅會做的事。

  「那就別管他。」她笑著對商嬤嬤道,「只是別讓他跑得不見了蹤影或是閒著沒事就總想著找我們的麻煩就是了。」

  商嬤嬤明了地笑,退了下去。

  ※

  吳寶璋這邊,送走了程輅之後,她緊緊纂成拳的手就一直沒有鬆開。

  程輅以為她是誰?

  開口就向她借二百兩銀子。

  她有銀子,那也是她辛辛苦苦地攢下來的,不是像周少瑾似的,直接從父親手裡拿過來的。

  吳寶璋雖然在心裡輕蔑程輅是個吃軟飯的,卻沒有想到程輅真的會去吃軟飯。

  她覺得他來找自己拿銀子,是一文錢難倒了英雄。

  可她萬萬沒有想到,程輅會這麼快又找自己,而且開口就是二百兩銀子!

  他怎麼會變成了這樣?

  這樣豈不就真的成了個無賴?

  他讀的聖賢書呢?

  他的崢骨呢?

  他那談吐間的意氣風發呢?

  吳寶璋難掩失望地坐在了太師椅上。

  今天他因為少了嚼用向自己要了兩百兩銀子,明天呢?後天呢?

  吳寶璋覺得自己好像掉了泥沼裡,就算是能爬出來,腳也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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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53:0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章挑明

  就在吳寶璋深深地感覺到不安的時候,從程家出來的程輅正獨自一個人走在朱雀大街上。

  夜色籠罩四野,街道靜謐安寧,兩邊的胡同次第亮起了燈籠,讓這一片燈光點點,透著幾分奢華。

  這才是他想要過的日子。

  程輅想著,停下了腳步。

  程池追著他不放,他之前想辦法從家裡帶出來的細軟、之後賺的錢都在一次次的逃亡中慢慢地消耗盡了。

  可他還是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二百兩銀子向吳寶璋伸手,更沒有想到他有一天會靠女人過日子!

  他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的呢?

  程輅的目光變得陰沉起來。

  他轉過身去,慢慢地朝杏林胡同走去。

  程涇位於杏林胡同的宅子門前種了兩棵銀杏樹。

  筆直的樹杆,精緻的樹葉,在夜風中婆娑起舞。

  程輅望著程家的大紅如意門發著呆。

  曾經,他滿臉羨慕地站在門口,想著自己有一天會金榜題名穿著嶄新的綠色官服被程家的管事迎進去,坐在寬闊明亮的花廳裡恭敬地和程涇說著話……可現在,這了夢想。

  沒有了兩榜進士的頭銜,沒有了九如巷程家子弟的身份,沒有了意氣風發的卓爾不群……他如今只是個被程家趕得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相認的喪家之犬。

  他不會就這樣善罷干休的!

  他不會就這樣放過程池和周少瑾的!

  他也不會讓程許有好日子過的!

  程輅轉過身去,快步離開了杏林胡同。

  ※

  杏林胡同程家的東跨院裡,閔葭接過丫鬟素月手中的大紅描金海棠花托盤,低聲道:「大爺還在看書嗎?」

  素月點頭,低聲道:「大爺已經兩個時辰沒有動了。這是我讓廚房裡燉得蓮子百合羹,奶奶好歹勸大爺吃一點。總這麼下去,只怕沒有等到科舉身子就拖誇了。」

  她是閔葭從閔家帶過來的,閔家子弟如何刻苦功讀,又怎麼參加科科的,她看得多了。

  閔葭點頭,道:「你歇了吧!這蓮子百合羹我端進去好了。」

  素月點頭。低聲囑咐閔葭:「中午的時候夫人過來了。關著門和大爺說了半天的話。等夫人走後,大爺的臉色就非常的難看,奶奶小點心。」

  閔葭不由皺了皺眉。

  她這個婆婆。兒子已經成親了,有時候也管得太寬了。

  「我知道了!」她應著,輕輕地推門走了進去。

  自從那天從程笙孩子的滿月禮回來,程許就沒有再和她說話。更不要說是同床共枕了。

  她原本想著這件事又不是她的錯,他願意生氣就由他生​​氣好了。卻輕不住她乳娘的勸:「您就是有安國定邦的主意又怎樣?你和大爺已經是夫妻了,這夫妻之間就應該和和美美的,就算不能和和美美的,也要相敬如賓的。你這樣。只會讓婆婆不喜,相公疏遠的……」

  閔葭想到自己嫁到程家還沒有半年,身邊依舊空虛沒有半點動靜。略一思忖,最終還是妥協了。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的低眉順眼並沒有讓程許柔軟下來,反而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書案的一角,道:「把東西放下就行了。」

  好吧!把周少瑾引去和他見面的事是自己不對,自己不應該在那種場合之下試探他,有什麼事應該回來後兩家關起門來說清楚的。他對自己的不滿她就忍了。

  閔葭低著頭把蓮子百合羹放在了書案上。

  緊接著她又聽到了程許的聲音:「以後別讓那些丫鬟婆子送東西來書房了,這裡是讀書的地方,弄得滿屋子都是吃食的味道,像什麼樣子?還有這和甜羹,放在哪裡哪裡就黏黏糊糊的……」

  閔葭強忍著,才沒有把那托盤摔在地上。

  他和周少瑾有私情,負了周少瑾,又不是她的錯,他有本事跟自己的父母抗婚啊!

  憑什麼遷怒於她!

  憑什麼擺臉色給她看!

  閔葭不由冷笑,道:「相公若是有什麼不滿的,直接跟婆婆說就是了。每天什麼時候給您送茶,什麼時候給您送點心,一日要吃幾餐,原都是婆婆定下來的,我們也不過是照章行事罷了!我畢竟是做媳婦的,又新進門,不知道家裡到底是什麼規矩,讓相公受委屈了!」

  她那一番夾槍帶棍的話讓程許不禁抬起頭來,目露訝然。

  閔葭的神色更冷了,道:「這是蓮子百盒羹。相公要用嗎?如果不要用,我就讓丫鬟端回廚房去了。」

  程許被激怒了。

  中午的時候母親就來叨嘮了半天,什麼池四叔現在已經入仕了,他下一科無論如何也得考上,不然就和池四叔相隔的太遠了。什麼祖母偏心朝陽門那邊,憑著池四叔的手段,祖母的那些體己銀子遲遲早早要被池四叔哄了去,讓他快點生下長孫,到時候祖母一高興,說不定會從自己的體己銀子裡拿出個幾千上萬兩出來給他們……他聽著心裡煩極了,道了句「你不是想讓我考狀元嗎?你整天就用這些亂七八糟的瑣事來煩我,我能考上嗎」,才成功地堵住了母親的話。

  可沒想到他剛趕走了母親又來了個閔氏。

  他頓時就拉長了臉,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也是大家閨秀,名門後嗣,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有什麼說什麼。非要這樣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說話就舒服,就覺得自己厲害了?」

  閔葭氣得渾身發抖。

  他是什麼意思?

  合計著她周少瑾不是什麼名門閨秀她就做什麼事都是虛情假意了?

  閔葭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道:「程嘉善,我看你這才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吧?不然你心虛什麼?我不過是讓你有什麼不滿的去跟婆婆說,你就扯到了我的出身。怎麼,我的出身讓你看不順眼?那你看誰順眼?」話說到這裡。她還頓了頓,才道,「是不是你的小嬸嬸周少瑾?尋麼漂亮,像朵花似的。怎麼看怎麼好,怎麼看怎麼順眼。可那又怎麼樣?還不是娶了我,她還不是嫁給你了四叔父……」

  她的話就像戳在了他的胸口。

  「你給我閉嘴!」程許低聲喝道,兩眼赤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這是個大家閨秀應該說的話嗎?還不給我出去。我再也不想聽到這樣的話了!」

  他竟然敢這樣對自己!

  閔葭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誰趕過她。

  她也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羞辱。

  「你趕我?!」閔葭瞪著程許,看程許的目光充滿了忿懟,「難道我說得不對?難道你沒有當著我的面給周氏道歉?怎麼?你能放火我就不許點燈?你拋棄了周氏。我們連說都不能說一下……」

  程許就笑了起來。

  想到閔葭讓了丫鬟素月給自己帶信,說她有些不舒服,不想驚動家裡的長輩,讓他進去帶了她出來……他卻那麼巧地遇到了周少瑾。

  閔葭心中一驚。說話聲戛然而止。

  程許的面色蒼白如紙,翹著半邊嘴角。彷彿勾勒出了一個笑意,可眼底的寒冷卻讓那那個笑容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讓她看著就覺得心驚。

  閔葭情不自禁地朝後退了一步。

  程許卻站了起來,慢慢地從書案後面走了出來,一直走到了閔葭的身邊。直直望著她的眼睛,低聲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周少瑾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想知道我現在是不是還惦記著周少瑾?想知道我會不會和她死灰復燃……」

  他望向閔葭的視線冰冷而憎恨,讓閔葭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喃喃地道:「不,你別告訴我……」

  程許聞言哈哈大笑。目光卻依舊那麼冰冷,俯身在她的耳邊低聲道:「我告訴你好了……我一直愛慕著少瑾,可我母親不同意,我的從兄弟們覺得這是個機會,就在我的酒裡下了藥,然後想辦法把少瑾約到了我們家花園的假山石洞裡,我迷迷糊糊地感覺到那個人是少瑾,就想和她生米煮成熟飯,讓家裡的人只好同意我和少瑾的婚事……所以,我差點把少瑾強暴了!強暴了……」他說著,那些深埋在心底的痛苦如洪水般暴發,衝撞著他那道理智的堤,他神色間全是痛苦與悔恨,「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向她道歉嗎?這就是實真!沒有所謂的誰負誰!沒有所謂的私相授受……你這下滿意了?滿意了!」

  「不,不,不。」閔葭臉色煞白,看著程許的目光就像看見了鬼似的,她連連後退了好幾步,直到腰肢頂上了太師椅的扶手,這才停下腳步,「你說謊!怎麼會這樣?你是南直隸的解元,你是讀書人,你是金陵九如巷的子弟……你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你怎麼做得出這樣的事來……不,不可能,你是在騙我……」

  「騙你?!」程許譏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嗎?現在你知道真相了,受不了,就覺得我在騙你。這樣也好。就當我騙你好了。你就自欺欺人的以為我和周少瑾有私情好了,繼續自欺欺人地覺得我心有所屬好了……你不是大家名門閨秀,又是出了名的賢惠嗎?我母親當初非要把娶了你做兒媳婦,就是衝著你的賢德去的。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你把淚水往肚子裡咽,百般委屈,萬般求全,不正好就成全了你賢良淑德的美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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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同苦

  程許的話猶如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閔葭的臉上,讓閔葭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臉色蒼白,混混沌沌地抱著紅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盤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書房。

  程許頹然癱坐在了太師椅上,淚水無聲地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他原想著他已經對不起周少瑾了,就不能再對不起另一個了。像祖母說的,擔負起自己應該擔負的責任,既然娶了她,就和她一心一意過日子。可他沒有想到,事情又被自己弄砸了,兩個人居然走到了這一步。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如果她說了出去,少瑾可怎麼做人!

  這一刻,他非常的後悔。

  閔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的房。

  等她躺到床上的時候,覺得自己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程家怎麼能這樣?

  明明知道程許喜歡的是周少瑾,明明知道程許差點就……還若無其事地把她娶回了家!

  他們怎麼能這樣的無恥!

  說到這裡,閔葭覺得她在這個家裡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了。

  她掙扎著要爬起來。

  素月忙上前扶了她,關心地道:「大奶奶,您這是怎麼了?剛才回來的時候臉色就白得嚇人,是不是大爺他……」

  哪對夫妻新婚燕爾的時候不是親親熱熱的,可他們家大奶奶和大爺倒好,一個在內室住著,你不來親近我也不去親近你,一個在書房裡住著。舉手投足間都透露著我要讀書你們不要隨便來打擾我,哪裡有一點點新婚的模樣兒。

  乳娘私底下都跟她說了好幾回了,讓她有空就提醒大奶奶一聲。

  看今天這樣子,大奶奶和大爺只怕又說崩了。

  但她的話才剛剛起了個頭,閔葭就是一聲大喝,道:「你以後少在我面前提這個人名字!真是噁心……」

  素月悚然,情急之下就喊了聲「大小姐」。低聲道:「這屋裡服侍的雖然是我們的人。可這外面服侍的卻全是程家的人,這萬一要是被人聽見了可就糟糕了。你有什麼事先忍忍,回家去跟大爺說去。大爺可是狀元郎,他們程家無論如何也要給大爺幾分面子吧?」

  是啊!

  她還有娘家。

  程家這樣的欺負她,她應該請了娘家人出面才是。

  可娘家的人就算是幫她出面,她。她難道還能和離不成?

  別說她和離之後能不能大歸,只要她和程許和離。閔家「六代無再嫁之女」的名聲就算是完了,不僅會讓閔家顏面盡失,還會連累著哥哥,讓閔家的長輩對哥哥辦事能力感到失望。從而可能讓哥哥失去一些長輩的支持。

  而且,像這種事,說出去了那可就是石破驚天的醜聞。

  不僅程許。就是娶了周少瑾的程池,身為程池兄長的程涇和程渭。都會被牽連進去,程家至少五十年之內別想站直了身闆說話。

  俗話說得好,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她斷了程家的仕途,比殺人父母更甚。

  程家和閔家,那就成了世仇。

  以程家的能力要和閔家魚死網破,閔家縱然不被程家拖下水也會元氣大傷,無力站在一流世家的行列了。

  閔葭想著,額頭就冒出細細的汗來。

  這件事她不僅不能說,而且還要瞞著。

  瞞得死死的。

  在別人說起這件事的時間還要證明程許根本沒有做過……

  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所面臨的處境,怒氣如過境的颶風般在她的腦子裡刮過,讓她再也沒辦法忍受。

  她做了生平從來不曾做過的粗魯之事——抓起手邊的大迎枕就狠狠地甩了出去。

  「大奶奶!」素月目瞪口呆。

  「滾,給我都滾出去!」閔葭控制不住自己地大喝道,淚水這才如雨般落了下來。

  素月想到剛才閔葭從程許書屋裡出來時的表情,擔憂地朝著屋裡服侍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帶著她們魚貫著退了下去。

  屋子裡一下子變得靜悄悄沒有生氣。

  閔葭伏在大迎枕上,痛快地哭了起來。

  程許為什麼要告訴她。

  她不知道,也就不會難過了。

  他難道覺得與其他一個人痛苦不如兩個人一起痛苦不成?

  她以後該怎麼辦?

  周少瑾能嫁給程池,說不定是程家想封了周少瑾的口,她現在也知道了這件事,程家怎麼可能允許她離開。

  想到這裡,她陡然間想到了吳寶璋,想到了她暗示吳寶璋想辦法把周少瑾叫出來時的表情。

  難道她也是個知情人!

  她能引著自己去查這件事,會不會也引了其他人去查這件事?

  閔葭想著那天周少瑾對她說的話,讓她有什麼事去問她的婆婆,別到處亂竄……就覺得現在看來,周少瑾這句話是大有深意的。

  閔葭掏出帕子來擦乾了眼淚,仔細地思忖著這幾天發生的事來。

  ※

  朝陽門那邊的周少瑾,則坐在燈下仔細地對著賬本。

  程池在一旁練字。

  抬頭看見她用食指指著那數字一個個地往算盤上拔,不由地笑了起來,道:「要不要我幫忙?」

  「要,要,要。」周少瑾覺得自己的眼睛都看花了,她滿心歡喜地望著程池。

  程池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放下了筆,就坐到了周少瑾對面的炕上。

  周少瑾立刻爬了過去,殷勤地幫程池捏著肩膀。

  程池笑道:「你還是好好地坐著吧?你這樣,我怎麼打算盤。」

  周少瑾就想膩在程池的身邊。

  剛才是因為程池要練字,她才看賬本的。

  她就改坐在了程池的身邊,眉眼彎彎地笑道:「那我幫你捏腿!」

  程池忍俊不禁,一把將她拎到了旁邊。道:「要是沒事,去給我沏壺茶過來。」

  周少瑾屁顛屁顛地去了。

  程池三下五除二就把帳目算好了,等到周少瑾端了茶進來,程池已經在收拾筆墨紙硯了。

  周少瑾知道他厲害,可是厲害成這個樣子,還是讓她有點傻眼。

  程池就朝她招手,笑道:「中秋節的節禮都準備好了?」

  周少瑾點頭。奇道:「你怎麼知道的?」

  程池接過她手中的茶盤。刮了下她的鼻子,這才道:「我看這個月的支出比上個月多了很多,特別是麵粉、糖這一塊。你多半是讓灶上的人做了月餅送給別人,是不是?」

  周少瑾嘻嘻地笑。

  她在程池身邊特別不喜歡動腦筋,就這樣無聊的話,也說得津津樂道。

  「我們明天開始就要往各家送節禮了。」周少瑾笑著去拿了個單子給程池。「你看看我們有沒有漏下的。」

  「是和子集一塊定下來的嗎?」程池匆匆看了一眼,道。「他做事挺細心的,他既然過了目就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周少瑾點頭。

  程池就和她商量:「我想把向管事調過來給你用,免得你每天都操心這些柴米油鹽的日子。然後讓樊祺管著榆錢胡同那邊的事——他跟著秦子集他們也有些日子,正好讓他單獨出來練練手。再就是碧玉。以後也拔到你身邊來,專給你當差,廚房的那些事。我現在還沒有很好的人選,你要是覺得有誰適合。就讓誰去管去。春晚的婚事我已經跟娘說了,娘覺得她也是個能幹的,想把她留在家裡,從外院人品相貌都過得去的小管事裡找一個……」

  他正說著,卻感覺到肩膀一沉,回頭一看,周少瑾正靠在他的肩頭打磕睡呢!

  程池哭笑不得,伸手想推醒她,又見她極睏的樣子,心中一軟,輕輕地把她抱到了床上。

  誰知道周少瑾一挨床就醒了過來,直往程池的懷裡鑽。

  程池把她放好,​​她卻哼哼嗯嗯地又滾了過來。

  他看著她閉著眼睛嘟著嘴,糯米糰子似粉嫩地黏著他,不禁哂笑,只好在她耳邊道:「我馬上就來!」

  周少瑾點頭,眼也不睜,嬌滴滴地朝著他道:「那你快點來睡覺。」

  要不是她一副小孩子撒嬌的樣子,程池都以為她別有用心了。

  可等到他收拾好東西上了床,周少瑾像抱著浮木似的貼了上來,他想了想,還是隨著自己的心願和她做了一次。

  周少瑾舒服的時候就嗯嗯嘰嘰的,他動作凶狠些,她就皺著眉喊「四郎」。

  程池捨不得她難受,多數的時候都遷就她,實在是想得厲害了,就隨自己的心願肆意一席。

  可直到雲散雨收,周少瑾都一直閉著眼睛,好像很睏的樣子。
 
  程池失笑,幫她擦試乾淨之後才抱著她睡了。

  第二天下午他從衙門裡回來,丫鬟告訴他周少瑾正在屋裡刺繡。

  他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卻看見周少瑾手裡拿著繡花針,腦袋卻像釣魚似點個不停。

  程池上前悄悄地把她手中的繡花針拿走。

  周少瑾猛地睜開了眼睛,水氣氳氤地道著:「你回來了?」叫著丫鬟打水給他更衣,​​隨後卻遮著嘴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程池笑道:「是不是很累!要不就別跟在娘那裡練字畫畫了,歇幾天,等精神好些了再去。」

  周少瑾點頭,胡亂地道:「秋睏秋困,這秋睏可真厲害!我從前從來不這樣的,這次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想睡……」

  總是想睡?!

  程池訝然。

  周少瑾已暈頭暈腦的樣子半閉著眼睛朝床上走去,一面打著哈欠一面歪在了床頭的大迎枕上,道:「你自己更衣吧!我先睡會,等會你收拾好了去給娘請安的時候叫我一聲……」

  沒等程池開口,她已沉沉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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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4:56: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二章嬌慣

  程池望著周少瑾因為酣睡而顯得有些稚嫩的臉,若有所思。   

  第二天一大早去給郭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他就半扶著周少瑾。   

  周少瑾奇怪地笑道:「你這是怎麼了?」     

  程池不動聲色地道:「我看你走路好像都要睡著了似的。不這麼扶著你,只怕要走到溝裡去。」   

  周少瑾忍不住就打了個哈欠,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很想睡覺。明明剛剛才起床……」   

  「那就回去好好再睡一覺。」程池笑道,「娘正好出去串串門。」     

  周少瑾聽著,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前幾天兵部武選司的彭太太請了郭老夫人家裡去聽戲,郭老夫人年紀大了,又是個講究的人,身邊也不缺說話湊趣的人,不太想出門,彭家的帖子下下來她雖然沒說什麼,可看那樣子,是不准備去的。   

  程池說這話,豈不是要趕著郭老夫人出門應酬?   

  郭老夫人又豈是能讓人隨意擺佈的人?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給郭老夫人問過安,陪著說了會話起身告辭的時候,郭老老夫人卻突然告訴周少瑾,她等會要去彭家串門,因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太太,就不帶她過去了,讓她在家裡好生待著,她在彭家用過晚膳再回來。

  周少瑾睜大了眼睛。   

  她剛才和程池一直在一起,程池說話也沒有避開她……那程池怎麼會知道郭老夫人要去彭家串門?   

  可程池馬上要去衙門裡了,她此時又不好問程池,只好先送了程池出門,然後服侍郭老夫人出門。   

  郭老夫人那邊還在挑出門的衣裳。   

  通常這種事會提前一天準備好。   

  很顯然郭老夫人是臨時決定出門的。   

  但郭老夫人為什麼會去彭家串門這種話她就更不好問郭老夫人了,她問了。不免顯得郭老夫人行事沒有章法,她一個做媳婦的,怎麼能質問婆婆的決定?   

  周少瑾不明所以地送走了郭老夫人,睡意又肆意襲來。   

  她撲在床上就閉上了眼睛,心裡卻迷迷糊糊地覺得一鬆——老夫人不在家,她的確感覺輕鬆了很多……     

  而出了門的郭老夫人卻是一路上笑得合不攏嘴。   

  呂嬤嬤想到剛才程池那幾句暗示,不由道:「老夫人。若四太太真的是身上有了。應該請個大夫瞧瞧才是。這樣避了出去……」     

  合適嗎?   

  又不是合過八字,老夫人和四太太肚子裡的那位八字不對?   

  難道以後老夫人就得這樣一直避開四太太不成?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對呂嬤嬤的話不以為忤。笑道:「四郎不是說了嗎?他只是懷疑少瑾身上有了。你也知道,那丫頭盼孩子都盼了快一年了,我要是去給她請個大夫來瞧瞧,一來是月份尚輕。診不診得出來還兩說,若是讓她覺得我在催她快點給程家開枝散葉。心裡有了疙瘩就不好了。二來若是真的有了,那孩子還不得視若珍寶,那躺著不動,胡吃海喝的我們還見得少了?偏偏越是這樣越難生產。還不如平常心對待,該怎樣就怎樣?」     

  既然如此,那您老人家避出去幹什麼啊?   

  呂嬤嬤在心裡笑著。也不揭穿,陪著郭老夫人去了彭太太那裡。   

  等到晚上郭老夫人回來。見周少瑾說話都打著哈欠,意外之餘心裡又隱隱生出幾分念想來,她索性跟程池道:「這幾天天氣涼爽,我想趁著天氣冷去老二家轉轉,在那裡住幾天!」     

  周少瑾大驚失色,睡意不翼而飛,忙道:「娘,您在這邊住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去二伯家……」   

  郭老夫人沒有等她說話就打斷了她話,笑道:「你這孩子,我又沒說什麼,看把你嚇得!來,到我身邊來坐坐。讓哥兒不是和謝家的那個三丫頭訂親嗎?我可是答應了拿二萬兩銀子出來給讓哥兒成親的,正巧你二嫂這些日子在幫讓哥兒看田莊,我閒著無事,就去那邊幫著看,也找點事做。」     

  女兒出嫁娘家會給陪嫁,講究一點的男方也會給男方置點私產,讓以後的小家好過日子。   

  郭老夫人所說的田莊,估計就是邱氏給讓哥兒準備的私產。   

  而郭老夫人在勳老太爺活著的時候主持著一府的中饋,回到九如巷後又幫著打點過程家的庶務,就是住在寒碧山房的時候,遇到了大事袁氏也會來請教她老人家,不像現在,朝陽門人口簡單,她就是想找點事給郭老夫人做都沒有…老夫人願意,找點事做也未必不好!   

  周少瑾想著,自告奮勇地道:「那我陪您去吧!」   

  「不用,不用。」郭老夫人笑著擺手,道,「我就是去轉轉,你跟了我去,四郎身邊誰來照顧?」     

  這倒也是。   

  程池不過是個五品的經歷,還沒有上早朝的資格,下午酉時不到就回了家,總不能讓他回來之後冷冷清清的家裡沒有個人吧?也不能讓郭老夫人總在酉時之前趕回家吧?   

  周少瑾釋然,道:「那你覺得累了就早些回來,到時候我和四爺一起去接您!」     

  郭老夫人欣慰地點頭,覺得那 ​​個時候周少瑾是不是有了身孕也有了個定論。說不定那時候程家又要添一樁喜事了!   

  周少瑾就幫著郭老夫人收拾行李。   

  邱氏聽說了和程讓親自來接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就道:「你們把笳丫頭和她的睿哥兒也請回來,我有些日子沒看見睿哥兒了。」     

  邱氏笑著連聲應「好」,周少瑾幾乎可以想到程渭家的熱鬧了,心裡不免有些嚮往,可身子骨又覺得累得很,最終疲憊佔據了上風,讓她不得不放棄去程渭家做客的念頭。趁著丫鬟、婆子搬箱籠的時候悄聲地和邱氏說了些郭老夫人忌諱,等到程池回來用過了晚膳,送郭老夫人去了程謂那裡。   

  袁氏聽說了立刻帶著閔葭去給郭老夫人問安,笑著問郭老夫人:「這幾天秋老虎還熱著,您怎麼就搬到二弟這邊來了?」   

  言下之下,是不是周少瑾有什麼不孝順或是讓郭老夫人不滿意的地方,以至於郭老夫人等不及天氣轉涼就搬到了程渭家裡。   

  閔葭強忍著才沒有撇嘴。   

  她這個婆婆。說話很少用腦子。就算是想挑撥離間也就不要做得這麼明顯好不好?   

  郭老夫人也有點煩了,毫不客氣地道:「你二弟妹不比你,你是個有主意的。什麼事都能自己當家作主,自然不需要我在旁邊指手畫腳了。你二弟妹這邊沒有做過什麼大事,我不看著怎麼能行!」   

  邱氏見婆婆又和嫂子頂了起來,她又是素來尊重婆婆。忙道:「是啊!是啊!我從前躲在大嫂的羽翼下乘涼,如今分開獨過了。還是第一次辦這麼大的事,不請了娘來坐鎮,我這邊心裡沒底!」     

  袁氏聽著,神色都有些人僵硬起來。   

  這個邱氏。就沒有不和稀泥的時候!   

  可她也知道,邱氏就是這個性,就是讓她想說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袁氏低了頭喝茶。   

  邱氏鬆了口氣。忙招呼大家吃新鮮上市場梨子。   

  ※     

  周少瑾當然不知道程渭這邊發生的事,送走了郭老夫人之後。她晝夜顛倒地睡了好幾天才去了程謂那邊給郭老夫人問安。   

  結果郭老夫人和邱氏剛從外面看了田莊回來,正高高興興地說著那些田莊的情景,看見了周少瑾直朝著她招手,還送了一袋花生讓她的回去炒或是煮著吃,說是去看田莊的時候東家給的。   

  周少瑾見郭老夫人精神很好,放下心來,在程渭強打起精神來用過了晚膳,回到家裡又倒頭大睡,直到程池跟她說,八月十五大家要一起去杏林胡同過節,她這才知道原來已經到了中秋節。   

  「這麼快啊!」她有些無力地依在程池的身邊,道,「也不知道怎麼地,我總是很累。」     

  不想去杏林胡同過中秋節。   

  程池也不提醒她,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面頰,又親了親她的額頭這才笑道:「可能是天氣轉涼了的原因。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連程池都這麼說,周少瑾又放心地睡起覺來。直到中秋節,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小日子遲了很久。   

  周少瑾捂著肚子,又驚又喜,激動地想下床走走,又怕還沒有坐穩胎;想讓人快去報了程池,又怕是自己弄錯了空歡喜一場;一時間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直到程池下衙回來,想撲過去又硬生生地阻住了……     

  她還是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說吧。萬一真是個烏龍,老夫人和程池得多失望啊!   

  周少瑾不停地告訴自己再等些,嘴角卻忍不住地翹了起來,就是看見個茶盅茶壺的,她心裡也充滿了喜悅。   

  看到這裡的周少瑾,程池哪裡還不明白!   

  他道:「要不要給你請個大夫來瞧瞧?」     

  怎麼突然要給她請大夫?   

  周少瑾困惑地望著程池,看到了他了然的目光……想到了自己貼身的衣物都是有專人負責清洗的……     

  她不由嬌嗔道:「原來你都知道了!」     

  程池微微地笑,把她抱在了懷裡。   

  周少瑾想到之前程池說說的話,有些患得患失起來。猶豫道:「那你,喜不喜歡?」     

  程池就輕輕地拍了好怕屁股,道:「你說我喜不喜歡?」     

  他那樣的輕描淡寫,周少瑾就不滿意,嘟了嘴道: 「你之前不是說要明年再說嗎?你肯定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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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懷孕

  程池聽著就笑了起來,愛憐地抱了抱她,道:「又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說不喜歡了!你就使勁地冤枉我吧!」

  少瑾,現在也懂得和他撒嬌,也敢在他面前任性了!

  程池下頷頂在了周少瑾的頭頂,感慨道:「傻丫頭,你多大?我大多?別人像我這個年紀兒子都要說媳婦了,我的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你說我想不想?盼不盼?」

  周少瑾微赧,心裡就是惦記著他之前不想要孩子的事。

  程池笑道:「你要是大幾歲,我用得著讓你記恨嗎?」

  周少瑾當然知道程池的用意,只是想聽程池哄著自己,所以才這樣說程池的,現在聽到程池說什麼「恨」啊「不恨」的話,心裡就委屈起來,不悅地嘟了嘴道,「我什麼時候記恨你了?你才你冤枉我!」

  程池哈哈大笑。

  兩人在那裡胡攪蠻纏了半天,才無限憧憬地歇下,第二天一大早就請了大夫來診脈。

  大夫診出了喜脈。

  程池和周少瑾明年五月初就要做父母了!

  周少瑾喜極而泣。

  活了兩世,二十幾歲,好不容易才有了個孩子。

  這一次她一定好好保護他!

  看著他長大,陪著他讀書,看著他娶妻或出閣!

  她撲倒在程池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程池訝然。

  少瑾年紀這麼小,卻一心一意地想做母親了。

  像她這麼大的女子,通常對做母親都有點害怕。

  她之前雖然也常在他面前她,可他沒有想到周少瑾如此的渴望。

  想到這裡,程池心中一動。

  小丫頭難道還有什麼事瞞著他不成?

  他的目光就閃過一絲雪光。

  可不管怎樣。少瑾如今有了孩子,他要做父親了,還是挺讓人高興的。

  程池立刻讓人去給郭老夫人送信。

  不過半個時辰,郭老夫人就匆匆趕了過來。

  陪著她老人過來的邱氏急得不讓,不停叮囑著郭老夫人:「您慢點!您慢點!」

  郭老夫人卻難掩興奮,對邱氏的話置若罔聞,越走越快。

  邱氏直跺腳。

  郭老夫沒等當會值的丫鬟通稟。撩著簾子就走了進去。

  周少瑾聽人說剛懷孕的時候最容易出意外。現在她懷了孩子,她也得小心翼翼起為,等丈夫走後就隨著自己的心意躺了下去。

  程池見她滿臉的疲色。又想著她小小年紀卻為自己開枝散葉,頓時滿是心痛,自然對周少瑾千依百順,不要說她只是想休息休息。就是想吃那龍肝鳳膽的,他這個時候也要想辦法給她弄來。因而見周少瑾想睡個回籠睡。他不僅沒有反對,反而還端了個錦杌在床邊握著她的手,陪著她。

  雖然只有些膩味,可也讓人覺得甜蜜。

  周少瑾就把面頰貼在了程池的手上……然後內簾的孩子一撩。郭老夫人闖了進來。

  她嚇了一大跳。

  只是還沒有等她起身,郭老夫人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了床前,笑道:「好孩子。我知道你難受,別起來應酬我了。我又不是什麼外人?你現在好好養著才是正理。可別和我來那些禮虛才是。」說著。眼角的餘角瞥見了邱氏,又為邱氏做主道,「你二嫂是個實沉人,也不會怪你沒有迎她,你只管好生躺著就是了。」

  周少瑾感覺自己還好,就是有點犯睏。

  郭老夫人出來的這麼突兀,她就是有那麼點瞌睡也被跑了。

  她還是坐了起來。

  郭老夫人卻她往被子裡按,要說「聽話」。

  這是她那個就是在二房的老祖宗程敘的面前也不讓半分的婆婆嗎?

  邱氏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郭老夫人已問程池:「大夫來怎麼說?脈象怎樣?有沒有什麼忌諱的地方?有沒有請清虛觀的師傅來看看五行?早上起來吐了沒有?剛才早膳都吃了些什麼?吃得好不好?香不香?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

  一連串的問題砸下來,就算是程池,也穩了穩心緒才才開始回答。 
  
  知道周少瑾除了想睡沒有其他任何的異常,郭老夫人高興極了,道:「少瑾十之八九是個懷相好的,以後可以多生幾個!不像你二嫂,孩子一上身她就吃什麼吐什麼,一直要鬧到七、八個月,人都虛脫了……」就不要說生孩子。

  她生程讓和程笙那會差點就死了。

  邱氏自然婆婆在說誰,她臉一紅,心裡忍不住道:老太太這是想添丁進口想得不行了,四弟媳這孩子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就想著以後要多生幾個了……

  程池起身將錦杌讓給了郭老夫人坐。

  邱氏就笑著上前走到了周少瑾的床前,柔聲道:「你好生歇著,婆婆剛才和我商量了,讓我這幾天陪著她老人家住過來,你這邊也有個照應的人…」

  「這怎麼能行呢?」周少瑾連聲推脫,「讓哥兒馬上要成親了,你屋裡還有一堆的事要做,怎麼能丟下家裡的事來照顧我呢?」
 
  只是她的話音剛落,郭老夫人就笑道:「大事都商量得差不多了,那些小事就讓管事的過來示下好了。這件事你就別管了,讓你二嫂過來是我的意思。你年紀小,不懂,我年紀大了,不能總抱著從前的老黃歷,還得你們自己說了算。你二嫂就很合適了——她在京城這麼多年,上上下下都熟悉。有個什麼事不管是外院內院都有個可以跑腿的人……」

  程池和周少瑾見郭老夫人態度堅決,猜測這件事多半已經和邱氏商量過了,他們再推脫就有些不好了。

  「那行!」程池很爽快地答應,恭敬對了邱氏道,「這些日子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不麻煩。」邱氏得了小叔子的看重,眼角眉梢都是欣喜的笑容,開著玩笑道,「弟妹年紀小,這本是我該做的。你們不要放在心上,弄得我手腳都不知道怎樣放了!何況娘過去之後幫了我不少的忙,要不然讓哥兒的婚事也不能這麼的順利。娘手心手背都是肉。現在她老家惦記著四叔。我要是不過來幫幫忙怎麼行?」

  周少瑾和程池都知道她是個實在人,不再多說,忙吩咐丫鬟婆子收拾客房。準備邱氏搬過來。

  郭老夫人卻道:「讓她和我一起住在正院東廂房好了。要是半天有個什麼事,我們也好去找大夫!」

  周少瑾只好吩咐把正院的東廂房收拾出來,派了人去告訴呂嬤嬤等人把郭老夫人箱籠送回來,幫著邱氏整理行李囊。

  郭老夫人則和程池商量著去清虛觀請道士的事:「……她這懷著孩子呢。免得什麼人都闖進來!要是受了驚嚇可怎麼得了!你不心痛我還心痛呢!」

  程池舉一反三,立刻應答了去清虛觀請人。

  周少瑾則趁著這個機會關切地對邱氏道:「二嫂把家裡的事安排好了再過來?等過幾天我沒事了。二嫂再回去住些日子就是了。」

  邱氏明白她的用心,笑道:「沒事。我那宅子小,你二伯又不在家,說來說去都是些芝麻綠豆的事。我不回去也沒有。倒是你,這麼小有了身孕,可得注意了。我跟著娘過來看護你些日子,我這心裡也踏實些。」

  周少瑾連聲道謝。

  等到郭老夫人和邱氏的箱籠送到。清虛觀的道長也來。

  他房前屋後地看了一通,又比手掐訣地算了半天,說周少瑾五行都有,只是逢木的少了點,在床下放塊雞翅木就行了。

  程池卻先派了老成的嬤嬤去給杏林胡同和程汶那裡報信,說周少瑾有了身孕,忌諱頗多,等周少瑾生了孩子再來給他們報信,然後這才去讓人去開庫房尋塊雞翅木出來。

  袁氏接到信氣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說出話來的時候聲音都打著顫:「老四這是什麼意思?怕我們去看周少瑾不成?難道我們家就是那洪水猛獸不成?」

  她「啪」地一下把信拍在了桌子上。

  閔葭聽了這話也不舒服,皺了皺眉。

  袁氏的目光卻「唆」地一聲落在了閔葭的身上。

  閔葭嫁進來也有大半年了,周少瑾都懷身孕,閔葭卻沒有動靜……

  袁氏把朝陽門那邊的信暫時忘到了腦後,尋思起閔葭來。

  而閔葭見婆婆這麼雷聲大雨小聲地鬧了一通,心裡卻是一鬆。

  如果真的能不去朝陽門,能避開周少瑾也不錯。

  她之前不知道周少瑾和程許發生了什麼,那當然可以理直氣壯。可她現在知道了,再讓她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般平靜地對待周少瑾,她自問還沒有袁氏這麼不要臉……

  吳寶璋接到信的時候只是愣了一會,就把信丟到了旮旯角落裡。

  她這段時間裡坐墜地獄。

  如她所擔心的那樣,程輅徹底地完了,成了一個無賴。

  他心安理得地在她手裡拿走了二十銀子,敲詐了她二百兩銀子之後,現在又向她提出了新的要求,要她再想辦法給他湊三百兩銀子,他要改名換姓,重新參加科舉。

  吳寶璋在去金陵城之前,是在老家綿陽的田間地頭長大的,這樣閒幫和無賴也曾見過。他們連禮儀廉恥全都不要了,就像隻水蛭似的,只要沾上了,不吸光你的血是不會罷休的。

  她要回金陵!

  無論如何也要回金陵!

  她不能待在這裡等死!

  可她怎麼回金陵呢?

  吳寶璋在屋裡團團地轉著,招來了她貼身的丫鬟,給了她二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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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2: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四章失誤

  沒幾天,程汶收到了一封信,說汶大太太病了,讓吳寶璋回鄉侍疾。

  如果這封信是在程汶的鋪子裡還沒有事的時候送來,程汶二話不說,定會催了吳寶璋回去。可這封信偏偏卻在他的鋪子裡出了事之後送過來,程汶心裡就帶著幾分怨氣。他問那送信的小廝:「是驛站那邊送過來的還是托了程家的老爺們的六百里加急送過來的?」

  那小廝笑道:「是通過驛站送過來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話,程汶已經把信揉成了一團丟在了地上,暴喝道:「你給我退下去……既然病得快死了,不用六百里加銀卻托了驛站送信,想來這病也不打緊,就讓她自己受著好了。要是實在忍不住,她身邊不是還有那些知心貼己的丫鬟婆子嗎?讓她們好生服侍著就是,等到百年之後,給她摔靈打盆,也算是完了對她的忠心,她無端端地地折磨自家的媳婦做什麼。你去讓管事經她回信,就照著我說的話一句落地告訴她,聽明白了沒有?」說完猶不解恨,上前幾步,用腳把丟在地上的紙團狠狠地踏了幾腳。

  小廝嚇得飛奔而去。

  原本聽說母親病了急急趕過來的程諾看著這一幕,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們再不好,也是生了他養了他的人,他不想摻和到其中去。

  吳寶璋知道了腸子都悔青了。

  她千算萬算卻漏了程汶對汶大太太的恨意。

  這下全完了。

  她白白花了二十兩銀子。

  吳寶璋的貼身丫鬟也後悔不已,道:「早知道這事就讓弄封六百里加急了!」

  「你知道些什麼?」吳寶璋皺眉道,「六百里加急是專給各地官府衙門用的,一般的官吏都沒權利,更別說像我們這樣想混進去的了。」她說著。握了握拳頭,「這條路現在算是堵上了,我們得另想辦法了……」

  丫鬟就忍不住抱怨道:「要是我們當初忍著不能他二十兩銀子就好了?」

  「給不給都是一樣。」吳寶璋頹然地道,「他現在已經變了,不是原來的那個輅公子了。和他講道理講禮儀廉恥和對牛彈琴沒有什麼兩樣……我不給他那二十兩銀子,還會有其他的法子讓我給他錢。只是我有點不明白了,他怎麼就知道我在京城?還一找一個準的?見到我的時候好像算準了我會幫他似的……」

  他們從前也就不過是有些曖昧。他難道就不怕她不幫他嗎?

  狐疑在她的心裡不停地盤旋,可她實是想不出通為什麼。

  或者是因為她比較好欺負?

  吳寶璋思忖著,就想要不要寫封信去給識大奶奶。請她幫著想辦法把她弄回去。

  可這念頭一起,她又立刻丟下。

  她若跟識大奶奶說了,那就更多了一個人知道她和程輅的關系,她這不是授之於柄嗎?

  可再拿三百銀子。她的貼己銀子可就少了三分之一了。

  但除了識大奶奶,還有誰能幫她呢?

  吳寶璋又在屋裡打起轉了起來。

  朝陽門這邊。周少瑾正靠坐在床頭,身上搭了床大紅鴛鴦嬉水刻被面的夾被,望著拿了調羹要給她餵食燕窩周初瑾拘謹地笑了笑,低聲地道:「姐姐。我,我只是有了身子……這甜羹還是端著起的……」

  言下之意,她的手腳還是好的。

  周初瑾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周少瑾立刻低下了頭。乖乖地低頭喝著燕窩。

  周初瑾看著她這沒有脾氣的樣子,又怒其不爭。忍不住嗔道:「你說你……當初爹為什麼要你晚些日子圓房,不就是怕你年紀太小,受那生育之苦?難怪爹爹不知道你有了子嗣才算是真正在程家站穩了腳跟嗎?我就不知道孩子對女子的重要呢?可我和爹爹更盼著你能好生生地活著,能長命百歲,能富貴滿堂。你倒好,三下兩下,居然讓那程子川得了手……」她畢竟只是個剛剛做了母親的少婦,話說到這裡,臉不由地跟著紅了起來,赧然地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我跟你說,你可不能由著那程子川胡來了。懷著孩子的前三個月,是絕對要分房睡的,這可不是兒戲。若是第一個孩子沒有保住,以後就是懷了,多半也不順利。就是夫妻反目,你也是心軟,聽明白了沒有?」

  周少瑾乖巧順從地點頭,抬頭朝著門口看了一眼。

  周初瑾被她氣得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半晌才道:「我說的話你到底聽進去了沒有?」

  「聽進去了,聽進去了。」周少瑾忙道,「你讓我和……四郎分房睡!」說著,又看了房門一眼。

  她懷了身孕,四郎怕她害怕,就派了人去跟周初瑾說了一聲,讓周初瑾沒事的時候就過來串門,陪周少瑾說說話。

  周初瑾一聽就炸了,直接和去派去送信的商嬤嬤趕了過來。

  結果進門卻看見自己的妹妹正喜滋滋地半躺在床上做小孩子的衣襟。

  她這火氣就蹭蹭地往上直冒,好不容易把火氣壓下去,廚房裡端了冰糖燉的燕窩進來,妹妹還像個沒事人似的請她喝燕窩。她看著這個沒心沒肺的妹妹,恨死程池了。

  要不是他,向來聽話懂事的妹妹怎麼會這麼早就懷上了孩子。

  可她又怎麼能說程池是錯的。

  誰家娶了媳婦不盼著開枝散葉難還當菩薩供著不成?

  像她,官哥兒這才不到兩歲,還是個兒子,婆婆都已經開始著急她為什麼還沒有懷二胎,更不要說程池比周少瑾大十來歲民婆婆年事已高,又剛剛分了宗,程池就更盼有個孩子了。

  不然辛辛苦苦地賺下這偌大的產業做什麼?

  但理解歸理解,這事放到她自己的妹妹身上,她心裡就又堵得慌。

  可事已至此。多說已無用。

  周初瑾嘆了口氣,拿了把靶鏡給周少瑾,低聲道:「我說的你可記住了。」

  周少瑾不解地拿起了靶鏡,就看見脖頸處紅紅的印跡。

  她的臉一下子緋紅,羞怯地望著姐姐,嘴角翕翕,好一會都說不出話來。

  周初瑾看著她這樣子。不禁又道:「可再不能這樣了。」

  周少瑾頭快低到了胸前。卻忍不住為程池辯解:「他沒有把我怎樣……」又想到脖頸間那賴也賴不掉的印記,又道,「就是很高興……親了我……」

  「你還為他說話!」周初瑾氣得不得了。照這樣下去,要是鬧出個什麼事來,最後受委屈的還是少瑾。如果少瑾嫁的是其他人,她還可以以姐姐的身份壓壓她婆婆。偏偏少瑾嫁的是程池,少瑾的婆婆還是郭老夫人。那個從小就讓她敬畏,甚至於連二房的老祖宗都不放在眼裡的人,她怎麼可能壓制得住郭老夫人。

  積威之下,周初瑾不戰而敗。只好扒開周少瑾的衣襟,低聲地道:「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周少瑾當然知道。差得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周初瑾看著,突然又沒脾氣了。嘆息著幫妹妹整著衣襟,道:「姐姐也是關心你,你別把姐姐的話當耳邊風,要過得好才是。」

  周少瑾見姐姐不再盯著自己說那些事了,如釋重負,神色也漸漸自然起來,道:「我知道姐姐是關心我……他待我極好,不會亂來的,他就是太高興了,以後不會了……」

  周初瑾雖然心還懸著,卻也不好再逼妹妹。

  她把官哥抱坐在了膝頭,指著周少瑾的肚子笑著問官哥:「姨姨懷的是弟弟還是妹妹?」

  官哥非常的聰慧,不到一歲就會說話了,只是不會走路,廖大太太為此很是自豪,每每出去串門就會把自己的孫子誇一遍,說官哥是用腦子的人,以後肯定會讀書。

  官哥忙道:「妹妹!」

  周初瑾的臉一沉重,又問他:「你看清楚了,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暗示之意不言而喻。

  可惜官哥還小,不懂些,繼續道著:「姨姨,妹妹!」

  周少瑾咯咯直笑。

  周初瑾氣死了,道:「笑什麼笑?一個兩個都不省心。」

  周少瑾就朝官哥兒伸出手去,道:「來,到姨姨這裡來坐!」

  官哥兒想爬過去,卻被周初瑾給攔住了,道:「姨姨肚子裡懷著個小寶寶,你可不能頑皮。」官哥兒就坐在那裡不敢動彈。

  周少瑾忍俊不禁,從床頭的暗閣時拿出一個小小的九格點心盒,打開了盒子遞給官哥吃。

  官哥高興起來,坐在母親的懷裡吃點心。

  周初瑾卻挑了挑了眉,道:「他對你可夠用心的了!連這個都給你準備好了。」

  「他這不是怕我餓著了嗎?」周少瑾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現在什麼反應也沒有,除了想睡就是想吃各式各樣的點心。四郎為這個還特意聘請了一個會做飯菜的廚子,姐,你和官哥今天就留在我這時吃飯吧?嘗嘗那廚子的手藝。」

  難怪別人都說程家富裕,因為少瑾想吃點心,就給她聘了會做點心師傅,錢是小,這樣的和風細雨般的關懷才是少瑾想要的生活吧?

  周初瑾放下心來,打趣妹妹:「你這要是喜歡上辣了,他還不得給你請個四川廚子啊?」

  「四爺也是這麼說的。」周少瑾笑了起來,「他說北京很少能找到正宗的川菜師傅!」

  周初瑾覺得自己被打擊了。

  池舅舅……這樣寵著少瑾,也不知道郭老夫人知道了會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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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福氣

  郭老夫人在練書法,而且是在練草書。

  手腕懸空,筆走遊龍,氣勢如虹。

  呂嬤嬤每當看見這樣的郭老夫人,就會想起已經去世的郭老太爺,就會想起郭老太爺的感慨「我這個閨女應該是兒子才是」。

  郭老夫人寫完了一張紙,放下了筆。

  呂嬤嬤忙遞上濕帕子。

  郭老夫人一面欣賞著自己的筆墨,一面問呂嬤嬤:「初瑾走了沒有?若是沒有走,讓廚房好生地備幾個菜,跟過來的丫鬟婆子都打發個封紅。」

  這不年不節的……可見老夫人是真高興!

  呂嬤嬤笑著應是,決定自己親自去辦這件事。

  郭老夫人卻問起周少瑾​​的飲食起居來:「……說是早膳只用了半碗粥,幾個鹹菜,兩個饅頭?那燕窩可斷不得!」

  呂嬤嬤連聲應是,笑道:「您不用擔心,我們四太太就是個有福氣的。二太太懷孩子的時候,我記得好幾個月沒下床,袁夫人雖說好一點,可前三個月那也是吃什麼吐什麼,四太太雖說吃的少,也吃得清淡,可這快三個月了,除了有些嗜睡,可是能走能動,這就比什麼都好。」

  郭老夫人聞言想了想,笑道:「可別說,你這話還有點道理。你說她從小母親去世了,可她母親在的時候善待初瑾,四房把初瑾帶回來的時候也把她給帶回來了。按理說,她這寄人籬下的,怎麼也得受點委屈吧?可初瑾打小就是個有主見的,待這妹妹沒話說。周家老爺也爭氣,幾年下來就升到了正四品。到了說親的年紀吧。唯一能讓人詬語的就是沒個正經的娘親教養,偏偏被四郎看到了眼裡,記在了心上,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要,只求周家能把閨女給她。」

  「嫁到我們家之後,這孩子的事一直沒有動靜。」

  「我雖說安慰她。可這心裡還是有些打鼓。」

  「那麼單薄的身子。萬一生不出來可怎麼辦?」

  「長房和二房一家一個兒子,二叔那裡更是絕了嗣,這就是要過繼一個也沒人啊!」

  「我前兩天還和彭太太說起來。想問問她認不認家裡有秘方的醫婆。誰知道這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倒懷上了。」

  「我想來想去,這孩子雖然命運波折,可總能否極泰來。還真是個有後福的。」

  「說不定我們程家能娶了她,也是個錦上添花的事。」

  呂嬤嬤聽得心裡一顫一顫的。

  這要是把四太太當成了福星。以後誰還敢說句四太太的不是?

  她忙笑道:「老夫人您待人看物是從來沒有出過錯的,您說了一準沒錯。」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朝著廳堂看了一眼,道:「到時辰了沒有?四老爺應該回來了吧?你們去跟他說。到我這裡來問過安之後就不用再過來了,好好地和少瑾說說話,二太太去看阿笙家的睿哥兒了。可巧初瑾過來了,她們姐妹正好可以說說體己話。」

  呂嬤嬤笑著說是。心裡卻道:不是您老人家看著廖大太太過來了,想著自己拿了私房銀子買了燕窩天天給四太太進補,顧忌著二太太心裡不舒服,妯娌間生了罅隙,然後讓珍珠也拿了匣子燕窩讓二太太帶去給三姑奶奶,支了二太太好讓廖大太太和四太太說話的嗎?怎麼又成了湊巧了?

  難怪袁夫人覺得老夫人偏心啊!

  這老太太偏起心來,那可真是偏得厲害!

  連廖大太太跟過來的丫鬟婆子都要打賞。

  呂嬤嬤笑著陪郭老夫人說了會話,惦記著老夫人剛才的吩咐,待珍珠進去,就退出了宴息室,去安排宴請周初瑾的事。

  周初瑾並沒有打算在這裡多做逗留。

  她婆婆去了方家。

  是方二太太把人叫過去的。

  聽她婆婆身邊服侍的人說,好像是方萱那邊出了點什麼事。

  婆婆是個要面子的人,不管是廖家還是方家,但凡有點不體面的事,她是無論如何也要包著裹著的。

  當著外人的面自然沒什麼。

  可她又不是個喜歡多嘴的,婆婆也這樣待她,她心裡不免有些不舒服。

  只是這話也不必當著少瑾的面說。

  她如今過得好好的,別被這些事壞了心情。

  周初瑾現在只求周少瑾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地生下這個孩子就好。

  她嘆著氣摸了摸妹妹的頭。

  官哥兒卻瞧中了周少瑾床頭金釣上垂著的流蘇,伸了手要去拽。

  周初瑾握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去拽。

  官哥就在母親的懷裡又蹦又跳的,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周少瑾看著有趣,笑道:「姐姐,你就讓官哥拽好了,橫豎不過是個流蘇,壞了再打一個就是了。」

  周初瑾聞言哭笑不得,道:「你以後有了孩子難道也這樣寵著不成?」

  周少瑾赧然,到底還是讓丫鬟取了流蘇遞給了官哥。

  官哥拿在手裡就往嘴裡塞。

  還好周初瑾眼疾手快奪在了手裡。

  周少瑾目瞪口呆。

  呂嬤嬤就在這當口笑著走了進來,奉承了周初瑾一番,又狠狠地誇了官哥兒,這才說明來意。

  周初瑾原準備應下的,眼角看見周少瑾遮著嘴打了個哈欠,立刻改變了主意,笑道:「多謝老夫人留膳。只是我出門之前和婆婆說好了早點回去的,只能改日再來打擾老夫人了。」

  呂嬤嬤有些意外,但周初瑾的話也在意料之中,她沒有多想,去回了郭老夫人。

  周初瑾趁機起身告辭。

  周少瑾還想留留姐姐。

  周初瑾卻不讓她下床,道:「你好生歇了,我過幾天得了閒再帶著官哥來看你。」

  周少瑾點頭,商嬤嬤送了周初瑾出門。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周少瑾靠在大迎枕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等她睜開眼睛。已是掌燈時分。

  程池已經回來了,換了件家常的青蓮杭綢直裰,鳥黑如漆青絲綰著,也沒有插簪,斜斜地靠在床頭,正拿著本書在看。

  床邊立地的宮燈瑩瑩地照過來,給他​​鍍上了一層光。那拿書的手指根根如玉。修長似竹。

  周少瑾鬼使神差地半支了身子,親了親他的手。

  程池放下書,低低地笑了起來。愛憐地摸著她的臉,道:「什麼時候醒得?我都不知道。」

  是因為看書看得太入神了嗎?

  周少瑾道:「你手裡拿得什麼書?」

  程池給她看。

  是本治水書。

  周少瑾曾經翻過,覺得枯燥無味,程池卻看得入迷忘我。

  她抿了嘴笑。道:「怎麼突然看起這類的書來?」說著,坐了起來。

  程池就給她背後放了個迎枕。笑道:「我前兩天見到宋閣老了,聽宋閣老的意思,好像還是想疏浚黃河。我雖然不在河道總督府了,但若是能幫得上忙還是願意幫忙的。」

  周少瑾還是端午節前宋閣老家嫁女兒的時候她遇到過宋夫人。已經有些日子沒見著了。她拉了程池的手,低聲道:「你是不是還很遺憾當初楊大人沒能疏浚黃河?」

  程池點頭,道:「楊壽山太急了。如今章蕙兼著河道總督,哪裡有精力管這邊的事?只怕宋閣老要失望了。」

  周少瑾側身抱了程池的腰。依偎在了他的懷裡,安慰他道:「總有機會的!皇上不會看著黃河氾濫不管的。」

  程池呵呵地笑,任周少瑾身上的香氣縈繞在他的身邊,低頭親了親周少瑾的頭頂,笑道:「那你前世黃河可曾疏浚過?」

  她想了想,道:「好像沒有聽說過……到是有一年黃河水很厲害,據說十室九空,好多賣兒賣女的,那年那一帶逃到京城來的,家裡的僕婦說,走出去全是那邊的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自己到了開封呢!」

  程池沒有說話,神色有些黯然。

  周少瑾從他懷裡抬頭,仰望著他。

  他的五官分明,輪廓清逸……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好看。

  程涇和程渭雖然和程池長得像,卻不像程池這麼有氣度,要說長得像,程池好像更像二叔程劭。

  想到這裡,一件事從她的腦海深處竄了起來。

  她「哎喲」一聲坐了起來,心怦怦地亂跳,如擂鼓,要不是程池躲得及時,就撞到了程池的下頜。

  程池也顧不得這些,忙道:「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不是。」周少瑾慌亂地搖頭,緊緊地抓住了程池的手,道,「我想起一件事……也不知道對不對……就是覺得奇怪……」

  程池略一思忖,低聲道:「是前世的事嗎?」

  周少瑾猛地點頭。

  程池就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別急,別急。我們慢慢說。我去給你倒杯茶……」

  周少瑾拉著程池的手不放:「我不想喝茶。」

  程池想了想,妥協地把她抱在了懷裡,道:「你想到了什麼事?」

  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溫煦而又柔和的聲音,給了周少瑾很大勇氣。

  她低聲道:「我記得二叔父是在娘之前去世的。之前我不清楚,只知道二叔父不喜歡做官,在翰林院裡當個侍讀,淡泊名利,清貧自守……我嫁了進來才發現,二叔父實際上簡在帝心,和皇上布衣之交,只是很多人不知道罷了。按理,二叔父去世,皇上應該有恩詔才是。可前世,二叔父去世的消息過了很久我們才知道。我也就罷了,廖家和程家卻一直走動。二叔父去世了,姐姐當時已經開始主持廖家在京都中饋,應該去拜祭一番才是。但姐姐知道的時候二叔父已經下葬,連七七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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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3:2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六章抽絲

  這的確有點不合常理。

  程池聽著就皺皺眉,沉吟道:「除此之外,你還聽到了什麼?」

  周少瑾仔細地想了想,道:「我記得那年丙午,也就是至德二十九年,詣表哥曾來看我,那之前都沒有聽說什麼,突然間就說二叔父暴病而逝,他趕去了杏林胡同。」她有些愧疚地望著程池:「我從九如巷出來之後,就很少和九如巷接觸了,就是偶爾聽到些什麼消息,也是隻言片語的。二叔父去世,我沒去弔唁。我當時還以為姐姐知道,也就沒有和她說這件事。後來姐姐說起來,我才知道姐姐也是事後知道的,去的時候二叔父的棺槨已經南下,回了金陵城。你也知道,為著我的事,姐姐要不是主持著廖家的中饋,根本就不會和杏林胡同有任何的來往。既二叔父去世沒有給她報喪,她又怎麼會主動去祭祀?說起來,我們姐妹倆人都沒有給二叔父上炷香的……」

  程池沒有作聲,神色凝重。

  周少瑾忙安慰他:「或者是我想多了。當時我們姐妹和九如巷都鬧得那麼僵,二叔父猝然去世,可能大家都慌了手腳,一時沒顧得上,詣表哥被叫過去,也是因為那時候程證已在京中,他們堂兄弟之間還有來往,他曾去程證府拜訪……」

  程池安撫般地拍了拍周少瑾肩膀,打斷了她的話,道:「你讓我想想。」

  周少瑾立刻乖乖地伏在他的懷裡,不再吭聲。

  但程池很快就問她:「你說,二叔父去世,沒有給你姐姐報喪,而你姐姐之所以知道杏林胡同的事。是因為她是廖家的長媳,主持著京城的中饋,也就是說,杏林胡同之所以和你姐姐還保持來往,是因為廖家和程家是世交的緣故。那你有沒有聽你姐姐提起過,二叔父去世了,其他的江南世家。比如說申家、方家。有沒有去奠拜?」

  周少瑾道:「就是靜悄悄的,沒有什麼動靜,我才覺得奇怪啊!那個時候二房的老祖宗程敘已經不在了。二叔父就是九如巷輩份最高的長輩了,而且二叔父又是探花郎,在翰林院做了那麼多年的侍講學士,於情於理程家都應該大操大辦才是。可偏偏叔父的事大家好像都不知道似的……」

  「那就是沒有給各家報喪,就算是報了喪。也是二叔父的七七過後,棺槨都已南下後的事。」程池道,「你之所以知道二叔父去世,是因為程詣正好在你那裡。程詣之後有沒有來和你辭行?」

  周少瑾搖頭:「只是派了身邊的小廝過來跟我說一聲。說實在是脫不了身……」

  程池又道:「那他幫著扶棺南下了嗎?」

  「嗯!」

  「那程證呢?」程池道,「你說後來程證是跟我大哥讀書,然後才舉人、進士、庶吉士一路考上來的。他呢?可曾去送二叔父?」

  程許當時廢了,程證這個一直跟在程涇身邊的侄兒在外人看來。就是程涇認定的接班人,這種關係,親密更甚親生的兒子。

  「我不知道。」周少瑾喪沮地道,「程詣只是帶信給我,說杏林胡同那邊沒有人,他要給二叔父扶棺,至於程證有沒有回去,他沒有說,我也不知道。」

  程池冷笑,道:「他肯定沒有回去。如果他回去了,怎麼也輪不到程詣主持大局。以程詣的心性,他怎麼也會抽空來和你辭行的,正是因為實在是脫不了身,他才沒有來向你辭行,而是派人跟你說了一聲……你看程詣,他大約也不喜歡程識,可是他來了京城,還是按著禮數去拜訪了程識……你不是說他為你打了程許一頓嗎?可見是真把你當妹妹似的……」

  被程池這麼一說,周少瑾也覺得奇怪起來,道:「是啊!他當時和程識並不是很好,但又不想住到程誥那裡,才會來找我的……我原來還以為他只是幫忙……九如巷再怎麼沒人,二叔父去世是大事,也不可能連個扶棺南下的人都沒有啊!」

  她十分的懊惱,道:「我當時也太不上心了。」

  「這怎麼能怪你?」程池把她摟在懷裡,輕輕地撫著她背,道,「也就是你,若換了任何一個人,經歷了那樣一番事,不把長房鬧得個天翻地覆才怪?還不要說回來之後還想著怎麼救程家了!」

  周少瑾被程池這麼一誇,臉都紅了,可緊接著,她就感覺到了一股寒冰之意。

  她不由愕然地抬頭。

  程池的臉繃得緊緊的,目光刀光般的鋒利。

  「怎麼了?」周少瑾看著心中一緊,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池沉默了片刻,沉聲道:「如果你沒有記錯,二叔父的死應該不簡單。要麼是得罪了皇上,要麼是有人害死了他……大哥居然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做,就這樣把讓二叔父下了葬!如果不是二叔父的退讓,他能做到內閣輔臣嗎?二叔父就是再淡泊名利,也希望自己能名流青史吧?如果二叔父不是死守在翰林院,大哥他怎麼有機會入閣?說到底,他也不過是站家族的肩膀上往前走了一步而已……他卻做出這種事來……」

  他前所未有的氣憤!

  周少瑾忙幫他順氣。

  「我沒事!」程池下頷緊繃,並沒有放鬆下來,道,「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是氣大哥……說不定他能入閣,都是因為這件事呢!」他的話說到最後,已帶著些許的惡意。

  周少瑾忙提醒他:「大伯入閣那是新皇登基之後的事了……」

  話沒有說完,兩人都均是一愣,面面相覷。

  半晌,周少瑾才吸著涼氣道:「不會吧?可能是我們多心了!」

  「一點也沒有多心。」程池卻神情冷峻,道,「只怕這才是程家惹禍的根源!」

  「你等等,」周少瑾撫著額頭道,「我到現在還稀里糊塗的。」

  他們說著二叔父的事。怎麼卻說著說著把程涇變成了程家被抄家滅族的緣由。

  程池的思維跳得太快。

  她跟不上。

  程池也想理一想思路,道:「官宦之家,不管是紅白喜事還是生辰壽誕都是彼此走動的好機會。正如你所說,程敘去世之後,二叔父就是家中輩份最高的了,大哥那時候還在小九卿的位置上,於理於情都應該大肆操辦。藉著葬禮的機會引來二叔父的同年、同僚和知交好友的同情。為入閣拜相作做一番才是。可你看二叔父的葬禮,不僅沒有恩詔,而且還是讓程詣扶棺南下的。所以我說要麼是二叔父得罪了皇上。大哥不敢大肆操辦二叔父的葬禮。要不是​​二叔父得罪了什麼人,皇上為了包庇這個人,睜隻眼閉隻眼,大哥為著自己的仕途。佯裝不知道,趕緊地把二叔父下葬了。」說到這裡。程池眼底閃過一道冷光,「學得文武藝,賣給帝王家。那也只是賣藝而已,可沒有讓他把命賣給人家。還是把一心一意幫著他的二叔父的命賣給別人家!」

  言語間全是對程涇的不滿。

  周少瑾默然。

  她也覺是程涇做得不對。

  可那也只是賣藝而已不是賣命這句話,好像也不太對……

  「所以二叔父是怎麼死的就成了關鍵!」程池道,語氣已變得冷靜而理智。「和皇上反目?有哪些事能讓他和皇上反目?皇上雖然一直把二叔父當知己,二叔父卻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擺得很正。就算是做知己,那也是順著皇上的意思,陪著他玩而已。不會把自己真正地當成皇上的知己。但若說二叔父對皇上就只有一味的順從,那也不對。在二叔父的眼裡,黎民百姓,國家社稷才是真正讓他放在心上的。

  「能讓他和皇上反目的,只可能是這種大事。」

  「但二叔父並不是那種二愣子,以為靠幾句話或是皇上看看就能說服皇上按著他的意願行事的。」

  「所以二叔父和皇上反目的可能性非常的小。而且二叔父素來得皇上看重,就算是有什麼冒犯的地方,皇上也不可能就要了二叔父的性命。」

  「除非是二叔父涉及到謀逆,或是和哪位皇子勾結覬覦皇位。」

  「但你說這有可能嗎?」

  不要說程池了,就是周少瑾也不相信。

  她搖了搖頭。

  「那就是得罪了什麼人。」程池問周少瑾,「至德二十九年,那個時候太子和皇長孫都不在了吧?我記得你說四皇子是至德二十九年十月繼得位,二叔父是什麼時候去世的?」

  周少瑾心裡「咯噔」一下,道:「是九月初。我記得當時詣表哥找我重陽節的時候去登高,我懶得動,沒有答應,但還是給詣表哥準備了吃食。結果詣表哥被叫過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那些吃食最後都賞了身邊的僕婦……」

  大行皇帝駕崩,又日代月,皇上要守教二十七天才能登基。

  皇上是十月十六日登基的。

  程池的聲音頓時變得異常低沉起來:「那個時候皇上應該已經病了,就算是二叔父得罪了人,誰能讓皇上身邊的人那樣的忌憚呢?」

  四皇子!

  周少瑾差點就脫口而出。

  程池的目光很陰沉,道:「那個時候皇上應該已經立了四皇子為皇儲才是。二叔父明明知道他既將繼承大統,為何還要得罪他?二叔父難道就不怕禍及全家嗎?二叔父又有什麼事情能得罪他?會得罪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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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12-22 17:23: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一十七章 老虎

  是啊!

  有什麼事能讓程勳犯著大不違的風險去得罪已被立儲了的四皇子呢?

  周少瑾望著程池,想到皇太子、皇長孫的死,想到那天程池得到的消息,說四皇子也知道皇太子的病……她遲疑了片,小聲地道:「難道皇太子和皇長孫的死與他有關?」

  程池面無表情地道:「就算是皇太子和皇長孫是被四皇子害死的,他們和二叔父有什麼關係?而且那四皇子已是皇上承認的儲君,二叔父跳出來允什麼六個指頭啊?」

  那到底是為什麼呢?

  周少瑾咬著唇在那裡絞盡腦汁。

  程池看著,眼神立刻就變得溫柔起來,聲音也舒緩了很多,道:「別咬嘴唇了,小心把嘴唇咬破了!多半皇上是四皇子害死的,臨死前二叔父正好在宮裡當值,碰到了這件事,皇上可能託了話給他,讓他幫著辦個什麼事,而這件事卻關係到四皇子能否平安順利繼續大寶的事,但二叔父最終還是沒能把事辦成,還丟了性命,所以二叔父去世,四皇子登基,我大哥明明知道二叔父死的蹊蹺卻不敢查證,更不要說有恩詔下來。大哥在四皇子登基之後入閣拜相,說不定都與這件事有關係……」

  弒父?

  「不,不會吧?」周少瑾頓時一身的冷汗。

  程池見她很是驚恐,就抱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撫著她:「沒事,沒事。就算他要弒父,那也是他的事。若是我們猜得對,到時候只要注意二叔父,把二叔父留在家裡不讓他進宮就是了……」

  周少瑾卻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緊緊地拽住了程池的衣袖。低聲道:「你說,程家被抄會不會與這件事有關係?」

  周少瑾突然異想天,如果皇上最終託付給程劭的是廢四皇子立新房的詔書,而這詔書根本就沒有找到,程劭的棺槨又很快地南下安葬,四皇子懷疑這份詔書落在了程家……好像這一世就對上了。

  她把自己的猜測告訴程池。

  程池摸了摸她的頭髮,道:「應該不會——二叔父如果是死在宮中的。屍體送回來的時候。肯定仔細​​地檢查過,若是二叔父手中有你說的詔書,肯定會被收出來。從程家被抄的罪名就可以看出來。皇上這是欲加之罪——出了這種事,皇上只會想辦法藏著掖著的,絕不會讓別人看出絲毫的端倪,只要確定二叔父身上沒有所謂的詔書之類的就行了。皇上不會大肆揚的。」

  周少瑾覺得程池說得很對。

  但只要拘著二叔父程劭那幾天不進宮就行了嗎?

  她還是很擔心,道:「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還要查四皇子的太子的事嗎?」

  「當然要查。」程池道。「不要說這些都是我們的猜測,就算是真的,那也是六、七年以後的事了,誰敢保障它就一點變化也沒有呢?與其在這裡被動擔心。還不如想辦法主動出擊,看看四皇子到底是真正的正命天子,還是個竊人福元的小人!」

  周少瑾有些害怕。躊躇道:「你要和四皇子鬥嗎?」

  「鬥倒稱不上。」程池淡淡地道,「我只是想看看四皇子到底是怎麼上位的?」

  他不相信。他會鬥不過四皇子!

  程池不想讓周少瑾擔心,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笑道:「好了,我們別說這些事了。二叔父好生生的活著,我們也知道了以後要發展的事,二叔父這世絕不會丟了性命的。你睡了好一會了,聽丫鬟說你只晚膳只吃了半個花卷,一碗白粥?我還沒吃呢!你起來陪著我吃一點,吃了我們早點歇息。後天就是沐休日了,你想不想和我出去走走?」

  家還沒有三個月,周少瑾怕對孩子不利,道:「我身上懶懶的,還是別出去。你要是覺得不好玩,不妨約了朋友出去走走。我的那幅觀世音觀刺繡這兩天就可以繡完了,我正好待在家裡把畫繡完。」

  程池道:「我從小在京城裡長大,哪裡沒去過?出去不過是為了陪你。你要是不想出去,我們就待在家裡,你繡花,我練字。說起來有兩、三天沒有練字了!」

  周少瑾笑著應了,陪程池用了晚膳,然後偎在一起說了些家庭瑣事,周少瑾就打起哈欠來。

  程池像抱孩子似的把她抱在懷裡,在她的耳邊低語,輕聲地哄著她,她很快就沉沉地睡著了。

  他看著,嘴角就高高地翹了起來,想起宋閣老勸他的話來:「……章蕙是工部侍郎,河道總督府那邊的事,他不可能總這樣管著,遲遲早早是要回京的。一旦黃河開始疏浚,都察院肯定是要派人去監督河工的,到時候你可以以監察御史的名義過去,等到那邊河工完成了,治河有道,怎麼也可以提個僉都御史,那可是正四品。好多人一生都沒能過的坎,就這樣順順噹噹地邁了過。」

  可這樣一來,明年五月之前他都要待在開封等地了。

  程池凝視著周少瑾睡後溫婉舒展的面容,還有那略帶幾分稚氣的臉,決定還是放棄這次機會。

  他還年輕,這樣的機會他也許還會遇到,可少瑾懷著他第一個孩子,這個機會一旦失去就不會再有。

  程池不想有一天自己後悔。

  他又想到剛才和周少瑾說得話。

  得找個機會探探二叔父的口氣才是。

  最好是把皇太子的病,四皇子對皇太子的關注都告訴二叔父,看看他是怎麼說的。

  如果能從二叔父那裡打探到些什麼固然好,可若是打探不到,恐怕還得增加人手盯著二叔父了。

  想著,他低頭狠狠地親了周少瑾一口。

  這個小丫頭,給他找了樁這麼麻煩的事!

  周少瑾皺著眉頭「嚶嚀」了一聲直往程池的懷裡鑽,然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又沉沉地睡著了。

  程池失笑。挨了挨周少瑾的臉,放下了帷帳,把瑩瑩的燈光擋在了外面。

  因為周少瑾的月份還輕,九月初九郭老夫人的生辰就沒有大辦。只請了杏林胡同和程渭一家,以及程箏、程簫、程笙三家吃了頓飯。

  程涇和程許等只在午膳時進來給郭老夫人敬了杯酒就在外面別擺了桌酒席,郭老夫人這邊由袁氏、周少瑾等女眷陪著。

  程箏和程簫還不知道周少瑾懷孕的消息,見周少瑾坐在鋪了厚厚墊子的太師椅上。行動間頗為小心謹慎。又算算周少瑾嫁到程家的時候,倆人不由紛紛問她是不是有了好消息。

  周少瑾赧然地點頭。

  程箏和程簫都為她高興,猜到她可能月份還輕。親戚間沒有多說,你一言我一語地告訴她應該注意的事。

  周少瑾一一應下。

  程笙站在一旁嘻嘻地笑。

  程箏一看就知道她早已得了信,不由嗔道:「你這個丫頭,這麼好的事也不知道告訴我一聲。我今天要是不過來給祖母拜壽。只怕又要錯過了。」

  程笙笑道:「我也是因為我娘這些日子都在朝陽門這宅照顧四嬸嬸才知道的。你們可不能怪我,我現在忙得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

  三姐妹出了嫁。事情就多了起來,也就不可能像常來常往的。

  大家就嘻嘻哈哈地卿起天來。

  閔葭卻沉默地坐一旁,只是笑看著她們聊天,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間也帶著些許的輕愁。

  周少瑾對此並不關心。

  她和閔葭不過礙著親戚見面點個頭罷了。

  晚膳的時候袁氏和邱氏扶了郭老夫人坐席,程笙則悄聲地告訴她:「方萱你認識的,聽說前幾天他們倆口子吵架吵得把親戚們都驚動了。方家二太太更是把她接回娘家,要不是閔家大奶奶勸了又勸。方萱就跟著方家二太太回去了。為這件事,閔家還把大堂嫂接了回去勸了她的。」

  周少瑾笑道:「你是聽誰說的?若是方萱倆口子吵架,閔家和方家應該掩著才是,你怎麼知道大奶奶回娘家勸方萱的事?」

  程笙笑道:「大堂嫂肯定不會告訴我——我是聽我們家大姑奶奶說的。」

  彭藻的大姐嫁到了方家。

  「知道是為什麼事嗎?」周少瑾奇怪起來。

  方家當初不是很滿意這門親事的,閔家下小定的時候,方家還曾特意請了袁氏過去觀禮的。

  「我們家大姑奶奶沒說。」程笙笑道,「聽那口氣有點指責方家的姑娘沒有教養,具體是什麼我也不好盯著她問。」

  周少瑾對方家沒有什麼好感,也就懶得再問。

  等大家用了晚膳,周少瑾起身送客,卻被郭老夫人攔住了,讓呂嬤嬤代為送客,並道:「這黑燈瞎火的,碰到哪裡磕到哪裡了可怎麼辦?你現在是特殊時候,你嫂嫂和侄女們不會覺得你失禮的。」

  邱氏忙笑道:「是啊,是啊!你好生在屋裡待著就是了,我代你送客好了!」

  程簫忍俊不禁,道:「二嬸嬸,您今天是不是不准備回家了。」

  說起來,邱氏也是客。

  大家哄堂大笑,起身告辭。

  周少瑾還是把她們送到了汀香院的門口才折回去。

  九月正是金桂飄香的時候,一路上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暗香浮動,人走在鬱鬱蔥蔥的花樹間,愜意而又舒適。

  袁氏的腳步微頓,朝東邊望去。

  整個東路都籠罩在夜色中。

  這麼大的宅子,卻只住西路半邊……她不由撇了撇嘴,笑著對閔葭道:「說起來你也嫁過來快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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